玉子金童 完 +番外第17部分阅读
玉子金童 完 +番外 作者:肉书屋
混杂略带鼻音的呻吟。
“呜呜……”
出于健康考虑,周奕伤愈后,医生曾建议他适当禁欲,所以,除却两年多前的被人下药的那次,周奕这个雏儿根本不是罗耀阳的对手。
此刻高涨的欲望,让他神色中有种不知所措的迷茫和丧失自控的窘迫。情欲让他眼内的水光大盛,满脸红潮,眉眼间更带着愉悦的挣扎。
周奕这种态度,他自己茫然不觉,却对企图征服他的男人起到不可小觑的催化作用。
罗耀阳突然加重攻势,咬开周奕里衣的绳结,从颈项一路啃咬到他光洁得胸膛,吮吸胸前的樱红,双手更是不离腰侧,使尽手段撩拨……过不多时,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腹部被某处温热硬硬的顶着。
此刻的周奕已经衣不蔽体,微凉的空气让他有一瞬间的畏缩,迫使他向罗耀阳身边靠过去。
罗耀阳也扯开锦袍,把周奕浑身上下都罩在自己怀里,他一手托着周奕的腰,一手滑向他的下体,移到他的分身要害,握住,像块暖玉,触感更比丝缎细腻。
“啊……”
要害被握入人手,周奕脱口而出喊叫中带着颤抖,身体情不自禁的向上弹了一下,腰部挺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被罗耀阳借机紧紧卡自己在怀里。
罗耀阳一面咬着那胸前的红豆,一面用拇指描绘着手中温热跳动的分身……顶部有点点粘滑的液体溢出,罗耀阳只是随便刮蹭了一下上方的小孔就换来周奕在怀中不停的扭蹭。
罗耀阳搂着他躺下来,吻着他,一手把他固定在怀,一手开始细致把玩那让他爱不释手的粉红分身。
周奕只觉得混身血液两极分化般流向两个地方,他的头有些微微眩晕,脸皮热得发烫,而身下的某处被人抚摸调弄的根本不听自己的指挥。
身体被压制住,根本容不得他丝毫动弹,他被禁锢在罗耀阳的怀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任他为所欲为。脊椎爆发出的酸软酥麻此刻已经彻底侵袭他的全身,那一波波的冲击突兀尖锐,逼得他若颠若狂。
眸内的水光越积越多,却只能让对方待他更为狂野。
慌乱中,周奕触到了一直抵着他小腹的灼热之源。
他的经验虽然不如罗耀阳,但是不能否认他是个极有天分的学生,握着它,然后频率相似的上下捋动。
听到一直撩拨他的人也在自己的手下发出情难自禁的呻吟,这让周奕有极大的满足和骄傲。身体内一浪高过一浪的情潮,他几乎难以承受,只能通过加快抚弄对方的分身来缓解自己片刻窘迫。
罗耀阳看着周奕在自己的怀里迷醉,一面满足于掌控着他的强烈情欲,一面也异常享受他略显生涩的技巧。
彼此的爱抚,相互的亲吻……
罗耀阳忽然感觉到手下的腰开始紧绷,心知周奕快到了,手里便加快速度。
周奕囫囵着学样子也加快速度,引发罗耀阳德情欲,却偏偏一脸无辜的懵懂样,瞧得罗耀阳险些失控。
在他勉强忍住后,罗耀阳狠狠地吻住那玫色双唇……
几乎就在下一刻,
“嗯啊……呜……” 周奕情不自禁地叫出来……
一阵战栗袭遍他全身,一股暖意从头到脚飞快窜过,搔的他浑身痒痒,头高高仰起,脚趾颤抖的有些勾起,一股热流尽数被罗耀阳收入掌中。
高嘲中,周奕无意识的把一直在捋动的手猛然收紧,然后耳边传来一声低叹,在他还没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感觉到手掌里一片湿滑温热……罗耀阳终也泄在他的手里……
在眸内停留许久的水光终于在此刻凝结滑落,变成泪花,没入他们纠缠的发间……
足够了。
对他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打虎亲兄弟
周奕小睡起身后,软榻上只剩他一个,曾经滛靡的痕迹全然不见踪影,他也明显地被打理过了。
好像一场春梦……
周奕甩甩头,有些苦笑,这本就是一场梦。
走到外间,却意外地看见春梦里的另一主角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研究那城防图。
“你……”
“醒了?”罗耀阳抬头,直起身。
“我以为……你回去了。”周奕在这一刻心情忽然很愉快。
罗耀阳见他精神还不错,淡淡笑了笑,“过午了,你先去吃些东西。”
罗耀阳早上进来那会儿,只远远地看到周奕趴在书案上,四处散落着一堆珍珠、宝石、金豆子……还道他又玩什么新花样,直到刚刚才发现案上铺的是城防布局图——跟周奕曾经给他的那份‘赔礼’别无二致。
而那些他本以为是四下散落的宝石,摆放的位置其实极为讲究,当罗耀阳发现这一点时,他坐下,仔细研究起来。
周奕吃饱喝足了跑回来,看罗耀阳一副紧皱眉头的样子,“怎么,有问题?”
“我在想……什么叫伐谋。”罗耀阳点了点平面图,话里意有所指。
周奕一听这话,耸耸肩,“这么等太被动了,我想设个套先诱他们出手,出师有名,一网打尽。”
“这么快就没有耐心了?”罗耀阳把周奕揽在身边,“说来听听。”
闻着令他安心的味道,周奕理理思路,把心思转到公事上,“最好的反伏击地点有两个,皇城的北面,有墙垛,有树林,僻静……”
如此如此解说一番。
罗耀阳听完大致以后,略一思考,摇摇头,“不行,在这里设圈套太明显。你这不是反伏击,而是打草惊蛇。”
“我也这么认为。”周奕极为赞同的点点头。
罗耀阳闻言抬头,眼里闪过了然,“障眼法?”
“或者,确切地叫声东击西。”
想反伏击,最初的一步得诱使敌人伏击他们。
让燕王以为罗耀阳会在那两处以身为饵布置陷阱,诱他出手。
若能凭着这两个地方把燕王的视线和注意力都转过去,那他对他们其他的布置就势必会疏忽大意,深陷圈套而不知。
燕王这个人,应该有些耳目,且极善于把握时机,胆大,但似乎有些过于自信。上次他俩在竹林遇袭,似乎很能说明燕王的部分性格。
“你觉得这几个地方怎么样?”周奕继而指了三处放红珊瑚珠和一处珍珠的地方。
皇城墙外基本都是各部衙门的地盘,周奕指的这几个地方分别是三司衙门的办公地,至于摆放珍珠那处则是户部的钱仓。
“我还没有想好到底哪里更合适……”周奕点着皇城的西南——就是三司衙门,继续说,“这里楼阁林立暗角颇多,起码能藏上几拨人,但是内中势力庞杂,做到完全神不知鬼不觉,有难度。”
罗耀阳点点头,他明白周奕点出这里的意图——正是因为这是三司衙门,内中势力混杂,才是最理想的下手处。
如果能诱使对方在这里动手,然后再反击的话,到那时,他就有借口可以对朝堂大肆洗牌,彻底剔除其余人在朝堂的势力。
当然还有可能就是眼多手多,反伏击失败,后果难料。
再来就是户部的钱仓。
周奕滚着那粒珍珠,有些犹豫,其实这个最不适合他们反伏击,仅有的两点适合埋伏地还得给敌人让出来,剩下自然就没什么好地方可以藏人。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点,才容易让对手信服,更容易诱敌出手。
唯一让周奕觉得可以依赖的反击的力量是两里之外驻守的禁军,如果可以与风雷配合默契,倒也值得一试。
但还有问题……堂堂太子爷没事去仓库干什么?名不正言不顺,不是摆明了有猫腻吗?
而且事后也没什么好借口梳洗朝堂人事,毕竟参与者只有个燕王,连户部尚书也算太子的人,迁怒都不成。
这几处地方各有利弊,危险与机遇并存,但话又说回来,若是连起码的安全都不能保证,这种设伏岂不多此一举?
周奕已经左右摇摆了好久,当然,最终的方案还得罗耀阳自己决定。
罗耀阳的视线在几地来回逡巡,一时书房静得只闻呼吸。
“周奕,”
半晌后,罗耀阳开口,“你认为……燕王真会相信我会在城北埋伏他?”
“上一次在竹林他低估了我,弄的他被动至今,同样的错误他可能不会犯第二次……也许是我多虑,但……周奕,永远不要低估对手。”
“既然要设饵,那就设计两处,一明一暗。”
周奕一听便心领神会,明的是城北密林,暗的是三司衙门。因为明的一旦被燕王看穿,暗的自然会浮出水面。像三司衙门这么微妙的地方肯定会被燕王当宝一样的挖出来。
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拨开迷雾,但实际上却根本未识得他们的真面目。
那真正的圈套是要设在户部钱仓了?
但是如果把目标地定在这里,别的不说,就是合情合理这点上就让他们头疼。
首先,罗耀阳得有不得不去钱仓的理由;
其次,对手事先必须知道,得让他们有时间、有精力去事先埋伏;
再次,罗耀阳不能有任何所谓的‘准备时间’,一切事发仓促才能取信于人。
这样对手的偷袭才叫偷袭,他们的反击才叫防卫,才叫正义——毕竟燕王的目的明确,端的是不成功便成仁,不可能像大皇子那样,最后弄个闲散人当当的结局。
这次,罗耀阳的手免不了沾上兄弟的血,所以民心、舆论、形象、正义、神伤心痛的无奈……缺一不可。
周奕摆弄着金豆子,一个一个地分析给罗耀阳听,最后,他抬起头,“你有办法吗?”
罗耀阳亲亲周奕的头顶,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就着刚刚那些金豆子,一个一个的解释。
“第一,户部在我名下负责,出了任何大的意外,我都必须亲自过问。”
“第二,燕王比我们心急。”
“第三,几乎从我一出生,就决定了与他们的斗争,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周奕低头思考着罗耀阳的话,这么说……燕王身边有他的人,那么燕王果真可以像木偶一样被他操纵了?
哪有这么简单……
“周奕……”罗耀阳叹息着,“你的这个计划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不需你担心。”
周奕不适合这些,他现在只是勉强自己……
罗耀阳低头亲亲他,“我保证,你以后不会再遇到这些……”
他的聪明才智不应该用在这种阴暗的事上。
接下来的布置由罗耀阳一手接过,尽量不让周奕参与到这团混乱里,只是周奕根本无法置身事外,也放不下心,起码他知道最后的伏击定在城南户部钱仓,于情于理都需要他好好筹划,确保罗耀阳钱仓一行的安全系数最大。
周奕趴在城防图上……一点一点研究地形……各处伏兵、种种可能尽在眼底。
殷乾、殷离他们人虽然木了一点,但是手底下都是硬功夫,由他们在能抵挡一阵子……但对手伏击,也肯定会考虑到这点。
那些让他代为训练的太子亲兵和风雷的手下……都是出栏的猛虎。
……卫尘他们呢,论灵活机变,没人能赶得上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几兽’……
周奕最大的估算对手埋伏的人数,细致规划到每一个点,对应在每一个人身上,力图让他们发挥最大的功效。
他足有几天的工夫来筹划一切,当然也把握把他们一网打尽,活捉,或者一个不留,血流成河。
倾向哪一种?
他以前从来没有站在这样的高度,仅凭几个想法就能定下很多很多人的生死。
如今他站在这样的高度下,能体会到他们的那种无奈与宿命。
他以前也是那些现在被他视做蝼蚁的人之一,因为上面的一个决定,便会赴汤蹈火,死了也仅仅是为了掌权的那极少数人的利益;甚至更糟,死了,都不知道为的是什么。
自由与理想?都是狗屁!
如果是以前的他,即使让自己背上残忍冷酷的骂名,也一定选后者——因为要权衡利弊,要用最小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刺客的身份注定他们不得善终,他们的当场死亡却可以换来许多人的生机。
不选前者,是因为前者只是看似慈悲。
刺客多几日的苟延残喘最终换来的不过是更残酷的极刑处置,多活的三五日也会造成更多人命丧黄泉。
但这才是他真正需要做出的决定。
看,世俗的标准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是一种更狠辣的手法,却能赢得宽厚的称赞;明明是无奈下的慈悲,却只能背负刽子手的恶名。
为什么要顾及世俗的看法?
都是愚人之见。
不,对他来说,世俗观念全是不值一提的,他在乎的只是……一个人。
其他的全不重要,包括……自己的信仰。
「皇宫的争斗都是你死我活,不留半点余地。」
不留余地……
最后的一击应该就发生在不久的将来。
周奕平静地拿起笔,毫不迟疑地写下一串串决定。
一切皆已成定局
周奕这几天渐渐消停,他已经把人手安排妥当,调配和整理密报的工作全交回罗耀阳手里。
其实他现在可以什么都不过问,只是……会担心,罗耀阳想必猜到了,所以每天总要汇总一些重要的消息让暗卫传过来,所以周奕现在仍整天守在书房里,好像看报纸那样,等消息,看消息,看消息,等消息……
「京畿地区开始第四批税银缴纳登记工作。 」
「建南虫灾歉收,赈款……」
「礼部负责新年庆典布置,委托工部监督,由民间作坊采办,购置火药数批。」
「太子殿下近来时常拜访昭郡侯……」
「燕王三子满月,大摆宴席,朝中多数官员皆在受邀之列。」
……
当然这些都是表面上的文章,得细细综合品味才知道其中滋味,
比如,太子拜访的昭郡侯的府邸坐落于皇城北部;
又比如,户部钱仓因为收税入库和赈灾放款的原因,正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人流来往川流不息。
又或者,经过皇后手下商埠呈报的消息统计,今年用作新年焰火的数量超过往年两成有余。
而燕王在自己的宴会中,莫名失踪近两个时辰……
一切都在进行中,而结局……他们心知肚明……就在近几日内揭晓。
…………………………
今天是个好日子,秋高气爽。
周奕穿着单衣站在卧室的床前,看着院子里秋海棠,能把花期定在秋天的海棠,坚强、骄傲,勇敢,且无怨无悔……
无怨无悔……
他需要的不仅仅是智慧,还有勇气,面对一切的勇气……
就在刚刚,他接到消息——昨晚钱仓被破,库银一夜之间,遗失大半,而太子已经赶赴那里处理后绪工作了。
很好,很好。
用了火药,这下连礼部和工部也被卷进去了。
到底是太子高杆,绕了这么个大圈子,捣鼓出这么大的事,让他‘不得不’打乱自己已定的行程,‘不得不’第一时间亲临现场指挥。
过了今天,一切就都结束了……
等到他安全无虞,胜利凯旋,他有一份大礼送给他……
周奕换好衣服,走到书房,似乎这里的凝重严肃的气氛,能略微平复一下越见焦躁的情绪。
而且,在这里,曾经有他们愉悦的过往……
他坐在书案后面,拿着一块块精致的小点心,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冬儿特别给他做的,好吃又补身,但是他尝到嘴里全是苦苦的。
胃里好像灌了铅,往下坠的难受。
已经消灭两碟点心了,几乎创了他的纪录,为什么……消息还没有传来?
……
“公子。”
唤声的同时,一抹灰影好像凭空变出来,出现在书房当中,微微鞠躬,把手向前一送,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字条落在周奕的手边,“公子要的消息。”
来人微微鞠躬,然后消失的悄无声息。
本来定好了让卫谋来回传递消息,不过周奕等不及,只好滥用皇后给他的特权了。
打开,上面的消息简单明了,
「太子受伏击……微伤……刺客活捉泰半……」
周奕端详那张短短的字条,端详了好半晌,最后不住地点头,他这部分的工作算是圆满完成了。
周奕站起来,把案上那些成为历史的卷宗扔到茶炉里烧毁……
藉此机会,罗耀阳可以把存在的,不存在的,隐患的,非隐患的都抓在手里,现在已经入秋了呢,登基之前应该…不会再有意外发生了吧!
大致整理一下,周奕觉得自己有点累,他想他确实太疲倦了,这些时日神经太紧张,几乎都没有好好休息,现在可以去好好睡上一觉,然后去面对最后的宣判。
刚迈步往外走,他突然觉得胸口堵得慌,扶着桌子一张嘴,哇的一下子,把刚刚吃进去的点心一股脑地全吐了。
一口一口地呕着,不但把刚刚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还有胃里让人难受的酸水,吐到最后怎么也止不住干呕……
周奕辛苦地直起身,扶着柱子往外走,每一步,每一步都那么吃力,好似在梦中无论他怎么跑都跑不动。
他的最后一个影像是卫谋,看到他远远地朝自己冲过来。
………………………………
“请问我皇陛下,您对当前的结果还算满意吗?”
“若薇……”
“你刚刚听到刘太医的话了吧,你知道我最开始得知这些的感受吗?”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渴望能把他护到自己的羽翼之下。”
“你能想象如今这个脆弱苍白的他,是我们的那个健健康康、捣蛋不停的小儿子吗?”
皇后缓缓坐在周奕的床边,指尖轻拂过他的脸,“你看他的样子,安和而平静,看起来那么美,像莫奈笔下的莲花……纯净而自由。”
“纯净而自由的灵魂,在这地方绝对不能够存在的东西,却是他仅剩的。”泪水无声的滑落到金色的锦被里。“但……已不复存在……”
“他的纯净被我迫得染上血污,他的自由在你的决定里上扭曲破灭,他表现是那么的完美,简直让人骄傲,但是……我们却都忽略了,换来这些的代价…是他的生命……”
皇后脸上的悲伤和脆弱第一次清晰的显露人前。
“若薇,”天承帝坐到皇后身边,轻声安慰,“记得么,太医说他会好起来的。”
“不,你不明白……他的灵魂已经破碎了……而我们就是那群刽子手……哦,我怎么能如此愚蠢,怎么能这样逼他……”
“若薇,若薇……”天承帝拥着他的皇后,有时他并不能完全理解她的心中所想,奇怪的信仰,意外的坚持,就像她的来历一样,一切成迷。
而如今他的小儿子,在失踪了近二十年以后重新出现,也带着谜一样的才华和头脑。
他的幼子和妻子筑起一个他们自己的国度,无形的墙牢牢地把其他人摒弃在外,按捺不住争胜之心强行开启的后果,就是双方的神形俱伤。
身为大殷帝国的皇帝在位三十几载,征服强国统一天下,他已经习惯俯视天下苍生,习惯事情按照自己的意识发展,习惯一切事物尽在掌中,习惯到忽略了他所面对的——是他生命里的另一个例外。
“若薇,等星儿康复,我们不逼他了,他想怎样就怎样,让他自己决定好不好?”
“你也后悔了?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62
周奕的决定
周奕的病情一直反复,治疗过程几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漫长。
成批的珍贵药材流水似的送进璟维宫,皇后从内务府和自己的私藏品中,洗劫一空似的搜刮各种名贵珍玩,送到璟维宫,只为里面的人排遣无聊时光。
按照以往的经验,关于璟维宫的传言早就不知道被翻了几个版本了,但如今后宫内外却全部笼罩在铁血雷霆的高压管制下,生存或流言,两者择其一。
“耀阳今天又送东西过来了?”皇后一进门就看到周奕身上的银色狐裘短袄,“没见他么?他一直都很担心你。”
天承帝和皇后已经停下一切为周奕正名册封的准备工作,他们在等周奕的决定。但是那些都是摆在台面上的说法。私下里,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也太可笑了。
周奕也明白,所以他也默认了这种状态。
“妈,关于我们……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周奕忽然提及自己一直在逃避的话题。
皇后看着周奕,眼中有划不开的浓雾,“你迟迟未作决定……就是因为……他?”
周奕别开眼睛,看着外面有些萧瑟的秋景,“记得上次在画舫里,你说的那句……几乎算得上我们周家家训里的精髓呢。”
“只可惜,我跟外公舅舅他们一起住的时间……算起来并不长……”这是周奕第一次跟皇后谈起他以往经历,他笑了笑,“这条家训,我怎么也体会不到其中的深意。”
两人沉默了片刻,再开口,周奕却已经转了话题。
“其实,你早就看出来了吧!我跟罗耀阳的感情……并不单纯。”
“在知晓我们是兄弟之前,我想我们就已经陷得很深了,陷得无声无息,陷得浑然不觉,陷得难以自拔。”周奕自嘲的翘翘嘴角,“可怜我犹自不知苦苦挣扎,抛弃那份真情去寻找另外茫然不可知的……”
也许那时……第六感在的冥冥中警告他……他们感情的结果……将是万劫不复。
“他的身上有种阳光的味道,温暖且安心……”那种美好的感觉,太渴望了……不愿放手……
“所以在同华城,当他步步紧逼的时候,我没有说出真相,而是装成无奈地妥协了……”
“他曾经说过我是个说谎高手,总不跟他说实话,还冲我发脾气……”周奕笑了笑,眼里的水雾却越见越浓,“他干吗不满?我连自己都在蒙骗……”
“只为了……偷偷享受到……那种本不该得到的……”
周奕的声音渐低,眼神有些茫然,扭头看着窗外愣愣走里。
良久,他转过来,
“妈,你说过真情得来不易,不应该放过…… 我也不想放过,但是,喜欢神,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一个人,总会不知不觉地想着他,想着他会有的反应,想着他的喜悦和痛苦……本应该自私的片刻,偏偏变得无私起来……”周奕嘴角扯出一抹笑容,虚弱而惨淡,“我从不知道自己原来竟是这么善良……”
“乱囵,被骂做禽兽不如的苟且事。千百年来,代代传承,这种道德败坏的认知在社会里已经成了一种惯性。它本身带的暗示,不需要用流言的唾骂,不需要刑法的恐吓,已经把人牢牢的控制在道德线内。甚至,甚至……可以……把人们的感情也控制到不越雷池一步,爱情在道德中被扼杀,无声无息……”
“就好像小孩尿床一样。大人宁可从梦中惊醒也不会干这事,甚至在命令、逼迫下依然做不出,因为自我潜意识的约束,因为他从小被灌输尿床是可耻的。每一次尿床,每一次挨骂,每一次告诫,这样羞耻,这样控制,这样警告,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种强大的暗示,一种牢不可破的约束力。”
周奕靠在皇后的肩上,试图寻找一种力量,能让他得以继续话题,“妈,我们受过的教育里面太过包罗万象,太过兼容并蓄,太多的知识见闻混杂在一起,这种道德约束就慢慢淡化了。”
“但……他不是的。他在这里受的是帝王的教育,那些道德约束从小灌输他脑中,根深蒂固,融进他的骨髓,变成他的血肉。”
“我……还是那个肆无忌惮可以尿床的孩子,他……却已经长大。”
“我努力求得的真心,我们的爱情……一切一切,都会在这种道德的束缚下……烟消云散。我们是兄弟,亲兄弟……这是他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障碍,因为他……他已经被……规范化了。”
“对他来说……我只能有一种身份存在在他身边……虽然,我知道,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出于他的选择,但更可怕,因为已无丝毫转寰的余地。”
皇后的肩头散开一圈淡淡的水渍,周奕的声调却还是那么平稳,
“我所渴望的……曾经那么轻易的就放在我手上的,却因我的固执、盲目和逃避慢慢从指缝中流走,我应该感到后悔……但每每思及到那不可避免的后果……却又无比庆幸……”
那日在书房,在罗耀阳知道真相前,他诱惑他……如果迈出禁忌的一步,便把所有的问题,所有的纠结都可以推在他身上……
舍不得,终究他还是舍不得……
“如果这种痛真的会痛彻心肺……我宁愿是我……”
他已经不再是他们印象中的完美、健康、快乐的六皇子,而他的痛可以换来罗耀阳的依旧完美,依旧英明。
“身份秘密……他迟早会知道。我会亲口告诉他,了断……”
周奕没有说下去,他现在就可以预见到那幅情景。
罗耀阳对他的爱将全部、不留余地的收回,并且他会为自己几年来的执著找到了更合理更完美的解释。
是的,因为他是他最珍视的弟弟,他是他思念二十年的宝贝,所有的宠溺,所有的亲近,所有的信任,都会归结为这么一个合理又光明正大的理由。
不仅仅他的理智会这样告诉他,在罗耀阳严格的自律下,他从感情上也会把对自己的爱转到亲情名下,无心、自然,并且坚定不移。
从此,他只会把他当成弟弟,发自内心的,彻彻底底的……只把他……当成弟弟。
如果,如果……他……有一丝犹豫……
周奕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中断这个想法,多日来的挣扎煎熬换来今天可以对母亲平和的开口,而这种奢望……仅仅是他麻痹自己的哄骗。
周奕,你不可以再继续骗自己了……
他们做对手,做知己,zuo爱人,他们纠葛了三年多,他……已经如此了解他。
如此了解……
一切会皆大欢喜。
父母找回失散多年的儿子,哥哥找回思念多年的弟弟,朝堂上也多了一个忠心的下属。
罗耀阳少了一个相交知己,却依然有一个让他信任的,让他疼爱的,让他倚重的……亲人,一个永远也不会背叛他的亲人。
除了……他们之间曾经的爱。
一切如常。
除了……他曾经快乐火热的心……
不该悲切,其实一切只是终归起点,其实什么也没有变。
他的感情,向来都没有好下场。
他的爱情……这次也被嫌弃了,爱情,他唯一剩下的……唯一可以拿出来的……
可是,已经……不再被需要。
再没有人……会稀罕。
道德的力量,他不怪,任何人都没错。
其实不是早有准备吗?
只是内心深处的孤寂与冰冷,让他一次又一次的怯步。
这样盲目的拖着,只不过是他心中的小小渴望,想得到多些片刻——用来幻想的时间,回忆着他们共有过的……爱情……
不过,他已经偷来太多片刻用来怀念,现在……是时候……还给人家了。
日子还要继续,再大的困难也总要渡过的,他已经逃避太久。
“妈,为我加油吧!”
周奕眼里的绝望和悲伤深深的刺痛了皇后。
他们是兄弟,亲兄弟!
他们表现感情的方式截然相反,但是本质又何其相似。浓烈又清寡的感情,一旦付出……就再也收不回来了。星儿的下落不明,让耀阳的情感随之逝去太半。而如今星儿的感情……二十年未知的磨难……皇后甚至没有勇气往下深想。
“星儿,”她紧紧地抱住他,“星儿,先问问他吧,咱们先不告诉他,问问他的选择。也许他会选择你的,如果你不想失去……我向你保证,你的身份以后永远都是秘密,我们以后再也不提……”
“你真是个护短的母亲,”周奕冲着皇后安慰的一笑,抹去皇后脸庞的泪水,“这世上没有两个人的秘密,何况太多人都参与进来……除了他……这都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了。”
周奕抬起头看着皇后,哀伤的面容里透着坚定,“我已经决定了,不会退缩的。我们周家的家训……” 周奕无声的用唇说出来。
结局
难得片刻清闲,罗耀阳半躺在昭阳殿东厢的软榻上,这是他最近这两三年养成的习惯,软榻上依稀还能感受到那种混着熏衣草香的草药味,能让他的心神宁静。
不过这偷得半日清闲恐怕很快就会被打破了,就在刚刚,无意中的一瞥,他看到殷乾走进院子。
定然有事。
罗耀阳跨步进了松露苑,快步穿行通往书房的长廊。
他倒是要见识一下殷乾口中所说的神秘宫廷特使的真面目。
来到书房的正厅,空气中透着一丝……苦味,是……药草的味道,罗耀阳脚步忍不住一顿,他觉得心跳随着这股若有若无的药味加快跳动,有些了然,有些期待,又有点迫切……撩开通向书房的厚重棉门帘…
温暖迎面扑来,伴随而至的还有那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味道。
一脚踏进去,视线一扫,心中微微吃惊——书房无人?!
待目光再一转,却有更多的紧张加哭笑不得。
疾步走过去,一把抱离那个不知深浅地靠在火炉边取暖的白色小狐狸,“都多大了?还不知道轻重!”
怀里的人浑身一震之后,轻笑出声,“你好像以前也这么说过……刚刚就不怕认错人吗?”
周奕扬起笑眯眯的眼对着他,瘦得尖尖的下颏,脸色透着青白,唇色淡得几乎近粉,即使隔着层狐裘披风,罗耀阳依然能感到臂弯里的人又轻又单薄,不自禁的又往怀中揉了揉,有些心疼,“怎么会病得这么厉害?”
“入秋了,天气忽冷忽热的,生病也算正常啊。” 周奕从罗耀阳的怀里跳开,后退几步,微笑着仔仔细细的看着对方,笑容渐渐停滞在脸上,看起来有一点点不自然。
罗耀阳对他的行动有些不明所以,冲他伸出手,“周奕?”
周奕看他伸出来的手,轻轻摇摇头,语意不明,“我不能过去。”
罗耀阳见他不情不愿,会错了意,无奈的叹口气上前几大步抓住他,“别怕,你的病不会传给我的。”
周奕靠在那熟悉的、宽厚的、温暖的怀里就像胎儿被最温和的羊水包围,让他沉溺到难以自拔。所有的决心、自制在一瞬间几近瓦解,不该妄想的、不该渴求的、不该存在的……如洪水猛兽一般几乎挣开理智的锁链,从心底往外反扑。
周奕慌乱地集中最后一丝理智和全部的力量,把徘徊在心头多日,做过无数次演练,令自己深深感到恐惧和冷酷的话,就这么仓促的、硬生生挤出来……、
在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心底残留的那抹希望之光随之熄灭,不留半点复燃可能,死寂无声。
“星?”罗耀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疑惑地看着周奕,“你……你怎么忽然想到他?”
“他对你…还依然很重要,是吗?”
“他是我弟弟。”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罗耀阳看到周奕以后一扫往日的严肃,也起了好兴致,“你不会连这个都要计较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
“能做你弟弟,肯定是件很幸福的事。”周奕微微歪头看着他,嘴里喃喃的话里,似肯定,似说服,“在你心里,希望星是怎么样的人?”
“周奕,你问这个干什么?”罗耀阳开始皱眉,他不是迟钝的人,周奕会问这样的话有些反常,不仅仅是说话的语气,还有话题内容……这让他隐隐察觉出不对劲。
周奕冲着他笑了一下——特别完美的笑,挑不出一丝突兀,便拉着罗耀阳到书案旁,把他按坐到椅子上,然后自己向后退,退到一个罗耀阳可以看到他全身,他又可以望进罗耀阳墨黑深邃的眼睛的距离。
然后,他开始说话,声音轻缓且坚定:
“如果我是星,我会答应为你做事,不会再有推托逃避。”
“如果我是星,我会把我的所知所想,倾囊相告,不会再遮遮掩掩,讨价还价。”
“如果我是星,我会……”
“周奕!”罗耀阳试图打断他。周奕现在绝对是反常,刚刚那个笑,真的很……完美但是虚假,他的眼睛里更是闪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
“为什么你今天突然说起这个……”
周奕充耳不闻,用从来不曾有过的温柔眼神看着他,遥远而清晰的声音,好像诉说着誓言。
“如果我是星,我会对你真心相待,不会再借机欺骗,不告而别。”
“如果我是星,我会尽我所能扶佐你,扶佐你完成心中梦想。”
“如果我是星,我会支持你的决定,不会再阳奉阴违,留下祸根。”
“如果我是星……”
罗耀阳有些无奈,周奕的固执他早有领教,但是今天的表现确实不明不白的,也许有下人嚼舌根。但是现在周奕这样坚持……自己能说什么呢?星和他……他们两个根本不同,根本就无从比……较……
罗耀阳看着周奕,脑子里的一根弦突然啪的一声,崩断了。
他看着周奕开开合合的唇,把心思重新转到他刚刚的话上,突然意识到周奕所说的正是他们曾经吵吵斗斗的过往,只是,他的用词很奇怪。
他说「如果……」
他说「不会…再……」
从心底涌上来的某种奇怪感觉,化成青藤无声无息地侵袭进手指和脚趾,并且不断蔓延,缠上他的四肢百骸,把他大半个身子紧紧地捆在椅子上,想动,也动不得一分一毫。
身体一点点麻木,随着阵阵无力的,还有周遭针扎一样的刺痛,细细密密,由表皮渗透进五脏六腑,麻痒难当。、
“如果我是星,我会帮你训练出最坚韧的军队,制造出最强大的武器。”
“如果我是星,我会努力不说慌。”
“如果我……”
罗耀阳只能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周奕,看他朦胧又清澈的目光,看着带着异常红晕的苍白脸颊。
记忆中的星是面色红润的,身体结实的像头小豹子,从来不曾虚弱苍白;
眼前的周奕总是纤瘦的,一入秋就要穿冬衣,身体虚的连夏天都能染上风寒;
记忆中的星成天调皮捣蛋,精力充沛的好像活跳虾,从来不会乖乖安稳睡觉;
眼前的周奕,身上总带着浓浓淡淡的汤药苦味,每天睡五个时辰还不愿意起床;
记忆中的星浑身都洋溢着无忧的快乐,因为自己从不允许任何不愉快的事降临在他身边……
眼前的周奕,即使他在快乐时,眼底依然有着淡淡的忧伤……
星与周奕,他们如此不同,差异如此巨大,为什么…为什么他突然起了种根本不合常理的感觉?
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脸,在慢慢重叠。
如果周奕不是这么虚弱苍白,如果他能再胖上两圈,如果他的笑能达到眼底……
酸甜苦辣在心中闪过,由心到脑无一不混乱,太多太多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思考,偏偏只对周奕声音的认知如此清晰……
“如果我是星,我会努力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