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夜话 第30部分阅读
重生夜话 作者:肉书屋
,怕是那份单纯的同学情谊就此便没了吧。
“三鑫……是赵学军家的?”沈希平还是不信,这事还真没法儿相信。这段时间,电视上那股子洗脑一般的铺天盖地的广告,可整整播了三个月呢。虽然以前他们在三鑫打过工,可压根没把三鑫与私有联系起来。正震撼着,赵学军从楼上穿着一件薄毛衣,宽松裤子,神色古怪的飘下来了。
“哎?是你们啊?”
“得,不欢迎啊?”
“那不能。”
“就说嘛,好歹一个宿舍四年,这情意能跟旁的比吗?”
曲华宇站起来,指指沙发角落的礼品,特谦虚客气的来了句:“据说兄弟为党国负了伤,刚知道,我们就来了。别嫌弃礼薄,你也不在乎这个,重要的是心意对吧。”
“谢谢了,难得都惦记着,最近大家都怎么样啊?”
原本吓得魂魄都散了的赵学军,总算找到了人间的烟火气,他乐一下,坐到沙发上看着好久没见的老同学们。说实话吧,以前在学校没准备跟这帮人亲。可是分久了,才发现,生命里总有些影子不经意的就参与了你的成长,成为了你的记忆。别说,大学四年,多少还是有些真正的感情在的。老405这帮子人,毕业后都没回原籍,都留在了本地发展。要说情感,那四位比跟赵学军亲。
这都毕业多久了,大家各有各的事儿,结婚的结婚,分配的分配,奔忙的奔忙,只是没想到人家都还记挂他,还能来看他,他自己都不觉得自己人缘有这样好。就冲来看他,赵学军是感激的。
“你先别得意,他们就是想搞点内幕消息看热闹,都不是好人知道吗!”贝冬宁不客气的戳穿内幕,搞得董宏斌他们有些尴尬。
“唔?什么内幕消息啊?”赵学军不明白。
“那不是……据说周旭红他爸双规了吗,据说贪得挺狠。”董宏斌一脸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赵学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笑。冲着倒霉的人再踩一脚,那不是他的风格。这里面父亲,老妈,自己家哥哥没在里面少折腾。其实说实话,赵学军这段时间也在想周旭红那张油皮兮兮的脸颊,那家伙住进去反对他好,外面欠着一两百万的外债呢。现在好了,他老子在里面,外面就他一个谁知道他能抗几日?
见赵学军不愿意提这个,大家就说起别的来,似乎周旭红的命运没有人再会去提及,有些人,离了老子娘就不会再有多大出息了。
“最近都怎么样啊?”赵学军岔开话题问。
“哎呦,学军你可算问到这个问题了,最近兄弟正在忙结婚,这不捎带还送帖子过来了吗,你家这么有钱,千万别放过我,一辈子一次,必须要多带祝福,多带……你懂哈!”曲华宇捻着手指,一副很贪婪的样子。
大家一起哈哈大笑并不厌烦曲华宇这样的行为,人家现在在保险公司做的不错,要说能说会道的,405那帮子人里就他嘴马子变得最利落,什么时候,那里有他都是热闹的。要说,帮下小忙,赵学军也不反感,举手之劳,皆大欢喜而已。
老赵家人第一次招待成堆的小儿子同学,热情的有些过头。自己家孩子,打小就孤僻,难免在做人做事上欠妥。看着儿子有了自己的社会圈子,赵建国还是很安慰的,按照他的标准,这些孩子都有正经的工作,样子眼神都端正,一看就都是不错的。
赵学军坐在王希的身边,王希正给他剥鸡蛋皮哄他吃,这不是桔子妈不知道从那儿得到个偏方,红枣泡煮鸡蛋补血补维生素吗。
“结婚多好,男人到年纪就该着成家立业。”高桔子拿着公筷给大家夹菜,一边夹菜一边数落家里的孩子:“我家这几个,老大是结婚了,可是住那么远。老二倒好,也分不清他是找媳妇还是找保姆。小三儿这边还没戏呢,一听给他找对象就翻脸,一听给他找对象就翻脸,给我愁死了。你们几个一直好,以后见到合适的,要给小三儿多注意。都是好同学,要互相帮衬。”
“妈,你说什么呢!”赵学军放下筷子,有些气恼。
“阿姨,人家冰心奶奶说过,你别找,要等。这事儿急不得……这不缘分没到吗!”贝冬宁看到赵学军急了,连忙救驾。
“能不急么,别家人不提,就说以前住在老院子的,谁家不是儿孙满堂的。我跟你们叔叔年纪大了,我们寻思着这再过几年,你叔叔退休,我们就把事业交给儿子们,到处去转转。这都为儿子们累了一辈子了,谁家不是一对一对的,你这孩子,就不开这一窍,我寻思着,小三儿啊,上辈子,保不齐你是个做和尚的。”
赵学军拿起筷子,给母亲夹了个鸡翅膀:“您现在也能转转,没人栏您。”
“哎,你可别尽给我好听的。这都多大了还闯这样的祸事,我敢走吗,我要是走了,那天你还不知道给我闯什么祸呢!”
一场惊吓,高桔子吓破了胆子,这次她想好了,务必要给三儿找个会疼人的,还能管得住他的媳妇儿。要不然,走多远也是满心的牵挂,放不下心来。
“他们都成家立业了,我跟你叔叔就死而无憾了。人吗,不就是为子女活着,后辈儿活着?我能吃多少花多少?这现在也算家大业大的,你随便找,咱不苛刻,总要的是素质人品,这点很重要。”高桔子对着孩子们感叹。
“可不是,我父母辛苦一辈子,舍不得吃喝,我一说买房子,老爷子二话不说一辈子的血汗都拿出来了,这钱我花着烧手。”曲华宇接着话。
“他们就喜欢看你住大房子,看你有个比别人都好的家,比吃了蜜都甜。给你钱你就买,好好地成家过日子。看着你好了,就都值了!受什么罪都值了,天下父母都这样。”
“是这个理!”赵建国难得绷不住的插句话。
贝冬宁有些同情的看着赵学军与王希,但是一点忙的帮不上。 王希一直没吭气,听到高桔子要给赵学军说对象,更加不愿意吭气了。他这一赌气,难免就在行为上带出一些孩子气的样儿,老赵家是见惯了的,只是以为他在拘留所过的不如意。可曲华宇他们看到,却觉得这个人,未免有些鼻孔朝天之嫌。
一顿饭下来,高桔子一肚子怨气发了出去,老太太一高兴发了好多购物卡出去。都是年前印的现金卡,照顾下小辈儿人,她愿意,现在谁还会去计较那几个小钱,人年纪越大,越愿意家里来许多奉承她,陪伴她,不反驳她的小辈儿人。曲华宇他们的态度正是如此,这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送走曲华宇他们,高桔子与赵建国要去出去遛弯,家里便只留下贝冬宁与赵学军和王希三人。看赵学军与王希不高兴,贝冬宁开始胡咧咧。
“哎,我觉着吧,你们这次可是不好逃,赶紧想法儿吧,不然到时候老太太非给气死不可。”贝冬宁带着一丝同情与调侃的说着。他家去年就闹起来了,现在上杆子有俩陪绑的,难免觉得有些窃喜捎带着一些幸灾乐祸。
赵学军的眼神黯淡了一下苦笑:“能有什么办法,不去见就是了,我上面还有个二哥呢。”他说完,看下王希。
王希神色自若的靠着沙发,脸色并未为难,不知道那股子压力有多可怕的人是幸福的,反正他不在意。还挺放松的说:“我妈给我找的都是那些老亲戚家的姑娘,这里面看我的能有几个,都是看王瑞的面子,我不回广州,她也抓不到我。反正我们母子的隔阂也不是现在有的。不结婚能怎么,都是过日子呗。看你们这样,天塌了一样,没事儿!”
贝冬宁不说话了,他拿着叉子叉一些西瓜吃,一边吃一边看着赵学军的表情。赵学军烦躁的抓起沙发垫儿对着王希丢过去:“少点废话,烦死了,咱出去透气,这一下午的,憋死我了!”
“你这才出院。”
“没事,你们喝我看着。”
67、第六十七章
多日没沾酒,心情有些不好的王希从酒吧出来,喝高了,话有些多,还带着一些放开的张扬,他不顾着大街上人来人往,只是抓着赵学军说情话。贝冬宁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后来在赵学军的瞪视下,开着车子将他们送到三鑫商城便走了。
“军军,其实我得知足是吧?你那么好,我不知足我就是混蛋了!”王希靠着电梯门唠叨着。赵学军看着上升的楼层数字应付他。
“不知足能怎么样,知足又能怎么样,想开点吧!?”
“我就是想不开!”
“我有没做错事,谈个恋爱,跟做贼一样,学军,我真想告诉全世界,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只愿意跟你在一起。他们能拿我怎么地吧!杀了我?我日他祖宗的!”
一阵静默,有时候折磨一个人,何必杀了他。挂在高墙全城瞻仰已经是难受,再拉上挚爱的亲人一起陪绑就更加难受了,那简直是生不如死。不经历这样的磨难,他们永远不知道这种磨难有多可怕,赵学军自己知道那种感觉,上一辈子他被吓得胆小如鼠,这辈子他是再也不想过那种日子了。
扶着王希往屋子里,王希一直唠叨着:他什么都不求什么都是虚的。他问赵学军想要什么,赵学军无法回答。
他想要什么,他只想要一份单纯的属于亲人的认可。不管身上带着多少钱,多少身价。他都是父母的子女,都必须在情感这个问题上给赵建国,高桔子一个交代。他想得到全世界的认同!那是不可能的。
跌跌撞撞的,他们走进客厅,赵学军把王希丢在沙发上去找热毛巾,王希却一把拉住他,将他拽到自己的怀窝里。他细细的上下打量这张算不上英俊却清秀的脸,他细细的亲吻他,亲吻他的额头,亲吻他的锁骨,他一边亲吻,一边喃喃自语的跟自己唠叨:“别怕,有我……我们什么都不怕,那么多年都过去了,谁能分开我们呢?军军……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赵学军当然害怕,很想哭,眼泪流出来,王希帮他都舔了。他们都有一肚子的苦闷以及对命运的无奈,他们需要宣泄,唯一的渠道便是对方的身体。他们拧在一起,狠狠地相互折磨,都想把对方撕碎,将碎肉搅合成为一体,哪样最好。一定是那里出了问题了,只是简单的一份情感,缺承不起那么多的应该,按照,该是的情感规则。这就如一位伟大的神佛诞生在了虔诚的传统基督徒家庭那般痛苦。这一刻的宣泄,就如在伊甸园的偷情,接下来便是被赶出天堂的最后狂欢一般,极放得开,爱得深,将对方心疼在灵魂那般折腾。
“我是多么的爱你。”王希说出这话,打破了赵学军的一切隔阂,一切畏惧,一切他所恐惧的东西都被瞬间丢开,他招惹了他,必须回报人家。他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回应王希的一腔热爱,每一个动作他都会回应他,每一句话他都圆满的给王希答案。
“我爱你。”
“我也是。”
“谁也不能分……开我们。”
“不……能。”
“我会为你死……”
“一起吧!”
他们翻滚着,将室内的空气煮的几乎要爆表,就那般坦荡的肉麻一点也不觉得羞耻,他们亲吻一直亲吻到……一只花盆从温室那边丢过来,碎片飞溅在热情的两具躯体前方的电视墙上。时间刹那的终止了。赵学军冷汗淋漓,抬起头,看到了一脸阴沉的父母。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下有个硕大的枝干,迅速萎靡,直到这一刻,他竟然担心起来。
哎,王希不会吓得阳痿吧,这可怎么好?
赵建国跟高桔子抱着两盆刚从夜市上买的兰花回家。家里这段时间实在是憋闷,谁不想好好地清闲的活着,可烦躁事儿总是商量着就一起来了。抱着放松的心情,买两盆兰草儿装点一下生活,那也是可以的。老两口开开心心的说着花儿得事儿,这一路赵建国一直劝阻老妻,别给小二操心了。这人啊,必须想得开,不想开怎么办?人家爱来爱去的,现在谁阻止谁就是敌人。父母啊,就是世界上最吃亏的职业,跟子女能说出个道理儿来?别说道理了,想开点,还有我呢,有我在这家乱不了。
高桔子对丈夫的最高指示,连连点头,满嘴称是。搞得赵建国颇有些成就感,他们上楼,看到儿子的小楼隐约有着灯在亮着。就寻思着,分儿子一盆兰花儿叫小三儿粘粘闲情。没成想到的就是,一进门,听到一阵肉麻呢哝的爱来爱去,接着老两口看到,他们最最爱的小儿子与干儿子就那么地在沙发上□相见了。
赵建国满眼发晕,气都喘不上来了。他使劲吃奶的力气丢出那个花盆,怕丢到儿子身上伤到他,他丢到远处的墙上。丢完那个花盆,赵建国一屁股坐到地上,用手指对着呆愣着的,脸色苍白的儿子浮空点了三下:“你好!你好!你好……畜生!”
高桔子傻了,傻得兰花摔在地上,盆子落地发出沉闷的声音,碎片溅到她的大腿,划破皮肉流了血她都不知道疼。她哭了,没有像以往那般嚎啕大哭,嚎的鬼神共憎,她默默地流着眼泪,不知道这么办好。
赵学军傻了一般的看着,看到父亲坐在地上那一刹,心便揪了起来,什么都没有了。一切努力都是徒然,他又看到了很久之前自己干的那点子事儿,那时候,他不懂事的只是大喊着真爱,大喊着山盟海誓的要与世界对抗。父亲那时候也是这样,瘫坐着,不久便神色苍白的喘不上气,送进医院急救,再也没回来。
赵学军感觉自己从未这样冷静过,他冷静迅速的穿起衣裳,丢下傻乎乎的王希直奔着父亲就过去了。这一刻他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什么情感,爱情。所有的情感这一刻都不抵赵建国养育他这些年的亲恩。
他跪下,扑通一声的跪在碎片上,抓住父亲的衣领子非常肯定,非常确定的说:“爸,你别气,你说什么我听什么!您千万别气,您先冷静,我最听话了,您想我怎么我就怎么。您先吸吸气……妈,我楼上有救心丸,硝酸甘油,赶紧的……”
王希那边,犹如遭遇到了雷击一般的愣了。
“爸!你打我!我给您找棍子,木棍不成,您就拿铁棍抽我。您想骂我,我就跪到您出气为之。您打死我也是可以的,我不对,我真的不对,我错了,真的爸!您千万别有事,您有事我就不活了……”赵学军越说越激动,最后哭泣着哀求,样子十分可怜。
赵建国捂着心口,吃了几粒妻子连滚带爬拿下来的速效救心丸。
“爸!我错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我生下来就是这样。我没办法结婚,没办法去喜欢女人……好,我不解释了,没什么,只要您好,只要您健康,只要您高兴,您说什么,我听什么,真的。爸,我跟您起誓。我要是不听您的话,我天打五雷轰。爸,您千万别死,千万别有事。我错了,我不敢了爸爸!爸……您说话,您说话!我听!!我错了,错了……真的……错……了!”
被儿子摇晃的天昏地暗的赵建国,开始是有些喘不上气。可是儿子口不择言的道歉,嘴里胡说八道的这些子话,也叫他气息略微平复下来。听话就行,这个儿子还有救。
“你别晃我,我说什么你听什么?”赵建国根本不相信赵学军,家里三个孩子,只有赵学军的个性最刚烈。他没想到他会这样乖乖道歉,即便是双膝跪在碎片上,鲜血流了一地,他都不觉得。这种惨烈的道歉,把赵建国夫妇吓了一跳。
“我听!”赵学军连连点头。只要爸爸能好好活着,随便怎么都可以。
王希站起来,默默地穿起衣服走到楼上。此刻他的脑袋是空空,上一刻还是山盟海誓的。这一刻便被遗弃了。他收拾起行李提着异常冷静的走到赵建国面前,跪下,起誓一般的说:“……爸,我不气您呢,我错了,我们不会……在一起了。今儿起,我们分开……”
赵建国没搭理他,也没心情去照顾他失落的情绪。
赵学军呆愣着看着王希离开,他一直跪着,跪倒高桔子扶起他,给他的双膝上药,赵学军顾不得那么多,眼睛死死地盯着赵建国,手里始终捏着他的脉搏。这一晚,人困马乏,赵学军不敢自己睡,就蹲在父母的门口,像个神经病,每一个小时喊一句爸,赵建国应了他便安生,要不应,他就死命的擂门。第二天一大早,赵学军强拉着父亲去医院检查,一只检查到只是有些血糖,血压高,其他的没什么之后。赵学军便闷在屋子里,整整闷了三天。第四天,高桔子去敲儿子的门,叫他出来吃饭,可赵学军不见了,只留下一封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
不孝儿走了。您们安心,我不是去找王希。我自己走了。
很久很久以前,我做过一个梦。梦见另外一世的我,因为我的情感生活,把我爸气死了。没有爸爸的孩子,就如一叶浮萍,没人疼你,没人爱你,没人管着你。自由倒是彻底的自由了,可是,那一世的我,活在十多年的懊悔当中。没有父亲的高山为我遮风挡雨,我不敢幸福,只要感到一丝丝的幸福,我就会将父亲的去拿出来,狠狠地折磨自己,真是生不如死。
爸,您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无法面对你们,也无法面对所有熟悉我的人。有关于我得感情生活,就是如此了,我真的无法接受女人,接受一段不属于我得爱情。所以我只能离开,一辈子自己过,好过将自己的父亲再卷入这种不堪的漩涡当中。我悔不起,只好不去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妈,我知道您一定又哭了,别哭,其实一个人挺好的,您看干爹,一个人也是那么多年了。咱人活着,最忌讳的就是跟老天爷对抗,抗不起,也赢不了,您就随我吧。只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我走了,身上带足了钱,到点我会吃饭,天冷了我会加衣裳,天热了,我会找阴凉地方躲着。我会照顾好自己,就像妈妈在我身边一样。所以……您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最重要的就是保重好自己。这样我得走,才是真正有价值……”
高桔子与赵建国翻来覆去的读着这封信,总觉得有些东西赵学军没说明白。王希那孩子与赵学军的事儿捅出来之后,他们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呢,就这么忽然的来,又忽然的散了,总感觉就是不对味。最起码也要狠狠地教训这对兔崽子一顿才是啊?
“你说三儿这是去那了?”高桔子抹着眼泪儿问丈夫。
“他死不了!”赵建国依旧在生气。
王希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眼神里带着一抹黯然。王瑞在哥哥面前神采飞扬的说着客气话。这一次,他原本带着任务来找哥哥的,没成想,一直看不起的哥哥竟办出了这么大的事业,早就将他远远的抛弃在后面。
“哥,你这算是什么,一声不吭的给咱家放这么大的卫星!哥……?”王瑞叫了几声,王希惊了一下,抬眼看他:“恩?”
“哎,哥,你怎么了?不高兴我来?”
“没那事,你说吧。”王希客气的笑着,苦笑。
“以前,咱妈,祖爷爷唠叨你,那是怕你顾不住自己,怕你吃亏,怕你受罪,真的。哥,你现在做的这么好,他们也会高兴的。你看,咱妈也是,尽给你找一些乡下姑娘,怪不得你不爱回家。”
王希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与赵学军的那张照片。他觉得气愤,觉得被出卖了,觉得自己的感情是那么的廉价,付出了一世承诺,转眼便被抛弃。他真的无法接受,有些万念俱灰。
穿着黑色一步裙的女秘书敲门进来,在桌子上放下一封信后离开。王希拿起来,呆愣一下,想撕掉又舍不得,他考虑了很久……还是打开了。
“王希……你生气了?我知道的。你恨不得掐死我,然后自己再去死……”王希鼻孔出了一口气,他就是这样想的。
“你知道那句话吗?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咱现在能做什么?我知道你想我怎么去做。可是,那么做的人都是傻子,笨蛋。就如你这般的憨傻人才会去做那样子的蠢事……
那一晚,你想过吗?就像你想象的那样,有什么啊,又没做错事儿!我蹦起来,疯了一样的跟父母对抗,张扬我们的情感,说破了天,两个结果,气死我爸,然后被我妈掐死。如果我妈觉得还不出气,也许捎带的将你也掐死。
即便是我妈不弄死你,赵大,赵二也不会放过你……”
王希想笑,又觉得悲哀,这种情感汇集在他脸上,整的他整个的表情有些扭曲。王瑞没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哥哥,这几年他太过张扬,踩自己老哥踩得狠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去收放,今后跟赵家必然要拉开距离,说破了天,这是自己的哥哥,难不成还真成了赵家的儿子不成。不成,今儿回去就要跟祖爷,堂伯,堂兄弟姐妹们商量一下。
王希继续读那封信:“……王希,我去找个落脚的地方,找到了,我就跟你联系,这世界上我只告诉你我在那,只叫你一个人找到我。我对你没啥说的,我道歉你未必接受,但是,互相憎恨个几十年的去活着,那可你真是白活了,活的太没档次了。
我要是你。就每天好吃好喝的等着,等到一日抓住我……就狠狠地报复我这种没良心的,自私的混蛋,反正我是绝对不会折磨自己的。
我对你没啥说的,就一条,今儿起,你要代替我孝顺我的父母,要做出你也找不到我得样儿,你要装出极其痛苦的样子悲凉给全世界看。你记得,今后,我们要做到一条,我们要等着,要学会做我们最不屑做的事情,忍我们最不愿意忍的分离。
一年,两年……也许是十年……我们要默默相守,我会等你,只是一个人活着的等着你,不管你是不是愿意等着我,守着我。
我相信,总有一天,爸爸,妈妈,哥哥他们会想开的。一定会的,为什么不原谅我呢?我是那么那么的热爱他们,就如他们热爱我一般。好吧,我向来不是个东西!我知道你想骂我!于是……我走了,找到地儿,我给你信儿啊!你可千万给我憋住了……”
王希读完这封信,心里最开始那是一股子火。他只想到赵学军面前,揪住他问:“你当老子是什么?”可安静下来,仔细想想,能怎么办呢?这种情感如此真挚,却如此悲哀。得不到全世界的祝福,就只能紧紧抓住仅有的,他没法不爱赵学军,就只能委屈着自己,顺着他织好的那张网,慢慢的向前走。即便是知道很多东西是个局,可是,除了赵学军,他还能喜欢谁去呢?
“哥,你倒是说句话?回不回去啊?”王瑞有些气恼的看着自己哥哥,自己好话说了一大车,老哥这是神游火星呢?
王希笑笑,小心的将那封信放进保险柜,以后这封信是他要挟他的证据,他一边放,一边心情很好的说:“回呀,为什么不回?我都想咱妈了……”
68、第六十八章
2007年,赵学军开着自己的那辆小破车,从普罗旺斯他居住的那栋小别墅开至城中的酒馆溜达。说起酒馆,普罗旺斯有数百家专门用来坑老外的酒馆。住在这里久了,便慢慢的跟着本地人找到了好地方。每次赵学军去城里,就只是找一家街角的馆子,要一杯基尔酒,一坐就是一下午。
从自动花生售卖机买上一客花生,赵学军坐在那里消耗着自己的生活。他隔着墨镜镜片,懒散散的看着来自五湖四海的外国兄弟姐妹。在这大热天的,拿着照相机,摄像机没头苍蝇一般的到处转悠,找风景,找艳遇……哎,这不找罪受吗?!
他与酒保熟稔的打个招呼,问候了一下对方的身体,略谈了一下谈了七年来的气候问题。对方还是那股子老样子,谈的高兴了,就给他说个比利时人的笑话。当然,这个笑话他也说了七年了,他就会这一个。
本地人很有趣,无论是美国人,英国人,还是法国人,他们都统称英国佬,说完还要编一些笑话调侃这些人。你说人家花着钱几万里送上门来被你笑话?普罗旺斯人的大脑容量真是有待考证。好在,这本地人对东方人还是客气的,只要不问赵学军是不是日本人,赵学军还是对他们也是友好的。
这些年,赵学军一直在流浪。最初他去过许多地方,如果身体允许,他甚至想去南极看下,他到处游走着,抓着最后的机会,赚更多的钱,制造更多的安全。他玩味人生,过着独来独往的日子,只有在每年四月到五月,每年春节,他都会回到普罗旺斯跟王希团聚。当然,这种团聚并不敢明目张胆,他们依旧偷偷摸摸的在所有的人面前,扮苦情,博同情,一点都不觉得羞耻。
离家远了,家对人的震慑力便不在了,周围来往的人,打招呼的人都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第一次在大街上与王希牵手,第一次在大街上亲吻,第一次住在一栋屋子里,想睡到几点就几点。没人招惹他们,没人说三道四。在国外,人情寒冷,这种寒冷也是有好处。与国人的把知道别人家的秘密当成讨了大便宜相反,他们最怕的就是把别人家的事儿,变成自己家的事儿。
35岁了,有了小肚腩了,人变的有些懒散,觉得应该安静下来。这种安静并不需要独自安静,赵学军迫切的期盼王希能够来到自己身边陪着自己。两辈子,哎……年岁也不算小了。
一些来自国内的游客,大声说笑,清脆的来自祖国各地的口音将赵学军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他是多么羡慕他们,多么想走过去,跟着他们一起踏上归乡的道路。
丢一颗花生进嘴,赵学军吸吸鼻子,好吧,这不是好日子。他对东方游客向来回避,随着日子久了,他听到乡音便会心如刀割。他躲了这么远,还是躲不过!前几年,他将事业丢给王希。又将宋长安的公司与王希合并后定居普罗旺斯。他是清闲了,可这两个疯子便开始风起云涌了。
分开的岁月,赵学军常常思念那个体贴人,可随着社会地位的拔高,偶尔赵学军在国外的画报上都会看到王希。最初的时候,他竟会萌生出一些嫉妒。他是这么的怯懦永远不如他神采飞扬,他如此想把自己藏起来,他永远都没办法像他那般活的张扬……
每到这个时候,他总喜欢给王希找一些麻烦,这些麻烦是他故意为之的,他知道在那男人的眼里,自己很重要,可是为了证明自己重要而去烦他?哎,自己越来越像小孩子了。他常自我检讨。检讨完了,会继续犯错。他觉得自己不算个男人,最多是带着娘气的一个一年四季想着办法排泄寂寞的可怜人。当然,赵学军两年前真的是很寂寞孤独的。
四前年,宋长安抱回一对双胞胎来炫耀。他跟王希顿时都动了念头。经过宋长安牵头,试管婴儿大欢欢,小欢欢就是这样走入他们的生活。大欢欢是个男孩子,血亲父亲是王希。小欢欢是女孩,血亲父亲是赵学军。这两个孩子同时受孕,同月出生,前后相差一星期。两个孩子的出生,赵学军并未跟家里通过气,他不敢说。
家里那边,他每个月会打个电话回去与母亲父亲畅谈几小时。大哥从部队上复原了,原本一把好外科手术刀,现在非要开整容医院,也不帮家里。二哥到底娶了许小夏,那位带着金首饰,一身土气的姑娘,这几年倒是淬炼的可以,七年,三个儿子,她用自己的方式将赵老二的生活堆积的满满的,她贤惠,贤淑,从不过问赵学兵的私生活,这是她最聪明的地方。从热恋到嫌弃也是赵学兵情感生活的一种写照。除了生孩子,许小夏帮不上赵学兵任何忙。交际,生意,共同语言更是全然没有,可赵学兵从不提及离婚这个词汇,即便是他的大舅子们成堆的给他找事儿。老赵家的男人,总是负责的,离婚更是不可能。
好吧,这已经比前世强太多太多了……赵学军知足。
去年,宋长安在国外结婚了,这是他第三次结婚,波兰人,法国人到去年那个台湾少年。同性恋的情感生活总是一波三折感情线单薄。加上宋长安如今家底丰厚,他的情感生活或多或少的总要夹杂一些电视上的那种商战情节。就像那个台湾小子,商业间谍啊!以前赵学军觉得那就是编出来的一种人类,现实生活那是没有的。
去年干爹去世了,赵学军带着他的遗骨回到万林,在小山头村买了一块地方进行了土葬。老赵家跟小山头村渊源很深,埋在哪里,有人看护着坟茔,这样赵学军也安心。干爹的钱他一毛也没要,东西都捐赠了后,干爹的葬礼寂寞却也安稳,都是他喜欢的人送他,老爷子也该着了瞑目了。唯一遗憾的就是,父亲打得那口井,因为挖煤没了水,成了枯井。分开那么多年,赵学军也是去年才见到父亲,一见到就哭,又是道歉,又是羞愧,只是不说自己的感情生活。搞得老爷子一点数落他的心情都没,他一再表示自己很好,绝对没有生气。他建议赵学军多住两天,赵学军不敢多住,家里两只奶娃子呢。
爸爸老了,白发苍苍,可身体很不错。儿子们都听话,钱够花,社会地位也有,看上去事事如意,可是他闲的腚疼,就处处给高桔子找事。刚退休那会他是没一天安稳的,这种给人随便寻事找麻烦的好日子没过三天,就堪堪赶上高桔子更年期。顿时,赵建国的社会地位就翻了个个儿。高桔子花了两年时间折磨老爷子,每天就唠叨一件事。
“你把我小儿子还给我,你把我儿子逼走了,逼到国外回不来。我不要你也要我儿子。我儿子做了什么错事?不就是喜欢个男人吗?不就是不娶媳妇吗?能有啥啊,二十一世纪,什么没有,火星人都快被地球人生出来了!凭什么我儿子有家归不得?就你舒服了就是好了?凭什么地球要围着你转!?你市长了不起你也退休了,你现在就是个吃闲饭的。你这辈子除了我,谁还会要你……”
赵建国觉得很痛苦,儿子三十多岁一个人漂泊他很心疼,被更年期的老婆连续唠叨六百多天更疼。有时候他就纳闷了,自己厉害了一辈子,怎么到老了,城门失守晚节不保了?他想叫自我放逐的小儿子回来,可人家也是铁了心,一个人过,怎么地也不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阵刺鼻的烤黑烟的味道冲进赵学军的鼻翼,他皱皱眉头。以前普罗旺斯倒是有很多吸黑烟的人,可现在也不多见了。扫了兴致的赵学军站起来,绕过两只邻座的宠物狗,买了一瓶松露酒抱着驱车回家。
大欢欢跟小欢欢是一位本地保姆在看着,以前赵学军为了注重根性,也请过国内的名校毕业生回来做保姆。可惜的是,甭管男女,皆有危险。他对生活看的很开,活的很奢侈。有时候爱情这玩意儿,夹杂很多因素。女人看他成熟稳重,事业有成,样子也是英俊漂亮,难免会有些微妙的情愫在里面萌生。男人就更不好说,不会看孩子不说,知道赵学军喜欢男性了,对方竟然表示不介意屈就他?这就更令他觉得恼火了。
没办法的,赵学军找了一位本地肥大妈,她说的本地话,好多本地人都听不懂。大妈跟他现在说什么都用比划的,整的正在冒话的大欢小欢一句话夹杂着法语,英语,中文的乱蹦,偶尔还要冒一句本地的俚语。为了孩子,赵学军是越来越呆不住了。
回到家中,赵学军放好车子,四下好奇的看看,以往只要一回家,俩欢欢总是要像炮弹一般的射出来,钉在他的身上撒娇,哭诉,告状。今儿这院子格外的安静,那个总是唠叨的本地大妈正趴在低矮的墙头,跟邻居说话。她看到赵学军回来,摆摆手打了招呼之后便继续说着闲聊,根本不在意这个人是自己的老板。
提着酒瓶,推开客厅的花门,屋子里纯正的中文,夹杂着孩童的嬉笑细细碎碎的便这么迎面扑来。赵学军笑了,他放好酒瓶,光着脚走进屋子里,眼神亮亮的看着王希坐在沙发上,笨拙的抱着一本童话书跟孩子们讲故事。他的中文在孩子们理解当中是有缺陷的,有时候他们听不懂,便抱怨,叫他再讲一遍,王希一直在再讲一遍,一点也不觉得烦。
“什么时候回来的?”赵学军低头亲亲来过来的小欢欢,他抱起她,孩子身上挺凉快,带着一股子奶香,皮子细细软软贴在身上很舒服:“爸啊,哥啊,抢我的丽姿(娃娃),还偷偷开冰柜,变魔术冰激凌自己吃!”赵学军失笑。
以前他给孩子们吃冷饮,就叫他们闭起眼睛数三下。他家大欢欢小欢欢一直以为冷饮是冰柜变出来的,那是个魔法柜子。
“我没有,你没信用!”
“我没有。”
“你有!”
“啪!”
“哇!!!!!!!!”
小欢欢的手极快,打人从来没有预兆。按道理女孩子冒话是应该很快的。可是王希这家伙偏偏就生出一个能言善辩的孩子,大欢欢嘴巴从不吃亏。小欢欢吵不过大欢欢,对付他的办法也很简单。我吵不过你,我打你。因为是哥哥,不好还手,大欢欢每次都哭得很委屈。
哭笑不得的拉开孩子,赵学军抱起大欢欢哄着来到院子里,他指派保姆取过两个儿童游泳圈,一个孩子脖子上套上一个,给孩崽子们丢水里,顿时……恩怨就全消了:
“哥哥救命!
妹妹快点!
哥哥等我!
妹妹看我啊……鲸鱼……”
“怎么这个季节来?公司不忙吗?”坐在泳池边,赵学军靠着王希,深深的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
“大欢,我看到哆嗦了!泡泡都浮出来了,你又在泳池里撒尿!”赵学军愤怒的指着大欢欢数落。
“宋长安失恋,我就失业。”王希笑眯眯的用脚将好不容易扑棱上岸的小欢踹开,孩子哇哇乱叫的向着另一边游。
“不止这些吧?”赵学军总感觉王希话里有话,一起都生活了那么多年了,有什么不知道的。
王希穿着一条彩色裤衩,坐在游泳池边上看远处的梧桐,他轻轻地说了一句:“你该回去了,到时候了。”
赵学军手里的东西掉到地上都没觉得。
“老爷子前天找我,我们一起谈了很久。他说谭小康死了,死在一个外省的桥墩下!”
“谭小康?”赵学军硬是不记得那是谁。
“你那个到处告状的姨夫!你这脑袋,怎么退化的不记得亲戚了?”
“我压根没把他当亲戚。”
“老爷子说,那样也是一辈子?看着实在的恓惶!一辈子,就为几万块活。”
赵学军不说话,努力回忆过去的记忆,那些人,那些事儿,故乡的事儿与前世夹杂在一起,分不清那个是前面,那个是后面。
“老爷子他对我说,他年纪大了,现在就担心一件事,怕你一个人在外面风吹日晒,没人管,没人照顾。他现在想明白了,他不管你了,随便你了,他只求你安安稳稳的,舒舒服服的一辈子。生病了有人送你去医院,难过了有人安慰你。天冷了,有人惦记你,你身体不好,他害怕那一天他不在了,你死在那间外国旅馆的床上,肉都臭了,都没人管。他想你了,想你回去,他想守着你,看着你……”
眼泪吧嗒吧嗒的掉着,赵学军不吭气的低着头,他哭了一会叹息:“我这样的逆子,也就是那样的父母才能忍了!”这么些年了,无时无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