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芊泽花 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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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芊泽花 作者:肉书屋

    要开口说什么,但父王却抢先命令:“祀溪,不得无礼,人家是客人,给我坐回去。”

    “父王!”

    她委屈的喊了一声,但边立晟的面色更为阴沉。祀溪知道不能在抵抗,便狠狠的瞪了一眼婪妃,复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婪妃却向没事人一般,只道盈盈一笑,暗地里也瞥回祀溪一挑衅的眼神。祀溪一见,心下更是恼火。她真是不要脸,刚才装作很无辜的模样,好像无意和她争执,但现在,却蔑视自己!

    “烨,现在我可以叫她送上来了吗?”

    婪妃美眸一瞠,一脸天真的望向祁烨。祁烨笑而不答,显然是默认了。婪妃才欢欣鼓舞的一笑,吩咐道:“叫她把宝石呈上来,快快!”

    “为什么,非得让她呈?”

    祀溪虽不再辩驳,但仍然热衷于找茬。

    “因为她杀了那牛,她很勇敢,我很欣赏她。”婪妃直直答道,祀溪瞪了一白眼,不再说话。

    长长阶梯之下的芊泽与洛羽晴跪地不起,根本听不清绮麓台上那些王孙贵族们在说些什么。他们身边站着两魁梧的守卫,使得她们一句话都不敢说。洛羽晴心下捣鼓,莫不是杀了这牛,触犯到了他们?但仔细想想,那红衣女子分明笑的很欢畅,她是他们一起的吧,若是她很开心,那说明那牛杀的,是应该的。

    她和芊泽应该没事才对!

    “你,过来!”

    一侍卫得到指令,便一把拉过芊泽。芊泽本就吓的面色惨白,一见有人粗鲁的拉她,更是颤颤巍巍,脚软不已。

    “羽晴……”

    她回视了一眼洛羽晴,面容绝望。

    “你怕什么,又没叫你去死!”那侍卫觉得好笑,这女子胆子真小,竟路都走不稳。芊泽瞠着圆目,满是不解的看着他,弱弱一问:“你们……这是要我做什么……我……”

    “把这个捡起来,呈给上面那位女主子。”

    那侍卫指了指地上,完全从母牛眉宇间脱落下来的红宝石。芊泽一懵,完全不明所以,只知愣愣的站在原地。那侍卫看的很不是滋味,又推了推她,不耐烦的说到:“你不想死,就赶快呈上去,晚了就砍你脑袋!”

    芊泽身子一瑟缩,赶紧弯下身把那红色的宝石捡了起来。她右手脱臼无法用力,只能忍着疼,把宝石放在既定的红木贡盘上,毕恭毕敬的托起。然后,在侍卫的指引下,一步步的蹒跚的上阶梯。

    她低着头,咬着下唇,冷汗淋漓。

    那衣裾飘飘的女子眯着美眸,满眼期待的凝视芊泽。这阶梯太长,芊泽走的极慢,于是众人的目光积聚在她身上,令她毛骨悚然。托盘高过头顶,侍卫一再吩咐她不得抬头,否则有性命之忧。她谨记他的话,头狠狠埋下,只盯着那抛光的青石阶梯。

    终于,有人喊她停下步子。她忽的一顿,停了下来,但却反应迟钝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大胆奴才,还不赶快跪着!”

    一尖声尖气的男生破口大斥,芊泽赶忙跪倒。

    她的慌乱倒引得那婪妃掩嘴一笑,眸光流转,盯在芊泽身上。

    “你很勇敢,我很欣赏你。”

    忽的她淡淡然说到。

    芊泽一楞,结结巴巴说到:“谢……谢谢主子。”

    她不知该如何叫她,只得慌忙一唤。那女子一听,更是笑的欢:“我可不是你的主子,你用不着这么唤我。”

    婪妃笑的别有韵味,然后伸出纤细的手,摸上那托盘上带血的琉璃。那红色诡谲妖艳的很,在女子微瞠的目光里,闪过红光。婪妃细细抚摸了一番,然后拾起它来,放在阳光里一照。通透的光色积聚在宝石之中,竟流转不出,从表面看来,像是这宝石会熠熠生辉。

    “真是太漂亮了……”婪妃脱口低吟,然后又是格格一笑。许久的打量之后,她终于把视线从宝石上挪开,瞟了一眼仍旧跪地不起的芊泽。

    “谢谢你。”

    语色温润,芊泽忐忑的心忽的就松懈下来。心下思忖,看样子她杀了那牛并没有惹怒这些人,而这位女子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表现。看来那侍卫说的对,自己并无大碍。

    就在芊泽下意识的长长吁出一口气时,那红衣女子忽的又启声。

    声色凛然,冷漠冰澈。

    “把她给我杀了。”

    她对着一旁的侍卫冷冷吩咐,不再睬芊泽一眼。

    [缘起之卷:第十三章 成奴]

    芊泽猝然一惊,仓促抬起脸来,瞪着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已背过身去的婪妃。她以为自己没有听清,她刚才是说……

    “你为何要杀了她!?”

    祀溪勃然大怒,她可真是由着性子来呀!说要什么就要什么,说砍谁脑袋,就砍谁脑袋,都不用过问一下父王?

    婪妃步子一顿,漫不经心的眯起眼来,看向祀溪,然后她把手里的红石放在掌心,递给她看。

    “你看这宝石,浑然天成,乃是半个神物。这样漂亮的东西怎么能让个奴才玷污了,祀溪公主,这宝石是我的,我就决不让第二个人碰它。若是有人碰过了,杀了她,我就是独一无二了。”

    女子含笑,魅惑众生。

    祀溪脸乍青乍白,盯着她白皙掌间的红石,狠狠道:“我不许你杀她!”

    “公主为何要护着一个低贱的奴才?”

    婪妃面露不解,一脸天真,令祀溪更是怒火中烧。“你这是草菅人命,这奴才虽低贱,但又没有犯过什么大错,你一句要独一无二就杀了她,简直无法无天!若今天是我摸了这宝石,婪妃你,莫非也要杀了我吗?”

    祀溪大义凌然道,却引得红衣女子霍的大笑。婪妃笑声婉转绵长,却又仿佛含着尖锐的刺。

    “你笑什么!?”

    祀溪脸全然煞青,身子不自觉的向前倾。婪妃笑罢,一贯迷离慵懒的双眼,忽的就凛冽起来,她伸出手臂向广场上一指,说到:“若我这算是草菅人命,那下面死的人,又算是什么?公主,你本就不是为了这个理由,又为何要装作大义凌然?再说了,公主如此尊贵的身份,怎生可以跟个奴才比,你说的那个如果,根本不会成立。”

    “你还真是牙尖嘴利……”祀溪现在是全然不顾她边国公主的身份,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跟她对峙对此之久。她恼羞成怒,竟要不依不饶开骂了,但转势,边立晟便霍的站起了身,大声呵斥道:“祀溪,不得无理取闹,给我坐回来!!”

    祀溪愤恨的咬着下唇,死死瞪着婪妃。婪妃却又换回一脸的意兴阑珊,缄口不语。

    祁烨始终都是狭目微眯,俊容看不出一丝喜怒。边立晟出声遏制这闹剧之后,他才懒洋洋的唤道:“婪,别闹了,回来。”

    语气中竟无一丝责怪。

    祀溪委屈的偷瞥了一眼祁烨,但见祁烨并不看她,心便宛若被砰然打碎。这声唤后,婪妃便乖巧知趣的走回了座。她也不看祁烨,光顾着打量她手间的红色琉璃了。

    “罢了,罢了,拖出去砍了。”

    边立晟觉得有些疲惫,他枉没有想到今天会演这么一出。他倒也不迁怒与祀溪,她无理取闹惯了,他疼她也疼惯了,只是他对于祀溪将来进宫后的日子,越发担忧了。这婪妃一点都不简单,祁帝对她的宠爱远远超过他的预期。现在当众都能吵成这样,将来嫁过去,那还不翻天?

    男子摆摆手,几个侍卫边上前来,拖起一脸惊慌的芊泽。

    这道命令宛如晴天霹雳,一直处在怔忡中的芊泽吓的全身疲软,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下面的洛羽晴由于隔的太远,并未能听得清他们的对话。但那两个魁梧的侍卫粗蛮的拖起芊泽时,她下意识的就觉得非常不妙。

    她身子一动,企图看的更清,但洛羽晴身旁的侍卫却上前狠狠的按下她的脑袋,使其匍匐在地。

    “跪好了!别动!”

    羽晴心忽的一沉。

    而与此同时,上面的芊泽几欲要被拖走,祀溪虽然心有不甘,但事实上她并不心疼芊泽的性命。芊泽一要被拖走,所有人都从刚才的一幕中抽离出来,神色也缓和许多,毕竟以一个奴才的死来收场,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慢着。”

    低沉而冷默的声音,倏地响起。

    一心只是观摩那红石的婪妃,目光一顿,缓缓的折过身望向她身边的男子,神色带着几分讶异与猜忌。

    “带她上来。”

    祁烨言简意赅,一手架在椅臂上,目光幽然的望向芊泽。芊泽被吓傻了眼,两眼无神,仍由两个侍卫又把她给拖了上来。

    “看来她吓坏了。”祁烨微微一笑,颇有兴致的睨视埋着脑袋,跪在地上的芊泽。女子全身战抖的厉害,呼吸也颇为急促。众人见祁帝清闲一笑,倒觉得紧绷的气氛缓和了许多,毕竟整场祀会,祁帝虽然始终面挂笑容,但那笑并不算真正的笑。此刻他扬起嘴角,倒真有了几分笑意。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男子下令,芊泽却迟迟做不出反应。

    “叫你抬头了,听见没?!”那尖声尖气的男子又狐假虎威的一喊。芊泽才愣愣的抬起脑袋,双眼氤氲着泪。她看不太清眼前的男子,她的心紧紧的揪在一起,只是想着她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要死了……

    她虽是抬头,但压根就没去看祁帝长成什么模样,只是一个劲的害怕,一个劲的哭。

    祁帝见她看见自己,仍旧是一副战战兢兢,失神害怕的模样,根本对他的长相,毫不注意。第一次见到他,能做到如此的女子,的确甚少,想罢,他心中起了些兴致。

    面前的女子,双目无神,衣衫破褛,她清白的面容甚是怯懦。祁烨静静的睨视她,忽的,不知怎地,他觉得她的面容有一些熟悉,似曾相识。

    他微微蹙起眉,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芊泽楞了楞,然后据实回答:

    “芊泽,我叫……芊泽……”

    黑眸微瞠,闪过一丝异样,他依着的慵懒身子突的直了些。芊泽回答后,他竟一语不发许久,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芊泽看。神情里有着打量,有着思忖,有着猜疑。芊泽泪珠儿滚滚落下,双眼迷蒙,哪瞧得见他盯着自己看。倒是在场的一些人,察觉了些许异样。婪妃的美眸,落在祁烨的俊削的侧脸上,一时间神色复杂。

    “芊泽是种花呀。”

    婪妃笑到,媚声如丝,打破了祁烨专注的盯视。祁烨面色一沉,眸中闪过阴鸷,掠过一眼婪妃,又回到芊泽身上。婪妃不紧不慢的站起身,走到芊泽面前,笑着问到:“芊泽果真是好名字呢,就凭着这名字,我又不想杀你了。”

    芊泽不敢看她,只是勾着头。此刻,她觉得这个女子无比恐怖,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令人毛骨悚然。

    婪妃见她默不做声,吃吃一笑,美目一抬,勾了一眼阶梯之下,正按耐不住,企图挣扎的洛羽晴。

    “那人可是你姐妹?”

    芊泽见她提到羽晴,忽的抬头,清眸大瞠。目光灼灼,惹得婪妃一颦眉。

    “你这是在瞪我吗?”

    婪妃见她的眸中,虽有着无尽的恐惧,但一提那阶梯之下的女子,她神色却又露出些警觉和袒护。似乎暗暗的在说,别伤害那女子!

    芊泽目光一软,慌忙低头。

    “你好像很在意她嘛!”

    婪妃一挑眉,又转怒为笑。

    刚才在高架之上,这两个女子相互挟持的向上攀爬,的确做到了生死与共。婪妃露出欣赏的笑容,拍拍手,似是很开心,雀跃道:“姐妹情深,我喜欢。不如这样吧,今日我不杀你。你很勇敢,也颇有情意,你们姐妹俩我都收了,以后就跟着我,伺候我,如何?”

    “她们是我们边国的奴才。”

    祀溪又是安耐不住,冷冷插了一句。婪妃面色一沉,冷冽的扫过来一眼,这眼神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慵懒劲。她对于祀溪一而再再而三的插嘴,阻扰,已毫无耐心,并且此时此刻,她的意图再也容不得其他人打断。

    她定要把这叫芊泽的女子,收下!

    那样阴沉的面色只是一闪而过,婪妃立马又露出灿烂嫣然的笑容:“祀溪公主,刚才我如有冒犯公主的地方,还请不要介怀。我只不过是想要要个奴才,边国地大物博,奴才更是绰绰有余。而且个个都像这两个一样,乖巧而又聪明。这样吧,如果不让我都要了,你就把下面那个给我吧,我瞧着她面善,煞是喜欢呢!”

    她指着洛羽晴,面带淡笑。

    祀溪对她一反常态的顺和措辞,大感不适。有些愣愣的望了望她,然后瞅了一眼阶梯之下洛羽晴,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不要,她不给你,你要就给这个!那个我要了!”

    祀溪立马就中了计,见婪妃要羽晴,于是争着也要。

    可婪妃早就料到了她的性子,她没有时间跟她耗,干脆算计了她。

    “那也只好这样了……公主既然喜欢,我也不会争了的。”

    狡黠之色闪过她的美目,她盈盈一笑,退下身去。临走之时,还不忘别有意味的睬一眼芊泽。祁烨的目光随婪妃的归座而渐渐饱含笑意。他眉峰一挑,神色复杂了望了一眼婪妃,只是这神色不知是喜是怒。而婪妃却宛若未见,正襟危坐。

    “还不谢恩!”

    那尖细的嗓音又响起了,芊泽一楞,才磕起头来。

    “带下去好生洗漱干净了,今个起,你就是婪妃的人了!”芊泽磕完头,便有人把她架了起来,往隔道里送。她心下长长吁出一口气,虽然不知这红衣女子是何想法,但好歹,她没有杀她。而羽晴应该也没有性命之忧了。这个世界真的太可怕了,生死就悬在一线之上,前一秒要死,而这一秒又活了。前一刻,她是边国的奴隶,这一刻,又成了那婪妃的人。

    她虽心不甘,情不愿,但却反抗不得。心下只是难过,羽晴似乎赐给了那祀溪公主,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相见的一日。

    难道要分开了吗?

    就在芊泽暗自伤心的时候,她却全然没有感知,一道凛冽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饶有兴致的锁在她身上,直到她消失在众人目中。

    ※

    天烨八年,祁胤帝祁烨迎娶边国公主祀溪,封号溪妃,为四妃之一。

    同年,祁胤国与边国结盟,立下永不相侵的誓约。

    [缘起之卷:第十四章 算计]

    两个月之后……

    主都沁城迎来了入冬之后最冷的时节,刺骨的寒气渗透进每一寸空气,呼吸都结冰。女子的手冻得通红,渐渐硬的不晓得疼了。她才把手上的笤帚靠在墙沿,把双手搁到嘴边,深深的喝了一口气。

    “好冷呀!”

    冷风飒飒作响,窗棂上也泛起白光,这初雪下了一天一夜,皑皑的白雪覆盖了整个沁城皇宫。芊泽仰面,天色温淡。不远处,一片片雪亮亮的冰凌垂在屋檐底下,耀着琉璃般好看的光。因为使力扫雪,芊泽除了手上,身子已逐渐暖和起来。稍稍休息之后,女子再次拾起扫帚,开始继续干活。

    不知不觉,芊泽来到沁城已经两个月有余了。

    时间过的真快。

    那场惊心动魄的兽斗场面,像是在遥远的梦里一般。芊泽在宫里的日子十分平静,虽然做的活比较粗重,但好歹她认为比较自在。婪妃收她做奴仆之后,就带她回了沁城,进宫之后,就不再管她,直直扔给了婪月宫管事的玉塞姑姑。

    先前的日子里,芊泽是吃过苦头的。这玉塞姑姑性情泼辣,也生的虎背熊腰,方脸大嘴的,但她的声音却极尖,锐的像把刀。婪月宫里的丫鬟们没有少吃她的苦头,遭她的罪。特别是她们这群新进的婢女,更是步步艰难。芊泽因为是边国送的奴仆,便愈加倍受排挤,屋子都不肯给住一块。于是在婪月宫的后庭,芊泽单个一人住在一偏僻的角落里。茅草房子,抵御不了寒气,芊泽的双脚均生了疮,但她也不怨,单个一人住也好,她不善于交际,也省的惹麻烦。

    果不其然,住的偏远了,玉塞姑姑也渐渐忘记她。芊泽本就安静,插在人堆里是万万找不出来的,平常打扫洗衣的时候,她也只静静的躲在角落里,闷声不吭的干活。

    日子于是便清淡了下来。

    没有人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也没有人睬过芊泽一眼。

    她想是透明的一般,在这偌大的宫殿里,悄悄过活。

    除了一个人,她是永远记得芊泽的。她也是芊泽在宫里本分生活,唯一的动力和希翼。

    “芊泽!”

    芊泽一顿,从臆想中折回,迎面见一身着淡绿棉袍的女子,雀跃的向她奔来。

    “羽晴?”芊泽一脸欣喜,忙拉过洛羽晴道:“你怎么有空来找我呀?”

    “溪妃她起的晚呀,这样天寒地冻的日子,她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来的。我乘着她睡觉的时间,就跑来看你咯。”

    洛羽晴眉眼一弯,煞是高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婪月宫甚大,而且芊泽被吩咐扫雪,四更天就起了,并不在寝屋里,洛羽晴是怎么找到她的呢?

    “找你还不容易呀,哪偏僻往哪寻呗。”羽晴揶揄了一句,到让芊泽苦涩一笑。是啊,无论走到哪,自己总是改不了孤僻的性子。不是不想与人交际,而是实在不知怎样才能打破陌生的尴尬,与人攀谈。洛羽晴就不同了,她以前在学校是风云人物,现在穿越到祁胤国,仍然是如鱼得水。

    她的命运和芊泽截然不同。

    祀溪收了她之后,因为她嘴巧,心思玲珑,也十分善于嬉笑逗乐,祀溪对她是日渐宠爱。加上羽晴时常把二十一世纪,现代人的新鲜玩意和想法变个法子的说给祀溪听,让祀溪惊奇赞叹不已。两个月下来,她已从一名低贱的婢奴,荣升为溪妃的贴身丫鬟。粗重的活压根就不用干,只消动动手指,揣测主子的想法,下达命令即可。

    “开玩笑的,我打了些银子给殿门前的小苑,她告诉我你在这的。”洛羽晴见芊泽一敛眉眼,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把事情告之,然后顺势拍了拍芊泽棉衣上的雪渍。

    “起的可真早,要找你呀,我也得早早爬起来!”

    洛羽晴边拍雪,边问起芊泽的近况。

    “你还是住在那破屋子里吗?”

    “嗯。”

    芊泽先一踌躇,继而点头,目光闪烁。洛羽晴听罢,霍的停下拍雪的动作,气嘟嘟的撅起嘴,面有愠色的瞪了芊泽一眼。“我不是跟你说,要你把我上次给你的银子,送给玉塞姑姑的?!你是不是没有送?”

    女子被戳破,受伤的抬起眼来。见羽晴怒不可遏的回视她,便喃喃出声:

    “羽晴,我……”

    她一吞吐,羽晴便更怒了。

    “你把钱用哪去了,你知道我存这些钱有多不容易呀!芊泽,你住在那鬼地方,哪天不冻死才怪呢!”她一嚷,眼神一瞟便瞅见了芊泽冻得烂红的手。芊泽本有一双纤细好看的手,但此刻却根根像胡萝卜一般,又肿又红。羽晴一惊,颤颤巍巍的要把芊泽的手拉过,芊泽见她发现了,慌忙背起手来。

    “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洛羽晴恼红了脸,见芊泽委屈的低着头,一语不发,背手缩身,也不好再责骂她什么。静谧的缄默一刻后,洛羽晴双颊淌下泪来,不知是气的还是伤心的。

    “我知道你用钱干吗去了,你到现在还不死心是不?”

    洛羽晴故意不看芊泽,有些忿忿的咬着下唇。

    芊泽秀眉蹙的更紧,听见羽晴的哽咽声,眼眶也是一红。但她却迟迟不说一语,也不敢看面前的女子。

    “上个月的工钱你花了,我给你的钱你也搭进去了。你到那藏书阁能找出什么?四两银子才一个时辰,那管事的公公简直是在抢劫,你也心甘情愿给他!?芊泽,我们既然已经来了这,就要想办法好好生存,而不是弄的自己一身落魄!”

    洛羽晴转过眼神,死死按住芊泽的双肩。芊泽抬眸,眼神里的竟是恳求:

    “羽晴,难道你不想回去吗?我们既然能穿越到这,就一定能有办法回去才是。我和你都不见了,哥哥怎么办呀……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天天都在想他,他没了我,又没了你,怎么活?每一次想到这,我都不敢往下想,一想我心就纠结,就痛!”

    芊泽泪如泉涌,句句都踩到了羽晴的心中的隐疾,她虽表面风光,心里又怎会不疼?她也有家人,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她也会想,家人该怎么办,还有芊曦该怎么办?

    但是,现实总是残酷的。

    两个月间,宫廷的种种潜在规则,以及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关系,让她根本没有心力去想这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不单单只是朝纲上的事,后宫事多,嫔妃们会斗,丫头奴才们何尝又不会斗?想要存活,就得适应,就得改变自己!

    “芊泽,我不许你再想这些。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在这样下去,你会过的越来越苦!”说罢,羽晴也不等芊泽再说什么,狠狠拽过她的手,把怀里的银子塞给她。

    芊泽一懵。

    “你听好,这是最后一次钱了,若你再不给那玉塞姑姑,让她给你换个住所。以后你要死要活,我都不管你了!”

    洛羽晴说罢,负气的转过身来,大步就走。芊泽望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没能说什么,只是神情落寞的望着自己手上的碎银。

    “羽晴……”

    她也很是矛盾。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应该,但她却无法放弃想要回去的念头。她生命里,只有哥哥一个亲人,自己委曲求全的过日子,都是为了不想让哥哥伤心。哥哥要她读最好的高中,哪怕受尽他人白眼,她也不吭一声,哥哥说希望她有好的成绩,她便拼死拼活也要出类拔萃。

    而现在,要她放弃之前的所有生活,她真的能办得到吗?

    办得到吗……

    女子落寞的身影倚着冰冷的墙面,她下颔微低,直直的盯着自己手上的银子,久久不得平静。

    “这不是芊泽吗?”

    突如其来的叫唤,把芊泽从怔忡中拉回。芊泽仓促抬目,一边赶紧把地上躺着的扫帚捡起来,神色有些慌张的看着来人。

    前面一些的女子身段妖娆,即便是穿着一身厚重的袄子也玲珑有致。她见芊泽神情戒备而慌忙的看着她,只是眉眼一笑,露出浅浅的一个梨涡。芊泽见她有些眼熟,但又不尽认得。而这女子身后,跟着一个和自己同样打扮的婢女,芊泽认得她,她就是为羽晴指路的小苑。

    “你是叫芊泽对吧,怎么你似乎连我都不认识?”

    那女子走近芊泽,下颚微抬,目光有些摄人。

    “这是任姐姐,玉塞姑姑的副官手,你都不认得!?”小苑抢先一步斥责到,声音加了一大码。芊泽赶忙躬身,弱嚅:“任姐姐好。”

    “呵呵,你倒还乖巧啊。”她抿嘴一笑,目光眯起,继而走近几步。她见芊泽不敢抬目看自己,便知晓这女子的胆子拘谨的很,是个十分容易对付的角色。

    “刚才过去的那名宫女,你可和她熟稔?”芊泽一听她提起羽晴,便知她定是看见了刚才的一幕。只是不知,她是不是听清了自己和羽晴说了什么……

    芊泽想着便一顿,忘记了回答。

    “是还不是呀?”

    “是,我们是同进宫的。”芊泽忙据实回答。

    “哦……”任娉眼神一瞟,神色里露出一丝轻蔑与阴鸷。“原来她和你一样,不过是蛮族那边送来的奴役,你瞧上去还见乖巧,怎么你那位姐妹,却高傲的很?”

    说罢她冷冷的哼出一口气。

    芊泽脸颊旁沁出一缕冷汗,她猜想,莫非这任娉和羽晴有过节?羽晴虽然极易适应周边的环境,并且懂得知近知退,但却戒不掉心高气傲。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她,下意识的就会给讨厌的人于脸色,让人吃瘪。这一次……

    “我可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们感情应该很好,情同姐妹,对吧?”

    她眸光一转,盯着芊泽一看。

    芊泽伏着身子,又是一阵点头。

    “是的,羽晴她人很好,待我如姐妹。”

    “那就好……”

    任娉睨了一眼芊泽手中的扫帚,然后嘴角忽的邪佞的勾起。但这神色只是一闪而过,然后飘飘然的说到:“昨夜的初雪下的可真大,到处的路都给堵上了。芊泽,婪月寝殿那头还无人扫雪,眼看天色也不早了,婪妃娘娘就要起床。你赶紧过去把积雪都扫干净了吧。”

    她泰若无事的说到,但语毕之时,身边的小苑立马便神色不对。她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任娉,但任娉却递给她一个漠然的噤言神色。小苑眉眼不解的一拧,然后低下头去。

    “奴婢知道了,这就去扫干净。”

    芊泽见她只是来吩咐做事的,心下长长吁出一口气。给任姐姐作了一揖后,赶忙拾着扫帚匆匆走向婪月寝殿。

    等到芊泽的身影消失在皑皑白色之中时,小苑终于忍不住问道:“任姐姐,谁都知道昨夜皇上去了婪妃的寝殿,现在才是五更天,皇上定还没有起床。他驾临婪月宫,都是不许人在他出殿之前靠近的,姐姐让芊泽去,不是让她去送死吗?”

    小苑并不知道其中的蹊跷玄机,而任娉却是狠狠一笑,道:“谁叫那叫羽晴的丫头,上一次仗着溪妃的宠爱,当众下了我的脸!她不过就是异国奴才,说的不好听点,在我们沁城,这样的奴才就是牲口,她还胆敢狐假虎威,对我放肆!”

    “这……”小苑本是想问,就算是羽晴犯错,何又要芊泽送死?

    但小苑也只是一想,不敢再问,匆匆低下头去。而任娉却想知晓了她心事一般,嘴角抹出一丝笑,道:“你和我说那死丫头胆敢跑到我的地盘来时,就琢磨着要好好惩治她一番,现在,这算是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一个教训!那叫芊泽的丫头,孱弱无用的很,迟早也是要死的,就当我做善事,先行送了她,哈哈……”

    她霍的一笑,转过身去,扭曳着腰身,摇步离去。

    空留言迟钝一拍的小苑,有些同情的望了一眼芊泽离去的方向,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后便快步追上了前面的女子。

    生死由命,你就莫要怪我呀!

    [缘起之卷:第十五章 扬笑]

    卯时之初,雪才刚停,万籁俱寂的沁城皇宫一片银装素裹。芊泽来到婪月寝宫的时候,天还有些隐蓝,但云缝之中已有白光初露。再过半个多时辰,天就会大亮,芊泽心想,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把雪扫干净。

    但是为什么这么奇怪,偌大的婪月寝宫四周,积雪皑皑,竟然没有人与她一起扫?

    女子轻轻的拧了拧眉,摸样有些不解,但她也并未多想,便开始循规蹈矩的干起活来。从空寂无人的前殿,寸寸不苟地清扫到侧殿。芊泽一直低着头,不曾抬起,忽然一阵轻风微嘘,随风飘来缕缕清香。她吸吸鼻子,才扬起双眸,原是侧殿外种了几棵梅花。

    雪后怒放的梅花,色泽鲜艳而铿锵,香味幽远而清冽。

    芊泽鲜少见到如此漂亮的梅花,已经干了半天活的她,此刻正好偷了个懒,站在梅花底下,仰头观赏。

    “好漂亮呀……”

    女子眯起眼,嘴角轻弯,那红艳的花红点缀在雪白里,像一颗颗会闪红光的星星,燎原整片风景。芊泽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舒心,在皇宫的两个月里,她隐忍而过,不曾有一刻,像现在一样寂静。

    她喜欢寂静。

    寂静到只有清风,只有一瞥独有的风景。

    那么,她就可以不必介怀他人的目光,不必总是躬身低目,不必隐忍自己的心情。

    真心的去笑……

    女子嘴边的笑容,随着她心情的雀跃,张扬而起。

    寂静给了她一个机会,去悄然的绽放笑容,芊泽完全闭上双眼,感到云淡风清。

    皓齿雪亮,眸光清涟,她透白的脸映照在花红之下,无比娇嫩。她不自觉的张开双臂,扬起脑袋,像一只向往天空,随时会振翅飞走的白鸽。

    风又扬起一阵,枝桠上的积雪簌簌而下,伴随着偏偏摇曳的花瓣。芊泽鼻间的幽香更甚,她眉眼尽舒,笑容如泼墨在宣纸上弥漫一般,一瞬间渲染了周身所有的景物,赋予他们飞扬的生命力。

    这一刻,她不会知道,自己有多么的美丽。

    也不会知道,这一切统统收进了一双极黑而深邃的目光里。

    ……

    …………

    火坑里的碳木燃的噼啪作响,熏笼里也点着沉郁的浓香,整个屋子暖意浓浓,相较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可谓是天壤之别。婪妃惺忪的揉了揉眼,懒洋洋的起了身,刚一定神便瞧见了不远处,男子倚窗而坐的身姿。

    他静静的坐在那,周身出人意表的散发出柔和的气息。

    婪妃有些奇怪,下了床来,步伐轻绵的走了过来。踩过厚厚的绒皮地毯,女子只披了一件轻薄的红纱,赤着脚便走近了祁烨的身边。

    由远及近,婪妃才看清了一直背身而坐的男子的表情。

    他竟勾着一抹轻然的笑。

    虽然只是些小的扬起嘴角,只微微的眯起俊眸,但他的确在笑。这笑不若平常的阴冷或邪魅,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是什么让他这样去笑?

    婪妃大惊,却不动声色,祁烨并没有感知到她的到来,似乎一心一意的把目光凝视在窗外。

    窗外有什么?

    女子随着他的目光也向外张望去,却见一抹瘦弱的身姿,面带徜徉的笑容,仰天抒怀。她眉眼清透,干净的就像天边的一抹云。婪妃楞在那,目光久久不能挪去,她睨视了女子半晌,然后敛回目光,冷冷的扫了一眼祁烨。

    又是缄默了一刻,女子才不紧不慢的出声:

    “烨,我冷。”

    男子一顿,神色忽的便恢复成冷冽,起身望了一眼婪妃。

    “冷就穿上衣服,回去歇着吧。”

    他也不上前替她掩起那半裸的香肩,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便向殿门外走去。婪妃知道他要上朝去了,也不加阻止或撒娇,目光尾随他俊挺的背影出了门槛,然后再意味深长的瞟向窗外。

    芊泽已不再仰面微笑,而是继续拾起扫帚,开始打扫剩余的残雪。

    忽的,红衣女子绝美的面容,泛起一丝诡谲而兴奋的笑容。

    ※

    芊泽敢在天大亮之前,总算是把雪都扫了干净。然后她提着赘重的扫把和疲惫的身子出了婪月寝宫。下长长的阶梯之时,她迎面见到任姐姐和小苑冷冷的站在拐角之处,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直直望着她。

    “任姐姐好,小苑姐姐好。”

    这一次,芊泽学乖了,还未到十步之遥便先行躬身请安。

    任娉脸色乍青乍白,一双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芊泽看。而小苑更是急切先行开口询问:“芊泽,你……你把雪都扫……扫干净了吗?”

    “都扫干净了。”

    芊泽低着头,规矩的很。

    “都扫了?”任娉又问了句,倒引得芊泽心中疑惑,抬头瞥了一眼。她见任娉神色不对,心下的疑惑就更大了。

    我哪里做的不对了吗?

    芊泽暗忖,任娉又补上一句:“前殿,侧殿的雪,你都扫了,全部都扫干净了?”

    “回姐姐的话,芊泽全都扫干净了,一丝不会懈怠。任姐姐若是不放心,可以随我去看一看。”芊泽怕是她对自己不放心,便提议道。

    “不,不,不!”任娉一听脸色阴了大半截,她才不肯去了。现在还不知皇上有没有从寝殿出来,若是碰个正着,一万颗脑袋都不够掉。但是,但是为什么芊泽会没有事的出来了呢?她把整个寝宫都打扫了,没有理由不惊动殿里的人,惊人皇上和婪妃的呀!所有人都知道,皇上驾临婪妃的寝宫时,就是一只猫蹿进去,那也得抓着砍了,莫说是人了!这是人人心下都有数的规矩,怎么,怎么会不奏效呢?

    任娉实在是不肯相信,要知道,她凭借这个方法,已经除掉了不少无知的眼中钉。为什么独独芊泽不中招?难道她知道这个规矩,故意不去,然后也知道自己不敢去检查,便对着她撒谎?

    想到这,任娉想是相通了什么一般,杏眸一瞠,叉腰一指,怒斥:

    “好呀你,谁给了你天大的胆子,对着我撒谎!?”

    芊泽大惊失色,她说错什么了吗?她已经老老实实的把活干完了,没有对她撒谎啊!

    “姐姐,奴婢没有呀,奴婢真的把雪都扫干净了,全都扫干净了呀。”

    芊泽有些委屈,目露哀色。

    “扫干净?你还给我装糊涂!你根本就没有进殿是吗?你才没去扫雪,你知道我不敢去检查,就骗骗我,糊弄我是吗?”说罢,她便恼羞成怒的扇了芊泽一个耳光。

    芊泽不明所以,脑子被扇的嗡嗡作响,她忙吓的不敢大动,哭着解释:

    “我真的没有撒谎,我都扫了呀……都扫了……”

    “你还装!?”任娉不依不饶,认定芊泽撒谎,恼羞成怒的骂道:“我先前还夸你乖巧的很呢,想不到哈,你和那羽晴丫头都一样,都是十足的贱人胚子!”

    ——和羽晴一样,十足的贱人胚子!——

    这声骂下来,任娉本是又想扇上一个耳光的,哪知后半句刚出,芊泽便倏地抬眸,与任娉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来的太过突兀,任娉一楞。

    芊泽眸中尽是泪水,但此刻的眼神,却分明有着一丝不满和反驳。

    像是在瞪自己!

    “你瞪我!?”任娉反应过来时,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她不甩芊泽巴掌了,改用脚踹。毫无预警的,任娉一脚便恶狠狠的把芊泽踹翻在地。芊泽滚倒在雪堆里,疼的起不来身,但转即,任娉又上来补了一脚,一边还在骂骂咧咧:“都是不知道规矩的下贱牲口,胆子比天还大,敢瞪我!敢瞪我!”

    她踹了好几脚,芊泽痛的把身子缩了起来。

    小苑在一旁本是一语不发的,但见任娉如此凶残的暴打芊泽,也看不过去,哀声劝道:“姐姐,姐姐,你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打死她了!”

    任娉打红了眼,斥着双眸根本听不进小苑的话,仍旧一脚接一脚的踩。芊泽曲着身子,在地上,抱头任由雨点般落下的攻势把自己伤的遍体鳞伤。但她却咬着牙,也不求饶,也不喊疼,也不哭出声。这更加激怒了任娉,以至于她手脚并用的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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