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然梦 第27部分阅读
潇然梦 作者:肉书屋
有很多套谎话可以用的,可是,对上祈然那双比寒冬更冰冷的蓝眸,我竟只觉心被冻地麻木生疼,说不出半句话来。
发稍忽地剧痛,待我回神的时候,一头青丝已经被白胜衣拽在手中,我一声痛呼,趔趄了一下跌坐在他身旁的石凳上。
“你真的不想知道那两张通缉令上写着什么?”白胜衣极端邪魅地语调,吐着灼热的气息响在我耳侧,“如果……是关于步杀的呢?”
“什么?!”我一惊,顾不得疼痛猛地扯回他手中的发丝,一个箭步蹦到祈然面前接过那两张纸……
“在尹钥两国和谈会议中,杀了尹国皇帝尹天傲和钥国皇帝傅经……被尹、钥两国分别以白银一百万两通缉……”我微张着颤抖地唇,震惊地抬头看向祈然,他的蓝眸中也不若刚刚的冰寒,反倒透出点点的担忧和深思。
我眉头一皱,忍不住有咬牙切齿地冲动:“这个白痴,搞什么鬼?怎么每次都让人通缉,我看他是玩上瘾了!”
“步是故意的。”祈然低头看着我手中的那两张纸,忽地皱眉道。
“故意的?”我一楞,对啊,按照步杀的本事,如果真的能刺杀成功,就不可能会让人发现身份。
但最奇怪的却是,就算步杀武功再高,如果不是有内线帮忙,要刺杀两个国家的皇帝,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难道,他是故意把尹钥两国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去?
难道,这就是他那天接到的任务?
可是,帮他的人是谁呢?他接这个任务的目的……又是什么?
“若彬,传令下去。”祈然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他看了我一眼,声音顿了顿,又继续道,“从祁尹钥的‘天涯’、‘风萧’和‘洛安’三个酒楼以冰凌的名义诏告天下:活捉步杀者,赏黄金一千万两;伤他性命者,冰凌将永世追杀,灭其三代。”
“啪——!”身后一声巨响传来,我一震回头,只见我刚刚弹过的那把古琴已碎成粉末,白胜衣双眼妖冶通红,衬着他唇角如鲜花般绽放的笑容,竟让我浑身的毛孔都不住扩张缩小,冷风仿佛能从那间隙中钻入体内,透体冰凉。
“你竟然为了一个步杀,要打破祖规,让冰凌介入……尘世的斗争?!”
“不许你靠近然哥哥!”小迟手中紧紧捏着军刺,金银妖瞳熠熠生辉,死死瞪着一步步走向祈然的白胜衣。
祈然嘴角一扬,扯出一个森冷的笑容:“打破祖规?你和父皇早早在做的事,还轮得到我做第一个吗?”
一旁的文若彬仿佛震惊了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随后仿若无事地悠然一笑,道:“是,少主。请问,要马上发吗?”
祈然点了点头,正待说话,忽然蓝眸中寒光一闪。
我只觉瞬息间,全身浮过轻微的躁意,危机感掠遍全身,一个雪白的身影已经带着凌厉的杀气蹿到了眼前……速度好快,我心头一惊,右手举起,左手环上,已经决定用绝来挡……
下一秒,我只觉身体猛然一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夹杂着淡淡的幽谷清香,修长有力的手臂,紧紧环着我的腰……
祈然松开环在我腰侧的手,冷冷看着不远处,已然恢复平日慵懒讥诮模样的白胜衣。
“然,你不认为,这个祁国的皇后,又探听了我们这么多秘密,应该除去比较好吗?”他望着我的眼中杀意一闪,唇角勾起冰冷的浅笑,“还是,就因为她是步杀的人,你……”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吧?”祈然淡漠地打断他的话,“你最好别忘了当日要求跟着我时……说过的话!”
白胜衣浑身猛地一震,妖艳的笑容僵在那一刻,半晌的沉默之后,忽地露出一个与他完全不相符合的苦涩笑容,颓然道:“我以前机关算尽,也没法做到的事……没想到,一个死去的女人,竟真的把你……完全改变了……”
我浑身猛地一震,恍惚间只觉眼前湿热模糊,双腿酸软,几乎无法站立。
连文若彬也收起了原本优雅虚伪的笑容,涣散的眼中光芒忽明忽暗,半晌才拍了拍白胜衣的肩膀,微微笑道:“我以前虽然不喜欢你,可是既然我们都选择了跟着少主,就稍稍提醒你一下吧。”
“取代谁……都别妄图取代他们两个在少主心中的位置。”
“少主。”文若彬回了个头,向祈然微微躬身道,“我先下去传令了。”
说完,文若彬向一旁的我我轻轻一笑:“心慧说,心理疗法是你教她的,所以,还是要向你说声谢谢。”说完,他挥了挥手,径直潇洒地离去。
白胜衣退后几步,在那石凳上坐了下来,脸上早没了刚刚的苦涩和落寞,可有可无地望着我们这边,依旧笑得妖冶邪魅。
祈然一个转身,淡漠地沿着来时的路倏忽而去,一瞬间人竟已在十米开外。
“笨女人,还不快走。”小迟拽住了我冰凉的手,也是一个飞窜逃开,“想被人杀掉吗?”
原本热闹的石凳周围此时便空荡荡的只余白胜衣一人和满地飞扬的琴木碎屑,望着早已人影全无的空处,嘴角微微一勾,扬起一抹冰冷嗜血的笑意,喃喃道:“真的因为步杀就不会杀她了吗?我倒是……很想试试你的底线呢。然……”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七章 雪梨园
章节字数:5065 更新时间:20070420 12:52
自从那日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祈然,但很明显地感到暗处有人在跟踪,或者说,监视着我。除了苦笑还是苦笑,白胜衣那个变态,是打定了主意不会让我过好日子的。
屋内又传来心慧气急败坏的声音:“我都说了不能操之过急,不能操之过急,你怎么每次都这样。小念乖,别哭,姐姐抱。”
接着是文若彬的傻笑,有些尴尬地回道:“我只是觉得很好玩……(我眼前都能浮现心慧气得要杀人的表情)啊——你看小念她现在对你比对我还亲近……”
不得不佩服这个文若彬,竟然能把脾气温顺如心慧都气到抓狂。
说起来,难怪当初会觉得文若彬这个名字耳熟,冰凌四大丞相之一,如果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身份,那就真的是迟钝到无可救药了。
不过……这家伙在心慧面前哪有一点四大丞相的样子,简直就象一个耍赖的大孩子,整天粘着她不放。不会是……喜欢上心慧了吧?
咳~这个……应该还是等心慧发现了他的真面目,顺其自然比较好吧?
我转身走出屋外,顺其自然是一回事,当电灯泡又是另一回事。远远看到几个人往这边走来,我定睛看了个清楚,心中猛地一震,慌忙避开。
“少夫人,你就别找少主了,现在这个时候,你是见不到他的。”是蓝烟的声音。
我这段时间,一直尽力地避开所有与祈然相关的女人,一方面是怕被认出来,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我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意,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是他的妻子,凭什么不能见他?”尹天雪的声音里有种被羞辱的怒火,“快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妻子?”紫萱嚣张、无所顾忌的声音响了起来,“别笑死人了,就连那个丑八怪也不过是替代品,更何况你……”
“小萱——!”蓝烟厉声打断她,“不得对少夫人无礼!”
紫萱不甘地咕哝了几声,只听蓝烟用不焦不躁,平静至近乎冷酷的声音道:“少夫人,不管您怎么问,少主的行踪都不是我们这些下人可以掌握和透露的。皇宫中妃子不能随意走动的规矩我想您很清楚,少夫人,还请回吧。”
说完她拉着紫萱径直离去,完全不管被撂在原地,气急败坏的尹天雪三人。
“公主,你……你别伤心了,我们……”翠儿一把扶住气得浑身发抖,泪流满面的尹天雪,心疼地道,“他不仁,我们不义,不如我们就配合……”
“不行!”尹天雪惊慌地打断她,声音中都多了几分颤抖,“我们……我们再多等几天……”
走廊上终于完全安静了下来,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从暗处走出来。刚刚为了隐匿行迹,连呼吸都不敢重了半分,幸好现在体内有强大的内力,才没有被蓝烟他们发现。
没走几步,迎面一个人叫着我的名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若,小若,可让我找着你了。”
“巧音姐?”我诧异地扶住脸蛋跑的通红,喘息不止的巧音,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少主找你呢。”巧音勉强抚平了气息,才道,“好象很急,你快过去吧。”
祈然找我?做什么?难道……是步杀有消息了?
我心中一惊,急急地道:“好,他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
巧音低垂着眼睑,往西面一个隐在密密树层后的宅子一指道:“就在那,你从这往前直走,然后左拐,会看到一个大门,上面写着‘雪梨园’,少主就在那里面。”
“谢谢巧音姐了。”我心中焦急,也没仔细去注意她的表情,只勉强扯出个笑容,就往前飞奔而去。
巧音看着我离去的背影,嘴角一扬,扯出一个怜悯、嘲讽又冰寒无比的笑容。
忽然,她眼前白光一闪,等定下神时,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已经站在他面前,脸上挂着极度慵懒性感的笑容。
“白丞相,”巧音脸上闪过一片红晕,忙低头道,“您要我办的事,奴婢已经都办好了。”
白胜衣无谓地点了点头,走近她身边,忽地伸手勾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吐气道:“那么,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巧音面上烧了个通红,脸贴近了他的胸膛,嗔道:“白丞相就喜欢戏耍奴婢,其实是那个女人自己不自量力,竟然妄图勾引少主……奴婢不过是……呜……”
她的樱唇忽然被密密吻住,脸上热潮泛泛,呻吟之声从她的喉间溢出。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全心全意享受这期待已久的热吻。
忽然,她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前一刻还搂着他的男子。身体因为失去了支撑之力而缓缓瘫软,嘴角渗出暗红的血丝……
“为……为什么……”巧音伸手想抓住那白色的衣摆,但终究……手无力地垂下……圆睁着眼睛,却生机全无。
“为了感谢你啊!”白胜衣嘴角浅笑依旧,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挑了一点粉末洒在巧音嘴角,粉末遇血竟开始沸腾、腐蚀蔓延,片晌之后,一股浓烈地焦臭味弥漫在空气中,地上却只恐怖地余下一套女子衣衫。白胜衣收起那套衣服,又驱散烟雾,冷酷地自语,“所以,才要给你一个死亡之吻。”
他抬头望向刚刚那个少女消失的方向:“雪梨园……”如魔潭般深邃的眼中汹涌出无比残忍嗜血的神光,淡淡道:“除了步杀,进去的人……杀无赦!那么,这个步杀托付给你的女人,结局又将如何呢……?”
“雪梨园,好有诗意的名字。”我皱眉看着眼前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只是抱着侥幸心里轻轻一推,没想到那门……竟然吱哑哑地开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提起裙摆,往里面走去。
一进大门,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馥郁而不浓烈的花香、自然原始的生命力、清澈无杂的水的味道如交融般混合在一起,刺激了我全身每个细胞,只觉连日来的忧虑、烦恼和疲倦都被瞬间驱散了个干净。
我轻闭上眼,狠狠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复又睁开,不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好美啊!”我走前了几步,不断转着圈环视四周。宅子的中央是一个很大的湖,湖面蓝光荡漾,微波粼粼,映着春日的阳光和蓝天,当真是美纶美焕。
湖的两旁种满了柳树,春日正是柳树发芽的日子,细细的柳条缀着点点嫩芽,在仍有些微凉的风中轻轻拂摆,虽不似夏天那么绿柳成荫,却格外地生机盎然。
一阵淡淡的熟悉的花香侵入鼻尖,我放眼看去,只见湖的四周成片地种着许多杏树,杏花在风中轻轻飞扬,欲坠非坠,却挡不住扑鼻花香,夹杂着湖中氤氲的水气洒洒弥漫……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我浑身猛地一颤,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泪有点咸有点甜
你的胸膛吻着我的侧脸
回头看踏过的雪
慢慢融化成草原
而我就像你没有一秒曾后悔
“你不觉得能在这大自然中临湖而居是件很美妙的事情吗?”
“湖的两旁要种满柳树,对了,就象昌平镇上那个宅第一样,杨柳扶岸。再在四周种上几株杏花,嘿嘿,虽然有些取巧,可不真真应和了僧志南的诗:‘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我一步步往那幢远没有外面皇宫富丽堂皇的普通宅子走去,每一步,每一步,都仿佛要用尽我一身的精力,一身的勇气……
我站在宅子外面看着那湖……又抬头望向宅子的大门上,用隶书写的——“无游”二字,明明那么苍劲有力的字体,我却能看到滴着血的伤悲,丝丝扣扣……
久远的记忆仿佛是上辈子的,却忽然在这一世苏醒,冲击着我的眼睛,我的心……
“房屋就盖在这里。先旨声明我可不要草屋,一吹就倒了。”
“也不要太大,象你那个叫啥啥的宅子,就我们三个人住,也太空旷了,倒是比较适合闹鬼,半夜醒来没准自己先把自己吓死。我们只求漂亮结实为上。”
我转过身,一步步踏进那宅子。宅子真的很简单,只有三间房,房门外都挂着灯笼。当冰良的手触上那盏写着“水冰依”三个字的灯笼时,我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喷薄而出……
满满溢溢的是感动,是悔恨,是荒凉,点点滴滴,侵蚀着我本就混沌的灵魂和心。
我轻轻推开了门,没有扑面的灰尘,没有潮湿的霉味,只有清淡忧伤的花香夹杂着木质的书香,无法阻止地……一点点渗入我全身……
爱那么绵那么粘
管命运设定要谁离别
海岸线越让人流连
总是美得越蜿蜒
我们太倔强
连天都不忍再反对
“我的房间一定要有个大窗户,面对着湖,朝南的。屋里的东西不要多,有桌有椅有床就好。床头最好有灯和书架,无聊了就翻来看。”
“当然,还有样东西不能少,就是试衣镜。试衣镜懂不?就是很大很长那种,能照出整个人的……”
我只手紧紧地捂住颤抖的双唇,迷蒙的水雾中,梨花的花瓣,一片片如落雨般,飘进房中,落在我身上……
“恩,窗前种什么呢?我想想,对了,种梨树。‘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哈,多浪漫的意境啊!”
眼泪仿佛要将我全身的水分都流尽般汹涌磅礴地不断落下。滚烫的液体灼伤了我的手,我的唇,我的心……
我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我怎么可以……让祈然抱着如此悲伤绝望的心情,建造这所雪梨园呢?
“谁让你进来的?”冰冷仿如利剑的声音,夹杂着千钧的杀意在我背后响起。
我浑身猛地一震,缓缓转过身来。
深情一眼挚爱万年
几度轮回恋恋不灭
把岁月铺成红毯
见证我们的极限
心疼一句珍藏万年
誓言就该比永远更远
要不是沧海桑田
真爱怎么会浮现
祈然脸上没有带面具,身上的衣服沾了很多泥土和草屑,手上还拿着装花籽草种的空布袋。绝世的容颜,颀长的身形,风神俊秀,仿佛初见时那般,伫立在我面前……
“进到这里的人,杀无赦……”他轻轻放下手中的布袋,左手摸上腰间,冷酷无情地开口,“就算是你……也不例外!”
只是,当时的温柔,当时的温暖,竟如隔世般的梦幻般,被他浑身的森寒和冰冷,驱散了个干净。
“祈然……”我唇动了动,眼泪的苦涩点点渗进舌间。对不起,让你那么难过,让你那么绝望,我……,“我……”
“唰——”我的话没能说出口,只觉寒光在眼前一闪,冰冷的杀气已经笼罩了全身。
祈然抽出腰间的长剑,没有半分迟疑地向着我急袭而来。
“祈然——!”我大声地叫他。速度太快了,抽出绝丝也好,闪避也好,都来不及……他是真的真的想杀了我,在这个为水冰依而建的房中,亲手杀了我……
好冷,好痛——我被一股强劲地力道掼倒在地上,垂下的眼睑能瞥见那把闪着寒光的剑已经没入我体内,却不是心脏。
我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祈然他……终究还是偏离了方向……
剑尖闪着寒光,却不沾半滴血地直指着我,祈然的脸上有片刻的怔忪,却马上被无边的绝望和恐惧所替代。
他望着我,绝世的容颜惨白冰冷,又仿佛根本不是在看着我,一字一句荒凉地、不带感情地说:“就算死,也要让你滚出这房间再死……”
他明明面无表情,他明明那么决绝残忍,我却仿佛看到他的心在滴血,在哭泣……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心底深处我其实……是在渴望的,渴望他能认出我来,渴望他告诉我,他并没有娶妻……
可是,这一刻,我才知道,我有多自私!让祈然亲眼看着我死去,让祈然一个人背负着我们当年的憧憬和快乐,孤独地思念,无止境的悲伤……
一次次在这里怀念,又一次次在这里绝望……甚至连步杀也离他而去……
“祈然……”
对不起,真正沉迷于过去,无法自拔的人不是你,是我!
如果,早在坠崖醒来的那一刻就回去找你;如果,早在相遇的那一刻就告诉你,我还活着,请你不要这么绝望;如果……
“我没有……”声音忽然被冰冻在那一刻,我惊惶地发现,声带随着颤抖的身体被冻僵,刚刚没入长剑的伤口已泛出殷红的霜花。
无法动弹,无法说话,甚至……无法好好呼吸!
老天,请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跟我开如此大的玩笑!我想告诉祈然,我是水冰依;我想告诉他,我没有死;我想告诉他,求求你不要再这么悲伤和绝望……
可是,唇冻地发冷发紫,任凭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从中吐出一句话。
声带仿佛被扯断了一般,除了无声,还是无声。
祈然一把将我从地上拖起来,我全身冰冷麻木,甚至除了心口,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泪水,被凝结在体内,我想要呼喊,想要阻止,想要紧紧抱着他哭泣……都只是妄想……
可是,祈然没有再看我一眼,仿佛在害怕自己的迟疑和后悔。如拖着破布般,拽着我,倏忽之间穿出宅子,跃到雪梨园的大门外。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八章 睡颜
章节字数:4164 更新时间:20070420 12:56
祈然没有再看我一眼,仿佛在害怕自己的迟疑和后悔。如拖着破布般,拽着我,倏忽之间穿出宅子,跃到雪梨园的大门外。
身体被猛地横掼了出去,我抬起泪湿的脸,全身瑟瑟发抖,紧紧盯着祈然。无声,却还是不愿错过一分一秒地,紧盯着他绝世的容颜。
祈然握剑的手猛地一颤,差点脱手落地。他狠狠别开眼,忽然大声喝道:“来人!”
片刻之后,十几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仿佛凭空而现般,围在我们周围。领头的那个,正是当初带走无夜的清秀男子,只听他躬身道:“少主有何吩咐?”
祈然取出怀中的面具戴上,冷冷道:“谁让她进雪梨园的?”
男子浑身一震,双眉蹙起,低头道:“属下不知。可能是误闯……”
祈然眼中精芒电闪,出口的话却冷酷异常:“先将她关进牢里。”
“是!”那男子一手架起我,一手轻轻一挥,除了两个领路的黑衣男子,其余又继续隐回暗中。雪梨园外又回复寂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莫言。”祈然顿了顿,才继续道,“事情没查清楚前,别让她死了……或逃了……”
莫言点了点头,伸手在我结霜的伤口周围点了两指,跟着那两个黑衣男子往西而去。
“你还是第一个闯进雪梨园而没被少主杀掉的人。”莫言扶着我静静走了半晌,忽然开口。
我全身的血液还在凝结中,流动缓慢,根本没法正常开口讲话,连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都做不到。
“被少主的‘寒血剑’伤了难免会冻伤经脉,你试着运转一下真气,冲击心脉,让血液活络起来。否则,很容易寒气入体,轻则残废,重则身亡。”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开始依言把沉在丹田的真气运转十二周天,一时间真气在体内潺潺流动,我忘了身处何方,直到莫言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到了。”
我猛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地牢里面,潮湿、另人作呕的霉味和臭气扑鼻而来。我浑身打了个抖,轻声赌咒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话一出口才发现,原本冻僵的身体竟已经勉强可以动了,声带也恢复了正常,只是浑身仍冷的厉害,颤抖个不停。
伤口更是比刚刚麻木时痛了十几倍,连带着我只觉额头都滚烫发热,几欲炸裂。
莫言小心扶着我靠墙坐了下来,轻声道:“你自己小心点吧,在这牢中可没什么人会关照你。我先回去向少主复命了。”
我感激地朝他笑笑,见他弯身退了出去,才将头靠上墙壁,闭目休息。
身体……好难过……这好象是我第二次坐牢了吧?上次,是在卫聆风的宫中,不过马上被放了出去,还是皇帝亲自来接的,想想,真是好笑……
身体好冷,头却热得发烫,全身……都难受的要命。这一次,不会就这么病死在牢中了吧?那也死得太窝囊,太无聊了。
意识开始渐渐迷离,我身体无力地靠着墙缓缓瘫软,蜷缩着不住颤抖,然后沉沉昏迷……
祈然站在原地望着大门敞开的雪梨园良久,天色慢慢暗沉了下来,他却依然一动不动。
直到,夕阳西下,如冰依死的那天一般,连最后一点余辉也离他远去……他嘴角微扬,扯出一个比哭泣更悲凉的笑容,关上门,缓缓转身,往熙攘的皇宫走去……
忽然,他的脚步一顿,颀长的身形微微一弯,已经将地上的东西拣了起来。黑色的……手链,是刚刚那个人掉的吗?似乎……有些眼熟呢!
他将手链拽在手里,一步步往回走,脑中竟出乎意料地没有一片空白死寂,反而不断闪过那双流泪的眼睛……
那眼中似乎有耀眼的光芒在闪烁,一如那滴滴落下的泪珠,刺得他本该麻木的心阵阵生疼。可是他却看不清那光芒中夹杂地是怎样的眼神,怎样的感情……
究竟是看不清,还是不想去看,不敢去看呢?其实……都没有分别。
第一次看到水莲月的时候,他何曾没有希冀过?即便冰依是父皇派来的,即便冰依一直在欺骗他……都没有关系,只要她还活着……活着就好!
可是只消一眼,他就知道,那个有着一副一模一样躯壳的女子,不是冰依。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终于知道,水冰依死了!那个在他生命中划下永世印痕的女子,被木离风一刀贯穿身体,掉入血池,就这么清晰彻底地死在他面前,永远不可能复活……
祈然推门走进自己空荡荡,如死般寂静的房中,手中的黑色手链被随便地搁在桌上。
桌上,放着早已失去热气的饭菜。当初,是他自己下令,晚饭在规定时刻摆在他房中,不许特别叫他的吧?当初,也是他自己下令,谁都不许医治他胃病的吧?
可是这几日,他为什么会时时怀念起那碗苦得令人作呕的汤药和那碗淡而无味的白粥呢?
祈然端起饭菜,正要将它倒入桶中,忽地眼光在那随意瞥过的黑色手链上,猛然一顿。
他取过手链,借着烛光看到,手链的里层用白色丝线很是粗糙地绣了一个“依”字。
他的心口猛地跳了一下,忽然抬手看向自己手腕上的浅蓝色绒状物,上面同样很歪七扭八的绣了个“然”字。步说,是纪念品。纪念……什么?
如果是步送的,为什么绣的是“然”字,而不是……“祈”字。
那个女孩说,这叫护腕,她还很小心地为他套上,很熟练地解释这个,连他也没见过的……护腕的用途。
心口有什么在雀跃生疼,他猛地站起身来,在房中如无头苍蝇般走动。不是他不想停下来,而是……而是……一停下来,他就无法遏制自己脑中翻腾出那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峥——”突如其来的琴音把他吓了一跳,他晶莹修长的手指抚上刚刚不小心按到的琴弦,仿佛无意识地轻轻拨动……
琴音倾泻而出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弹的,竟是那女孩几日前在石凳边弹奏的曲子。手指轻拨,脑中恍惚间回忆起她当日所唱,歌声轻轻地、无声地溢出他唇齿:
我看见天空很蓝
就象你在我身边的温暖
生命有太多遗憾
人越成长越觉得孤单
我很想……飞,多远都不会累
才明白爱的越深
心就会越痛
我只想飞,在我的天空飞
我知道你会在我身边……
“嘣——”琴弦猛地断裂,祈然瞪大了眼睛,晶莹的手指上渗出血丝,不住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她弹奏的这首歌,会刚刚好和冰依“手机”中的乐声衔接起来?而且……实在太吻合了。
竟然……完好的,连一点破绽也没有,就好象……就好象,本来便是出自同一首曲子!
脑中,忽地闪现那日步杀欲言又止,几欲发狂的痛苦眼神。
他说:“祈,你若再这么沉迷于过去,封闭你的眼睛、你的心,终有一天……会后悔!”
他说,你终有一天会后悔。
“莫言——!”祈然脚步有些慌乱地冲出屋外,大声叫道。
黑暗中只觉人影一闪,莫言已经躬身站在他面前,垂首道:“少主,请问有何吩咐?”
“她在哪?”祈然攥紧了拳头,尽量平复语调。
希望越大,绝望……来临的时候,就会越毁天灭地。这一点,他比谁……都来得清楚。所以,不要抱希望,千万……不要抱希望……
“什么?”莫言有一瞬间的愣怔,愕然抬起头来看着这个,不知为何,与平日很是不同的少主。但偏偏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同。
祈然掠过他身边,淡淡道:“她被关在哪,带我去。”
“是!”莫言心中一震,忙低了头,走前带路。
莫言不悦地看向那些因为祈然出现而震呆了的监狱官和狱卒,又望了望四处恶劣的环境,不由有些担忧地回头道:“少主,这里比较乱,你小心点。”
祈然的脸上无波无澜,平静而淡漠地点了点头,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这里潮湿的霉味和令人作呕的尸气。
莫言在一间普通的牢房前停了下来,隔着木门,向里面蜷缩着的少女喊道:“小若姑娘,请过来一下,少主要见你。”
牢中的少女依旧蜷缩地躺着,一动不动。莫言皱眉又叫了几声,却还是没有半点回应。
他忽然想起,那少女刚刚就一副很虚弱的样子,面颊还泛起病态的潮红,难道……心中一动的瞬间,只觉眼前人影一闪。
他愕然抬头,发现少主竟随意扯下门锁,,猛地推门,钻入牢中。他一惊,忙跟着钻了进去。
祈然静静地站在蜷缩昏睡的少女跟前,竟没有胆量再上前一步。他的眼中静默无波,他的面容冰冷淡漠,可是他的心里,却如翻江倒海般,不断汹涌涤荡。
少女的面容被散乱的发丝遮住,看不清楚,纤弱地身躯轻轻蜷缩着不断颤抖。每一下,每一下,都仿佛有一根根蒺藜拉过他心口,发出刺耳的声音。
莫言快步掠过祈然扶起那少女,摸了摸额头,只觉热得烫手。他心中一惊,忙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走到祈然面前,皱眉道:“少主,看来她病得不……”
莫言浑身猛地一震,他从来没看过少主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盯着她怀中的少女,仿佛倾尽全力也无法置信,又仿佛在看着流失又复苏的生命,疯狂地要将自己和她一起燃尽、融化一般……
他缓缓低下头,怀中的少女,浑身狼狈颤抖,面颊潮红,额头渗出晶莹的汗珠,可是神情却异乎寻常地……仿如死寂般沉静安然……
祈然缓缓地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莫言怀中的少女,白皙的手映着她如火焰般灼烧的脸庞,却是同一阵颤抖,同一阵剧痛……
在他怀中的少女,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忽然轻轻一动,往他怀里靠了靠,烧得殷红的唇角微微一扬,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
那笑容,纯净如透彻水晶,清淡如风中百合,却璀璨如日暮霞光,仿佛要燃尽少女一生的美丽,永世的光华……
“冰依……”祈然右手紧紧收住,无声地呢喃,颤抖冰凉的手指缓缓抚上她灼烧般火热的面颊,恐惧象一团吞噬的火焰在他心里窜行蔓延,仿佛……不毁灭他的灵魂,他的心就誓不罢休!
“砰——”地牢中仿佛要坍塌般重重震荡,土雨在每一寸地方纷纷落下,带着无边的恐惧、思念和执着,让牢中所有的人都能感受到,这一刻,弥漫在这潮湿地底的,仿佛要毁天灭地的深刻感情。
祈然紧紧抱着怀中的少女,发疯般地往外面冲去。是人,是墙,是门,凡是挡在他面前的,统统被他一掌震开,瘫落……
这一刻,他的脑中什么也没有,他不知道闪避,不知道压抑,不知道思考,甚至……不知道悔恨。
这一刻,他的脑中、心中,甚至全身每一个细胞又都塞得满满溢溢,涨到麻木生痛。他只知道一件事,冰依——不能死!谁都不能……再将冰依从他身边夺走……
谁都不能!他发誓,就算死神——也不可以!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九章 挣扎
章节字数:3247 更新时间:20070421 11:31
这里……是哪里?又是谁……在我耳边呼唤?
我在层层迷雾中,忽行忽走,忽飘忽留,一重又一重,我将迷雾拨开,看着眼前一幕幕熟悉到极点又仿如隔世的画面,感同身受……
“芸芸,你说,要是让你的女儿亲眼看着你受辱死去,又放她活下去,该有……多好玩?”
我如同小鸡般被拎在空中,瞪大了眼看着那个男人,那个……我看不清脸的男人一层层撕掉妈妈的衣服,一巴掌一巴掌打地她双颊红肿,血丝横流……
我大声地尖叫,用尽全力踢打、撕咬!可是……除了慢慢在我眼前流失的,如白莲般的美丽,就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妈妈最后流着血,却没有流泪。她的眼神悲伤而温柔,轻轻地对我说:“冰儿,对不起。妈妈抛下你,却还要你承受这样的痛苦。而这个痛苦,除了你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帮你克服……对不起……”
我听不懂,听不懂妈妈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她闭上了眼睛,然后再也不醒来……
〖冰依……冰依……〗谁,是谁不断在我耳边呼唤?
“老大,我从来没见过象他们两个这么好的苗子。尤其这小子,只要经我训练,一定能成为暗黑一条街的第一杀手。”
“冰儿别怕,哥哥一定会成为最出色的杀手保护你。”
“这个女孩,精神受到过极度的刺激,一进入梦境就会发狂。如果再这么下去,恐怕……会因为过度疲劳而死去。”
“冰烨,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如果用催眠的方法抽掉你妹妹的梦,的确能让她正常入眠。可是,她也从此不会再做梦,即便做了梦也永远记不起来。”
“但这些都不是最严重的,你要知道,在我们暗黑一条街生存的人,随时随地都会受伤昏迷,每一次醒来除了靠医术,更要靠个人顽强的毅力。”
“可是冰依这种情况,一旦无梦,意志力不是薄弱,而是……完全失去。若真的受了重伤,到时能不能醒来……就真的只能看造化了。”
〖冰依……不许死……〗是谁……在用那么悲凉的声音说话……遥远的象在天边,又清晰的象在身旁……
“你一定要救活她!一定要救活她,听到没有?!”
“冰烨少爷……不……不是我们不想救小姐!可……可是,小姐的血型……孟买型血在千万人里面也只能找到一个,如今……这么紧急的时刻……”
“那还不输我的血?!再迟就来不及了!”
“可是少爷,你……你流了那么多血,又伤的这么重,如果抽掉大量血……”
“我叫你输听到了没有?就算抽干了也没关系,如果冰儿死了……”
“我不允许!”一个威严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比起这个没用的丫头,你对我来说更重要!”
“你可以不让我救冰儿!”哥哥冷冷地看着那个男人,明明只有十六岁,却仿佛经历了百年的沧桑一般,“只要将来……你不会后悔!”
“老陈!”良久的沉默后,那男人终于狼狈仓皇地开口,“尽力保住两个人!”
〖冰依……如果你死了……如果你这么讨厌我……和这个世界……〗到底是谁?求求你……不要这么绝望地喊我名字!
在那间日日关起我们残酷训练的小屋中,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温文秀气的男子,站在金灿灿的阳光下,对着浑身伤痕、血腥肮脏的我们伸出宽大温暖的手:“我是你们凭空冒出来的舅舅,因为直到五天前我才知道姐姐有你们这两个孩子。”
“我现在的经济条件不是很阔绰,但有一群极有势力又讲义气的兄弟。我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成为大富翁。而且,我还能烧一手好菜。如果,这些背景条件还够吸引你们的话,就跟着我走吧。”
“如果……你能让冰儿永远不用杀人,如果……你能尽力让我们幸福,我们……就跟你走。”
“好,成交!条件是……你们要叫我爸爸。我才28岁,就有一个17岁的俊俏儿子和一个16岁的漂亮女儿,说出去肯定羡慕死他们……”
“爸爸。”哥哥叫了一声。
我跟着叫道:“爸爸。”
下巴脱落的声音:“不是吧,我开开玩笑的……看你们两个都不知道什么是笑,我逗个乐子而已……天哪,我才岁,被人知道有了个17岁的儿子和11岁的女儿,还怎么活啊?有哪个姑娘肯跟我拍拖……”
〖冰依……我就把这个世界和我自己……一起毁灭……〗为什么那么深沉的伤悲会扎进我心里,为什么那一声声的呼唤会让我的心跟着哭泣?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杀人的吗?你不是说过要过普通的生活吗?”
“是这个人杀死了妈妈。”哥哥倔强地看着与他一般高的爸爸,冷冷地说。
“那你可以叫警察啊!至不济也应该告诉我一声,你才12岁,却可以连眼睛也不眨的杀掉一个人!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你的爸爸?”
“我只知道,我看见他,就想让他死——!”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