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法玛传 作者:安塔列斯
王后之死
我的话仿佛是带着魔法的咒语,瞬间驱散了所有的迷惑和狂乱,大朵的西番莲花在我眼前晃动着,重新显得清晰起来。
阿玛克尼亚公爵脸上那种异乎寻常的神情渐渐消褪:“您害怕我……”他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仿佛这是他所听到的最不可思议的话语之一。
“是的,我害怕您……”我重复着,感到自己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驱使着,固执的向前,“您令我感到害怕,害怕到连稍微靠近都会使我惊恐不安……”
他举起一只手放在唇边,好似要大笑出来的样子,眼神却y晦得象十二月严霜的天气,凡是在萨克维撒经历过那些可怕日子的人都会明白,那掩藏在重重y云之下,接近黑夜色泽的下午过后会带来怎样寒冷y郁的坏天气。
但是我在说着那些话的同时,并不感到真正的害怕。
我站在那里,在风暴的怀里,镇定的凝望着那炫目的中心。
然而,几乎就在那一刹那,所有的风暴的痕迹都消失不见了。我好似已经穿过狂暴的边缘,来到风平浪静的中心,快得令我感到一丝眩晕。
而阿玛克尼亚公爵静静的看着我,用指尖轻轻掠过我的脸颊,停顿在我的下颌下方。
“那么,我的爱对您来说是毒药吗?”他的嗓音低沉且温柔,带着一股不容人拒绝的深沉。
“我的怀抱对您来说,连冰冷的石墙也不如吗?”他温柔的拥抱着我,“呵,您在颤抖,您变了脸色,蓝基娅,别欺骗您自己,别用虚假的掩饰和责备来装饰您的心灵,别再试图激怒我,也别再对我否认您的爱。”
他的话在我心底引起的震动,远远超过了想象。一种新的情绪爆发开来,促使我非要采用激烈的反击和抗拒,来平息内心深处的一丝没由来的恐慌。
“公爵,”我努力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冷漠而平静无波,“请恕我直言,您的爱……”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您的爱对于我来说,太残酷了……”
“残酷?”
“是的,残酷。因为我不能容忍您对我的利用,我也无法强迫自己对您的行为视而不见,您有野心……您的野心会压碎您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我……”
“连瞎子都看得出来,我并不快乐。而我,也并没有使您快乐起来,你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爱情?我的爱情已经给了别人,你要一颗虚情假意的心来做什么?难道你要这个身体?王国里多得是远比这美丽十倍、百倍不止的娇娘……”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滚烫的烙铁,在他的眼睛中灼烧起来。他的眉毛耸了起来,眼中露出凶光,我脆弱的在他手中咯咯作响,仿佛一支随时可以折断的柳条。
我倔强的支撑着,既不挣扎也不呼痛。就在我以为真的会在他的手中断成两截的时候,门开了,一个惊恐万分的侍女从门后露出身体,颤颤巍巍行了一个低到地上的屈膝礼,用怕得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公爵大人,王后陛下刚刚醒了……说她想见您。”
阿玛克尼亚公爵冷冷的向门边看了一眼,逐步放松了对我的钳制。
他后退了几步,黑曜石的眼眸中翻滚着尚未平息的波涛:
“您就呆在这儿,我会让人来送您回去。”
当阿玛克尼亚公爵的身影消失在门边,我终于忍不住向后一倒,颓然坐在一把樱桃木的扶手椅上,伸出一只手盖住眼睛。
“疯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发疯的……”我喃喃的说。
王后确实醒过来了,但情况却不容乐观,除了阿玛克尼亚公爵,她几乎谁都不认得了。更可怕的是,在经过这样一番折腾之后,脆弱的母体显示出分娩的迹象。然而,她所孕育的那个幼小的生命,却艰难的不肯离开母亲的身体。
一种比喧闹更可怕的寂静笼罩着王g和整个g廷,每个人都在焦灼不安的等待和观望着,王朝在一片黑暗的、y沉沉的、辨不清方向的波涛中载沉载浮。
在这里面,唯有阿玛克尼亚公爵是真正冷静而强大的存在,正如一位已经知道命运走向的神诋,带着神秘莫测的表情安静而沉默的注视着一切。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王g中终于传来消息,王后为王国和王位生下了一位男x继承人。
然而,在这按理应该举城欢庆,喝酒作乐的时刻,王g里却没有庆祝的舞会,也没有热闹的人群。因为这个刚刚降生便赢得了一顶巨大王冠的幼小婴儿的母亲,王国的女主人——王后,正挣扎在死亡线上。
到了第五天,终于连医术最为高明的医生也感到束手无策了。自从生下了太子,王后就一直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她已经成为一朵注定要凋谢的花,不会再好起来了。
我呆在公爵府,怀着一颗不安的心等待着,渴望玛特尔公主能够派人为我送来我渴望已久的消息——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g廷的混乱大大方便了她的权限,即使最秘密的监狱也应该挡不住她的勇气和决心,还有属于王族的不容抗拒。
然而,回应我满心的渴望和等待的,却是来自王后的传召。
——王后醒了,她想要见我。
我匆匆的换上衣服,坐上马车,来到了王g。大厅里围着等待的人群,看见我的到来,纷纷露出惊讶深思的目光。我跟随着接引侍从,目不斜视的穿过大厅,进入到王后的套房。
侍女为我打开王后卧室的门,我迟疑了片刻,放慢脚步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象没有人一样。一股淡淡的、像是迷迭香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徒劳的想要掩盖住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
她快要死了!这是我看见她之后的第一个想法。
病人安静的躺在床上,她头发的颜色似乎变淡了,却梳得整整齐齐的平铺在雪白的枕头上;她曾经痉挚扭动的小手,如今安分的放在她的身体两侧,压在被单上,显出一种惨白的颜色。她的外表是改变了,既不象以前那个我所熟悉的、鲜活的生命,也不像不久前掐着我的胳膊诅咒我的不幸的灵魂。该怎么说呢?仿佛有谁给她的面容蒙上了一层薄纱,模糊了她的轮廓,让她显露出一种真正的,属于死亡的沉静。
就这样看着她,我马上明白,是的,她快要死了。从她半睁着的、凝固不动的眼睛上,从她灰白的嘴唇上,都能看出一种生命正在流逝的迹象——她要死了,我又一次叹息般的对自己说,轻轻在她床边跪了下来。
她微微转动眼珠看向我,眼眸中闪动着一点微光,我觉得她看见我,认出我来了。
从我心头涌起的一种情感促使我俯下身去,轻轻执起她的手握住,用轻柔的嗓音对她说:“您在找我吗?我已经在您的面前了。”
她一惊,猛然睁大了模糊的眼睛,冰凉的手指在我手中收缩着。我这才意识到她g本没有认出我来,也许她还处于一种错乱昏沉的状态之中。这样一想,我不由有些失望,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点释然。
我轻轻松开她的手,稍微往后退了退,静静的看着她。她亦看着我,只是,她的眼光似乎穿越我投注在遥远的地方;不是看着我,而是看着一个遥远的、不可知的世界……
渐渐的,她淡蓝色的眸子动了动,仿佛灵魂从远方归来,重新给这个躯壳注入了生命。她闭上眼,睫毛在急速的颤动着,脸上露出一种因为想起了什么而显得痛苦的表情。
我有些紧张的盯着她,害怕她会突然发作起来。现在,一点轻微的激动也许都会送了她的命。
当她重新睁开眼睛看着我的时候,脱离了迷乱和昏暗,那双眼睛不再给人这种印象,而是清清楚楚的显示出理x和智力的迹象。
“啊……”她叹息了一声,“我认识您,”她说,“您曾经是我的朋友。”
“是的,陛下。”我轻声回应着。
她看着我,眼中混合着悲伤和温柔:“……可是后来您又不是了……”
我默默的注视着她:
“您还恨我吗?”
“恨您?多奇怪啊……”她用一种略带惊讶的,茫然的声音说,“我好像曾经恨过您……”
她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显然是陷入到莫名的回忆中:“……啊,是的,您和他站在一起的时候,你们两人并肩从台阶上走下来,大家都朝着你们鞠躬行礼……你们多般配啊!他对着您笑,我现在还记得那笑容,呵,多好啊,我从来没有看见他那样笑过……可是,好像有一把匕首在一下一下戳着我的心口,痛得我差点叫出来了,我觉得我快要忍耐不下去了……”
她的脸似乎因为真正的痛苦而微微抽搐,她抬起一只苍白瘦弱的手,象要挡住什么似的,却还是无力的垂下来了。
我伸出手去覆盖上那只冰冷的小手,轻轻的握着,感觉它颤抖了起来,却没有退缩。
“啊,多么可怕,”她微弱的念道,“我变得多么可怕啊……”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然后,一个奇特的微笑出现在她的脸上:“可是……不会更久了,我知道…我快要死了……不是吗?”
我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欺骗和安慰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突然哆嗦起来:“啊,弗拉多……我不能祈求他的原谅了……”
提到逝去的国王法郎三世,阿米达拉的情绪变得不稳定起来,我尽力安抚着,好不容易才使她平息下来。
她安静了一会儿,青白的眼睑微闭着,只有从她轻微起伏的x脯,才能看出她还在呼吸。
就在我以为她睡着了,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我的手被人抓住了,我惊异的回过头来——阿米达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紧紧的抓住我的手,从床上半抬起身体,蓝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用一种带着悲痛的、哀求的神情盯着我。
“您……需要我做什么吗?”我扶着她,不由自主的说。
“……呵,怜悯怜悯吧,”她悲哀的喊道,“别留下他一个人……他一个人太孤单了……”
她的面孔涌起一片不正常的红色,然后马上又褪下去了,汗水从她逐渐发白的脸庞周围渗出来,她眼睛向上翻着,向后倒下去。
“您怎么了?来人啊,快来人啊!”我惊惶失措的大喊起来。
混乱的局面,静默的人群,偶尔从房间的角落里传来侍女压抑的哭声。
我站在床尾,凝视着昏迷中的王后。阿玛克尼亚公爵跪在床边,和许多人一起,等待着也许g本不会出现的再次清醒或者死亡。
显然这个痛苦的灵魂还在经受着最后的折磨,然而,当她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的心却震动了。淡蓝色的眸子安静平和,瞳仁上方的微光映照出一种不可明说的朦胧色彩,仿佛是一种混合了忧郁的喜悦,一种了悟之后的透彻。一切激动不安的痕迹都从她脸上褪去,仿佛因为冬季到来而干涸的河床,裸露的岩石上只留下叹息。
她蠕动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声音很低,阿玛克尼亚公爵向着她俯下身去,把耳朵贴近她的脸,他肩上的黑发垂落下来,挡住了我的视线……
不知道她对他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否回答了她些什么,只是当他离开她的时候,她微微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从此告别了这个世界——她长眠了。
阿米达拉王后最后离开的时候,的确是获得了真正的宁静。在她的惨白的容颜之上,停驻着一个柔和的表情,看上去好像在微笑似的。
我久久的凝视着她,非常奇特的,安息者的宁静冲淡了我的忧伤。我甚至觉得,逝去的灵魂仿佛得到了永恒的承诺,所以才能如此轻松的离去。
愿你的灵魂得到安息,如果真的有灵魂的话……我默默的在心里面说。
人们一个接一个的从房间里面离去,最后只剩下我和阿玛克尼亚公爵。
我最后看了一眼王后,把目光转向阿玛克尼亚公爵:
“您已经失去她了……”
我转身向门口走去,拉开房门的时候,我侧过头来,在眼角的余光里,我看见阿玛克尼亚公爵俯下身去,亲吻死者的额头。
我默默的退出房间,独自在过道上站了好长一段时间。
[62 楼] | posted:20070113 13:04|
战争风云
王后的去世宛如严冬遗落在春天的最后一场暴风雪,给萨克维撒g廷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被这接踵而来的厄运吓怕了的人们惴惴不安的保持着沉默,整个g廷处于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中。
然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事情向着它的既定方向飞速发展,仿佛一辆碾过斜坡,发出轰隆隆响声的马车,被它的车夫无情的驱赶着前进,不停的前进。
可怜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还不会说话,也不懂得悲喜,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母亲的慈爱和庇护;躺在他纯金的摇篮里,他的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世界,就已经被可怕的命运攥在手心。
而那个化身为命运的影子,用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拾起了王冠,把它放在那婴儿的脚下。于是,诞生不到两个星期的亨利·布朗坡成为了萨克维撒的国王,阿玛克尼亚公爵则做了真正的摄政者。
尽管一切都沉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春天还是不顾一切的到来了。仿佛一位嘴角含笑的女神,用温柔却不可抗拒的力量,把她足迹所过之处全部点染上明媚的春光。
即使是心情郁闷到极点的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些阳光闪耀的树木,这些仿佛一夜之间冒出来的花朵,这些温暖的风和飘散着各种花香的空气,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安慰我的心灵。
我整天整天的呆在花园里,膝盖上摊开一本书,坐在栎树下沉思;或者是微笑着看爱迪斯和侍女们玩一种叫做“库仑”的游戏,姑娘们被春天的明亮色彩所激动,兴高采烈的嘻笑打闹着。
我看着,有时也会露出些许真正的笑容,但很快,一些令人烦恼的念头便重新冒了出来,也许微笑并没有从我的嘴唇上消失,但是我的眼睛和心灵却越过面前色彩鲜艳的画面,笼罩在一片黑沉沉的乌云中。
我悄悄离开欢乐的人群,独自一人在庭院中漫无目的的游荡。粉红和淡紫色的风信子欢欢喜喜的绽放,那绚烂的颜色和蓬勃的活力刺痛了我的双眼。
……因为你,当我伫立在鲜花初绽的花园旁边时,春天的芬芳使我痛楚……我怔怔的看着,被这一句从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话击中了。
我蹲下来,双手无意识的撕扯着草叶,努力想要平息翻腾的情绪。
但是我很快就放弃了,渐渐的,我把脸埋在膝盖上,哭了。开始是压抑的呜咽,渐渐变成了毫不顾忌的抽泣……
……我想念你,想念你,想念你!菲拉斯,菲拉斯,我果真再也见不到你了吗?
……
三天前,王g里举行了新王的加冕典礼。无论什么时候,这种“面子工程”总是盛大而隆重的,全体贵族和外国使臣都被邀请观礼,我也“应邀”出席了仪式。
一切都准备得很好,正好符合一个新任君王的威严和华丽。但是弥漫在人群中的气氛,与其说是严肃,不如说是压抑更恰当些。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装出来的虚假笑容,用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小心翼翼的掩盖着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我站在首席贵族中间,紧挨着外国使臣和他们的贵族。玛特尔公主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看着我,递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立刻明白了。于是,我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目光从玛特尔公主身上挪开,一边慢慢的向着她的方向移动过去。
仪式开始了,沉睡中的婴儿被人抱到了王座之上,由两位贵族捧出了象征着王权的王冠和权仗。
我悄悄踱到了玛特尔公主身边,不动声色的把目光投向正在举行仪式的大厅中央。玛特尔公主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关于您的委托,我已经办到了。”
我的心砰砰的跳起来:
“是吗?”我竭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无波,“他在哪里?”
“我不能告诉您。”玛特尔公主飞快的说。
“您这是什么意思?”
“告诉我,您希望救他吗?”玛特尔公主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阿玛克尼亚公爵正伸手捧起放在红色天鹅绒垫子上的王冠,要把它虚设在婴儿的脑袋之上,“如果是的话,您就必须放弃他。”
我猛地扭过头来看着玛特尔公主,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您在欺骗我?!
“当心,蓝基娅,不要引人注目。”玛特尔公主保持着一种自然的神色,眼光依然看着前方,语气中却有一丝焦躁,“不是欺骗,是交换!我救他,您答应我不再见他,就这么简单。”
我勉强克制住自己,再度将目光投向大厅中央:“……为什么您要这样做?”
玛特尔公主终于微微侧过头来看着我:“……您爱他,您会因为爱情而抛弃了本应由您给予他人的权利。”
“他人的权利?!”我冷笑着反问了一句。
“您明白我在说什么,”玛特尔公主固执的说,“您知道,为了布朗坡家族我什么都做得出。”
我抿紧嘴唇,死死的看着前方,阿玛克尼亚公爵跪在王座面前,宣誓永远效忠于国王和国家……
“您可以选择……”
“没有选择,”我打断她的话,用一种沉稳而坚定的语气说,“请您救他。”
一丝惊异的眼风迅速掠过我的脸庞:“您答应我不再见他,也不再寻找他吗?”
“是的,我答应您。”
“好!我同时也给您我的承诺,我会救他,并把他安全的送走。”
“您很公平,”我冷冷的说,“我相信您能够做到。”
我旁边的身影沉默片刻:“我知道您会恨我,但是请想想您的身份,是不被容忍的……”
“得啦,您的要求太多啦。”我微微一笑,把目光从快要结束的仪式上收回,投注在身边的这位“瓦尔基里”身上,“我只请求您记住一点,别违背您对我的承诺,否则……您知道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尤其是那些被您所重视,而又喜欢我,对我很好的人……”
典礼官敲击着权仗,喊道:“国王万岁!”
整个会场齐声相应:“国王万岁!万岁!万岁!”
在一片如雷的欢呼声中,我和玛特尔公主什么也不说的互相望着,她的脸色有点发白,如同一个英勇的战士遭受到了意外的抵抗和障碍,在短时间内显得茫然无措。但很快,她就振作起来,不再用怀疑和震惊的目光看我,我知道她已经明白且相信,并打算不顾一切的实施她的想法。
仪式结束了,婴儿的襁褓外面披着一条织着金线,绣满珍珠的斗篷,被一群贵族簇拥着,缓慢而郑重的退场了。我转过身,再也没有看一眼玛特尔公主,便一言不发的跟着走了出去。
一连几天,我都很正常,一点也不表露出心中的悲喜。
好啦,我对自己说,菲拉斯可以自由了,可以从某个该死的监狱里面出来了,可以不必被阿玛克尼亚公爵掌握了,这正是我所希望的,不是吗?至于以后如何……谁知道呢?
可是感情,是如此软弱的东西,终于在不经意之间——在看到了某种色彩,想起某句诗歌;在某个转身,某次回眸的瞬间,逼出了我的眼泪。
我在花园中长久的徘徊着,压低声音哭泣着,直到j疲力竭……
太阳渐渐收起它金色的光芒,预示着一天中的黄昏即将来临。我叹了口气,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顺着石子的道路慢慢往回走去。
前方,爱迪斯惊惶的向我跑来:
“战争!”她喊着,“殿下,要打仗了!”
“打仗?”我重复了一句,思绪还恍恍惚惚停留在不知名的某处。
“啊,殿下,刚才g里有人来了,说是一早就收到了战报,现在包括公爵在内的所有大人物都聚集在国王的议事厅里商量对策呢。”
“是吗?”我不为所动的挑了挑眉毛。
“您一点也不惊讶吗?”爱迪斯的脸颊因为激动和奔跑而沁出细小的汗珠,“多么惊人,多么可怕的消息啊!天啊,战争!”
是的,天啊,战争!我不由笑了,终于来了吗?终于到了这一天……
我挽起爱迪斯的手拍了拍:“傻丫头,你要我怎么办呢?吃惊、尖叫和晕倒吗?不,不,这不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只需要……”我望着天边逐渐下沉的夕阳,陷入沉思,“等待而已……”
“……至于战争,”我轻轻的说,让一丝不可捉的表情爬上我的面颊,“那是男人们的事,我们就别瞎c心啦。”
事实上正如爱迪斯报告的那样,真正的战争已经于四月十五日的凌晨开始了,瑟基公爵的军队从北方的阿尔代什出发,在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内连续攻占了阿登、阿列日和奥布三个省。
g廷似乎对此措手不及,国王的议事厅通宵达旦的灯火通明,最终任命弥撒尔亲王作为大元帅,带领二万人马前往卡尔瓦多斯地区,对抗瑟基公爵的军队。
对于这个决定,我是意外的,因为我半点也不相信阿玛克尼亚公爵会对战争的到来毫无准备;而且他还派出了弥撒尔亲王,让这样一位和布朗坡家族有着密切关系的王族统率大军,无异于放任他的背叛。在阿玛克尼亚公爵的决定背后,必定是有什么可怕的计划和企图。
然而,事情在加速发展着,逐渐把所有的一切卷入深不可测的漩涡中。四月底,弥撒尔亲王率领的二万大军和维歌元帅的一万人马在卡尔瓦多斯地区的卡迭什相遇了,经过短暂的接触,亲王稍稍撤离到卡迭什山区,双方僵持不下。就在这个时候,传出亲王被暗杀的消息,几天后,阿玛克尼亚公爵任命弥撒尔亲王的副手詹姆斯伯爵顶替亲王的职位,向维歌元帅的军队发动反攻。
弥撒尔亲王遇刺的消息的传到安布瓦,原本摇摆不定、惶恐不安的g廷贵族似乎被这个消息所预示的含意震动了,即使是原本最胆小的人,如今也被迫行动起来,仿佛一群了无退路的猎物,不得不回过头来,做最后拼尽全力的一搏。
我这时候才明白了阿玛克尼亚公爵最初的用意,即使我早已应该麻木,却还是为了他控制人心的手段而惊悚不已。
然而,事情也并非永远如阿玛克尼亚公爵所愿那样发展下去。
阿玛克尼亚公爵并没有看错人,詹姆斯伯爵向来谨慎,虽然占据优势兵力,而他却并不急于和维歌元帅展开正面战争,而是指挥人马把整个卡迭什包围起来,打算围困住在人数上远远小于自己的对手。
而詹姆斯伯爵的副手诺尔丹子爵,却是个急躁、轻率、chu心大意的人。在一次小规模的战斗中,他损失了一位亲密的伙伴,为了报仇,他私自带了两千人的卫队,抛下主力部队,绕到卡迭什山区后面,打算偷袭维歌元帅的营地。令他大失所望的是,在半路上,他和他的人马就被德·拉特方斯伯爵的部队伏击。他的士兵,由于死亡和逃散,最后只剩下三百人左右返回了营地。
詹姆斯伯爵责备他毫无意义的拿兵力去冒险,关了他的禁闭。而错误已经酿成,籍由这个契机,维歌元帅指挥军队以勇往直前的j神突围出来,配合德·拉特方斯伯爵的援军,反攻詹姆斯伯爵的军队,迫使詹姆斯伯爵撤围,因而在卡迭什一役中大获全胜。
一场战争可以用来平息流言和内部动乱,也正好可以用来演绎一场新的传奇。对于年轻的瑟基公爵来说,五月,他才刚满了他十六岁的生日,就在这场辉煌的战役中崭露峥嵘。听说他在战斗中奋不顾身,持械杀敌时勇往直前,作战非常英勇。
在卡迭什战役之后,瑟基公爵引人注目的功绩立刻为他原本的尊荣增添了新的含意,他崭新的光芒照耀着天空,带来新的变化。
[63 楼] | posted:20070113 13:04|
番外 菲拉斯 紫丁香之恋
1 沉睡的公主
我,菲拉斯·德·莫顿,出生在埃特拉一个中等贵族家庭,作为莫顿伯爵的第二个儿子,十二岁那年,我离开了家人,跟随父亲来到拉西法尼亚的贝利亚特城堡。
城堡的主人,尼克拉斯·诺·法玛公爵,是撒克维萨几大显赫的世袭大贵族之一。四三年的海特拉战役期间,父亲作为他的侍从,曾经从战火中救过他的x命。
父亲带我来到这里,是希望法玛公爵能成为我的保护人,让我学习应有的礼仪和规范,以便将来能留在公爵身边或者在g廷里任职。
法玛公爵年纪不大,面容温和,神情愉快。父亲对着他深深的施礼,公爵笑起来,亲切的扶起父亲:“德黑兰,您终于记得我了吗?”
父亲感激而恭敬的应答着,随后不失时机的把我从身后推了出来。公爵打量着我:“这就是您对我说过的那个孩子吗?”
“是的,公爵。他虽然年轻,但是却有一副好身手,我的那些武士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父亲露出自豪的笑容。
“您想让他成为骑士吗?”
“比起赢得称号,我更愿意让他呆在您的身边,为您效劳。”
公爵愉快地笑起来,扭过头去,对一位正朝着我们走过来的、雍荣华贵的贵夫人说:“来吧,夫人,把您的手递给他,喜欢他吧!”
公爵夫人把手递给我亲吻,她的手十分温暖,柔软得就像是最好的丝绸一样。我抬起头来,瞧见她脸上亲切的神情,一下子就想起了去世的母亲。
安妮帕莎·唐菲力克斯,王后的亲妹妹,出生高贵的唐菲力克斯家族,一如传闻中所描述的那样,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她穿着淡绿色的、装饰着绿色宝石的裙子,腰间系着一条银色的腰带,在我眼中恍若林中仙女一样。
“漂亮的孩子,”她赞叹着,“蓝基娅有了一个多么可爱的伙伴啊!”
我看着她,她微笑着对我解释道:“我的女儿蓝基娅,和你年龄相当,她一定会很乐意有你的陪伴。”
我垂下头,比起陪伴一个小女孩玩耍,我更愿意为公爵牵马拽鞍,不过想到可以侍奉公爵夫人,亲近她,不禁使我稍稍感到有几分安慰。
但父亲却显得很高兴,因为公爵夫人表示将亲自教养我。当侍从前来把我带下去的时候,我默默的对着父亲鞠躬行礼,抬头看见父亲的目光,里面有一丝不舍,但更多还是欣慰。我清楚那里面的含意,从今以后,我就将是独自一人,不能依靠任何人而活下去了。
蓝基娅·奥拉尼克拉·法玛,法玛公爵和公爵夫人的独生女儿,一个一出生就几乎拥有一切的公主。对于这个和我同龄的女孩,我还是忍不住有几分好奇。作为那样温柔美丽的公爵夫人的女儿,也应该是像我的妹妹玛德琳一样可爱吧,虽然她的身份比玛德琳高多了。
这样想着,第二天的上午,我跟随着侍从来到一个装饰得清新雅致的房间。
公爵夫人坐在一张椅子上,身边倚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应该就是蓝基娅公主了。
出乎我意料的,她长得一点也不像她的母亲,而是继承了她父亲的大部分特点。黑色的眼睛和头发,脸容娇小清瘦,肤色带着病态的苍白。明显瘦弱于同龄女孩,毫无血色,一看就像是有病的样子。
我默默的行礼,然后就站在原地,等待着。
公爵夫人把那个小女孩搂在怀里,极其温柔的叫着她的名字,指着我对她说:“蓝基娅,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位骑士吗?这下,你可有了一位了。”说着,又叫我上前对公主行礼。
我走上前去,单膝跪下,亲吻她的衣裙。她低头看着我,突然往后一闪,然后咯咯的笑起来。公爵夫人温柔的责备她不懂礼仪,她立刻摆出一脸不乐意的样子,小小的脸一下子就y沉了下来。
公爵夫人试图让她理解她的行为对于一个贵族来说是非常不适当的,而她却显得很不耐烦听。这时,一位女官推门进来,行了个屈膝礼,附在公爵夫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夫人便起身离开了。
公爵夫人一走开,她便叫道:“你叫菲拉斯,你多大了?”
“十二岁,殿下。”我沉静的回答。
“和我一样啊,”她点了点头,“夫人说你是我的侍从了,你是吗?”
我微微挺直了身体,看着她,没有回答。
她涨红了面颊,看上去一副很恼火的样子,正要发作——门开了,另一位女官走了进来,匆匆忙忙的伸手来拉她,嘴里一迭声的说道:“天啊,殿下,您的语言教师已经等了您大半个钟头了,我看您再不出现,她就要告到公爵大人面前去了。”
显然,公爵大人的名号对她还是有足够的威慑力,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走出去了。
这就是我第一次看见蓝基娅,那时,我觉得她远没有玛德琳可爱,如果玛德琳是公爵夫人的孩子,那该会得到她多么多的宠爱啊。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对于蓝基娅公主,仅仅用“不可爱”来形容是完全不够的。
她是一个脾气暴躁,x格古怪的女孩。在她的脸上,常常挂着一种似乎因为什么东西惹得她不开心而y郁的表情,这使得她的一举一动总是带着那么一点急躁和不耐烦;她经常突如其来地大发脾气,吓得一屋子侍从战战兢兢;她喜欢发号施令,而且决不允许有人违背她……她的面貌、她的x格、她的整个人都显示出和她母亲完全相反的特征,让人不敢相信她就是安妮帕莎夫人的亲生女儿。
她的身体很虚弱,还时常被一种奇怪的疾病所折磨。这使得所有人都用一种溺爱的态度来对待她,尤其是公爵夫人。后来我才知道,据说,公爵夫人怀孕的时候受到了惊吓,致使蓝基娅没有足月就出生了。刚生下来的婴儿特别瘦小,还差点死掉。为此,安妮帕莎夫人一直心怀愧疚,认为是自己没有给女儿健康的身体,这种亏欠感使得她对蓝基娅几乎是有求必应,千依百顺。
虚弱的身体和折磨人的疾病叫蓝基娅吃了不少苦头,而她则以折磨周围的人作为唯一的乐趣。当她发现我是唯一一个不为她所动,不受她驱使的人时,如何使我屈服就成为她日常生活中考虑的最主要的事情。
一天下午,她带着几个侍女在花园里玩耍,我陪伴在一边。过了不到一会儿,她就以蛮横无理的理由赶走了侍女,自己爬上雕花的石栏杆,傲慢的叫我过去。
她的那些花样自从前几次在众人面前失败,徒然惹得她发了好大一通火之后,她就再也不肯当着别人的面做了。
“你如果不过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她看着我,大声威胁。
我看了看她,估量了一下石栏杆的高度,没有动。
她跺着脚,大声咒骂着,用那些她从仆人那里学来的语言,完全像个没有教养的chu俗女孩。
突然,她脚下一滑,尖叫着向后倒去。我几乎来不及思考,便冲上去把她接住了。
这一次她是真的吓到了,脸色白得像纸一样,我害怕她会发病,便赶忙把她抱了回去,交给那些满脸惊恐的侍女。
她果然病了,一躺就是两三天。惹得安妮帕莎夫人又是忧心忡忡。不过,这次她病好之后,对我明显收敛了许多,至少不再玩那些整人的把戏了。
而经过这一次事件,安妮帕莎夫人对我更加看重起来,不仅允许我随意进出城堡的每一个地方,还依照我的心愿亲自向公爵请求,让我得以跟随公爵身边著名的骑士,也是王国第一的勇士赛伯拉因学习武艺。我知道她为的是让我能更好的保护蓝基娅公主。而我,是想要变得更强,只有变得强大,才能生存下去吧。
随着年龄的增长,蓝基娅的暴虐行径也越来越明显了,弄死饲养的动物,或者故意毁坏各种器物,仿佛从这样残虐的行为中能获得快乐似的。而这一切都被小心翼翼的掩盖着,即或被发现了,面对公爵夫人的责备,她就用默不作声和眼泪来回答。这个女孩,已经从多次实践中明白虚弱和眼泪是对付自己父母的最有效的武器。
而她的健康状况,始终还是令人担忧。在她十四岁那年大病了一场,几乎要了她的命,最后还是拖过了冬天,慢慢的好了起来。
她的父母很担忧,害怕他们唯一的孩子随时可能先他们死去。可是,不久他们就不用为此烦恼了,春天的一场热病双双要了他们的命。拉西法尼亚突然失去了男女主人,g廷失去了两位显赫高贵的人物,就连整个王国都震动了。
安妮帕莎夫人临终的时候,派人把我叫到她的床前。她的眼角噙着眼泪,拉着我的手挣扎着对我说:“菲拉斯,你能答应我保护她吗?蓝基娅,可怜的蓝基娅,从此就要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了……啊,这叫我怎么能够忍受啊!……可怜的孩子……”她反复的说着,眼睛里滚出大滴大滴的眼泪。
我被这悲怆的语气打动了,我望着公爵夫人温柔而哀伤的容颜,想起了早逝的母亲。于是,我在她面前跪下来,发誓会永远保护蓝基娅。
十五岁的时候,蓝基娅继承了法玛公爵的爵位,成为她自己和城堡的女主人。而我,遵守在安妮帕沙夫人病床前最后发下的誓言,成为蓝基娅公主的侍卫官。
我的老师赛伯拉因并不赞成我的决定,他建议我和他一起去参加在弗朗德勒进行的、和奥多亚的战争。也许战场上的功勋会为我带来一个封号。
违背我仰慕的人并让他失望确实让我难过,但是决定不能改变,我必须守住和安妮帕莎夫人的约定,保护蓝基娅,直到另外的、比我更有资格的保护者出现,比如她的丈夫……
继承了爵位之后,萨克维撒g廷向蓝基娅敞开了大门。g廷,对于长期生活在拉西法尼亚,过着远居生活的蓝基娅来说,无疑是五光十色而充满了诱惑的。
她穿起绸缎的裙子,用大量的宝石装饰她的身体,显露她优美的礼仪和教养,和所有的贵族少女一样矜持而风雅;在她的脸上,那种一贯的y郁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伪装的亲切和和善。
对于蓝基娅来说,g廷给她的教育远远比她十五年所学的东西加起来还多,因为她从来就没有认真学过父母给她安排的课程。而几个月的g廷生活,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教会了她如何掩盖、如何虚伪和作假。
其实,她本来大可以不必如此辛苦,但是天生的尊严和高贵几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而她努力想要扮演的角色却叫她难以负荷。她就像是那种窃取了高位的普通人,时刻都在考虑自己的行动是否符合尊严的身份,时刻都在担心自己的风仪会不会遭到恶毒的评价。
很快,她就感到了厌倦,抱怨g廷的礼仪和规矩让她紧张。尤其是当她发现大多数人是毫无原则的恭维奉承她之后,她渐渐开始松懈下来。
不久,她有了第一个情人。那是一个贵族家中年轻的浪荡子,一个品格低俗的人,他们之间最后的了断是由我和那个人的决斗来解决的。
决斗完的那天晚上,她派人把我叫到她的房间。一反常态的凑上前来,我厌恶的看着她,把她推向一边,愤怒和羞愧使得她满脸通红,她的眼睛s出恶毒的光芒,她突然笑了:“菲拉斯,”她说,“你以为我能容忍被我的侍卫拒绝吗?”
“殿下,我只是您的侍卫。”我冷冷的说。
“不错,你是我的侍卫。菲拉斯,我知道你向我母亲发过誓要永远保护我,那么,我就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你永远都不能离开我!”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痛恨的表情,让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很快就有了第二个情人,接下来是第三个……她的娱乐之一,是看那些男人为她争风吃醋,所以她经常同时拥有几个情人。而那些男人们,也并非不乐意与这样一位身份高贵的女x来往。
对于她的一切,我都漠不关心,我只需要遵守我对安妮帕莎夫人的承诺,保证她的安全,这已经就足够了。这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沉重的束缚了。
她的蠢事一件接一件的层出不穷:她依附上了国王的情妇德·瓦尔公爵夫人;她公开抵触王后;她和玛特尔公主争夺情人;她在别人的挑唆下羞辱国王的枢密大臣……
g廷在放任了她的胡闹之后,终于决定给她教训——对她关上它的大门。这对于蓝基娅来说,无疑是难受得要死的一件事,并且大大刺激了她仅剩的自尊心。但是,她并不甘心,她把重返g廷的希望寄托在德·瓦尔公爵夫人身上,并甘愿去做公爵夫人要她去做的一切事情。
她去到安其拉顿,却在艾格拉丝公主的生日舞会上摔倒了。当我赶到的时候,她倒在地上,紧闭着眼睑,脸色苍白,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躺在那里的是一个失去灵魂的布娃娃。
不久,她醒了,而且失去了记忆。
2 梦幻拉西法尼亚
“你是谁?”她惊诧的看着我,黑色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迷惑,这让她的神情有一种奇特的无辜感,显得苍白而柔弱。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那种柔弱的表情突然撞进了我的心里,让我想起了安妮帕莎夫人……
“你到底是谁?”她又问了一遍,语气里是陌生的温柔。
“我是您的侍卫菲拉斯。”我意识到自己的失神,不由有点恼怒。
立即,迷惑消失了,就连一丝微微的惊慌都沉到深深的水底,她收敛起所有的表情,沉稳镇定的看着我:“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真的全部忘记了吗?我难以掩饰心中的惊讶和疑惑,试图在她脸上寻找些什么……她脖子下面露出的一大片莹白的肌肤,一瞥之后我匆忙移开视线:
“殿下是在找侍女吗?……请您回屋去,我会叫侍女们过来的。” 我冷冷的说,随即背转身离开了。
她真的全部忘记了吗?还是又在玩什么花样?……我沿着走廊匆匆向前走着,听说她看上了阿玛克尼亚公爵,不会是为了吸引公爵注意而又做什么蠢事吧……她像安妮帕莎夫人?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不,不是这样的……我放慢脚步,不得不承认,心中的平静被打破了。
她在看我,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目光一寸寸的在我脸上移动,耳边传来她带动呼吸的轻笑。
我终于不耐的睁开眼睛,意外对上一双微笑的眼眸,黑色的眸子闪闪发亮,好像黑夜里灿烂的星辰,令人震动。在极短的瞬间,那双眼睛里变幻着惊讶、窘迫的神情……她猝不及防的站起身来猛地向后退去,却惊叫着跌倒……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她是不会受伤的。而下一秒我发现自己以极快的速度跃起来,护着她,让自己垫在她的身下。
触碰到她的身体,并没有想象中的厌恶。她在我怀中抬起头来,吃惊的看着我,眼中飞快的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我也同样吃惊,为了自己不假思索的行为感到讶异。
她很快从我手臂之间挣脱出来,回到了门后她的卧室里。
黑暗中,我无法平静,她的眼睛,不可能是以前的蓝基娅所拥有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又一次开了,她脸上带着无奈和烦恼的痕迹,轻声对我说:“可以进来陪我睡吗?”
我没有拒绝。
我躺在她的床边,被心中的疑惑缠绕着,很近的地方,传来她轻浅的呼吸声。
也许我可以试探她一下。我对自己说,要不然,我会不得安宁的。而至于为什么我会不得安宁,我没有去想。
她睁大眼睛瞪着我,似乎被我的举动带来的惊骇弄懵了,等她回过神来,就坚决阻止了我的进一步行动。
她半跪在床上,拉起被单挡住身体,气急败坏,呼吸不稳,烛光照着她绯红的脸颊,我心里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陌生、不安却又带着轻微的渴望。
在知悉了她自己复杂众多的情人关系后,她的脸沉了下来,却又因为愤怒或者别的我不知道的原因而涨的通红。她一言不发的重新躺下去,沉默良久,才用犹豫的口气问我:“那…我和你……”
在得到我的回答后,她明显松了一口气,转身便沉沉睡去。
……
她忘记了,确实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在确定这个事实之后,我发现自己并没有意想中的轻松,一种陌生的情感触动着我,让我一夜未眠。
早晨,夏里莎夫人匆匆找到我,说殿下突然下了命令要立刻动身返回拉西法尼亚。她用略带不安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说:“殿下看起来心情十分糟糕,我真希望不会有什么事。”
会有什么事呢?我略带嘲讽的想,即使失去记忆,她依然是蓝基娅,她会改变吗?或者不如说,她会被期待改变吗?
回到拉西法尼亚最初一段时间,我很少见到她。但是她的一切,却慢慢的在城堡的每一个角落蔓延开来。
她开始关心她的财产和属地情况;她经常邀请过去她最讨厌的德薇拉夫人作伴;她对待她的臣仆也显然比过去更慈善,更温和。
最近发生的一件小事,起劲的在侍从中间流传着,几乎被他们作为经久不衰的一个话题反复谈论着。
事情是这样的,她的一个梳妆侍女在整理首饰匣的时候,不小心碰坏了公主的一个水晶饰品,却又正巧被进来的公主看见了。
“怎么了?”她问。
于是那可怜的女人战战兢兢的说了事情的经过,浑身颤抖着等待雨点般的责骂和处罚落下。
可是,什么也没有。
“唔。”她轻轻的哼了一声,“告诉伯瑞斯,让他来处理。”便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毫不关心似的走开了。
对自己的好运无法置信的侍女很快就把这件事当作一件了不得的新闻告诉了自己的同伴,继而就在城堡里流传开来。
当他们还停留在为她的宽容感恩的时候,很快,他们就进一步被她所征服了,谁也不准她的脾气,她向所有人展示她的宽厚和仁慈,而当她想的时候,她也可以摆出威严的样子,吓得仆从们战战兢兢。
不久,作为教导她骑马的老师,我再次见到了她。我注意到,比起在安其那顿,她的变化更大了,正如流传在她的臣仆们中间的那样——她和以前完全判若两人了。
她的整个神情都改变了,原先那种y郁和没j打采的慵懒早在她从昏睡中醒来那一刻就消失了。现在,她的眼睛中跳跃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光芒,清澈灵活的目光,像一条欢快的小溪,轻轻流过被她注视之人的身旁。
收回目光,她轻微的皱了皱眉,我知道,她并不想看见我。也许,我应该为此感到高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微微失望吧。
第一次把她举上马背的时候,感觉到她的身体僵了一下,似乎是抗拒我的触碰,但还是勉强不耐的接受了。
她渐渐放松下来,表情也自然生动了许多,很明显,完全驾驭那匹小母马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而我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很好的学生,大胆、认真而聪颖,很快就掌握了基本的技巧,从最开始的小心翼翼,变得急于在实践中获得更多的经验和乐趣。
于是,在一次散步中,经过一片缓坡地带时,她非但没有拉紧缰绳,反而起劲的怂恿胯下的马放开四蹄冲下斜坡。
我很快就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她的身影在马背上摇摇欲坠。我狠狠的夹紧马腹,赶上前去,靠近她的那匹突然发了疯的马,在并辔疾驰中大声喊道:
“松手,缰绳给我!”
她的脸上写着惊惶,我侧身抓过她的缰绳,费了很大的劲儿才使得失控的马恢复了镇静。
“菲拉斯……”她低声喊着,脸色惨白,“扶我下来。”她强自镇定的向我伸出手来。
我触到她冰凉的皮肤,不由涌起一种奇特的感觉,心中的怒火顿时熄灭了一半,
我轻轻的把她从马上举下来,她几乎是靠在我怀里浑身颤抖:
“太可怕了!我……”她停住没有说下去,脸上表现出懊恼羞愧的神色来,雪白的牙齿咬着嘴唇,我最后一丝怒气也消失了。
然而,这次意外并没有折损她的勇气,反而刺激起她更加强烈的意愿。随着她的骑术越来越熟稔,她渐渐习惯于在林间放马飞奔了。
她在马上动作平稳,身体柔软而灵活;漫步时风度高雅自持,而策马飞驰时又充满了热情和活力。而令人惊异的,她对疾驰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热爱,从她亮闪闪的眼睛,绯红的脸色和满足的叹息中可以看出深埋在她血y中的狂野和不羁。
“她骑起马来,你会感到惊奇呢,”看过她纵马奔驰的马夫说,“即使是男人也不过如此!”
“了不起!非常勇敢,非常灵活!”另一个人接着说,“他们都说她像安妮帕莎夫人,我说啊,她完全是公爵的样儿!天啊,愿老天叫他们安心,他们不用再为了她不得安宁了。”
是的,第一次,从她那苍白瘦弱的躯体上焕发出生命的活力,映s在她的身上,几乎是同样强烈的改变着她的面貌。
渐渐的,从她的身上焕发出一种新的东西,原本模糊不清的面貌清晰起来。她漆黑的眼睛和头发,白得透明的肤色,构成她的特殊的美。
当她沉静的时候,她是疏离的,仿佛在对所有人宣告她的高不可攀;当她注视着你的时候,她那长着浓黑睫毛的,令人赏心悦目的眼睛,直接而毫不造作的看着你,仿佛一直看到了你的心里,你会发现,很少有人能在这样的目光下安然自若;而当她微笑的时候,弯起嘴角,露出了雪白牙齿,这给她整个面容增添了一种奇异的色彩,让她光芒四s,轻易赢得人们的好感。
无论谁看见这个身体纤细、却充满不可思议活力,时而沉静,时而活跃,高贵又随和,优雅又亲切的少女,都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和喜悦。谁和她说过话,看见她毫不吝惜,慷慨赐予的微笑,看见她生动的、漂亮的脸孔,就会感到今天受宠若惊。
多么美好啊!她如此年轻,如此美丽,同时又充满了力量和活力,简直叫所有人倾倒。每个人脑子里都会浮现出这种想法。越来越多的人赶在她每天必经的路上,只为向她致敬,而她则用高雅而亲切的微笑作为回答。
我看着,越来越深的认识到,她不再是以前的蓝基娅了。我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现在住在她身体里的,是另一个人的灵魂。
仿佛上天把她原本应该拥有的天赋重新赋予了她,要给她的人生分外的补偿一样,把天x的高贵,柔美,智慧,全部还了回来。
没有任何人抱怨或者怀疑,即便有人觉得诧异,也立即被周围的赞美声淹没了。对于贝利亚特的人们来说,仿佛这才应该是他们的公主,他们的主人,他们的蓝基娅。
是的,她现在是一位和蔼的主人,高傲的女公爵,几乎是法玛公爵和安妮帕莎夫人所能创造出来的完美的后代。
“她是尼克拉斯的女儿,我早就知道她会像他,她小时候是被疾病折磨得变了x,现在,她终于恢复过来了,天啊,多幸福,感谢老天。”夏里莎不止一次哽咽着说。甚至连老伯瑞斯也微微动容。
蓝基娅·奥拉尼克拉·法玛,从一次短暂的昏迷中苏醒过来,回到了拉西法尼亚之后,便一跃成为了那里真正的女儿和令人仰慕的领主。
她似乎对纵马四处游荡充满了兴趣,我们的足迹几乎遍布大半个拉西法尼亚。她尤其喜欢在风景优美的地方流连。我许多次从背后情不自禁地望着她,看着她在大自然的景色面前感叹,沉默,兴奋,看着她带着真正的热爱注视着面前的山水湖泊,便觉得很难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望着那些景色的时候,她时而会露出忧郁的神色,仿佛回想起什么,但马上就消失了,一个微笑便掩盖了一切。
这个时候的她,比故意的疏离更加让人感到神秘,我看着她,心中无法平静,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她在想什么?在这样的她的面前,我开始有些迷惑了。
她最喜欢的地方,是开满紫丁香的原野。她站在那里,站在花海的中间,一动不动的,仿佛在凝神细听,脸上一片沉醉的神色。
我听见她轻轻的叹息,侧过脸来,看着我,眼里亮晶晶的:
“你知道吗,菲拉斯?”她忽然说,“我怀疑我永远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幸福,这样平静……”
我静静的看着她,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的大笑开了,是那种响亮的、无忧无虑的、显得幸福的笑声。
她笑着抛下我,一个人在那紫色的海洋中穿行奔跑,白色的身影像一个虚幻的j灵……
我站在那里,什么也不想,只是看着,用目光追随着那个白色的j灵……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慢慢移开视线,遥望这一片紫色海洋的边缘,太阳很耀眼,风很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而又不平常……
当我收回视线,惊觉在原野上失去了她的身影。
第一次,心中涌起一股慌乱的情绪。虽然理智站出来不失时机的提醒我,也许她只是躺倒在花丛中而已。我低下头,犹豫片刻,还是朝着她消失的方向走过去。我要保护她的安全,我这样对自己说。
紫色的花丛中露出一角白色的衣裙,我悄悄的走近,她躺在花丛中,姿势随意而优美,紫丁香环绕在她的周围。她闭着眼睛,脸孔带着动人的微笑,似乎在沉睡着。
我怔怔的看着,几乎忘记了一切……
太阳西斜,黄昏快要来到了。
“菲拉斯,”她笑着向我走来,眼睛中带着光芒四s的神采,几乎叫人不敢直视,“给你的。”她从背后拿出一个紫丁香编成的花环。
我心中流过一股模糊潜流,模糊得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怎么抓也把握不住,我压抑着内心的浮躁,力图平静的回答她:“我恐怕配不上殿下的好意。”
她听了,毫不在意的随手把花环挂在我的马耳朵上:“你不想要就扔了吧。”
我突然沉默了。
回去的路上,仿佛有股魔力吸引着我,我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的落在那个紫色的花环上,回程的路变得既漫长又短暂。
那是一个闷热的夜晚,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紫丁香的味道。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外面很安静,我却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在喧闹。那个紫丁香编成的,略显chu糙的花环静静的躺在桌子上,月光给它渡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辉。我走到窗前,天空中几乎看不到星星,只有高悬于树顶的,明亮而柔和的一轮圆月。我看着,心中有什么东西往下坠落,感觉甜蜜而又忧伤。
我渴望……渴望再度见到她……
然而,拉西法尼亚的雨季很快到来了。
不骑马的时候,她喜欢一个人呆在绿厅里,松散的挽着头发,穿一件单衣,斜倚在睡榻上看书。从花园里可以看见她的背影,娴静而安宁。
有时,她也会放弃独自一人的乐趣,转而叫人为她朗读诗歌或者小说。在那许多侍从中,她特别喜欢一个低沉柔和的嗓子,不止一次的称赞它,并且总是让它陪伴。
而那副好嗓子的主人,名叫费尔顿·西里,是一个有着俊俏面孔和温柔神情的年轻人,也是许多侍女追逐的中心。显然,他也和蓝基娅的其他臣仆一样,被她突如其来的魅力深深迷住了,略微不同的是,这个年轻人是真的爱上了,而且陷得很深。
我可以看到他们在讨论诗歌,她坐得离他很近,黑色的卷发几乎垂到了他的手臂上。她笑容可掬的和他谈话,g本没发觉她这情不自禁的微笑像毒药一样扩散在那年轻人的心头,令他感到一阵弥漫着欢乐的痛苦。
是的,从他那显然力图抑制的急促的呼吸,从他那闪烁着光芒的眼睛上,都不难看出在他内心燃烧的火焰。我几乎可以听见他的心在叹息,在说,多么可爱的人,却又多么高不可攀啊。
我有点恼恨,她那几乎可以欺骗任何人的笑容太刺眼,x口有什么在突突的往外跳,令我浑身不舒服。闲谈的中间,她似乎有意无意的朝花园中看来,可是她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把她那美丽的脑袋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于是,那优美动人的朗读声又响了起来。
我站在那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还要靠近,难道就是为了把这副令我觉得有些不舒服的画面看的更清楚吗?
声音渐渐低下去了,他望着她,因为难掩内心的激动而面孔发红,嘴唇微微哆嗦。
“呵,读下去,”她说,半闭着眼睛,在那长长的睫毛遮掩下闪现出温柔的眼神,于是他就继续读下去,用他美丽的嗓音充满感情的朗读着,消耗掉整个下午。
费尔顿对他的女主人的感情很快成为公开的秘密,却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惊奇。然而,和那些仰慕着她的,争相为她披上披肩,拉开椅子,或者是为她捡起一块手帕,如果她今天对他们笑了,就足够他们兴奋激动一整天的侍从们不同,他的感情明显要热烈和难以磨灭得多。我曾经撞见费拉尔偷偷亲吻她的披肩,虔诚而热烈,附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他看见我,站起身来,眼睛里流露出挑衅和傲然的神情,仿佛在说,啊,是的,你尽管嘲笑我吧,我爱上了,尽管我得不到,但是我还是爱上了……
是的,尽管你爱上了,可是你得不到……
我觉得很烦躁,有什么东西在内心冲撞着,找不到出口。
她在花园里,睡着了。我所熟悉的身躯就躺在这棵栎树下面的草地上,一件金线绣花的披肩从她的肩膀上滑了下来,一半拖在地上;她的头发披散着,缠绕在她的身上,胳膊上,使她看起来像一个树j;。在那端正的带着浅浅粉色的脸上,没有一丝烦恼的痕迹,她睡着的脸容有一种奇特的光辉,纯洁无暇的像个孩子;两只纤细柔嫩的手从裙子的褶皱中露出来,其中一只还压在一本翻开的书页上。
我鬼使神差的向着她弯下腰去,几乎是颤抖的拉起她的一缕头发,低下我的头……我的脸孔发热,几乎是羞辱的记起了自己曾经嘲笑过费尔顿。我放开手,倒退了几步,下定决心不被这副画面诱惑似的,转身离开了。
我匆匆的走着,脑海中却浮现出费尔顿站在绿厅,披肩从他手里缓缓滑下去的情景。他看着我,傲然的神色中透着无法掩饰的悲哀:
“如果你不明白这种感情,那么你就更糟了。”他那神色仿佛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我极力掩饰着心中的激荡,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直到走到了马厩边上才清醒过来。
那之后,我一直没有再看见过蓝基娅。直到某一天,我转过走廊,走进大厅,便突然看见了她。
我的心仿佛被什么击中,一下子被填满了,所有的疑问都消失不见了,眼中只能看见她。
她穿着白色丝绸的裙子,站在那里让画师给她画像。她的头发浓密而弯曲,像抹了油一样光亮,披散在身上像是那些戴着花冠的林中仙女;而她向来是不喜欢过多的装饰的,一串珍珠的项链围在她的颈项间;她的皮肤像牛n一样白皙而泛着光泽,她整个人闪闪发光,叫人完全无法移开视线。
她看见我,突然对我笑了笑,我的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她眨眨眼睛,用眼神表示出她的不耐烦。我默不作声的走到画师的身后,用热切的,或者别的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目光紧紧的看着她。
我用目光描摹着她脸上每一次表情的细微萌动,她的每一个眼神,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悲哀。
画作终于完成了,她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似乎想要跑过来,却直直的向前倒去。
那一瞬间,她紧闭的双眼在我眼前无限放大,我冲过去,把她紧紧的抱住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淹没了我,她的腰、她的肩、她的柔软,在我怀中变得无比清晰;她的头发中传来好闻的淡淡清香,温热小巧的耳朵就在我的眼前。恍惚中,怀中的人挣扎了起来,四周的嘈杂声提醒了我,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她的气息留在身体里一样。我强迫自己放开手,不再看她,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我曾经天真的以为,她会永远属于这里,属于拉西法尼亚。
可是,我错了。
她半倚在她经常躺的那张卧榻之上,姿态优美随意。当我走到近旁,她抬起头来看着我,目光直直地s在我脸上,热切而又深刻。我的心颤动了一下。虽然我知道她的目光有时候并没有什么含义,仅仅只是单纯的因为她喜欢这样看人而已,但却依然忍不住为了她的眼神而心动。
但是,这一次有所不同,她的眼中流光溢彩,带着新鲜的情感:
“菲拉斯,”她微笑着,指着一封信叫我看,“我们要回g廷了。”
g廷?那么说他们想叫她回去了?
我沉默的看着她,她毫不顾忌的表现着她的兴奋和新奇。
好吧,我对自己说,也许g廷会让她清醒过来,或者变成以前的那个……以前…的蓝基娅么?突然之间,一种巨大的恐惧抓住了我的心,让我觉得窒息。不,她不能……我狂乱的想着,因为我…因为我……我像被雷电击中一样的愣住了,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明白了自己痛苦的情感……
(未完,下集预告 3 g廷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