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谁是内应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更新时间201352317:21:21字数:2671
九月二十一,应天府,江阴县城,县衙
江阴县县令姓王名淮安,书生一个,到任刚两年,急于升官,常常劳民伤财做些面子工作。此人典型的庸官一个,治理无能,玩弄权术,但苦于被府尹大人厌恶,一直不得升迁,他也经常为此事苦恼。
不过,眼下最令他头疼的是,这庙堂之争愈演愈烈,已经波及到他这等九品小官了。前几日,府尹差人来信,信中隐晦提到当今“九千岁”之事,称其他县不少都在为其修建生祠,要他看清局面,休要误判大势,站错队伍。
这日清早,王淮安漱洗完毕,到书房料理公事。岂料就在他刚到书房还未坐下之时,县衙何师爷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口中大喊:“不得了了,老爷,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王大县令眉头一挑,叱道:“慌什么!本官经常教导你们要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你我都是官府中人,为圣上办事,哪有如此惊慌的道理?你……”
他还准备长篇大论的教育一下,读书人嘛,总喜欢时不时彰显一下自己的满腹经纶。可话没说完,就被何师爷打断了:“今早来报,唐府与振威镖局所押运的镖车昨日夜间在十里渡驿站被劫,只有总镖头张秉及副总镖头李均侥幸逃脱!”
何师爷这一番话令王淮安如遭雷击一般,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唐府的势力他是知道的,这押镖他也是知道的,甚至他猜到这里面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他不想趟这浑水,所以不闻不问。可如今这镖出事了,还是在他管辖之内,这要是问起来可真是乌纱不保了。
这位何师爷颇有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气势,还没等王淮安缓过神来,又说道:“昨夜唐府惨遭灭门,府中上下逃得性命的只有唐学智的女儿唐飞燕……老爷,你怎么了?”
王淮安双腿一软,扑通一下坐在地上,手捂胸口,口喘粗气,脸色涨红。何师爷吓得不敢再说了,赶忙过去拍打后背,这县令再有个三长两短,那这县城就真乱了。
“呼……”,王淮安长长地出了这口气,差点被憋死。在何师爷的搀扶下,他瘫坐到了太师椅上,面色忽喜忽悲,却始终不说话。
何师爷偷偷观瞧,暗想这县令老爷莫不是被吓疯了?上前问道:“老爷,您看,这事怎么处理?”
王淮安定了定神说道:“据实上报府衙,即刻派人快马前去。我先去唐府,你安排人手保护唐大小姐,然后与我前去十里渡。”
何师爷答了声是,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振威镖局那边?该如何处理?那两名镖师身受重伤,已被送回镖局。”
王淮安想都没想,不耐烦地随口道:“先不管他,让他暂且养伤。我们现在要以唐府这边为重,镖局那边你随便派个人过去看着就好了。”
当王淮安站在唐府大门的时候,心中百感交集。这沉重的大门依旧是庄严肃穆,比县衙还有气势,只是谁曾想到这府中的人一夜之间俱已命丧黄泉。不论达官富贵,或是布衣百姓,在死亡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他叹了口气,感慨了一下世事无常,迈步进了唐府。
衙役在前边带路,来到了起火的后院。刚进后院,一股刺鼻的烧焦味儿直冲面门,王淮安捂着口鼻,不断的挥着袖子。
与前面院落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地狱。虽然尸首已经被整齐的摆放在一边,盖上白布,但焚烧的味道依旧很浓,随处可见干涸的血迹。衙役们在焦黑的废墟中仔细滴搜查着,寻找可能发现的蛛丝马迹,王淮安将仵作叫到身边,询问现场情况。
“县令大人,属下已经将所有尸体都检查过了,大部分容貌已经不可辨认,个别尸首可根据身上配饰判断身份。死者大多为咽喉被毒针射中,毒性强烈,当场死亡。以属下判断,昨夜匪徒应是后院纵火,藏于暗中,待救火之人前来,以暗器毒针射杀。衙役们还发现,现场并没有匪徒的尸体,依照唐府人口数与尸体数比较,数目符合,只剩唐飞燕一人。”
王淮安听完之后,来到尸体旁边,疑惑的问:“若是如此,匪徒们怎么会断定唐府中人不会逃跑,必定全来救火呢?且依照你所说,匪徒人数应不会少,又是怎样混入唐府不被发现的呢?”
仵作跟上前低声道:“大人,恕小人多嘴,此事…此事恐有内应!”
王淮安听得此言,猛地转回身,双目厉视,那仵作只是低头,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何师爷带人进了后院,王淮安见了,招手将他叫过来,问道:“镖局那边,你可派人去了?”
何师爷一愣,不知老爷为何又问这个,如实答道:“尚未派人,县衙人手不够,依照您的意思,部分在唐府,部分随您前去十里渡。”
王淮安双手背后,略作思索,果断的说道:“马上派人看住镖局,若有动静立刻回报!”
在后院布置了一下,他领着何师爷前去探望唐飞燕。虽说唐府已是灭门之祸,但终是有幸存之人,像这等名门望族,背后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东山再起也并非不可能。若是此时前去探望,不亚于雪中送炭,拉进一下彼此关系,或许日后升迁也有帮助。
唐飞燕是唐学智的独生女儿,年方二十,深受唐家上下的喜爱,是唐府的掌上明珠。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府中之人,外人只知有大小姐,却不知相貌如何,便是王淮安也只是在初次拜访唐府时偶见一面。故此女始终给人一种神秘的色彩,大街小巷的谣传也逐渐多了起来,譬如:相貌丑陋、脾气暴躁,又或者精神失常等等。有道是三人成虎,后来大家也就真的认为唐飞燕必定有什么缺陷。
此次府中惨案,唐飞燕侥幸逃得性命,成为了惨案的唯一目击者,倒是令王淮安有些意外。依照她所说,大火是在三更时分烧起来的,而且火势只在后院,并没有蔓延。她是被家中仆人护卫救火声所吵醒的,见后院起火,也是惊慌失措,急忙披上衣服打着灯笼前去。可谁知太过着急,半路上不慎滑了一跤,灯笼也摔灭了。
就在她摸索着将要走到后院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然后就没有知觉了。是衙役们发现了她,将她救醒的。见她讲述之时哭哭啼啼不停,不能自已,显然依旧沉浸在悲痛之中,王淮安很是同情,安慰了几句,让她好生休息,然后带上人手赶奔十里渡。
此时的十里渡驿站在众人眼中就如同屠宰场一般,到处是尸体,个个身首异处,浓重的血腥气味令人有些作呕,暗红的血好像某种奇怪的符号,将地面勾勒的纵横交错。
很多衙役见到这场景都是面色苍白,呕吐不止,就连那老仵作都已是手脚哆嗦,不敢近前。王淮安以袖掩鼻,面如土色,看着衙役们清理着现场,靴子踩在浓稠的血水中,啪叽啪叽的声音令他不想再多呆下去。他留下部分衙役,带着师爷跟几名随从匆匆返回县城。
“大人,您有什么头绪吗?”回来的途中,师爷看到自家大人在马背上发呆,开口问道。
王淮安看着师爷笑眯眯的眼睛,摇了摇头,反问道:“你可知这唐府为何请振威镖局押送此镖?”
师爷收起笑脸,有些尴尬的说道:“大人,属下在这县城做了十几年的师爷,认识的人多了,自然知道些许,大人不必如此怀疑属下。唐家大老爷说过,这江阴县城,唯一值得深交的就只有振威镖局的总镖头张秉了,他二人可以说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王淮安嘿嘿冷笑,扬起马鞭,“啪!”的一声,扬起尘土而去。
“只怕这次,他看错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