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户人家第30部分阅读
朱户人家 作者:肉书屋
的慈母以子为荣之态。若是不知道的,大概甚至会以为林华清才是她的嫡子……
从第一次见到赵氏时,于清瑶就有这种感觉。如今这样看着,更觉得林华清虽然是庶子的身份,可在勇义侯府却甚有地位似的。而且,林华清说话间,对自己的嫡母是真的温善百倍。只是,那般甜言蜜语,讨人欢心的话,怎么听都透着一分别扭。
忽然想起在相国寺那一夜,想起林华清在佛堂中那潇涩的身影,于清瑶便总觉得眼前这和眭的一幕透着那样的虚伪。
或许,满堂欢言笑语中,只有那位三公子才是最真实的,毫不掩饰地和林华清斗着嘴,带着淡淡的轻蔑。
“我都不知道四弟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咱们林家再怎样说也算是军中出身。现在连郭家的小子都奔赴边缰了,可四弟你怎么就没半分动静呢?就是你真是文弱一书生,上不了战场,可你到底也跟着沈探花学习多年,总不会真的只学了那么一手书画之技吧?常言道: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我林家身受皇恩,自然更该为皇家出力。四弟,你难道就没想过要参加科举之试,为我林家扬名吗?”
林震昌这样的话一说出来,满堂的人都不由得转目相看。拜过公婆,祭过祠堂,也奉过礼物的于清瑶,原本正在微笑在着回应赵氏的问题。这会儿,也不得不转过头去看坐在身边的林华清。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丝担忧之色,好似真的有些忐忑一样。
不知是不是觉察到于清瑶的目光,林华清眼角瞥了她一眼,便低笑道:“三哥,你自幼随父亲勤习武艺,身手过人且不去提,更研读兵书,机敏过人。来年的武举,你必是高中的咱们林家的未来,就都在你一人身上了。”
迎着众人的注目,他居然仍然若无其事地接着说道:“至于我,我不成,武不就,也就是在外面胡乱玩玩,打发了时间也就罢了。左右,咱们林家也有三哥光耀门楣呢”说着话,他转过头去,对着赵氏笑笑,竟似撒娇般道:“母亲,你总不会因为孩儿没本事,就不管孩儿了吧?”
“这孩子……”赵氏嗔怪着,可眼角却是瞥向身边阴下脸去的勇义侯。“咱们家家业虽大,可还要靠着你们兄弟维系才能世代昌盛。华清,你如今也娶了妻子,是该收收心了……”转过头,赵氏看着于清瑶,笑道:“清瑶,你如今嫁进门,可要多多嫁华清上进才是。”
于清瑶微笑,正想随口应下,林华清却已经一把拉住她,笑着道:“母亲,您帮我娶个媳妇难道就是让她来管着我吗?如果是那样,我可是不依的……难道母亲真的烦了孩儿,才这样硬逼着孩儿……”
林华清一句话还没说完,勇义侯已经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目光扫过抬头望他的众人,冷冷地挥了挥手,“时候不早了,都散了吧”负手转开,又回头叫林震昌:“三儿,陪我骑马去。”
林震昌应了一声,也跳起身追了出去。
众人自然都立刻起身,恭送老爷子出去。于清瑶自然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还是赵氏拉着她劝慰:“你莫要怕,你父亲这个人就是这个脾气,不是因为你……”说着,又转头去教训林华清:“你这孩子也是的,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虽然母亲知道你一心只在书画上,想要成为一代大家。可是,你父亲是个什么心思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就是当着他的面敷衍他几句又有什么呢?”
林华清笑嘻嘻的,却不以为意。“我知道了,母亲。下次在父亲面前我一定说自己立志考个状元回来对了,母亲,这几日桃花开得正艳,不如哪一日,我为您画一幅桃花美人图吧”
“还美人呢?都这本年纪了……”掩面低笑,赵氏嗔道:“你啊与清瑶新婚燕尔,还是多陪陪她吧”
林华清笑着应了,可神情间却仍是慵懒之态,好像并不把赵氏的话放在心上。赵氏见了,却也不着恼,只是又笑着叮嘱几句“明个儿去岳家莫要失礼”之类的话。又吩咐身边的妈妈:“明个四爷要带去的礼单可都备下了?拿来给四太太过下目。”
于清瑶忙推辞,却推不过,只好接过粗粗看了遍。在出嫁前,于清瑶也跟着大嫂学过如何处理家事,粗看这份三朝回门的礼单,已经算是颇为丰富。想来,赵氏也是动了番心思的。看过礼单,她自然千恩万谢。
赵氏却是轻轻拍着她的手,温言道:“你既嫁入我们林家,就是林家的人,我自然是要护着你的。”声音平和,可目光中透出的那一抹精光,于清瑶却是不喜。
闲话片刻,终于还是散了。和两房兄嫂在宣华院门前再三辞别。于清瑶才随在林华清身后慢慢往他们住的兰居走去。
不知是不是有意的,柳絮和四儿落在了后头,离着他们有了一面距离。
两个人默默走上石径,绕过粉墙,穿过桃花林,在这春风盎然的花园中漫步而行。
终于,还是于清瑶先开了口:“是不是很辛苦?”
林华清默然,过了一会儿才低笑出声:“有什么辛苦?吃喝玩乐,做一个纨绔子弟,是会让人上瘾的……我是说真的,如果让你也过几天我这样的生活,什么也不必操心,只要花钱找乐子,你一定会觉得很舒心。”
“我想也是……”于清瑶低笑,偏了头,静默片刻后又道:“一个月两个月,应该会开心。可是时日长了,总是少了些什么……林华清,你真的不想考科举吗?虽是庶出,可你就不想争一口气,为自己搏一个光明的前程?”她的声音稍顿,才又道:“就像我二哥一样,如今也算是朝廷命官,他日……”
“那他现在如何?”林华清的问题,让于清瑶默然。虽然是朝廷命官,可是在母亲面前,也不过还是个庶子罢了。
没有等待她的回答,林华清只是笑着问道:“于清瑶,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没有想到林华清会突然问这样的话,于清瑶沉默片刻,才反问道:“你呢?真的像刚才所说,只想做个混吃混喝的纨绔子弟?年少时,人家还赞你风流,等你老了,人家就要说你是老不正经了”
被于清瑶最后的话惊到,林华清看她半晌,才失笑出声:“老不正经?这哪里像个侯府千金说的话?于清瑶,你在陆初五那儿都学了什么?”
于清瑶没有回话,只是笑着抿唇。林华清也没有再追问,只是淡淡笑道:“功名利禄,自然是诱人。可是如果没有足以让所有压在你身上的人俯首的力量,功名利禄又算什么呢?其实,我真的不求那些功名利禄……这些年来,我早就看淡了。什么恩怨情仇,什么嫡庶之争,什么真什么假……这些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我所求的,也不过是一方悠然天地,知己相伴罢了……”
他低低笑着,转过头来,望着于清瑶,笑道:“只不知,天地何在?知己是谁?清瑶,你说,似我这样的人,可会寻到知己?”。。
第五章 陪嫁之人
“太太……”
听到低唤声,于清瑶醒过神来,抬起头,看看在叫她的柳絮,再看看堂前院里站的一堆奴婢,不禁微觉悻然。
都怪那人,说出那样的话,害她这会儿竟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失神。虽然心里着恼,可是想起之前自宣华院中出来后,林华清说的那些话,她还是忍不住心里怪怪的。
林华清的皮相生得太好,哪怕说的是不知真假的话,那样深深地凝视,都会让人觉得砰然心跳。
奇怪的,就算她自己一个劲地说着,他说的都是假话,不过是本性风流,随意调戏,可过后却仍不由自主地一再回想起他的目光,他的话。
很奇怪的,虽然经历了痛苦的童年,可是林华清的心底却似乎没有太多的仇恨。哪怕是在她面前也不过淡淡地说:“我要一方悠然天地,知己相伴……”听起来,倒似富贵闲人想要避世隐居的架势。曾几何时,她的愿望也不过如此。
那时候,她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会问:“既然如此,你怎么不离开侯府,另立门户?”一句话问出,她才觉自己逾越了。
却不想林华清竟然正色答她:“若我现在一无所有,却自立门户,那是无能的逃避。”他回过头来,望着她,灿然而笑:“我若另立门户时,定然是该风风光光,名正言顺地了开这座宅院,绝不要让人笑我是丧家之犬。”
那一刻,她在那人身上忽然看到些她之前从没有留意到的东西。可是,到底是什么,她却又有些说不清楚……
回过神,瞥了眼低声轻咳的柳絮,于清瑶笑了笑,转目去看那些下人中站得最前的四儿和五儿。一群奴婢,除了四儿、五儿正值花样年纪,其他的不是年纪大就是年纪小。最关键的是,除了几个仆妇外,一干丫鬟里头居然都是梳着双丫髻的。
虽然早从柳絮口中听到消息,可是于清瑶真看到,还是忍不住惊讶。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林华清是个风流,花名在外的人,可偏偏他这后院里,别说妾,居然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没有妾,倒还好说。一般世家子弟,未娶正妻之前,少有纳妾。像她家风流三哥一样婚前有妾有子的另算了。可通房丫头,一般来说,贵族公子初晓人事时,身边就会安排这样的丫头了。怎么林华清那么风流的人,反倒身边却没了这样的人呢?
因初来乍到,对原本就在兰院中做事一众仆妇,于清瑶并没有多敲打,不过粗粗认识了一遍,又叫柳絮开了钱匣,每个人赏了一吊钱。没有由柳絮经手,钱由她手中亲自赏出。于清瑶看着那些仆妇丫头一个接着一个跪在面前说着吉利话,千恩万谢,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
钱不在多少,可由谁的手接过,却是关键。若是柳絮赏出去,就另是一番滋味了。她要这些人都知道,这座兰院中,现在是由谁当家作主。
两个大丫头四儿、五儿,自然不能只赏一吊钱,于清瑶逐散众人后,直接赏了两人一人一只荷包,荷包里是一枚小银锭。却是之前过年时田氏赏她的,足有一两重,正是一贯千钱。也当得大丫鬟的一个月月例了。
“你们两个的名字却是有趣,听着像是姐妹……”她低声说笑,四儿听了便立刻脆声应道:“奴婢等的名字是四爷起的。那会儿,奴婢还怕这个四字是犯了他的忌讳,可四爷却怎么也不敢改。只说在奴婢等之前,他屋里已经嫁出去三个丫头,这样顺下来,奴婢可不是真得叫四儿嘛”
见于清瑶微怔之后笑起来,四儿忙又笑道:“好叫太太知道,四爷身边的两个小厮,一个叫阿大,一个叫小子,奴婢们就说四爷取的名字都是怪怪的,他偏说乡下人都说叫个贱名好养活,他那是为咱们好还起这样顺口的名字。”
闻言失笑,想想,倒像是林华清的作派。正自说笑,雪儿已经领了陪嫁家人进了院。眼看着跟在雪儿身后的一群人,于清瑶一时间倒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前世里,她嫁与杜东元时,身边只有一个雪儿,哪有什么陪嫁的家人呢?这世却是不同。随着她嫁入勇义侯府的,除了雪儿、柳絮两个贴身丫鬟外,还另有两家陪嫁家人。这两家人,都是安乐侯府的家生子,从祖上就是安乐侯府的奴才。虽然说在府里并不是多么受重用的人家,可至少表面上的忠诚还是有的。
这两家人一户姓陆,和雪儿倒是一个祖上的。另一户则是姓于,是早年的某任老侯爷亲自赐过姓的。从前也曾在侯府里风光一时,可是到了这辈上,却已经败落。
因为是陪嫁过来的家人,这会儿,也就没有那么多避讳。两家的男男女女,都一通带到了兰院,就在院里候着。
虽是头一遭见着这些人。可是雪儿和柳絮早就把这两家人的底细打听得清清楚楚,有什么本事,犯过什么错,都一一向于清瑶说明。所以这会儿见到,于清瑶倒也不觉得陌生。
那于家当家的男人,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不知是不是一直过得不好,连背都佝偻了。可是他的儿子,那个叫大力的青年却是身强力壮,看起来就是有一把力气。除了刚进来时给于清瑶行过礼过,就一直梗着脖子,站在父亲于得贵后面,看起来倒很是精神。
而陆家,最惹人注意的却是那个穿得干净利落的妇人,虽然面容平凡,看着也有三十多岁了,可一双眼却很亮。而被她牵在手上的女儿也生得一双好眼,不过十二、三的年纪,生得极是水灵,皮肤也白,虽有几分像雪儿,却比雪儿更漂亮三分。
雪儿背着人时,就和于清瑶说过,她这个没出三代的堂妹香坠打小就漂亮。她的堂婶早年还起过心,想把小堂妹送到五少那里,却没想到最后她们家成了陪嫁的。
一眼粗粗扫过,于清瑶心中已有了成算,笑着啜了口茶,她合上手中的茶盖,不徐不缓地笑道:“母亲既然选了你们两家做我的陪嫁,那想来你们两家必是好的,我心里对你们也很是放心。可是,既然你们现在的卖身契是在我的手中,成了我的奴仆,那有些话我却要先说清楚的。”
放下手中的茶盏,她的目光自那陆家婶子脸上又移到于大力身上,最后却是落在了于得贵脸上。
“你们也都是家中老人,想来听也听过我的事了。我自认是个性子好的人,像那些虐待奴仆的事,是做不出来的。不过,我的性子虽好,可生平最恨的却是被人瞒骗……”说着这话的时候,她抿起嘴角,轻轻地笑了起来:“似那种背主忤逆的小人,便是落得再悲惨的下场,世人也只会拍手叫好……”
声音冷淡,带出一股肃杀之气,可偏偏她的脸上却仍是带着云淡风轻的笑。“莫被我吓到了我这个主子的性子是真的很好。凡是忠心做事,老实做人的,我自然会好生相待……”
抬眼瞥了眼柳絮,柳絮便再打开钱匣。原本已经半空的钱匣,这会儿又已经装得满满的。柳絮甚至有意无意地把匣子倾斜了些,正好让立在堂前的众人看个清楚。这一次,没有亲自发赏钱,于清瑶只是端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啜着茶,看着众人一一上前,自柳絮手中领赏。
安乐侯府的人和兰院的旧人,不能一样对待。如果她也似刚才一样亲自打赏,这些安乐侯府出来的老人,只会瞧不起她。说不定还要在背后说些什么“到底是庶女,哪有半分侯府千金的架势”……
“母亲与我的陪嫁中,在郊外,有一座农庄,正需要人去打理。于管事,我知道你从前也曾在农庄里管过事。不如,你便去为我打理那农庄吧”
没有现出惊喜之色,于得贵只是应了一声,上前谢恩。平静地看他半晌,于清瑶嘴角的笑意更浓。
“那庄上到底是产了什么,田地都租给了哪些人,租子收得如何,你又对那庄上是个什么看法,日后打算怎么打理……此去农庄,要细细想清了,记好了,过得七日后,写在纸上呈给我。”
于得贵怔了怔,想想,才沉声道:“小、太太,您看那庄上该怎么办,怎么说,老奴怎么做就是了……”
“那农庄,我还未曾去过,既不知根知底,又不晓得农事,又如何知道该怎么办呢?于管事,你也不必这么谨慎。我既然敢委派你去打理农庄,自然会看重你的意见。你也不必藏着掖着,有什么主意尽管直说就是……还有,你这一家人,都随你去庄上就是。彼此间有个照应。若是日后另有差事,我再唤人召唤就是……”
听到于家人都去农庄上,陆家婶子立刻撇了撇嘴,露出一丝嘲弄之色。反是于大力,连同他和那两个不过十岁左右,模样平凡的妹子都现出喜色。
将众人神情都一一看在眼中,于清瑶也不说别的,只笑着叫柳絮给了盘缠,出了书信,便雪儿先送于家的人出去。只留了陆家的人在院中等着问话。
和于家,皆由于得贵作主不同,这陆家的当家人明显是陆家婶子。于家的人才一出去,她立刻就笑着凑上前:“太太,老奴之前在府里时,也曾侍候过老太太的,只是后来嫁了人就没福气再见老太太的面。刚才我一瞧太太,那通体的气派,真是和老太太一模一样……”
听得忍不住抿唇浅笑,于清瑶淡淡道:“原来陆妈妈是侍候过母亲的,如此我倒是失礼了。”
“哪有啊,奴婢可当不起太太赐座……”陆婶子呵呵笑着,还要谢座,却发觉于清瑶根本就没有要赐座的意思,脸上的笑转为干笑,她仍陪着笑道:“太太,老奴虽然现在不中用了,可好歹对大户人家的规矩都知道,您看,您进进出出的,可不也是需要个办事的妈妈跟在左右嘛”
“陆妈妈说得极是,早前,我还和母亲说,不妨把许妈妈也赏了我算了。可是母亲总说许妈妈她还真是舍不得,不肯把她的卖身契转给我,只肯先让我用着,算是帮我几年……明个儿,还真要记得把许妈妈带回来才是。”
她的话才说完,陆婶子已经变了脸色,嗫嚅着,虽然眼底有愤愤之色,却到底没敢说什么。扭头去瞧,雪儿却仍然没有转回来。
于清瑶也不去看她,只是笑道:“我记得陆妈妈从前也是针线上的,不如,先就负责针线上的活计吧。咱们兰院里放在府里马厩里的车马就由陆富贵管着……”看着忙恭声应声,一副老好人模样的陆富贵,于清瑶笑了笑,又道:“香坠就留在内院里,先做个小丫头。柱子还是个孩子,倒也不必和你们夫妻俩一起住在外宅那头的院子里,也就留在内院里,先充个小厮罢了,也帮着院里的丫头们在二门上传传话好了……”
陆婶子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于清瑶却已经掩面打了哈欠,连她说话的机会都不曾给,只是笑着道:“柳絮,之前我和四爷说过让他的小厮在外面候着,领人去杂役大院那头。你这会打发个丫头带着陆妈妈他们两口子过去吧”
柳絮应了一声,却没有直接去叫人,而是笑着唤了四儿,让她指派人带了陆氏夫妇出去。又让五儿把那蹲在那儿一直啃着手指头,才七八岁模样的男娃领到后面耳房去。又笑着拉了香坠:“这个妹妹看着真是水灵,一双手又软又细,想来是没做过粗活的。太太,您瞧着该怎么安排呢?”
她这话还没说完,那香坠突然跪在地上,叫道:“太太,奴婢自小跟着母亲学过怎么侍候人的。您就留我在您身边侍候吧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地侍候您和爷的……”。。
第六章 随你何去何
从
正在向房里走的于清瑶停下脚步,回过头,望着跪在地上的香坠,脸上浮上一层奇怪的微笑。
“尽心尽力侍候我和——爷……”听到香坠的话,再联想到雪儿从前说的那些事情,于清瑶如果还听不出这丫头是个什么意思,那就真是个傻子了。
低声轻笑,她转回来又坐回原位,淡淡问道:“多大了?”
“回太太,奴婢今年十三了。”
“十三,也是不小了,怪不得……”已经会为自己打算了。只是这个主意拿得似乎是有些大啊
于清瑶脸上的笑容仍然温善,可眼眸却显深沉,柳絮在旁偷眼瞧着,又去看跪在地上的香坠,眉毛就皱了起来。
“你且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瞧瞧。”于清瑶淡淡笑着,目光在香坠略带几分羞怯的小脸上细细打量。眉眼尚未长开,这香坠的脸上还带着三分稚气,可是眉档唇边却又有三分春色。这丫头,若再长上几年,大概也是个和叶吟霜一样的女子。
“模样倒生得周正,既然你也知道些规矩,那就留在我身边吧暂且,就先做个三等丫头。”看着香坠乍喜又忧的神情,于清瑶淡淡道:“就是柳絮、雪儿这样的一等丫鬟,也是从三等慢慢做起的。”
香坠脸上一红,忙叩头应是。柳絮在旁瞧着,有心同于清瑶说些什么,可想了想,却还是按下不说。正在这时候,雪儿自外转回来,一进门,就听到香坠在说:“谢太太恩典,以后奴婢定会用心好好侍候太太和四爷的……”
一听这话,雪儿的脸色就变了。竟是几步窜过来,出声叫道:“小……太太,你要留香坠在您身边吗?”
看着雪儿涨红的脸,急切的眼神,于清瑶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雪儿,香坠若是论亲,与你本是同宗姐妹,日后你也是有伴了……”
“谁要她作伴呢?”雪儿低声嘀咕一声,冷眼瞥了眼香坠,绕过去,扶住起身的于清瑶。也不理留在门外的香坠是不是听到,竟直接道:“小姐,那个丫头你留不得。我之前不是和您说过了吗?这丫头和她娘一样,心气高着呢总是想着麻雀变凤凰,您要是留她在跟前,哪儿说得好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儿啊万一咱们姑父他……”之后的话,雪儿到底没有说出来。只是盯着于清瑶,好像就等着她说立刻把香坠赶出去一样。
瞧着她的样子,于清瑶不禁失笑。见雪儿嘟起唇,便忍下笑意。雪儿为她着想,她自然是知道的。尤其是在雪儿急得忘了必变招呼,直接叫出小姐后,她更是心里欢喜。可是香坠……
“雪儿,难得这个香坠是个知根底的,模样长得也还算好,留下来未尝不是件好事。”
“小姐,”惊讶地看着低语的于清瑶,雪儿怔了半晌,突然悲从中来,想要压下,却到底还是流下了泪水。“小姐,你心里一定很苦……”
虽然已经走进了内室,可是看着雪儿这般模样,于清瑶还是不由得望向外头。
没有去解释,她只劝道:“快莫要哭了,让人瞧见,反倒要说闲话。”
她这一说,雪儿立刻止了眼泪:“我不哭,我不能给小姐……不,不能给太太添麻烦”
于清瑶抿唇浅笑,却没有说话。
似她这样,新婚第二日,已想着要给丈夫纳妾或是觅个通房丫头的女人,大概是没有吧?这样想,她也觉得自己很是可笑。可是虽是这样做了,她却并不觉得自己如雪儿所说——心很苦。
这世上的男人,哪个是不偷腥的?夫妻做得长久了,总会厌倦的。别说本是与她没有什么感情的林华清,就是那些曾恩爱得令人艳羡的夫妻,不也是如此?前世今生,她就没有见过哪个男人不纳妾不要通房丫头的。
不过,这一世,她觉得乖巧了。男人想要妾,想要通房丫头,那就许他好了。反正,她的心又不在他身上……
目光微瞬,于清瑶把目光转向窗外,望着那自墙外探进的一枝红杏,目光有些恍惚。
“太太……”听到低唤声,她回过头,看着正走进来的柳絮,笑着招了招手。
柳絮走近,低声回了把香坠安置在哪里后,又看了看雪儿,才道:“太太,雪儿她最了解自己的堂妹了,您不妨听听雪儿的意思……”
雪儿挑眉,“我刚才都和小、太太说了……”
于清瑶笑睨着柳絮,觉得她今日肯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枉主仆一场了。也不避着两个丫头,她站起身,自腰上坠着的荷包里取出一只钥匙,亲自开了梳妆台里的一只漆匣。
匣里,一叠契书,却是放着田产地契还有陪嫁人的卖身契。从那一叠卖身契里捡出一张,于清瑶笑着递与柳絮。
柳絮抿了抿唇,手指轻颤,却到底还是没有去拿那张契书,而是垂下手,低声道:“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于清瑶笑睨着她:“之前我就曾答应过你,还你自由之身。如今我不过是兑现承诺……柳絮,你不会觉得我是在试探你,或是诳骗你吧?”
“不是,”柳絮急道,舔了舔嘴唇,声音有些沙哑:“奴婢是不敢相信……从前盼过想过的,居然这么轻易就可以实现。我……有些怕了……”
望着柳絮似乎是想哭却又忍住的表情,于清瑶忽然间明了了她的心思。抓起她的手,把那张契书放在她的手上,于清瑶柔声道:“这张契书,我就交给你。从这一刻起,你就不再是卖身于安乐侯府的丫头。柳絮,我知道,你对未来很是惶惑。或许,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没关系啊你可以慢慢地想,总有一天,会想得到的。在这之前,你可以留在我身边做事,也可以去染坊帮初五的忙……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都会尊重你的意思。”
柳絮口齿微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是话还没说出来,就先哭了起来。猛地跪倒在地,她拉着于清瑶的手,低声道:“小姐,多谢你……我一辈子都记得你的恩德……”
因为她的泪,于清瑶也觉得眼眶发湿,转过头,看到雪儿也捂着嘴哭,她反倒笑了,“你这丫头,也跟着哭什么?就算是柳絮要走,也不是这一两日。更何况,你日后也是要离开的……”一句话没说完,她自己也泪盈于睫。主仆三人,竟这样相对而泣。
自外面进来,就看到这样的场面,林华清挑起眉,“哟”的一声,“怎么了?是谁给我家娘子气受了?为夫帮你出气”
转过头,擦去脸上的泪,于清瑶笑道:“哪里有人给我气受呢倒是夫君,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回来得早吗?”林华清笑笑:“娘子不会以为我这一出去,就要夜里……不,是明个儿早上才回来吧?俗话说,家有娇妻,夫自早归。我与娘子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膝之时,我又怎么舍得娘子你独守空闺呢?”
于清瑶目光忽闪,虽然仍能保持镇静,可两个丫头却都羞了面颊,忙着要往外回避。于清瑶也不拦着,只是笑着指了指那藤屉子春登,“夫君,坐啊难得你回来得早,正好,我也有事要同你说。”
林华清笑笑,也不问她是什么事,就坐在春凳上,把身子歪在后面的隐囊上,笑睨着捧了匣子过来的于清瑶。“娘子,若要论风花雪月,还要在良辰美景之时啊”
类似的轻佻疯话听多了,于清瑶就只当什么都听不到。笑着放在匣子,她坐在林华清对面,平声道:“夫君,我所陪嫁的妆田、房产的地契都在这匣中。之前我就曾经说过,这些东西会分与夫君一半。虽然这些东西,嫁妆单上是写着的。可到底还要和夫君一一说明。”
拿起一张契书,她看过之后,便递给林华清,“这张契书,乃是把近郊十里铺的一座农庄转与我。这座农庄却是不大,占地不过五亩,两院的院子……还有这张,是那农庄附近的田地,共有两百亩……”
声音一顿,她看着握住她手腕的林华清,眨了下眼,却没有问“为什么”。
林华清看着她,忽然就笑了起来:“之前娘子是说过这样的话,可我好像并没有答应你吧?”
仔细想想,他倒的确没有答应过。可是,那时,应是默许了的……
看着低眉默想的于清瑶,林华清摇头低笑。伸手入怀,他掏出几张契书,塞到于清瑶手中。“哪,这些交给你保管了。”
瞥他一眼,于清瑶拿起契书,援平后细看,才不由得一声低呼:“这两间铺子的位置可是很好啊还有这王家庄,是不是就是靠近染坊那里的……夫君,你这是……难道是父亲、母亲大人与你的……”
“这你不用管了,”点点头,林华清仍是没什么正形,“我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总不能让妻子一昧靠着从公里取月例钱过日子吧?不用这么看着我吧这铺子和农庄,绝对是从正途得来的……”
于清瑶迟疑,静默片刻,还是问道:“你真的要把这些交到我手上?……为什么?”
看着他,林华清不由笑起来。伸出手,他看着于清瑶,平声道:“你不是什么都能知道吗?为什么,不自己来看呢?”
。。
第七章 静夜生风波
望着伸到面前的手,于清瑶指尖轻动,却到底还是把手又缩了回去。左手握着右手,捏着指尖,只是低笑道:“夫君又拿我寻开心……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呢?”
“这里又没有别人?没有人会听到的……”林华清望着她,神情却极为认真,而且就那样把手僵在半空,不肯收回。“于清瑶,我既然娶你,就不怕你的能力……”
于清瑶目光微闪,迎着林华清的目光,默然片刻,却还是把头转了开:“我怕……”低声呢喃了一声,声音低得几近是在耳语,可是林华清却听到了。
沉默了片刻,他收回手,拍了拍,笑着起身:“我等着啊等你不害怕的那一天……”话一说完,他自转身走了出去。正好和捧着托盘走进来的柳絮打了个照面。
柳絮一惊,忙闪到一边,待目送林华清出了院子,才快步走进,“太太,你和四爷难道……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啊”
“哦,”淡淡应了一声,于清瑶有些神思恍惚,只是指了指一旁的小几,吩咐道:“把茶放在桌上就是了。”
柳絮应声,看看于清瑶,却到底没有再说下去。
于清瑶也不瞅柳絮,只是捏着那几张契书,愣愣地瞧着。一时间心思恍惚。
刚才有一刹那,她几乎想要握住林华清,去一探他的心思。可是那股冲动一闪而过,到最后她还是放弃了那诱人的念头。隐约有些不甘的,她知道自己是太过怯懦了,才错失了那样的机会。可是,虽然重生,虽然想要坚强,虽然身具异能,可是骨子里,她却还是那个胆小怕世,隐忍了一辈子的小庶女。
她很怕,害怕窥探到他对她的厌恶,害怕窥探到他难测的心思有她不愿看到的阴暗,更害怕……若是在他心底,真对她有些好感,甚至有些喜欢她——她要怎么办?
似乎有些自做多情,可是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时,连她自己都惊讶心里居然有淡淡的欢喜。她不想让那样的欢喜扩散到她无法控制的地步……是可笑还是荒唐?她居然害怕自己真的喜欢上新婚的丈夫。这样想,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可是,她是真的不想再去在意一个人,更不想因为在意而让自己过得痛苦。
“或许,该告诉那人……”低语出声,她苦笑着低下头去。转过身,看着柳絮,又露出笑容来。
把林华清交给她的契书放好,于清瑶唤过四儿、五儿,细细问清兰院中的种种事宜。浑似已忘了刚才那纷乱的心事。近黄昏时,林华清回来,她也是笑脸相迎,全不显半分异色。夫妻二人相揩往宣华院请安,又留在那儿用了晚饭,才返回兰院。
华灯初上,默默走在园中石径,一前一后,不过差了半步,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带着淡淡的疏离。忽然停下脚步,林华清转过身来,看她半晌,忽然平声道:“近前半步。”
先是错愕,但立刻,于清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上前与他并肩,她只是温顺地笑着:“夫为妻纲,夫君当先行的。”
林华清掀起眉,冷笑了声:“原来于小姐成了亲,为人妇时,竟也是这样柔顺温婉,遵从妇德的。只不知从前……”
于清瑶急忙回头,看到丫头们离得尚远,才松了口气。
林华清睨着她,只笑:“要不要为夫来牵娘子的手,好让娘子回想起……”
他的话还没说完,于清瑶已上前半步,与他并肩而立。林华清看着她,也不说话,只是笑着转身又往前踱步而去。
于清瑶心中暗恼,却不好大声说话,想想,却还是低声嗔道:“哪有你这样无赖的说得好像我与你之间……若是被人听去,我还怎么做人?”
“怎么不能做人了?”林华清掀起眉,无赖地笑道:“你是我娘子,我若和你说话也要三思再三思,那还要不要说话了?”
“你……说不过你。”转开头去,于清瑶索性不说话,就这样与林华清一路漫步回了兰院 。
虽然已经上灯,可是这个时候,却正是瓦肆街市最热闹的时候。依着于清瑶对林华清的了解,她只当他必是要出去的。可坐在外室,和几个丫鬟闲聊了好一会儿,却仍不见歪在春凳上的林华清有什么动静。虽然看似并不在意,可她的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瞥去。眼见林华清靠在隐囊上,手里翻着书卷,竟是一幅认真的模样,于清瑶忍不住心里嘀咕。
“四儿,”她低声唤着,把声音压到最低:“去问问四爷,要什么时候出去?可要给他留门。”
四儿听了,立刻会意。也不多话,应了声就立刻转进内室。于清瑶只听得她轻笑道:“四爷,您可是要出去?是去醉月楼还是去迷花阁?”
听到这一句,于清瑶几乎一头栽在桌上。她什么时候让四儿问过这话了?可听着四儿这意思,林华清在外面的风流事竟似没瞒着屋里头的丫头。而且,怎么这四儿说话的腔调有点像雪儿同她说话的意思呢?
眼角瞥见林华清正往这边望来,于清瑶忙坐正身体,仰头笑着和雪儿说话。感觉着林华清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只当没有感觉。
过了片刻,林华清才无趣地收回目光,声音却是很大:“爷今晚上不出去,在家看看书也清静清静……四儿,去问问太太,今个儿是不是早点歇着啊”
声音那么大,谁听不到呢?还用问吗?眉毛忍不住跳,可于清瑶却没有动,直等到四儿转出来,笑着把话说了,她才淡淡笑道:“既是如此,你们就侍候着四爷梳洗吧”
四儿应了声,转出去招呼小丫头备水。于清瑶走进内室,坐在梳妆台前,由着雪儿为她卸妆。从菱花镜里,看到林华清抬起头来,虽是拿着书,可目光却是望着她这头,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
于清瑶只觉得从心里不自在。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男子的注视下卸妆,就是前世里连杜东元也不曾这样看她。轻咳一声,她垂下头去,极力去忽略。在听到珠帘乍动时,回过头去,目光不由一凝。
因她的动作,雪儿也回过头去看,只看了一眼,眉毛就挑了起来。手上一重,于清瑶不由低呼出声。回过神来,雪儿忙轻轻抚揉着于清瑶被拉动的头皮。可眼角却仍不忘瞥过去,重重一哼。
“雪儿,”低声唤了一声,于清瑶也不回头,只是静静地望着菱花镜。
目光落在提着水瓶、木盆进来的小丫头身上,林华清挑起眉来。笑着问道:“这丫头我从前怎么没见过?娘子,难道是你的陪嫁丫头?”
于清瑶笑笑,也不回头,只叫道:“夫君看着可还中用?”
林华清扬起眉,转目瞥了于清瑶一眼,又睨着在他面前蹲下身的小丫头,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丫头抬起头,一张粉白的小脸上含羞带怯,眼底却隐隐透出一股热切。“奴婢名唤香坠,是侍候太太和爷的……”
“哦,香坠……这名字倒别致。”林华清微微笑着,一双桃花眼带着笑意,分外勾人。
自菱花镜中瞥见,于清瑶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雪儿却是把手捏得死紧,冷眼瞥着香坠,似乎是恨不得上前捏死这死丫头。
香坠又羞又喜地低下头去,倒好水,就半跪在地,伸手去捧林华清的脚。“奴婢给爷洗脚……”
她的手才碰到林华清的脚,林华清便猛地一缩。在香坠愕然抬头时,林华清脚一蹬,竟是直接踹在香坠身上。香坠一个不防,身子一歪,跌倒在地,连同木盆里的水也被她碰翻洒了一地。所幸那水并不是滚水,虽是泅湿了衣衫,却没烫到。
香坠虽然身上跌得生痛,却及不上她心里又惊又怕。匆匆爬起身,她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