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户人家第51部分阅读
朱户人家 作者:肉书屋
里,等着处置的。我只是好心提醒……要是这府里做错了事的都个个不遵规矩,那岂不是乱了规矩?!”
“我?你是在和谁我啊我的?”于清瑶冷笑,“似你这样的贱婢,也敢在主子面前自称我?!”
其实于清瑶不是规矩大的人,平时身边的丫头说话她从不在意。可现在,她这样揪着四儿的失言,却是分毫不放。指头一点,寒声骂道:“若说不守规矩,你就是第一个!妞儿,你没看到有人对你主子不敬吗?”
刚被人推攘揪扯了好一阵子,又挨了几下打,妞儿心里正憋着一股火。这会儿听到于清瑶的话,哪里管身在何处,竟是应声上前。揪住四儿就打。
“叫你没有规矩,叫你不敬……”左右开弓,两记耳光打下去,四儿的脸上已经肿了起来。
一时没有躲闪开,吃了亏。四儿惊叫出声,捂着脸,瞪着于清瑶,恨声道:“四太太,这里不是兰院,我是夫人委任的管事娘子,您这么做,可是大不敬!”
“别拿那些个什么规矩来吓我!四儿,你是挨了打都不长记性是不是?若再这样和我说话,打烂了你那张脸都不够……”
四儿吓得倒退一步,生怕妞儿又扑上来,紧紧捂着自己的脸。
何氏看得眼晕,眨巴着眼,呆在那里忘了说话。
院中正闹得凶,正房里已经有人撩帘出来。一出来,先就喝斥四儿:“赵家的,你是犯的哪门子冲,居然这么没规矩,还不快退下!”
于清瑶冷眼看去,却是赵氏身边的得力丫头晴好。勾起嘴角,她淡淡笑着,看着晴好喝斥四儿,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似的表情。反是何氏,在晴好出来时终于醒过神来。看着于清瑶,低声道:“四弟妹,你刚才那是闹的哪一出啊?只怕已经惊动母亲了,你啊,一会儿进去可要马上认错……”
声音稍顿,她又道:“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何必为着一个贱婢伤了母亲的颜面……”
于清瑶转目看看何氏,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可是,打狗还要看主人……可惜,这满府的人似乎没有人这么想啊!”
目光转入,她看着雪儿的脸,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虽然是她让雪儿去闹的,可是却没想到有妞儿跟着,居然也会吃了这样的亏。
无意克制那升腾而起的怒火,于清瑶脸上的笑容却更盛三分。
从她重生后,对雪儿就有难以言喻的情感。她小心护着雪儿,宠着、纵容着,甚至带着种报恩的心情。有意无意,雪儿已成她不可为人触动的逆鳞。如果说她近来已经看淡了许多事。不想去怨、去争、去斗,可现在被触动逆鳞,她却是再也无法忍下去。
“雪儿,你先在院中候着……在我没有回来之前,若是有什么人说想要处置你——你可知道要怎么办?!”
雪儿眨眼,也是机灵,立刻就大声道:“我是太太的丫头,从于府到林府,奴婢就只听太太一个人的。若是别个人,想要处置我,也得太太您首肯。”
于清瑶闻言,不由微笑。她是笑了,可院中不少人却是脸色更难看了。
晴好偷眼看着于清瑶,强笑道:“四爷、四太太,夫人在房里等着你们呢!还是先进去再说话吧!”
于清瑶微微一笑,却没有抢先,反倒回首笑道:“二嫂先请。”
何氏睨着她,心中暗道:这会又客气上了!刚才怎么不见你这么客气……
虽然心中作如此想,她却仍是仰着头,先一步进了正房。进了正房,就先笑道:“母亲可是听到了?刚才四弟妹可是把我吓着了,就没见她发这么大的火……咦,赵管事也在啊!?”
好似才看到半弯着腰站在赵氏面前的赵管事,何氏轻咳一声,似乎是有些尴尬似地道:“可是……我想四弟妹也是一时冲动……”
虽然话没说完,可是她的意思却已经表露无疑。
可是赵管事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也没向赵氏哭诉,反倒在林华清和于清瑶一进来之时,就立刻走到林华清面前,躬身道:“那大胆,倒叫四爷动怒了……”
没提于清瑶,赵管事虽是毕恭毕敬,可不论从言词或是动作上,都表明他只是敬着林华清一人。
于清瑶扬起眉,虽未说话,可却暗暗打量面前的赵管事。这么打量着,面前这赵管事看起来也不过四十多岁。生得端方,人也显得朴实,可目带精光,却分明不是个老实人。
心中冷笑,于清瑶先向赵氏施一礼,就睨着赵管事冷笑道:“赵管事是吧?就是你令人抓了我的丫头?!我乍一听,还当是什么人,可问了才知却是管采买上的管事。怎么?不管采买,倒要管上内宅丫头们的事了?”
没有等赵氏问话,更没有解释刚才在院中发生的事,于清瑶直接就喝问赵管事,实在是上极无礼的事。
可是赵氏端坐在上首,却是连端着茶杯的手都没颤一下。
抬眼看了看于清瑶,赵管事沉声道:“回四太太,不是小人越权。而是您院里的两个丫头实在是不像话。小的管着厨房采买也有十几年了。这大厨房里给各房各院的烧饭,这些年来从就没误过事,可今天被您院里的两个丫头一闹,竟是到现在还没做好晚饭……”
“哦,是吗?原来竟是耽误了那么大的事!”于清瑶淡淡笑道:“是该罚——不过,这要罚,也是我罚,什么时候轮到你赵管事出头了?!”
不提赵氏,于清瑶只是揪着赵管事不放,又冷笑道:“既是赵管事把我两个丫头抓了,那想来是对这前因后果知道得一清二楚,才动手抓人的了?”
第八十八章 莫相欺
听了于清瑶的话,赵管事目光微闪,显然没有想到于清瑶竟会如此咄咄逼人。刚才在屋里,他就已经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四儿的哭声,让他心里发揪。虽然有些恼四儿看不出眉眼高低,非要这会儿去触霉头,可是心里还是很心疼的。
他年过四十,虽然算是这内宅中掌着实权的人物。可他自家却知自家事,年纪大了,也没那么多想头。府里年轻的丫鬟虽多,可丧妻后他却从未曾求夫人为他择个丫头再娶了。不曾想,上个月突然从天掉下美事,夫人竟把四儿配给了他做娘子。
他起先还怀疑,尤其是听说是四儿自己挑的他,就更纳闷。不是没问过四儿为什么放着府里那么多年轻力壮的小厮不选,非选了他呢四儿只说慕他能干,就是年纪大也没什么关系,年纪大反倒更疼老婆。其后更对他加倍小意,温柔体贴,就是他不曾想到的事也肯为他做了。所以,虽才在一起不过一月,他却很是疼这个青春年少的娘子。
若不然,他也不会像夫人举荐四儿做了管园子的管事媳妇。更不会听了四儿之言,暗中动手脚刻薄这位四太太。做采买的,哪个不是暗中做手脚?又哪个不会克扣?就是夫人,也是默许了的,只要他不太过份,那小来小去的银钱,太太也不屑与他计较。
府中的食材,原本也不是日日捡那最新鲜的,只要过得去,又刻意把侯爷夫人院里的食材都选得最上等的,也就是了。不是说皇宫里头,官家的贡品也有那样的规矩,万万不可上那稀少难得的新鲜之物吗?
这些年来,他都一直是这样做的,也不曾见谁来闹。只是,这几日兰院的食材,到底是有些……
如果不是因着四儿哭诉四太太刻薄,曾指使丫头打她,他也不至于一时之气把送到兰院的食材弄得那么次。不过说起来,四儿倒说得不错,这位看似温婉的四太太真的是个刻薄的人。居然这般恶毒,在夫人院中,就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人打四儿,更何况从前在农庄时?
心里气恨,又被于清瑶这样喝问,赵管事心里就更加不忿。
“四太太,您说什么真相,小人可是不清楚”他就不信,当着夫人的话,这位四太太还能把他如何了。
“不清楚?”于清瑶冷笑,忽然转过头,笑着对赵氏施了一礼。“母亲,请恕媳妇今日失礼。媳妇自嫁入林家来,母亲一直关爱有加,深恐儿受半分委屈,甚至为了免去媳妇烦恼,还特意叫夫君陪着我在农庄休养……母亲对媳妇的好,媳妇时时挂在心上,只觉这一世都无法回报……”
说着话,于清瑶垂下头,抬手去拭眼角。旁人看着,只道她心情激荡之下,竟至流泪。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眼中没有半分泪意。
“今日媳妇受邀前往恭成王府吃酒,母亲也是知道的……因着中途恭平王世子妃不适,媳妇与她交好,也就陪着她提前回了府……原本媳妇还想着叫李嫂找出上次母亲叫大厨房送去的好燕窝,熬了燕窝粥送来孝顺母亲的。可不曾想,打发了雪儿去厨房,就瞧见……”
声音稍顿,她抿着唇,似乎悲难自禁:“母亲,媳妇受些委屈不要紧,可是媳妇看不得母亲的一片心意,就被这些刁妈这样糟贱了……若是不知道的,还真当母亲因着媳妇家遭变故,就故意待薄媳妇呢”
“这说的是什么话?”赵氏再也坐不住了。把手中茶盏往桌上一顿,她皱眉道:“清瑶,你莫要着急,有什么话尽管说得清楚明白,有母亲为你作主。若真是有不长眼的奴才背着我胡来,我绝不轻饶她……”
说着话,她扬起眉,喝道:“李嫂……”
赵氏才叫出一声,李嫂还没反应过来,于清瑶却抢在赵氏之前,喝道:“李嫂,贪了太太赏下的燕窝,以次充好,这样的大罪,你还不承认吗?像你这样的贱奴,就该用家法打杀了”
这一句话,她说得又快又狠,原本就有些慌了神的李嫂一听,只觉五雷轰顶。条件反射地就大叫道:“太太明见那燕窝可不是小的贪了我之前就说了,那些菜还有燕窝都是大厨房那头领的……就是刚才,雪儿姑娘押着我去对质。大厨房里的管事妈妈可是说得清清楚楚,那些东西,都是赵管事指定了派给咱们兰院的啊”
“哦还有这样的事啊?”于清瑶勾起嘴角,转过头,一双眼利若剑芒。“赵管事,你听到李嫂说的话了?她可是冤枉你?”
“正是冤枉小人。”转头瞥了眼面色冷沉的赵氏,赵管事一口咬定是李嫂冤枉他:“四太太,小人自从跟着夫人陪嫁入府,已经有二十余年了,就是做采买上的差事,也有近二十年。若是小人真的做出这种事,太太又怎么会一直让小人管这份差事呢?”
“是啊赵管事这样忠心耿耿,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于清瑶微笑,盯着赵管事,笑笑,“赵管事说的是真话——是吗?”目中含笑,看着赵管事点头,于清瑶竟也未曾追问,反是转过头去。眼波流转,尽是笑意。
其实,想要赵管事说真话,很简单。只要她施用异能就可以了。可是,此时此景,她不屑利用那特殊的能力。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管事,如果连他都没办法收拾,那日后她又如何去面对更艰难的事?
“李嫂,赵管事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你老大的胆子,竟敢这么冤枉他我看,不打你是不会老实交代的母亲,我看还是把这贱人拖下去重重地打杀了吧”
赵氏还未说话,李嫂已经急了:“四太太,我说的可都是老实话。不信你可以叫大厨房管事的王妈妈来问话。我还记得王妈妈说过,赵管事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说是什么血燕,可其实不过是普通的燕窝,光是这一两燕窝差着的可就是好几两银子。就为这,赵管事每年里都还给王妈妈几十两银子的遮口费呢”
“血燕?我记得我吃的那个好像不是血燕,不过是上等燕窝啊?”于清瑶看似迷茫地问着,然后忽然“啊”的一声,“母亲,这血燕……”声音稍顿,她淡淡地嘀咕:“要不,唤了王妈妈来对质……”
“不用对质了”赵氏沉下脸,冷冷地看着赵管事,沉声道:“赵安,我一直很是看重你的。所以才把这采买的差事交给你。二十年如一日地信任于你。可是你是怎么做的?”抓起手边的茶盏,她顺手丢出,虽没砸中赵管事。可茶盏落在地上,立时碎成几片,也着实让他吓了一跳。
“大太太身子弱,常年都是吃着燕窝的。我就是说上好的血燕,怎么那么吃也没见她身子好些,却原来是你这混帐东西在搞鬼……”
“夫人,小的真的是冤枉这李嫂分明就是失心疯,居然这样冤枉小的。小的愿意和王妈对质来证明小的清白……”赵管事不死心,仍是梗着脖子叫嚣。
于清瑶冷笑,正待说话,就听到何氏低声呢喃:“可是大嫂没来,若是大嫂知道这事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心中微动,于清瑶倒也是纳闷。虽然同是燕窝,血不血燕的其实吃起来也没多大不同。可按理说明氏这些年也该是有所觉察才对啊怎么竟一直没有闹起来,是真的性子恬静至此,还是觉得这事儿太过无趣?
猜不透那位总是文静的大嫂,于清瑶也不再去想。直接笑道:“母亲,还是叫王妈妈来对质吧?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岂非因这小人害了母亲的好名声”
赵氏闻言,脸色更冷了几分。指着赵管事,她还待喝骂,林华清却突然倾身近前,竟是一脚踹在赵管事的腿弯上。
没有防备,赵管事应声仆倒地。还未起身,林华清已经蹲下身,揪着赵管事的衣领,反反正正打了两记耳光。
“看清楚了我是谁?不要脸的混帐东西,夫人重用你,你就是这么当差的?是瞧着四爷我好欺负了是吧?居然往我院里送些烂菜叶居然以次充好居然欺瞒夫人居然坏夫人的名声该打……”
嘴上喝骂,手下动作不停,竟是连抽了赵管事十几个耳光,每一下都是狠狠的,全不曾留手。
赵氏看得愣住,一时间竟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只是那么怔怔地看着林华清打人。
“你也不看看你家四爷是什么人居然连克扣到我身上……当我是大哥大嫂一样隐忍不究的人?你家四爷可没那么好的脾气姓赵的,今天,就叫你知道四爷的厉害,看你还敢不敢欺负到我身上来……”
林华清沉声喝着,松了手,任赵管事哭叫着,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犹不解恨,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这才抬起头,对着赵氏一笑:“母亲,你看要怎么处置这奴才?”
林华清的笑容灿烂,可赵氏看在眼中,却是怔在那儿,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第八十九章 双目所见未必是真
夜色渐深,灯火昏然,院中静寂如水。赵氏倚坐在窗前,神思恍惚地望着窗外。
虽然主人还未歇着,可是今夜的宣华院却是格外的安静。偶有当差的小丫头在院外走动,也是放轻了手脚,不敢发出半分声音。
因着这一片寂静,远处远来的那几声凄厉叫声,就分外清晰。听得赵氏也不由得面色微凝,低声轻叹。
晴好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静静地望着赵氏冷然的面容,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道:“夫人,您还是先歇儿吧刚才起,就一直没吃东西……”
说话的时候,晴好小心翼翼的,只怕自己哪一句话触怒了赵氏。虽然赵氏平日里不大好火,可是一旦真的惹恼了她,那下场却是不好说了……
不知道自己的贴身丫鬟在想着什么,赵氏只是转目看来,淡淡问道:“侯爷那里可是用过晚饭了?怎么忽然就说是要歇在外书房里了呢?”
晴好目光微闪,斟酌着道:“许是看书正看到要紧处吧”
赵氏听了,未曾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迟疑着问道:“我听说今天四爷回来时去了前宅,和侯爷在外书房里说了好一阵子的话……是吗?”
“是,”晴好想了想,又道:“听说四爷走了以后,侯爷心情不错,在外面就能听到侯爷的笑声……”
“心情不错”赵氏皱起眉,右手无意识地转着左手腕上的那只玉镯。过了好一会儿才一声低叹。低声道:“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其实一直都没有看明白华清这个人……”
晴好虽然听得清楚,可是这样的话却是不敢接下去。垂下头,她看着自己的脚尖,只当没有听到赵氏的话。
赵氏也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只是转过头去望着窗外,默然无语。
那贱人死的时候,林华清不过才五、六岁,虽是一介顽童,却也是该记事了的。原本,她还有戒心,可偏生林华清大病了一场,之后却好似忘了很多事似的。虽然仍是聪慧,可是比起从前却少了几分灵气。而且对她这个嫡母也是格外亲近。她那时候只以为这孩子真的是一场高烧忘了前尘往事。所以也就不在心里防着他。
再后来,因着那孩子能言善道,讨人喜欢,她也就真的像对自己孩子一样,宠着爱着。满京城,凡是认识她的人谁不说她这个嫡母真是最善的了。这十几年来,就是她自己的亲骨肉,她也不曾像善待林华清一样宠溺。
她以为她对自己这个庶子,已经了解得很清楚、很透彻。可是今天,她迎着林华清的目光,却忽然间觉得庶子竟是那样陌生。究竟是什么时候,那个只知道任意妄为,虽然聪明却只把聪明放在吃喝玩乐上,不求半分上进的纨绔子弟竟也变得那样有压迫感?哪怕是笑着,却仍让她心生忌惮之意。倒好像,突然间,就变了一个人……
不、不只是林华清,还有于清瑶。想当初,她初见于清瑶时,对她的印象并不算深。不过是个吹得一手好笛子的名门庶女,既无让人眼前一亮的美貌,又没什么让人为之侧目的才干。而且,看来还是那么温吞水样的性情。
所以,在林华清恳请她上门提亲时,她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就答应了下来。一个性情怯懦的女人,又不是生得国色天香。就算是讨了林华清的欢心,也不过是几天功夫。想来,林华清也是一时贪新才想要娶了她……
新婚之后,因着于府突然遭变,她也未曾多留这新入门的儿媳,直接就打发去了农庄。本来她还以为,林华清耐不住庄上寂寞,说不定呆不了几天就丢下新媳妇自己跑回京里来。可不曾想,林华清居然真是呆住了。就是回来,却也是带着新媳妇一起回来的。
而且,那个她以为性子怯懦的新媳妇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了她一连串的惊喜。尤其是今天,真是让她大开了眼界。
执掌府中中馈近三十年,府里哪个敢当着她的面这样嚣张?又有哪个敢在她的院中撒野叫骂?可偏偏,今天那个谁都以为懦弱的于清瑶却这样做了……
震惊之后,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都看走了眼。不只是于清瑶,还有林华清……
“晴好,外面怎么没了叫声?是打死了还是昏过去了?”
听到赵氏的问声,晴好侧耳听了听,才回道:“许是已经打完了吧五十大板,也该打完了……”
赵氏点头,却又突然冷哼出声:“五十大板?我说了要重重地打,可这板子真打在赵安身上,怕是轻之又轻了吧?打发人去看看,要是他还能走,就让他走过来,若是不能走,爬也要爬过来。”
晴好应了一声,转身出门。才走到门边,正好看到自院外走进来的丫鬟。顿住脚步,她笑道:“雨霁姐姐,太太正打发我去前面看看呢怎么样?”她踮起脚往院外头看,却根本看不到什么。
笑着瞥她一眼,雨霁淡淡道:“赵管事在后面呢打得有点重,他是自己走不了……本来,说是抬了个春凳抬着他过来请罪的。可是我想着,若是那样,只怕太太更要恼了他,倒不如就那样叫他自己爬过来呢这会儿,大概还在园子里爬着呢”
晴好眨巴了下眼,脸上虽然仍在笑,却是有些讪讪的。
虽然同是大丫头,可她和另外几个丫头却到底还是差了些。虽然别的人都说她和雨霁是夫人最器重的两个,可是她自己心里清楚,若说最了解夫人的,还是雨霁。没办法,谁叫雨霁命好,生在夫人奶兄的家里。因着祖母奶过夫人,关系不同,四、五岁上就跟着夫人,说是奴婢,可情份却与别个大不相同。且不说平时里可以不用常在夫人跟前侍候着,就是在府中地位也很是超然,就是府中管事,也得礼让三分呢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院外却有了动静,虽然声音很低,可是两人却还是立刻听到了。转过头,看看院外,雨霁扬眉笑笑,转身就往屋里走去。
晴好站在门口,听到屋里雨霁笑着回话:“夫人,我叫赵总管爬着给您请罪来了怎么?夫人还没吃饭?这样怎么行呢您要是不吃饭,侯爷知道了,可是要心疼的……”
似乎是轻笑出声,赵氏嗔怪着:“你这丫头,又来哄我……他又怎么会心疼呢?”
屋里雨霁又说了些什么,晴好没有再听,转目看向院外,看着慢慢爬过门坎,跪行而入的身影,她不由咬紧了唇。
从她进府,赵管事就一直是府中采买食材的管事,虽然不是管家,可手里却到底握着些实权,在府里也算是有些体面,平时很是风光。可是没想到,一朝犯了错处,被责罚打板子不说,居然还这样喝令一路爬到宣华院来。虽然入了夜,看到的人不会很多,可是想来经此事后,赵管事在府里也是颜面尽伤,再也威风不起来了。
“夫君……”跟在赵管事身后的,正是之前被打的四儿,这会跟在后面,想扶又不敢伸手似的。嘴角嘟起,尽是怨意。脸上的红檩未消,本就难看,因着那怨毒的神情,就更显难看。
借着檐下的灯笼,看清四儿的脸色,晴好不由皱眉。心知四儿是个爱记仇的人,这个时候她万万不能让四儿以为她故意嘲弄。忙抹身进了屋,低声回禀:“太太,赵管事过来了。”
赵氏抬起眼,瞥了她一眼,平声道:“叫他在外面跪着,什么时候我叫了再起来……”
低声应是,晴好出去说了。看着赵管事扶着腰小心翼翼地跪在院中,就又抹身回了屋里。
“晴好,你的手艺好,还是你去厨房为夫人准备些吃的吧也不要什么太复杂的,就熬碗清粥,再拌两样清淡的小菜就好。”
笑着吩咐,雨霁转过头,笑盈盈地看着赵氏,“夫人先吃了饭,再慢慢教训赵管事好了。左右他在外头跪着也逃不掉……”
赵氏一笑,未置可否。晴好忙施礼退出,快步往门口的倒房走去。
她才进小厨房,外头四儿就跟了进来。看着她,讪讪地道:“那些个小丫头真是,也不知道赶紧着过来帮忙……晴好姐姐,我来帮你。”
看四儿要去烧灶,晴好忙拦她,“不麻烦你了,只是熬个粥,不用生那灶,只用那烧水的红泥炉子就是……”看四儿抿着嘴角,笑得牵强,晴好想想,就道:“你若要帮忙,就帮我把那芹菜择了好了……四儿,你刚才也没有吃吧?一会儿我多熬些粥,你也偷着吃些就是。”
四儿听了,忙再三道谢。又迟疑着问道:“晴好姐姐,赵管事他这次……夫人会不会削了他的管事差事?是不是,就这样赶出府去了?”
晴好抬头看着四儿,忽然笑了起来:“若是要打发出府,大概就没这一顿打了。”
“那你是说夫人不会再追究了?”四儿大喜,追着问了两句,见晴好只是笑,并不答话,她又有些发急。“好姐姐,你就告诉下我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好不好?”
晴好盯了四儿一眼,只是摇头:“你这问得却是难倒我了,主子是怎么想的,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又怎么能妄自猜测呢?四儿,做奴婢就要有做奴婢的样子,有些时候,还是笨一些的好……”
看四儿眨眼,似乎没有听懂她的话,晴好摇了摇头,低下头去挑米,也不理四儿究竟是听懂她的话没有。
深宅大院里,有谁是好过的?别说是她们这些小丫头,怕是连那些主子也是不太好过呢
想起今天的几位主子,晴好不由一声低叹,随即苦笑:再怎样,那也是主子总是好过她的……
第九十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
“你说,母亲现在在做什么?”低问出声,话才出口,于清瑶就回过头望向林华清。“夫君,母亲会不会这样就真的恼了你?”
站在于清瑶身后的林华清微微一笑,身子前倾,直接把立在窗前的于清瑶揽进怀里。“就是恼了我,又怎样?”声音稍顿,他又道:“到底不是小孩子,难道还要喝斥我到院中罚跪不成?”
说完这话,林华清沉默了好久,才低笑道:“母亲很喜欢罚人跪的。不说府里下人,就是我们这些儿子,从大哥到三哥,都被她罚过,只有我,从没有受过罚——至少,似乎从来没有受过罚。母亲,大概已经不记得了——或许,她记得,却以为我是不记得了……”
“人的记忆很是奇怪,明明那时候年纪并不大,可是居然也记得那样清楚。我还记得的,那一年,父亲不在家中,我和三哥争吵撕打在一起……也是我顽皮,用石头砸坏了三哥的头。你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出他额角有一道疤呢那时候,我是吓坏了,我娘也吓得慌了神。就那样拉着我,两个人一起跪在门口……那时,是冬天。天很冷,娘的身子涩涩发抖,可是却仍然紧紧地拥着我,用她的体温温暖着我……那天,我们跪了很久,可是一直都没人来理我们。我跪在那里,听到门里三哥哭闹的声音,听到母亲安抚三哥的低语,听到丫头们顺着三哥骂我的声音……”
“夜晚时,天下了雪,覆了一身,我觉得很冷……”垂下眼帘,林华清看着反手握住他手的于清瑶,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后来母亲终于出来了。站在门前,看着我和娘微微笑着,嗔怪丫头居然不告诉她我和娘就跪在门口——她居然没听见我娘在门口替我请罪的声音——多奇怪?”嘲弄地笑着,林华清想了想,才低声道:“原来,我真的是记得这样清楚,从未曾对人讲过,却也能这样讲得清晰。”
“华清……”唤着他的名字,于清瑶紧紧握着他的手,却一时间嘴拙,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的遭遇,她感同身受。或许,也只有似他们一样出身的人才能体会到那难言的酸楚吧?
嗫嚅着,她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踮起脚,俯近身,就那样轻轻地在林华清的嘴角印上一吻。只是一下,蜻蜓点水一般,她已羞怯地转开脸,想要挣脱林华清的拥抱。
只是,又如何挣得脱呢?林华清紧紧揽她入怀,一手握着她的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却是挑起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还是第一次……”林华清低语着,眼眉皆笑,透出十分得意。
对上他的目光,于清瑶不由嗔怪:“不许你说……”
“我说什么了?”林华清笑着问,却是俯下脸,揽着她,深深吻上她的唇。
不同于于清瑶匆促的一吻,林华清揽着于清瑶的腰,深深吻下……
他的唇,温热柔软,却带着火样的热情,仿佛火种一般,在瞬间将于清瑶的热情点燃。他的唇,辗过她的,带着火,让她的唇也火辣辣的似着了火。他的齿,好似顽皮的小鼠,轻轻地噬咬着她的唇……
于清瑶有些迷糊,在他的舌,霸道地侵进时,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没有办法思考,她只能本能地回应着他的热情。唇齿相依,香津暗渡,她只觉得浑身都燥热不安起来。似乎没有办法呼吸,她的胸口似伏着一只兽,在这样的热火中骤然变身,让她没有办法适应……
当林华清的唇放开她时,她深深地呼吸,仿佛很久都没有呼吸到空气一样。可是,她的头脑刚刚清醒一刹那儿,林华清的唇已经沿着她的脖颈细细描绘。
轻轻吮着她的颈,咬着她的耳,林华清的呼吸仍然带着难言的粗重……
他的手指灵活至极,仿佛是挑过琴弦一般跳过她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她的领口敞开,衣襟滑落,香袖半露。
而他的唇,就那样顺势而下,滑过她的脖颈,落在她的胸口……
发出一声轻喘,在林华清把脸埋入她的胸口时,于清瑶眯起眼,星眸茫然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虽然身体上的感觉仍然陌生,可这样仿佛让她整个人都抽空的感觉,在记忆深处,曾经鲜明地刻印。那时候,她对这种感觉又是欢喜又是害怕……接下来,她就会变得不再像她自己……
“华清,华清……”颤声叫着他的名字,她的声音里透出一种说不清的恐慌。
虽然叫得很急,可是林华清却似乎并没有听到,甚至没有抬起头来看于清瑶一眼。
于清瑶的身体轻颤着,合了下眼,慢慢地用手攀上了林华清的肩。虽然心中惶惧,却已经准备好承受他的粗暴。
“华清……”她轻声唤着,嘴角抿起,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
林华清紧紧搂着于清瑶,可是动作却忽然间就停顿下来。没有抬起头,他仍然把脸埋在于清瑶的胸口,闷声低语:“不要动、不要动,就让我这样安静地静一会儿……”
攀着林华清的肩,于清瑶分明感觉到他那一触即发的欲望。不敢乱动,她听从林华清的话,就那样一动不动地任由林华清搂着她……
夜风,自未曾关上的窗子吹进,拂过她光裸的脖颈,让她的肌肤不由泛起一层细细的疙瘩……
林华清终于动了,他抬起头,望着于清瑶的眼眸,仍然残存未曾褪去的欲望。望着于清瑶,他微微笑了下,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羞赧之色。
“对不起,娘子,都是我的错……”低语着,他拥着于清瑶,温柔地拉起于清瑶滑落的衣裳,紧紧地裹起她的身体后,又探手去关窗子。
“我真是混蛋”突然抬手重重打了自己的脑袋一下,林华清低声咒骂着。于清瑶骇了一跳,忙伸手要去抚他的头。林华清顺势拉住于清瑶的手,“娘子,你可是恼了?我知道,刚才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啊”
说着话,他生生拉着于清瑶的手去打他自己。倒骇得于清瑶一个劲地缩手,“华清,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说恼了你……”虽是一直缩手,可是到底却是被他拉着连打了他好几下。
林华清眨着一双桃花眼,嘟着唇望着于清瑶,居然露出怯生生的表情。“娘子,你若是恼了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千万别不理我”
于清瑶闻言,不由怔住。愣愣地看着林华清这样的表情,又是气又是笑。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林华清这样的表情,竟仿佛是一个用足了心思想要讨好大人的孩子一样。比起之前在宣华院里殴打那赵管事时的凶神恶煞,竟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扑哧”一声笑出,她倒是忘了刚才那压不下的惶惑之情。竟是不知不觉中就笑道:“刚才打人时还那么凶,怎么这会儿竟是这样……”一句话还未说完,她已有所醒悟。
不是无意中做出这样的表情,林华清分明就是故意要让她放松心情,才这样逗她发笑。
心中感动,于清瑶抿唇浅笑,却是抬手伸手,一指点上林华清的额头,“罢了,就原谅你”眼波流转,是从所未有的妩媚。
林华清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入怀中,轻轻在她手上一吻,就那样揽着她,柔声道:“我不急,我会一直等的……”
又是羞怯,又是感动,于清瑶把身子倚在他的怀中,低声道:“不是你的错……我不知道……我只是有些怕……”目光微闪,她的睫毛上沾上泪光点点,“华清,不是你的错……”
“娘子无法安心地把自己交给我,不是我这个做丈夫的错,又是谁的错呢?”林华清低笑着,在于清瑶想要说话时,轻轻掩住她的唇,温言道:“清瑶,我们是要天长地久的。既是如此,又何必争这一朝一夕呢?总有一天,你会放心地把自己交给我——这不是在安抚,而是我这样深信不已。”
转眸看他,于清瑶笑着垂下眼帘,想了想,便道:“不只是夫君深信,我也是……只要再给我些时间……”
林华清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拥抱着她。面颊贴着她的,就这样相拥相偎着……
夜静如水,树梢上一抹新月静静地映照着安静的小院……
于清瑶目光微闪,忽然间就抬起头来。起得太猛,她几乎撞上林华清的头。
扶住她的头,林华清笑着睨她,还想调笑几句,于清瑶却忽然道:“有人来了”
林华清讶然,忽地想起于清瑶耳目聪颖,便也侧耳倾听。过不一会儿,他就也笑了起来,“果然,是有人来了……娘子,你说,来的是什么人?”
于清瑶抿唇浅笑,回眸看他,还未说话,院外已经传来叩门之声。
静夜之中,叩门之声,显得格外清晰。
房中的两人,默默听着,却是谁也没有动。只听着外面院里有“吱呀”的开门声,又有婆子的喝问声:“谁啊?这大半夜了?你说是谁?噫,怎么会这时候来呢?”
第九十一章 且安心
想是被院中说话的声音惊动了,耳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先是雪儿带着些不悦的声音,然后是锦屏和许婆子的低问。
门上的婆子忙回道:“雪儿姑娘,是四儿姑娘来了……”又冲着门外叫道:“还请姑娘等等,容老婆子先回禀了太太……”
她还不等说完,雪儿已经生气地发话:“这都什么时候了?主子早就睡下了,还回禀什么?告诉她,有什么事,明个儿再说。”
那婆子抬眼看看明显还亮着灯光的正房,不好多说别的,只讪笑着把话传了出去。
外头四儿先是静了一下,才低声求道:“妈妈,求你去和四爷说一说。只求他念在主个一场的情份上,见我一见……”
那婆子不好答应,只是含糊地搪塞。可四儿却是打定了主意,怎么都不肯走,甚至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若是四爷不见我,那我就跪死在这门外。”
那婆子大急,正想说话,却突听到外头有男子的声音:“四儿,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是我奉命来请罪,就算跪也是该我跪……”
她听得清楚,立刻就知道说话的男人是赵管事。心头一惊,她不由得扭头看去。她不像雪儿她们,初来乍到,对府中诸事了解得不甚透彻。在林府呆得时间长,她自然知道赵管事在府里很是有些地位。虽然比不得前宅的老管家受尊重,也不像后宅的大管家一样风光,可在众多管事里,却也是一等一的人物了。
雪儿她们不怕得罪赵管事,可她这个老人却是怕的。府里管事,大多都是夫人的人,一环套着一环,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人为着她今日的所为给她这个老婆子穿小鞋呢?年岁大了,她可受不起那些个折腾。
新月悬空,院中光线并不算太亮,雪儿哪里留意到那婆子是个什么样的眼色。见那婆子不说话,她快步上前,就要开口喝斥。
可巧许婆子因是才来,正想借着机会立个威风,竟是几步抢在雪儿前面,跑到门前对着外头叫道:“我听着四儿姑娘好像也是兰院里出去的吧?既是这院里出去的,怎么也不知道心疼主子。当自己是什么人,竟这么大言不惭还敢威胁主子了?也不撒泡尿照照……”
许婆子这话骂得狠,就连雪儿也觉她话说得粗俗,频频皱眉,外头的四儿更是被噎得好半天都不曾开口回答。
雪儿撇了撇嘴,只当四儿大概就这样走了。却不想静了一会儿,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