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户人家第61部分阅读
朱户人家 作者:肉书屋
吧姐夫说,天天给我吃大肥鸡”
嘴角的笑容僵住,沈秀娘看着念奴,又抬头去看于清瑶。于清瑶也是有些发怔,虽然猜到念奴说这样的话,应该是林华清怂恿的,可是这事儿倒是来之前就说好的。
那时候,她了解得不多,只当娘还是什么人家买去的妾或是仆妇什么的,只一心想为娘赎了身,接她回去养老。但现在,如果想接母亲回去,自然就不能少了杨氏父子了。
看沈秀娘看她,于清瑶忙道:“娘,我和夫君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回汴京,你也不用怕碰到什么人。其实现在于家已经不是从前的于家了,而且回了汴京,你们可以住在我名下的农庄上。也不用做什么事,只要好好享享清福,就好了。”
沈秀娘没有说话,反倒转过头去看杨老实。
打从念奴叫开之后,杨老实就怔怔地看着她们娘俩。这会儿,沈秀娘转过头来看他,他就垂下头去,搔着头,却是闷着头半声不吭。
于清瑶目光微闪,见沈秀娘不说话,也知道多半还要从杨老实那儿下手。想了想,她就温言道:“叔叔,在洛阳开杂货店,想来一年也赚不了多少钱。我那庄上有着几十亩田,种的一片桃林,虽有管事在理事,可到底还要有人坐镇。您和娘搬了去,正好帮我们这些小辈看着……”
她说得婉转,可是杨老实却仍没显出开心的意思。挠着头,他抬起头,笑了笑,“我一个粗人,哪里会管事呢?管不得的、管不得的……”瞥了眼沈秀娘,他的笑容里掩不去那分苦涩,“他娘,孩子也是好意,想接着你去享福呢要不,你就跟着孩子回京……我、我拉扯着念奴就是了……”
虽然杨老实的声音不高,可是却好似一道惊雷炸开。沈秀娘看着杨老实,眼里已经有了湿意。
于清瑶皱起眉,“叔叔,这是说的什么话呢?我是想接娘回京过几天好日子,可是也没说只接娘回去啊”心里有些委屈,于清瑶不及细想,直接就道:“我娘如今既然嫁给了您,那您也是我的亲人,我的长辈。念奴是我弟弟,他叫您‘爹’的,我又怎么会这样把你们分开呢?叔叔,你放心,您和我回京,若是有人敢看轻您,我绝不会饶了他们……”
杨老实咧嘴笑了笑,却不吭声。可那神情,却分明还是不肯答应的意思。
于清瑶看得皱眉,几乎想要上前握住他的手,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这时候,林华清却是轻轻自后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于清瑶回眸,看看林华清,就咽下了要说出来的话。
“叔叔,”林华清笑着叫了一声,温言道:“我知道故土难离的道理,可是您想想,念奴现在还小,可是再大些,他总是要念书的……你不为自己想,总也要为念奴着想吧”
杨老实抬起头,口齿微动,却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说。林华清扬起眉,正待再劝,沈秀娘却开口道:“不要再说了”
既然沈秀娘开了口,林华清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好转过头去看沈秀娘。
“清瑶,娘知道你是为了娘好……”虽然沈秀娘还没有说完,可是因为她的表情、她的声调,于清瑶已经知道了答案。
怔怔地看着沈秀娘,于清瑶垂下眼帘,虽然想笑,可是嘴角却到底还是没办法翘起来。
“娘,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快乐……”
“清瑶,”按住于清瑶的手,沈秀娘柔声道:“清瑶,我这六年来,最开心的就是今天”
猛地抬头,于清瑶看着沈秀娘,眼中泪光闪动。目光相对,沈秀娘不由抿唇微笑,“傻丫头,我盼了六年,能再见到你,又知道你有了这样的好归宿,真的很开心了。”
抬起头,看着林华清,沈秀娘温言道:“华清,我知道你也是为念奴的前途着想。不过,虽然我们日子过得不是多富裕,但让念奴上学堂的钱还是有的……”
林华清闻言,就笑了起来,“娘说得是,是我刚才失言了。”
杨老实听着沈秀娘的话,抬起头,看看林华清垂头认错的模样,忙道:“他娘,说啥呢?让孩子心里头不自在……”虽然是在抱怨,可是看着沈秀娘的眼神却是极温柔。想来也是感受到沈秀娘对他的维护之情而开心不已。
眼见两人目光相对,脸上都露出笑容。于清瑶忽然间就想通了。
虽然她心疼娘,想为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可是或许对娘来说,这样生活在陋巷,做着小买卖,陪着老公、儿子的日子才是她真的想要的。至少,在这里她是真的自由。
她轻轻吁了口气,笑着握住沈秀娘的手,“娘,我不勉强你一定迁回汴京。不管我们是不是住在一起,你始终都是我娘,我是你女儿。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日后你总不能连我来探你,都不准吧?还有,你难道就真的不肯往汴京探望女儿吗?”
“要的要的,”沈秀娘还没回答,杨老实已经一叠声地叫道:“自然要去探望你们的再怎么着,逢年过节,总还是要在一起过的……”看着于清瑶的眼神,满是和善的笑意。
瞥了他一眼,沈秀娘抬手摸着于清瑶的发梢,眼底尽是温柔的笑意。
这一夜,沈秀娘没有在家里住,而是随着于清瑶回了“云记”。虽然于清瑶不介意住在杨家,可是到底太挤,也简陋,沈秀娘却是舍不得让于清瑶受这个苦。
吩咐厨房送了滚汤的水,于清瑶亲自调了水,侍候沈秀娘沐浴。沈秀娘起先还推拒,架不住于清瑶坚持,就由着于清瑶为她搓背。蒸蒸水汽,迷离了眼眸,可是她的嘴角,却一直是翘起的。
夜静如水,两母女头并着头,枕在枕头上,低声说着话。呢喃低语,竟似说也说不完似的。
“真的是长大了,是大人了……”薄薄的中衣,掩不住的玲珑曲线,让沈秀娘目中温柔更甚,尤其是在目光落在于清瑶颈上那块玉佩时,更是柔若滴水。
“我还记得,那年特意做了好几件中衣还有……”目光在于清瑶的胸口扫过,沈秀娘低笑:“现在可是穿不了了。”
于清瑶吃吃地发笑,倚进沈秀娘的怀抱。像个孩子般耍赖,不肯起来。
小时候,她很想这样躺在亲娘的怀里,可是却根本没有那个机会。现在,她终于可以这样赖在娘亲的怀里,不怕被人看到传出小话去……
“原来,躺在娘怀里是这么舒服……”
夜深人静,于清瑶睡意朦胧,睁开眼,看到灯下的身影,不由撑起了身。
灯光下,沈秀娘半垂着头,正在细细缝补着什么。于清瑶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沈秀娘是在新做一件肚兜。夜深人静,也不知她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布,或者,是中间出去过,她却不知道……
没有开口叫人,于清瑶只是躺在床上,侧着身,看灯下的沈秀娘。看着她细细缝补的模样,看她低下头咬断线的侧影……
心中只觉宁静无比。
是什么时候,又睡去的,她已记不清楚。只是第二天醒来时,心里仍是暖暖的,依稀记得,昨夜是个好梦……
第一百二十六章 喜逢故友解心结(1)
在洛阳住了三天,虽然想要再多住几天,可是汴京那边却来了人。
虽然没有见着请京里来的人,可是于清瑶知道是恭成王世子打发来的人。虽然林华清没有对她说到底是什么事,可是想也知道,要不是有什么重要事,世子也不会急着打发人来召他回去。
于清瑶原本想自己留在洛阳的,可沈秀娘却执意不肯。虽然话说得含蓄,可于清瑶总结下来,终归是“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的意思。
“女婿那样的人才……”沈秀娘没有说下去,只是抿着嘴微微笑,又道:“虽然是新婚燕尔,可是你也要顾着自己,保养好身子,日后生孩子时才没那么遭罪。”捏着于清瑶的手腕,沈秀娘嗔道:“身姿窈窕虽好,可是也不能损了自己的身子……”
于清瑶静静地听着,只是微笑。看着沈秀娘,不管她说什么,她只是低声应下。
虽然还想留,可是到底拗不过沈秀娘,于清瑶只得别了娘亲和才刚刚混熟悉了些的弟弟,跟着林华清返回汴京。
临走时,她原本想要留下些银子,可是想想之前的情形,又怕伤了杨老实的心。索性买了些实用的东西,又是被子又是衣服的留了足有半车,还要刻意选那看起来不张扬,又看起来合宜的东西。虽然这样,却还是被沈秀娘怨了好一阵子。
林华清特意交代了“云记”的掌柜,如果沈秀娘那边有什么事,还请关照一下。有什么处置不了的事,也要立刻传报京中。
听着掌柜连连点头,于清瑶才终于放下了心。
离开洛阳时,没有要沈秀娘送。饶是如此,离了洛阳,回眸望着渐远的城墙,于清瑶仍然忍不住泪盈于睫。
“离得也不是太远,你想娘了,我就陪着你来看娘不就好了。”林华清揽着于清瑶的腰,低声安慰。一手握缰,把于清瑶环在怀里,他缓缓策马而行。
于清瑶转头看他,轻声道:“京里不是说是急事,要你快点赶回去吗?”
林华清低笑:“就是再着急,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了。再说了,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长不出来翅膀啊”
于清瑶笑笑,却没有顺势问下去。只是靠在他的怀里,合上了眼。
风吹过面颊,带着那样的温暖。虽然她鼻子有些发酸,很想哭,可是心里却是觉得很是幸福。
两世了,她终于能找回娘亲,虽然不能在一起,可是知道她过得很是快活,她也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车马行得缓慢,甚至在半途中还又住了一宿,第二天才入了汴京。重回汴京,倒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街上的人还是那么多,道路两旁,也还是那么繁华,想来,就是真有什么事,也是那些高官权贵之间的争斗,倒与百姓没多大的关系了。
回了林家,匆匆梳洗后,就去给父母大人问安。自然,是没对赵氏说起往洛阳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虽然她觉得和亲娘相认是天大的喜事。可是赵氏心里,只会觉得不自在。说不定又要说出什么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喜逢故友解心结(2)
虽然离开的时间不长,可陪着赵氏,絮絮叨叨的,却说了一堆话。只是,她在洛阳也没去哪里游玩,又怎么说得上来。也不过是捡之前看过的游记里的话出来说罢了,听得明氏抿唇偷笑。
赵氏听得倒是得趣,到底像她们这样的女人,虽说生活上锦衣玉食,胜过世间无数村妇乡女,可是到底有很多时候不能随心所欲。对赵氏这样的贵妇来说,外头的乡野趣闻,比起丝竹舞乐来得更有趣味。
只是这些妇人听着有趣的,男人们听着,就觉得无趣了。不过两刻钟,勇义侯已经不耐。咳了一声,站起身,唤了林华清就往前宅。
眼见勇义侯只叫了林华清一人,赵氏虽然没有说什么,可眼神却有些闪烁。接下来,就算于清瑶说得天花乱坠,她的兴致也淡了许多。最后,索性说倦了,让儿子儿媳们都先散了。
虽然是前后脚出的宣华院,可是于清瑶却懒得与何氏虚与委蛇。笑着说带了礼物给二嫂,过后打发人送过去,就转身和明氏说话。
“洛阳牡丹甲天下,可惜去得晚了,错过了那般美景。不过,我倒是带了两盆上好的魏紫,叶大肥绿,想来明年该是花得极艳的。大嫂莫觉得礼轻……”
明氏抿唇微笑,“劳弟妹费心了。”现在的明氏,是极喜欢笑的,好像之前的数年间,未曾笑出的明艳,都在这月余间绽放无遗。
正和二弟林若峰说话的林阔海,落后了许多,却远远地看着这头,面上始终带着温善的笑容。看在眼中,于清瑶也为他们开心。
另一头何氏忍不住插嘴,“弟妹可真是风雅,去了趟洛阳,还特意带回两盆花来。之前怎么不见你也送母亲牡丹花呢?想来,还是那尊羊脂白玉的观音像更值钱吧”
于清瑶微微一笑,转向何氏时,面色却是严肃:“二嫂莫要混说,那尊观音像岂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那可是白马寺高僧开过光的佛像,灵验得很。你这样乱说,岂不是得罪了菩萨”
何氏声音一滞,撇了摘嘴,却是没有再说话。
于清瑶看了她一眼,笑道:“二嫂放心,我知道你这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所以送你的虽然仍是牡丹花,不过,却是金子打的。一套纯金的连枝牡丹头面,二嫂应该是喜欢的。”
听到于清瑶的话,何氏果然笑了起来。一面说“太客气”了,一面却又说不劳送她自己去取就是。急切之意,也不怕人听了笑话。
于清瑶淡淡笑着,和明氏目光相对,同时微微笑了起来。
何氏虽然也是世家出身,可是到底是旁枝,家中并不多富裕,所以身上多多少少带了些小家子气。哪怕牡丹再贵重,看在她眼里,绝对比不上真金白银来得好。
也不理会何氏,于清瑶别了明氏等人,回去兰院后,就吩咐五儿,把带回来的礼物一一送出去。自己却是歪在床上,合目小歇。
朦朦胧胧中,觉出有人正在摩挲她的脸,于清瑶下意识地蹭了蹭,才有些醒过神来。睁开眼,看着林华清的笑脸,她也不觉微笑,又问:“一会儿可是要出去吃晚饭?”回来之后,还没有去见恭成王世子,这会儿,想来是要去的。
林华清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夜里,我可能就不回来歇着了,你自己早些休息。”
正起身的于清瑶身子微僵,可抬起头来,脸上仍是温和的笑脸。淡淡应了声,她笑着叮嘱:“就算是事情急,夜里也不要睡得太晚。若是回头回来,精神不济,我可要问问世子怎么这么怠薄你了”
不过是说笑罢了,想想,却是有些不妥,可是不这样说,她又觉得心里发闷。
成亲之后,林华清还是第一次夜不归宿。
林华清看着她,翘起嘴角,却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只是笑着拥她入怀。柔声道:“可能,年底之前,就要立嗣了。”
虽然他的声音极是低柔,可是于清瑶却是听得心头一震。转过头,她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不是说官家一直不想立嗣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又……”
前世里,就是她死的那一年,也未曾正式立嗣。对于膝下无子的官家来说,立了皇嗣,就意味着他的皇权将要受到威胁了吧?
“前日,西域那边有使者送信来,说是明年由他们的王子前来朝拜。”林华清掀起眉,笑起来:“这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一众大臣,却因此晋言官家,说是西域小国的王子前来朝圣,咱们大周国没有太子招待,实在不成体统。刚才父亲说起这事儿时,说是官家大怒,当着大臣的面,很是发了一通脾气。可照我推算,说不定立嗣之事,真的就会在年底有了着落。”
看于清瑶眨眼,他就道:“官家虽然对立嗣之事,颇多忌讳,可是他心里清楚得很。再拖也还是要立一人为嗣的。难不成,还真要等到他……那个了,才由人争来争去的吗?”
他虽然说得含糊,于清瑶却是听懂了。偏着头想了想,她低声道:“世子急着唤你回来,想是为了这件事。事情拖了这么多年,无论是群臣还是两边的王府,都很是心急了。可是,”目光微瞬,她压低了声音道:“万事,不可急于一时……”
话一说完,就见林华清扬起眉,似笑非笑地看她。于清瑶面上微热,也知道自己表现得有些过了,“夫君这么聪明,自然也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故意这样慢悠悠的了……倒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清瑶,”叫得郑重,在于清瑶抬起头时,林华清紧紧握住她的手,笑道:“难道为夫在你眼里,是容不得人的吗?你啊在别人面前藏拙也就罢了,在为夫面前,还掩饰什么呢?”
说完,他脸上的笑更深了几分,“你越是聪明,为夫才越高兴嘛”笑着揽住她,林华清温言道:“娘子说得不错,好事不怕迟。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只是,不知王爷肯不肯信我。”
于清瑶在心里一想,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虽然立嗣之事,是在两位世子中选,可是事实上,却是两位王爷的较量。这满朝文武,又有几个是真的看世子,还不全把目光放在王爷身上。
朝政大事,于清瑶就算隐约知道些,可到底还是没有那个眼界,只隐约觉得官家心里多半也很是不好受。自己膝下无子,只得过继堂兄弟的儿子为嗣。说不定心里还在怕这个过嗣的儿子对自己不孝呢
心里这样想着,也就把这话顺嘴说了出来。
林华清听了,目光闪烁,虽然没说话,可是嘴角却隐隐带着笑,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于清瑶瞥见他的脸色,知道他多半在想什么,也就不同他说话,转身待要出去。却不防林华清猛地自后一拉,竟是一把把她拉进怀里,用力地亲了下,“娘子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被林华清闹得哭笑不得,可看着林华清的笑脸。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么,却也为他开心。
这一夜,林华清果然没有回来休息。于清瑶一人在家,虽然睡得很早,可是夜里却睡得并不安稳。快到天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才睡着不久,就恍恍惚惚地觉得有人抱住了她。鼻间,尽是酒气。
惊醒了,于清瑶推着林华清,有些着恼。“一身酒气,也不洗洗……”
话只说了一半,她就收声。看着林华清的眼眸,她隐隐觉出有些不妥之外。
“娘子,是我错了……不该让一身酒气熏着了娘子……”林华清低声笑着,撑起身,想要离得远些。
于清瑶却就势起身,合身扑进他的怀里。
搂着林华清,于清瑶淡淡道:“丫头们都还没醒呢,要是想洗,等一会儿再洗,先躺一会儿再说。”虽然林华清似乎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是她敏感地觉察出林华清的心绪有极大的波动。
搂着林华清,躺在床上,她有心去试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又缩回了手。她曾说过,不会对林华清运用异能。既然说了,她就一定做到。而且,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一旦开了戒,以后还能不能戒住那种快感。
并肩而卧,林华清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你猜,谁要回来了?”
“谁?”于清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林华清还没有答时,她心里就突然恍然。林华清认识的很多人里,她都是不认识的。既然林华清同她说,那自然是她也认识的。一个他认识她也认识的人,除了郭可安外,还会有谁?
“可是郭公子?”她转过头,看着林华清的表情,若有所思。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林华清偏过头,避开了于清瑶的目光,淡淡道:“可不就是那小子。听说离京不过三十里,明个儿、不,是今天过了晌午,就能入京了。”
“这是好事啊你们三兄弟又能聚在一处了。”虽然觉察出林华清的表情有异,于清瑶却只作不知,笑着偏过头,看着他,笑盈盈地道:“我还记得,郭公子未离京时,你们三个可是形影不离的。这回他回来,怕是又要放纵狂饮了。”
林华清闻言,也笑起来:“是啊,那时候是形影不离的……只是这次回来,却有很多事都变了……”似乎是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他忙又补充道:“世子和我都成亲了,甚至世子都快要做爹的人了。哪里还能再像从前呢?不过,纵马长街,酒醉狂欢,的确是令人快慰。或许,等我老了,也还会怀念那样的日子……”
“与其怀念,不如再纵马狂歌呢”于清瑶微微一笑,“世子在,你在,郭公子也要回来了,不如就好好聚聚吧”
林华清淡淡应了,想想,才又道:“午后,我与世子去城外十里亭相迎——你可要去?”
于清瑶歪了头,笑问:“世子妃可去?”见林华清摇头,她就笑起来:“既然世子妃不去,我去凑那个热闹做什么?你们这么久没见,定然有很多话要讲。我去了,反倒碍眼。”
没有说话,林华清盯着于清瑶看了一会儿,就笑着转开头,没有再说话。
于清瑶也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把头枕在他的肩上,低声道:“华清,娘问我,什么时候生孩子——她很想抱外孙呢”
“生孩子?”林华清撑起身,从上俯看着于清瑶,眼中难以掩饰喜色,“你说,想要个孩子?”
“嗯,我想要个我和你的孩子……”于清瑶低声呢喃着,搂着林华清,主动仰起头,轻轻吻了下他的唇。
林华清揽着她的头,深深地吻下,却在情热时,突然松开手。
低声喘息着,他懊恼地怨道:“我不该喝酒的……”
只是一句话,于清瑶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不由搂着他的脖子,埋在他的怀里低低地笑。
林华清也笑,可是手臂却把于清瑶搂得更紧……
这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郭可安的事。吃了早饭,于清瑶自去给赵氏请安,林华清却留在兰院里小睡片刻。等于清瑶回来时,林华清已经走了。
于清瑶坐在窗前,仰头望着头顶的蓝天。
依稀记起,去年初见时,天也是这样的蓝……
“一年了,也不知郭可安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低声呢喃着,她想了想,就摇起头来。
虽然说她也想知道郭可安这一年来究竟过得如何,可是如果她的关心,会让林华清产生不必要的误会,那她宁愿什么都不问……
“你可知道,我现在心里只有你一人……”低语着,她垂下头,嘴角绽出温柔的笑意。
就在于清瑶仰头望天时,京外的十里亭,一群人正在饮酒作乐。只是,虽然丝竹悠扬,乐伎声妙,可是林华清的目光却仍一直望着那条绵沿的官道……
“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可安才会到的。”恭成王世子柴荣安低声说着,想想,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不知为什么,虽然才过了一年,可恍惚里却觉过了十年一般。华清,你可也似这么觉得?”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男人之间的情意
林华清想了想,也不由笑了起来,“的确,这一年来发生了很多事。”
“去年的这个时候,你答应了帮我……”看着林华清,柴荣安笑着摇头,“就是现在,我也还有些恍惚。从前的林华清,纵有一身才学,却宁愿只做山野闲人,京中纨绔,哪怕被人说不上进也不理会……嗯,果然,男人若是成家立业了,就是不同的。”
“又来逗我难道是因为王妃说你因着世子妃而收了心,说得多了你就信以为真,见到谁都是这一句?”林华清笑睨着柴荣安,淡淡道:“不过,这样的佳话,倒是所有人都爱听的。”
“彼此、彼此了……”柴荣安闻言,放声大笑。想了想,就倾近身,揽着林华清的肩,笑道:“你和可安的旧帐,还是算清了的好。我不希望我的左右手,心有芥蒂。”
林华清掀起眉,斜睨着他,“我和可安哪里有什么旧帐要算?怕是世子记错了。”
柴荣安掀起眉,笑了笑,松开手,把身体靠在带来的摇椅椅背上,悠闲地摇晃着身子,“你昨天同我说的,我已经和父王说了。不过,他老人家说,还要再考虑一二……”忽然“嗤”地一声笑出来,他冷笑道:“说是考虑,其实不过是要同那些老家伙商量罢了”
林华清淡淡道:“吴先生乃江南名士,当年有‘智谋无双’的称号。如今添为王爷的谋士,王爷有什么事,向他请教,也是自然的事情。世子又何必为此生气呢?”
听他又正儿八经地叫他“世子”,柴荣安就笑了起来。没有刻意纠正,说什么兄弟情谊之类的话,他只笑盈盈地看着林华清,沉声道:“昔日的江南名士,如今也不过是个糟老头子罢了老得只想享清福,全无半分斗志,一丁点险都不敢冒。华清,这个世界,始终都是我们的……”
林华清笑笑,并没有顺着柴荣安的话说下去,而是低声道:“我昨日所献之计,从某个角度来说,的确是有些冒险。这种时候,若是换作那边,求人支持还来不及呢”
“所以父王才犹豫,才不敢了……”柴荣安抿起嘴角,“华清,我们这盘赌局可能真的赌大了啊”
林华清但笑不语,却突然转过头去,看向路那头。
柴荣安转目看去,远远地看到一队骑士急驶而来。
目光微闪,他却没有像林华清一样立说上起身,快步走出去。只是静静地望着林华清迎出去的背景。只是,虽然没有起身,可他的身体却是不知不觉是向前倾着。
跃上赤驹,迎上马队。在马队中一马当先的那匹黄马放慢速度时,林华清也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离得近了,他可以清楚得看到黄马上的骑士。
虽然身着软甲,可是那骑士却没有戴头盔。黝黑的面容,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成熟;少了几分憨厚,却更显坚毅。
一年的军旅生涯,让那个京中顽劣少年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林——华——清”四目相对,郭可安眯起了眼,扬鞭指着林华清,一字一顿地叫着他的名字。
“郭可安”林华清微笑,虽然没有像郭可安那样一字一顿,可声音却也不显温和。
郭可安挑起眉,跳下马,也不说话,直接就开始解身上的软甲。
看得惊讶,他身后的兵士急着跳下马,就要上前。却被从郭家一直跟着郭可安的亲兵拦下。
“多什么事?那是将军的师兄弟。”
“将军的师兄弟?那这是要做什么?”话还没问完,已被亲兵翻眼瞪住,“问那么多干什么?”
不敢再问,那小兵弯了腰,抱起郭可安丢在地上的软甲,溜到一边。
两相对峙,郭可安瞪着林华清,恨声道:“林华清,你好样的”
林华清扬起头,想了想,温言道:“我很好,这段时日,是这一辈子最快活的时光。”
郭可安掀起眉,冷哼出声,竟是一句话都不说,直接扑了过来。对着林华清挥拳就打。林华清也不避,被郭可安一拳打在肩上。
显然郭可安没有留力,林华清虽然没有叫痛,可是眉毛却不住地跳动。郭可安也不理他,收手,挥拳,又是一拳轰了出去。可是这第二拳,林华清却没有生受。身了一侧,他闪身让开郭可安,同时手化作爪,直抓向郭可安的手腕。
郭可安手腕一翻,与林华清的手一格而分,嘴上冷笑道:“怎么?不装了?这会儿这里可是还有别人看着的,就不怕他们看了回去乱说,让京里人人都知道你林四少也是个功夫了得的蛮夫?”
不用他说,后面他那熟悉林华清的亲兵,也看得眼睛发直。只觉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怎么那个总是斯斯文文的林家公子,居然也能和自家公子对上招了呢
林华清挑起眉,“第一拳,算是我欠你的,所以我不避不让。可欠你的既然还完了,那我也就不能再任你打骂……要是真的伤了,回去我就没法交代了。”
“怕……她心疼?”郭可安翘起嘴角,突然一拳打向林华清的面门。
林华清唬了一跳,慌忙闪避,“郭可安,你疯了”
郭可安的确像是疯了,也不管什么招式,每一下都是朝着林华清的脸上打去。不像功夫高手,反倒像是市井无赖,无不管对方使什么招式,只一昧地盯着一处打。
林华清闪来闪去,也闪出了火。索性也不闪了,对着郭可安也直来直往地挥拳打去。两个人,你来我往,竟渐渐的,屏除了一切招式,像两个顽童一样,撕打在一起,最后更是抱在一起,倒在地上滚来滚去……
跟着郭可安刚从西疆返回的兵士,看得眼睛发直。甚至有人悄声嘀咕:“那人真是咱们小郭将军?这也太那个了……根本就是两个人嘛”
那亲兵咳了又咳,却止不住后面的低语,想了想,他忍不住小声道:“少爷和林公子,小时候倒这样打过架……”
“好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情形了……”在亭子里远远望着这头的柴荣安,低声笑着,垂头看看自己干净的华服,笑容便有了些苦涩。
“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随心所欲了……”从他知道,自己有可能一步登天,成为万人之上的那个人之后,就再也回不去当年了。
大声喘着气,林华清倒在地上,眯起眼,仰头看着头顶的蓝天。突然间,就大笑起来。
在他身边,郭可安也是眯着眼,听到他的笑声,扭过头来恨恨地骂道:“当你是醉月楼的胭脂姑娘吗?笑得这么怵人,也好意思笑。”
林华清的笑声稍顿,但立刻,就又大声笑了起来。郭可安睨着他,咧了咧嘴,也大笑起来。
两个人相扶着站起身来。四目相对,眼中流露出温暖的情意。
重重的一下捶在林华清的肩头,郭可安沉声道:“算你命好臭小子,你可记住了,若是负了她,我饶不了你。”
林华清点头,笑得坦然,“这一生,这绝不会负她。若我真的负了她,别说你,就是我自己,也绝不会饶了我。”
郭可安歪着脑袋,想想,就笑了。
转身走到坐骑旁,他探手从行囊里取出一只纸筒。拿上手上,他轻轻摩挲着,眼底有难言的不舍。可是最终,却还是把那只纸筒递向林华清。
“原物奉还”
林华清目光微闪,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接过了纸筒。他知道这纸筒里装的是什么,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索性,倒不如什么都不说来得好。
郭可安转过头,眯起眼,挥了挥手,声音却压得很低:“荣安那小子,好像架子越来越大了啊”
“恭成王世子?”林华清淡淡说着。
听到他的话,郭可安不由转过头,看他。皱起眉,他低声问:“是他叫你这么尊称的?”
“没有,”林华清笑起来,却没有掩饰什么,“可安,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可以随心所欲的时候。你如今也有军衔,是个将军了,有很多事,你其实也应该想得很清楚了才是。”
他顿了顿,又道:“你我与世子同窗,从很久以前,就已经被所有人标上‘恭成王’一派的标签了。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无论是前程还是身家,都只能和世子紧紧系于一身。事已至此,也只能随着他一起爬向更高……既然如此,那从前的相处模式,也该好好改改了。”
郭可安沉默下来。静了好久,他才掀起眉,有些暴躁地挠了挠头,“真是麻烦”虽然这样说,可是他的心里又何尝不知道林华清说得是正理呢?
想了想,他看着林华清低声道:“其实,你比我还更不喜欢被这样拘束着——你不是说过,什么理法伦常,不过都是缚在人身的绳索吗?”
林华清偏了头,嘴角浮上微笑,“有时候,哪怕是被绳索紧紧缚住,也会甘之如饴的……”
郭可安挑眉,瞪着林华清,挥手,不屑地清叱出声。可是转过头去,眼中却不知不觉中流露出一丝羡慕……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再相逢霁如光月
林华清这天晚上回来得很晚。于清瑶睡意朦胧中,感觉到有人坐在床边,就知道是林华清回来了,却故意装作不知。
在床边坐了很久,林华清才解衣上床,钻进被窝,轻轻地揽着于清瑶的腰。低声问;“就这样装睡,不理我吗?”
被他揭穿,于清瑶也不着恼。含糊地笑笑,反身倚在他的怀里,柔声道;“还以为你晚上回不来的……怎么?没有被拉着喝个烂醉如泥?”
林华清低笑,胸腔震动着于清瑶的面颊,让她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我怕真的喝多了,脚软到走不了路……”林华清勾起唇,笑得有几分得意,“虽然兑了水的酒,有些发酸,但总是值得的。”
于清瑶没有说话,只是低声地笑。
林华清拥着她,沉默片刻,才翻身坐起,“有样东西给你看。”
于清瑶虽有些惊讶,却仍披衣而起,顺手,又拿了林华清放在床边的外衣,披在林华清身上。
林华清回眸微笑,也不说话,牵了她的手,来到外间桌前。点亮了蜡烛,他示意于清瑶看桌上的纸筒。
只看一眼,于清瑶已知道,这必是装着画的。林华清一向爱画,尤工美人图。只是这个时候,他突然拉她来看画……
“莫非是名家之作?”执了烛台,于清瑶看着林华清慢慢展开那幅画卷,却不由收住声音。
“这幅画·····
展开的,的确是幅美人图。可是与她原本想的名家之作或是古画,却差了许多。看墨迹,不迂三、两年,而画法技巧,也是熟悉之极,最重要的,却是这画中的主角,分明就是她。
不过是一尺长的小挂幅。画中的背景很是简单·怒放的辛夷花前,一个着水蓝衫子的少女,执笛而立,仰首望着头顶怒放的花朵,又似在看那瓣飘然而落的辛夷花。虽然不甚美,可眉目婉约·眼波流转,似喜似嗔,却别有一番韵味。
这幅画,还有这辛夷花,分明就是去岁在相国寺中的事··…··
“这是郭公子交还给你的?”猜出来了,于清瑶没有再似从前一样装糊涂,而是直接就坦然说了出来。
林华清点头,“可安说是原物奉还—这幅画他带在身边一年了·····听似感慨,林华清脸上却仍带着淡淡的微笑。
而于清瑶却眯起眼·抬手去摸他的下巴,“这是什么?真的是淤青……难不成,你和郭公子··…··”于清瑶掀起眉,又是心疼,又是说不出的奇怪。
林华清不是那样莽撞的人·郭可安虽然脾气看似大,却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又是那样的关系,又怎么会打起来呢?她可不会以为她真的是天仙般的人物,能让好友反目成仇。
林华清笑着抓住她的手,避开她的抚触,淡淡道;“那小子嫉妒着呢!”
因为他的话,于清瑶不由笑了起来。能这样说,反倒证明他是真的释然了。如果真是因为一场打斗·就让两个男人彼此放下心结·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是……
“我不懂你们这些男人……”笑着摇了摇头,她又把目光落在那幅画上。仿佛没有听到林华清刚才有意无意说的那句话似的。
“原来·在你心里,我那时候也算是美人的。”她低声笑着,回眸看他,“你可知,那时候你画的牡丹花会美人图里没有我,那些入画的闺秀们,都说你林公子瞧不上我这个草包丑女呢!”
林华清闻言,笑着揽住她的腰,把头抵在她的颈上,柔声道;“那些女子知道什么呢?她们只看得到人的外表,又怎知我家娘子秀外慧中,只不过是隐而不露罢了。”
于清瑶抿唇低笑,“只有夫君才这栉赞我。
“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些个女子,有谁能似你一样,于大事上看得这般清楚。她们眼里,只盯着后院那点脂粉事,心眼儿都小得快和针眼儿一样大了。”
听他说得有趣,于清瑶先是发笑,想想却又怅然,“便是心眼儿小了,也还是因为你们这些男人才变小的……算了,不说这个……”她垂目,看那画,温言道;“这幅画,我很是喜欢。不如夫君就送给我,让我收藏起来当个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