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颜第27部分阅读
诛颜 作者:肉书屋
流掉?何时的事?”
“娘娘知道断红吧。”穆枭不慌不忙。
“她是花迎归的贴身婢女。”
“臣前两日刚剿灭了一伙流匪,找到了她,她说在你的婢女小兰死后不久,花迎归一次意外的摔跤,孩子就已经流掉了。但当时所有人都只关心你,所以没有人发现她的秘密,她不甘心,因此做了个假胎,打算最后抱个孩子鱼目混珠。但有一次不小心,说是被一个叫紫玉的丫鬟发现了这个秘密,丫鬟逃跑时恰好被你救了,原以为你会拆穿她,因此她花重金聘请杀手杀你欲来个玉石俱焚。”紫玉?哦,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可她什么也没有对我说过,也许她觉得秘密重大,不敢轻易开口吧。
“谁知你不仅没拆穿她,还离开了古府。因而,花迎归趁机除掉了紫玉,但心知事情败露的下场,因此才冒险煽动古岳,想趁着古痕离府策划叛乱。不过事败,逃跑时她被一伙流匪劫持,遭到玷污,最后因不甘受辱,自尽身亡。”穆枭平缓的语调叙述着花迎归地事,听不出一丝感情,平静得没有起伏。
但我的心却平静不了,除了感叹孩子的命运,也为花迎归感到惋惜,死者已矣,我与她的恩怨也随着她的死而一笔勾销了。同为女人,相比于她,我确实幸福多了,她会走到叛乱的那一步,或许我也是有责任的。那是得不到爱的女人用生命作出的最后一次绝望的豪赌,孩子没了,她爱的男人又不爱她……
只是她最终还是失败了。
“她的死和娘娘无关。”穆枭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娘娘无需自责。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既然选择了一条不归路,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她的死与人无忧。”
我苦笑一声,没有搭话。
“娘娘关心一个外人,不如多在皇上身上放点心思。”穆枭饮了口茶忽然换了话题。
“别说,穆枭。”我僵硬的排斥谈论云楚,穆枭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谈起这个话题。
“娘娘,皇上的用心,您还看不到么?看看这睦和宫,那一样东西不是天下最好的……”
“穆枭,别让我觉得你肤浅。”在物质上,我从来就没有追究过什么,财富也从来不是我爱上古痕的原因。
穆枭今日似乎不想轻易放过我,“微臣从未见过如今这般总站在一隅长吁短叹的皇上,皇上虽是个强硬的霸主,可他也有落寞的时候,也有需要心爱的女人关心的时候。娘娘连敌人都能原谅,为何不试着善待皇上呢?”
“我,”善待他,根本做不到啊,“云楚向我索要的是爱,不是同情,不是原谅,我已无心,怎能给他爱呢。再说,他的后宫里,有的是女人给他爱,并我缺我的……”
“娘娘,”穆枭加重了语气,“皇上唯一想要的,只有娘娘的爱。皇上不是不知道娘娘对古痕的感情,古痕能给的,皇上一样也不想亏待了娘娘,唯有一样东西令皇上苦恼……”
穆枭停下,“可他是帝王,娘娘,皇上册立那些妃嫔,全不是因为爱,而是巩固帝位的需要,是不得不做的选择。郡国、王侯、大臣等上献的女人,有些他不能不纳收,这是维护政局的需要。皇上也有皇上的难处,他必须考虑……”
“江山社稷嘛。”我冷然,“你想说帝王也不能随心所欲,他给不了我唯一,因为他有苦衷。可正如你所说,他选择了做皇帝这条路,就会有代价,其实在我心里,他爱不爱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爱他的臣民,他能做一个仁君。”
长叹一声,否则我所付出的代价就太不值了。
[第五卷 曲终:第九十五章 失宠]
“娘娘,真不看重皇上对您的心意?”穆枭反问,“古痕已经走了快两年了,娘娘难道想孤寂终身?既然已做了皇后,为何不试着接受皇上的心意。”
“心意?”我摇着头苦笑,“我的心里全是古痕,容不下其他人了。我明白云楚对我有爱,可……他毕竟是君王,伴君如伴虎啊。”我对他只有畏惧,只有恨意,怎可能有爱呢?前世我曾那般爱他,信他,本以为他就是我一生的幸福所在,谁知最后也不过是南柯一梦。他也说过他很爱我,可他还是亲手逼死了我。
前车之鉴,心有余悸啊。
这一世中,他成了云楚,依然是个阴晴难测的男人,他前一刻还是笑容满面,后一刻便可能夺人性命。同样,昨天还是陌路,今天他却可以表现得很爱我,明天或许就又会杀了我。这种心意,太难猜了,“我再玩不起‘猜心’游戏,也没有心再给谁了。”
我的心给了古痕,我永远不必担心他会践踏我的心。可云楚呢?今日给了他,也许明日就要到别的女人那里去收拾碎心。他的心意?“君意难测啊。”
“其实,娘娘若愿意卸下冷漠,或许您会发现皇上对您的心意绝不比古痕少。”
“是吗?”我不屑。轻薄我,冷言恶语相向,甚至两次想杀我,这心意也能与古痕的相比吗?
穆枭吸气,“……微臣只能……替皇上与娘娘曾经的擦身而过扼腕,其实,皇上早爱上娘娘了,只可惜,皇上对这份感情的抗拒,让他错失了赢得娘娘的好机会,臣只能说,这件事上,皇上错了。”穆枭说完,颇有深意的抬眼看向门外。
穆枭的话让我感到莫名其妙,不欲再与他纠缠我和云楚的问题,强硬的要求停止这个话题,“穆枭,不想我讨厌你的话,就不要再提他了。”
“朕就这般让你讨厌吗?”一道冷喝飞来,我心神一跳转头微窒,云楚正一脸阴霾的站在殿门口,冷峻而冷洌。我心一沉,不知我与穆枭的话,他听到了多少。不过由他的脸色判断,他听的一定少不了。
穆枭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向云楚行礼,云楚挥了挥手要他离开,穆枭意味不明的看我一眼,又看了云楚一眼,方才离开。
“朕不知道朕的皇后如此不识礼节。”云楚提高了音量,我知道他是故意的,平静而优雅的矮身行礼,“是臣妾失礼了,臣妾给皇上请安,祝吾皇万寿金安……”
云楚冷睇我一眼,眸中怒火更旺,大步走进来,不说一句话,在屋内踱了几步,然后愤然甩袖离开。
从那天开始,我整整十天没见过云楚的面。但从婢女的口中得知,云楚每晚仍会来睦和宫陪我安寝,只是总在我睡着后来,醒来前走。而我自从患了失心疯清醒后,睡觉便极沉,睡的时间也长,因而离奇的没有与每夜都来的云楚撞上面。当然,我也并不想撞上他,所以从不特意晚睡或早醒。
又过了十天。
这十天,云楚得知我近来身体不好不大吃东西,尤其晚膳不怎么吃,因此特意传晚膳到睦和宫与我同用。只一味的要我吃,却并不怎么说话,有时晚膳之后他会留下来坐在一旁看我教乐儿背唐诗。
就静静的坐着,偶尔会莫名的说一句,“怎么这首我又没听过?”不过他的话并不需要我回答,我也懒得接话。兴致好的时候,云楚也会逗逗乐儿。
只是他对我变来变去的态度总让我难以适应,言语上也稍稍小心了些。我也怕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今夜,让奶娘抱走了乐儿,我便如常自顾自的在一旁练书法,云楚坐了一会儿终于起身,我放下笔行礼,“恭送皇上。”
“好了,霓裳!”云楚停步转向我,“你这一刻不惹朕生气,不行吗?”
我无辜的看着云楚,继续矮着身子保持行礼的姿态,“臣妾惶恐,不知何事又惹皇上不高兴了?”
“你!”云楚咬紧了牙,“霓裳,你告诉朕,朕是不是太心急了。你是不是觉得朕在逼你?你要朕怎么办,朕都依你。”
我闭了闭眼,该来的总会来的,我必须努力让云楚再冷静一段时间,让他想清楚这些日子,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管他能不能接受我的说法,总之,我是对他好,也希望仍还自己一片宁静,云楚索心地打扰只会增加我的压力和无措。想了想,“皇上……”
“叫朕名字。”
好吧,“云楚,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前段时间急切的,不顾一切的对我好,是为了什么?当真是因为爱我吗?”
“自然是因为朕爱你。”云楚不假思索的回答。
“可我却认为你对我的征服欲多过对我的爱,你好好想想,之所以会想尽办法对我好,要我爱上你,是否是因为你接受不了失败。骄傲如你,天下都已尽在你手,你征服了天下,你想要的,还有何得不到呢?”
“眼下看来,只有我的爱,你得不到。因而你的征服心理作祟,你才会对我百般忍让示好,你天生就是一个征服欲旺盛的人。所有人都诚服于你,唯独我不,因此,在你的眼中,我是特别的,与众不同的,这就激发了你的征服欲。让你有种无论如何也要征服我的欲望,以证明你的骄傲,证明你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可你不妨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我与后宫里其他的女人一样,以你为天,你还会像现在这样急切的,千方百计的对我好吗?只怕到时,你早对我失去了兴趣,因为在我身上你再也不可能体会到征服的快感了。”古痕就说过,云楚遇到强悍的对手时,会更兴奋,更有战斗的欲望,对我,或许也有这种心理吧,毕竟我比一般女人更难征服些。
云楚显然从来没意识到我说的话的可能性,他怔了怔,良久才回话,“说到底,你是不相信朕对你的爱,是不是?”
“不,我相信。”我认真的补充,“我相信你爱我,只是我认为你对我的爱,远没有你自己认为的那么多。你这些日子以来渐渐急切的心态,其实更多的是因为你还没征服我,你不甘心。你回想一下,在你心里,我不爱你,你伤心多些,还是不甘心多些。”
“朕当然不甘心……”
“这就是了,云楚,”我赶紧插话,“所以你此时要做的,不是如何博得我的爱,而应是想清楚,你对我的爱有几许,千万不要为满足自己的征服欲而盲目的做一些事情,这对你,对我都不公平,也无意义,何必纠缠的两人都不快乐呢?……”
久久,久久,云楚才正眼看我,那一霎,我居然看到了一双盈满悲戚的眼。他看了我那一眼后,不再说话,转身缓缓离去。说实话,有那么一刻,我有个冲动想叫住他,心中泛起一片不忍,似乎为伤了他而有一丝后悔。后悔不该愚蠢的将云楚的爱说成征服的游戏。
可是,我说的那些,我的质疑,并不是没根据的。未得天下之前,云楚最想征服的是天下,对女人并不热衷,因此对我的态度并不激烈。一统天下之后,该征服的都归附他了,唯独我没有,因而他才十分热切的渴盼得到我的爱,态度变得十分积极。
只是,让我不明白的是,云楚听到我的话为何会有那种反应?不是暴怒,不是反击,而是沉默中的悲戚,就那么前所未有的悲戚的看我一眼。
出乎我的意料,也让我不得不反问自己:我说错了吗?
唉,应该是女人心软的毛病发作了。
之后,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云楚没再踏入睦和宫半步,夜晚也没再过来搂着我入眠。听说,这一个月,他哪个嫔妃的宫里都没去,倒是常常宠幸王侯新献上的一名美人,说是名叫戴容,年轻貌美,尤善歌舞,是原和国戴皇后的亲侄女,也即是水墨宇的表妹。
说起水墨宇,青冥说原太子水净宇举兵围攻醉城之后,水墨宇失望之下便离开了和国,说是从此云游四方,至今快有三年仍无音信。至于水净宇和水华宇,在和国被灭之后,逃窜到了较为荒芜的西南边陲,仍在蠢蠢欲动,意欲反扑,云楚依我的建议派了剿灭军队之外还遣了招安使前去,如今余党已不多了。
“哎呀,娘娘,您身体不适,不是叫您躺着吗?”
我抬了抬头,“没事,我没那么矜贵,总躺着也不好。”
“娘娘,那您还有心思写字呢?”飞羽不满的声音响起。
我放下笔,“出什么大事了?急成这样?”
“娘娘,”飞羽走到我身边,“您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啊。外面都传遍了。”
“传遍什么了?”显然飞羽没有什么大事,我又重新拿起了笔。
“娘娘没发现皇上已经有一个月没来睦和宫了吗?”飞羽解释,“外面都说皇上就要封戴美人为德妃了,还说……还说……”
见飞羽支支吾吾开不了口,我笑道:“还说皇后已经失宠,后位堪忧了,对不对?”
“娘娘,您……知道了?那您还……还在这写字?还能笑得出来?”飞羽不解。
我失笑,“不写字,你要我做何?出去晒太阳吗?别忘了,此时是夏日,日头正大。”我无意争宠,又何必去趟这湾浑水?戴美人如此出风头,太后和玉逐云一定会找她的茬,只怕后宫又有女人戏要上演了。
我松了口气,心想云楚大概已经想明白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他不会再来纠缠我,我应该感到轻松了。只是,奈何我是女人,而女人偏偏又是虚荣心很重的动物。所以对下堂妻的身份,我还要“磨合”一段时间。
皱了皱眉,我揉了揉太阳|岤,只觉得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前些日子还只是食欲不振,如今已渐渐出现精神疲惫、尤其午饭后嗜睡,精神无法集中,头晕心慌,头痛恶心等不良症状。我自己清楚,太医查不出病因,按食欲不振开的药方根本治不好我这些症状。
我这是慢性低血压的临床表现,多发于二十岁到五十岁身体瘦弱的女性,目前看来我的低血压并不严重,只要注意食疗兴许就能治好。唯一令我担忧的是,我会不会还患有其他什么疾病。因为低血压有时与某些疾病有关,如糖尿病,帕金森氏病等。
在这个时空,我最怕就是生病了。
[第五卷 曲终:第九十六章 生气]
过了十天。
“穆枭,云楚近来频频向南用兵,这是为何?”莫不是又要发动什么战争。
“娘娘放心,只是常规的驻军调动,募兵早已回家种地了。”也对!大觉国这两三年虽常常用兵平乱,但大规模的战争已不再发生,看来是我多心了。
“娘娘,除了关心战事之外,就不能关心一下皇上吗?娘娘不希望皇上妄动干戈,皇上做到了,可娘娘……”
“穆枭,别说了!你要拿这件事要挟我爱他吗?”
“娘娘,微臣不敢。微臣只是不希望娘娘孤寂终身。”
孤寂?“……也许,我注定是该孤寂终身的……”我看着远处,想起了古痕,他曾是那样冷绝高傲,却撑起了我曾经所有的幸福。我是个没有野心的女人,只想拥有一份唯一的爱,平凡的生活下去,这也过分了吗?
穆枭沉默了片刻,“娘娘,皇上爱您的方式的确很荒唐,也很可笑,但他无非是想引起您的注意,他是皇上,有放不下的骄傲……但他的爱绝不比古痕少!您何苦折磨他……”
一样的话题,我挥挥手,不想继续下去,“你退下吧,有些话就算你日日说,也是没用的,只要他不向我索心索爱,其实又哪来的折磨呢?”看着穆枭离去的背影,我松了口气。
我只想平静的继续过我的生活。
平静,平淡。
又过了十日。戴容获宠如常,也获得了封赏,但只是由美人封了婕妤,并未如外界所传说的那般赐封德妃。我想这其中,如果不是云楚本就未打算封她为妃,就是太后和玉逐云从中干涉了。
不过这事,我没有过问。
接下来的日子一月一月过去。记不得是从那一天开始的,不知为何,云楚主动放弃了对我的故意冷落,我想这也许跟穆枭有关。有人曾见过穆枭与云楚在御书房争吵的面红耳赤。之后不久,云楚便和以前一样,频繁来往睦和宫。然后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我闲聊,只是绝口不提“爱”。
这之后,后宫里关于“后位不稳”的谣言,不攻自破了,我想肯定粉碎了不少怀梦女人的梦想。但这并未牵动我的情绪,这期间唯一值得我欣慰的是,没有喝药,在食疗的帮助下,我的血压渐渐升高,身体也开始慢慢恢复了。
至于云楚,他来睦和宫,主要是看我教乐儿做游戏,给乐儿讲故事。当然讲的故事常常会让云楚惊诧不已,而后用一种紧张却不忍碰触的眼神看我,仿佛我是一个一触即破的泡沫人。没办法,谁让我讲的都是这个时空没有的故事,例如哪吒闹海,曹冲称象,孔融让梨,不过每一个故事都会饱含仁爱、诚信、智慧和包容……
乐儿不一定懂,却很认真的眨着绿眸听,听完就从我怀里挣出来,晃晃悠悠的跑到云楚那边,伸出手,奶声道:“父皇,抱。”云楚的脸在那一刻会卸下君王的面具变成充满慈爱的父亲。然后他会抱起乐儿转上几个圈,我常觉得这个动作很危险,极可能伤了孩子,每次都想阻止,但乐儿似乎很享受,被逗得“咯咯”直笑。
今天午睡后,我带乐儿出去晒太阳,刚在花园里玩开,就见云楚跟了过来,站在一旁静静的看。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老实说,只要他不逼我爱他,把我的心给他,其实我与他之间也是能和平相处的。毕竟我们拥有共同的乐儿。
我一直知道,男人总是有很多面的,没有一个人是单一的一面,尤其是阴贽邪佞的云楚,我见过他很多令我讨厌的一面,但籍由乐儿,我见到了他不一样的一面,不会很温柔,但也不那么霸道阴险了。
如今,乐儿快五岁了,跟云楚长得很像,很调皮也很聪明,学什么总是一学就会,又特别会说话,会讨人喜欢。不知是不是望子成龙的心理作祟,我已经开始打算请老师启蒙他学筝和琵琶了。
看着乐儿和太监们玩闹,我和云楚提起这事。云楚看着乐儿直觉道:“男人该学骑马射箭,舞刀弄枪,学琵琶作何?附庸风雅的那些无聊东西可不能帮他统治天下。”
啊?附庸风雅?无聊?“你!”我忽然涌起一股无名的火,他这是什么逻辑?哪有这么做人父亲的?“就知道舞刀弄枪,喊打喊杀,你不知道音律可以陶冶性情吗?一个君王没有好的品行和修养,武功再高也治不好国家。你自己不通音律就罢了,还诋毁它,不让乐儿学……”真是气人!
“你生气了?”云楚猛然一声,将我惊醒,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该用这种口吻说话,不该发火,急忙噤声别开脸。
云楚却不愿放过我,一脸期待的追着我问,“霓裳,你生气了,对不对?”
我躲开他。
云楚惊喜道:“你是生气了!你面对我时终于不再只有冷漠和无动于衷了。”
我睇了他一眼,随即平静的走开,一群宫女跟上来,他真够无聊了,这又能代表什么呢?我就算生气了又能怎样?“我明日就替乐儿选老师。”
“只要你高兴。”我走远了,云楚迟迟飘来这么一句。
我回头看了看,撞见云楚一脸的笑意,心下疑惑,他答应了,他不是应该反对吗?还有,他得意什么?就因为我对他发火了?这又能代表什么?代表我会爱上他吗?不可能!
代表你正视他的存在了,我心底另一个声音响起。
我一惊,是啊,我本无需跟他提起要乐儿学音乐的事,以前的我一定不会征询他的意见。在我眼中,根本没当他的存在,所以我做什么无需他同意,同样他做什么也引不起我心湖的涟漪。可今天我却自然而然的将他看作乐儿的父亲,征询他的意见,并对他发火了。
天啊,我这是怎么了?
平静,平静。
我深呼吸了几次,回到睦和宫,飞羽迎上来道:“娘娘您回来了,奴婢正想问您呢,下个月初九是皇上生辰,娘娘想到送什么礼物没?”
“嗯?云楚生日?又到了吗?”我揉了揉太阳|岤,头晕的感觉又来了,难道我的低血压又犯了?“不送了。”送什么,他是皇帝,天下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拿他的东西送他,简直多此一举。
“又不送啊。”飞羽讷讷。
“不送了,我休息一下,别让人来打扰我。”我说完进房,整个人有些浮躁,看来我的血压真的又降低了,因为心烦气躁就是症状之一。
食疗,食疗,继续食疗!
五天后,我整个人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身体却没有太大起色,我的病一直瞒着云楚,也没传太医,自己食疗着。
这日午膳过后,我特意不午睡,强打起精神练书法,约摸过了两个小时,我握着笔的手忽然颤了颤,我一惊,甩下笔,怎么会这样?
我已经十分注意食补,多喝汤、喝水,多吃人参等滋补品,辣椒等刺激食欲的调味品,以及富含高蛋白、高钠、高胆固醇的蛋、肝、鱼卵、猪骨等食物。
可是,这次食补以来为何没有疗效?我的头晕心慌,症状有增无减。
见我慌张的神情,飞羽紧张的问:“娘娘,您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就让奴婢传太医吧。”
我支着书桌,难道是我运动量不够?“没事,兴许是太久没走动,你扶我到御花园去走走。”该透透气了。
“是,娘娘,奴婢这就安排。”
飞羽这一安排,就变成了我在一堆宫女太监簇拥下浩浩荡荡的出行,完全背离了我想要恬淡宁静的初衷。因此来到人工湖后,我便让其他人都留守休息,只留了飞羽搀扶我沿着湖岸信步。
不一会儿就觉得累了,选了块树下的草地便坐下休息,飞羽本要我到树后不远处的凉亭休息,可我更喜欢这种随性的感觉。可以自由的亲近自然,与它们的呼吸同在。
静默了良久,莫名的怀念起二十一世纪的那个时空,“你知道吗?”我看向飞羽,“其实日落之后来这树下躺躺,会更加的神清气爽。”记得这话,是我很小的时候,外公跟我说的。
“为何啊?娘娘。”
长大了我才知道,“因为夜晚是这些绿色植物呼吸二氧化碳,释放氧气的时候,而氧气是人生命存在的必要条件之一。”我失神的望着蔚蓝的天空,想到另一个空间,不由自主地说了些飞羽根本听不懂的话。
飞羽挠了挠头,认真地看着我,“娘娘,您可别吓奴婢,别又是说胡话了吧。娘娘,依奴婢看,还是赶紧传太医为您诊治吧,瞧您……”
“我没事,”我嫣然一笑,“我自己知道是什么病,你不用担心。飞羽啊,你相信天外还有另一个天地吗?”
飞羽蹙起秀眉,想了想,“娘娘是说神仙住的地方吗?飞羽相信,就在天的外面。”
呵,神仙住的地方?我明明在说我曾经生活了二十三年的那个时空。不过我也懒得解释了,反正解释了她也不会懂,“那是一个非常美妙的地方,人可以天南地北的飞,这里要走上一个月的路程,那里的人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达到,这里所有的绝症,在那里都可以治愈,”一生病,我就会想起故国的好,“天大的病,一小粒药丸就可以治好。”哪像这里非喝苦得要死的汤药。
我停顿间转头看了看飞羽,却撞见她一双发亮的眸子激动地盯着我,“娘娘,您怎么知道那里的事情。”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半真半假道:“我原就是那里的人。”借尸还魂了。
“娘娘是从天外过来的?”飞羽不敢相信的跳起来指着天。
我颔首,应该是在天外吧。
“那娘娘也飞过吗?”相对于我的平静,飞羽一脸兴奋。
“我以前经常在各地飞来飞去的。”现在想想,那种生活也蛮逍遥的。
“呀!那娘娘不就是真的天女?”飞羽更加激动起来。
天女?我蹙眉摇头,真当我是神仙了?
见我不回答,过了半响,飞羽小声嗫嗫,“娘娘想回天上去吗?”
回去?是啊!我今天为何特别想说那边的事情,是不是我真地想回去了?可我还能回得去吗?我回去了,我的乐儿怎么办?
我半天回答不了飞羽,只是痴痴的望着天。
[第五卷 曲终:第九十七章 八卦]
天外天,天外有我的故乡,怅然一笑,我还能回得去吗?
冥思着,忽然树丛后由远而近停止在凉亭里的谈笑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遥听她们的谈话内容,她们的身份多半还是悦熙(等待皇上临幸的秀女)。
年初的时候,太后张罗为云楚新选了批悦熙,为的就是替云家开枝散叶,大觉国建国这么些年了,云楚膝下却一直只有两位皇子,云承鼎、云沁德。其他妃嫔都奇怪的皆无所出。两位皇子,对帝王之家来说,实在是太少了,以前在赤唐国时,我的父皇有十八个皇子,十四位公主,难怪太后也着急了。
传说,近一两个月来最风光的是西边一个郡守的千金叫何韵儿,妇容妇貌皆属上品,人也机灵,会讨人喜欢,刚入宫不久就被封为婕妤。似乎是太后见玉逐云、红逸蝶总无所处,有意扶植起来的新人。
现在亭中这群人里,定然有一人是何韵儿,否则这群悦熙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后宫的规矩,品阶不在婕妤之上的,不能进入有珍珠湖(人工湖)的碧园。当然,若是随婕妤以上嫔妃同行,品阶不够的也可以进来。
一个娇柔的声音,“这一个月来,皇上总是点何姐姐前去伺候,可羡慕死妹妹了,姐姐可得加把劲,争取一举怀上皇子,到时候封嫔封妃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
“就是,”另一个清爽声音的女子开口,“妹妹可给我们这群悦熙争了光,这么快就封了婕妤,又能承蒙皇上宠爱。不过凭妹妹的国色天香之姿,就算要封后肯定也不是件难事,到时妹妹可别忘了提携姐姐们一把哦……”
“哎哟,姐姐,”应该是何韵儿接话了,“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妹尽心伺候皇上只是尽本分,可没敢想封妃封后的,再说了,小妹初进宫就听说了,皇上极宠皇后,什么嫔,什么妃之位都可以想,可就是别想登上皇后之位。小妹哪有哪个胆敢觊觎后位啊。”
“穆后真那么受宠吗?”又一个声音柔美的女子说话,“我还以为宫里最受宠的是玉贤妃呢,每次休习妇行妇德,不都是贤妃娘娘主持的吗?进宫好几个月了,我们这群悦熙连皇后娘娘什么样也没见过。”
“噗嗤”有人笑了一声,“你以为皇后娘娘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吗?先不说娘娘性子静不爱理事,就说皇上,也舍不得娘娘让这些俗事给累着了。”
“我听莫贵妃说,皇上宠爱皇后娘娘至极。只要是珍贵的东西,不论是吃的,穿的,用的,戴的,一定挑最好的送到皇后娘娘那儿。娘娘说句话,比别的嫔妃说一千一万句还管用,娘娘要是对皇上笑一下,皇上就能乐上好几日……为了怕娘娘累着,烦着,皇上还特意吩咐其他妃嫔,没事不要去娘娘那儿请安,以免打扰了娘娘。你们说,皇上这么疼娘娘,怎么舍得让娘娘主持悦熙的休习呢?”
“这算什么!”又来一人加入,“我还听说皇后娘娘有次染了风寒,正巧那夜原德妃娘娘生二皇子,皇上因担心皇后娘娘,竟没去探望德妃娘娘,还让皇后娘娘为二皇子赐名,德妃伤心极了,到太后那里诉苦,说了诋毁皇后娘娘的重话,结果就被皇上打入冷宫了。”
“对呀,对呀,这件事我也听说了,还没入宫的时候就听白脩容的妹妹说,宫里的人都把皇后娘娘当作宫里的禁忌,说不得,也碰不得,一旦得罪了皇后娘娘,不论是谁,她的日子就到尽头了。”
摁住飞羽的手,我暗示她不要出声,这群悦熙还很年轻,未经历过后宫血雨腥风的洗礼,不晓得后宫女人战场上的保命法则,难免言语轻率,思虑有失。
“真,这么严重?”有人质疑了。
“当然啊,你也不想想看,皇后娘娘的娘家人是谁,是皇上最重用的穆王爷,最年轻的朝中左相,连三朝重臣玉右相都礼让他,再说还有两个郡国尊娘娘为天女,皇上又那么宠娘娘,谁要得罪了娘娘,还不是朝里朝外吃不了兜着走?”
“就是,听说,红淑妃就是因为在朝中没有靠山才事事让着贤妃娘娘……”
“哎,不说那些了,只说皇上对皇后娘娘。你们听过戴婕妤吧?一两年前,不知为何,有段日子皇上没去皇后娘娘那儿,倒是常点戴婕妤。戴婕妤那会儿还是美人,就有人传,说戴美人来了,娘娘的后位不稳了。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第二天,皇上就封了戴美人为婕妤,从此不再点戴婕妤。”
“原本戴婕妤还真巴望着自己能封妃封后呢,结果只封了婕妤,她不甘心,到皇上那儿哭哭啼啼,有一次正好被贵妃娘娘撞见,贵妃娘娘说,戴婕妤哭得连她都心软了,可皇上还是一脸冷峻毫不动容,最后丢下一句‘天下只有一个穆霓裳,朕这辈子就只有她一个皇后,你妄想取而代之,就是想让朕失去她!朕如何能再容你?’”
我大脑短暂停止运转,还有这一事吗?
“天呀!”
“哇,好羡慕皇后娘娘啊,要是皇上也能这么对我,就是让我马上死,我也情愿。”为了这就情愿马上死?唉,我无力的摆摆头,毕竟年少无知,花痴啊。
“哈,瞧你做白日梦吧,连皇上的面儿都没见过,还妄想得到皇上的宠爱呢。”清爽的声音再度扬起。
“我,我没见过,”花痴道:“可是何姐姐见过啊,姐姐你给我们说说皇上长什么样吧。”
“这,”何韵儿迟疑起来,“其实……嗯,皇上很威严……”
“很威严?那到底是什么样啊?”
“就是皇上的样子嘛。”何韵儿解释,“君临天下的样子,像一尊神,随意看你一眼,就能让你腿软了……”
呵,在她心里,云楚成冷峻的天神了。
我握了握飞羽的手,示意她不要去阻止她们。看飞羽的表情,她已经觉得那群人打扰到我休息了,可我却不想吓着她们。
“哎,你们说,皇后娘娘又会是什么样子呢?”花痴再度提问。
“我们哪有资格去求见皇后娘娘啊,怎么可能知道娘娘什么样嘛。不过我听说,皇后娘娘可是绝色。连玉贤妃都比不上,你们想想,当年玉贤妃可是与‘南国绝色’齐名的‘西北二娇’之一呢。”
“那娘娘比‘南国绝色’还美吗?”一个新的声音掷地,听声音,此女应该属于水灵动人的那种类型。
众人顿了顿,一人道:“这谁知道呢,我们谁也没见过皇后娘娘和‘南国绝色’,要是‘南国绝色’不是红颜薄命早早香消玉陨,我最想见的人就是她了。我大哥看过六年前她跳的那场‘头舞’之后,逢人就说‘南国绝色’高贵与柔媚并融,轻灵出尘与雍容华贵交汇,谪仙之姿,比仙女还有仙气。”呵,我没有那么好吧?
“谁?谁在那里?”一道气势十足的高呼在我静思之际从湖岸边飞来,显然是冲着树影下的我和飞羽。她叫得那么大声,也惊动了凉亭里的人。何婕妤急忙领着这群悦熙从凉亭里下来往这边赶。
“娘娘,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奴才,奴婢去看看吧。”叫唤的那人见我和飞羽还不肯现身,从她身前的主子那里领了话,大步朝树下走来查看。
“娘娘,她主子是静昭仪。”飞羽看了一眼,在我耳边低声报告。
“你们是哪个宫……”这个婢女话没说完却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看来她认出我了,“咚”一声跪地,立马颤声求饶道:“皇……皇后娘娘——奴婢……冒犯娘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娘娘开恩。”
众人一听“皇后娘娘”,莫不在惊震之余以最快的速度跪倒在我的面前,何婕妤马上调转走向静昭仪的脚步与静昭仪一同向我跪了下来,那群悦熙跟着跪地之后紧张的头也不敢抬。
然后湖岸便出现了奇特的一幕,我坐在树下,树前跪了一地各色女子,纷纷开口认罪。我哑笑,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何必这般畏惧我?就连这里头最大的静昭仪也是一脸诚惶诚恐。静昭仪是九嫔之首,但我之前只见过几次,不知其人品如何,今日从她婢女所表现出来的素质来看,她至少不怎么会管教身边的宫女。
我伸手给飞羽,一面让她扶我起来,一面柔声道:“都平身吧。你们……”
怎么会这样?我站起的瞬间,忽然天旋地转,全身乏力,一个踉跄,飞羽赶忙抱住我,在我昏迷前只听的她大呼,“娘娘。”那一刻众人都慌乱了。
“废物,废物,统统都是庸医!连皇后昏迷的原因都查不出来!全给朕拖出去斩了!”这是我醒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想也不用想,能用这种口吻说话的非云楚莫属。
“皇上……饶命啊。”
“皇……上,老臣……”
我还没开口,“皇上息怒,”是穆枭,“您若斩了所有太医,还有谁给娘娘治病?再说娘娘要是醒了,知道这事,一定会怪您……”
“我现在就是想她马上醒来怪我!”感觉云楚不耐烦地走了两步,转头怒道:“去,把那群该死的女人全给我丢到冷宫里去。”
“启禀皇上,”一个人应话,“那静昭仪与何婕妤呢?也……”
“她们不是女人吗?你难道没听清朕的话?!还要朕重复一遍?”
“是,是,微臣不敢,微臣遵旨。”那人不敢再多言。
可我的昏倒与她们何干?何故迁怒她们?“云楚,”我迅速出声阻止,动了动准备起身。
“你——醒了?”云楚又惊又喜的疾步穿过珠帘拉开幔帐来到我床边,怔了片刻,而后一把搂住我,“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云楚,”我挣开他的怀抱,“我的昏倒与静昭仪、何婕妤等无关,别为难她们。”
“好,好,你说怎样便怎样,”云楚喜道:“只要你能醒过来,只要你留在朕的身边,都可以……”半响,云楚说完让我继续躺下休息,动作轻柔的仿佛怕碰我一下,我就碎了,我没说什么顺势躺下。
云楚走出幔帐和珠帘,明显放低了音量,“鬼医呢?她怎么还没到?”
“微臣已经传了,她也快到了。”穆枭应话。
云楚又低吼起来,“你们这群庸医,还跪在这里做何?还不退下去?真想让朕砍了你们?”
尾音还没结束,一众跪地的太医便慌乱起身,作鸟兽散。
我缓缓闭上眼,云楚怎么一发火就开口闭口的要杀人?
[第五卷 曲终:第九十八章 故事]
杀人,对他人是恐吓,对自己也只证明无计可施了吧。
几日前,鬼医来了又走,却是连她也说不出我的病因,我原以为自己患上了低血压,食补即可,可现在看来,我的这次晕倒与之前的那次低血压绝对是两回事。对于我的身体,云楚比我更紧张,紧张的四处搜罗名医奇士。
我虚弱的在床上静躺了几日,云楚也衣不解带的照顾了我几日,似乎他怕他一转眼,我便会消失一样。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眸和满脸的疲惫,想到他放下帝王之尊在床榻前哄我喝药,虽不算温柔,却让我感动了。
纵使我铁石心肠也感动了。
可我仍不能爱他。我的心里住下了古痕,可还能容下他?
古痕走了,带走了我曾经所有的爱恋,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