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第106部分阅读
全本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作者:肉书屋
在厅堂正中,明兰端坐其上,看着前方激斗,算是掠阵。
照规制,京里除了皇宫,侯府的门墙只稍逊王府,远比寻常人家高大厚重,足有两三人高,近半尺厚的朱漆大门上门闩后,非有重锤不能击破;外头疯狂擂门,却不见半点晃动,拿刀枪又砍又刺也无用处。
贼人显然也没想到明兰这般硬气,本想妇道人家吓唬吓唬便成,眼下手头又无得力的攻门器械,只好一边吩咐去找粗壮些的树木砍来撞门,一边催促手下互托着爬墙跳进去。
谁知屠龙早备了许多两米余长的尖利木杆,墙内两人一组举着,但见着墙头冒出人头,便狠狠顶戳上去,只听惨叫连连,另噗通数声,立时就有几个贼人被戳穿下颚或胸膛,跌落下去。也有勇悍的贼人,挥舞大刀爬墙,谁知那木杆是涂抹过焦油的,等闲利器砍它不动;另有身手灵活,木杆戳刺不中的,门内两名弓箭手在旁看着,刷刷几下射将下来。
外头停了片刻,也开始往里射箭,掩护同伙往里攀爬,箭簇纷纷,片刻间,手持木杆的壮丁数人中箭,明兰赶紧叫人将伤者抬进厅内。
众护卫回头间,见主母挺着大肚子,镇定自若的坐于后面堂中,俱不敢有所懈怠,均想‘连弱质女子都有这般胆识,何况我等男子’?!
屠龙急舞鬼头刀,使人爬上贴墙摆放的座梯,拿小包装好的石灰,避过箭雨,迅速抬手撒出去,石灰纷纷扬扬,外头一阵哎哟惨叫,夹杂着咒骂惊呼——
“快闭上眼睛,里头撒石灰啦!”
“好不要脸的东西,居然这般下作手段!”……
屠老大忍不住喃喃叹气,“若叫江湖上的兄弟知道,俺老屠真没脸见人了……看什么,混小子,赶紧接着撒呀!”
此后近半个时辰,里外渐渐安静,忽闻一阵脚步声,似又来了许多贼人,屠龙侧耳倾听,脸色大变,嘴里呼喝着:“兄弟小心了,蟊贼又要来了。”
果不出片刻,贼人们在眼睛处蒙上一块薄布条,呼啸着再次攀墙,这回进攻人数众多,墙上人头攒动,射箭捅竿子却是来不及。
此时院中早架起的油锅已冒起渗人的青烟,屠龙大叫着叫人将一桶桶的滚油递上梯子,然后刺啦一声,泼洒倒下去,只听外头瞬间响起鬼哭狼嚎的叫声,伴随着人肉焦臭的气味,深夜中显得格外惊怖。
绿枝脸色惨白,牙齿不可抑制的咯咯互撞,直直盯着地上一滩滩血迹,小桃坚强多了,得空还帮着搬动哀嚎的伤员。
此时正值春季,浇油的家丁们身披棉袄手带皮套自是不怕,可外头的贼人却皆穿薄薄的春衣,别说被当头浇中的立时去了半条命,便是周围被溅到些许的,也是跳脚剧痛。
泼滚油远比旁的波及面大,贼人这遭死伤惨重,外头一时消停。
屠龙抹一把大汗,冲到厅堂里头,拱拳道:“夫人,约能安生一阵。”
明兰握着扶手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他们不会轻易罢休的。”
“夫人放心,后门处有俺兄弟带人手看着呢,热油管够,尖桩多的是!”
明兰僵硬着点点头,伸手擦拭额头上的冷汗,一手抚上肚子,只觉得跳动的厉害,大约胎儿也感到了这份惊恐,明兰心生怜惜,忍泪轻轻抚着孩子。
平静不到一个时辰,远远一个浑身血污的家丁跑来,大声道:“屠大爷,那伙贼人跑去后门了。屠二爷叫去几个帮手——!”
屠龙转头去瞧明兰,眼中有询问之意,明兰爽朗笑道:“妇道人家不懂攻防之事,府内人手器械,一切但凭屠爷分派!”
屠龙暗叫一声‘要的’,恭敬的抱了个拳,当下挑一队壮丁往后跑去相助,自己与剩余人手继续戒备前门。贼人攻打后门要绕过整条街,而侯府内却是直线跑动,是以,只消抵挡一阵,便能人手周转顺利。
其实后门更易防守,因其巷子狭窄,堪堪只够并排行走四五人,连以大木桩撞门都难以为之,贼人无法充分散开,三五挤在一处,无论浇滚油或撒石灰,都更为有效。
约过了两三刻钟,前门墙头再次响起呼喝攀爬之声——前头的贼人果然没走干净,想调虎离山,等后头打杀起来,前头兴许会放松警戒。
谁知屠龙早防着这手,叫几个小厮沿墙守着,不许眨眼的望风,哪处露出半个脑袋,立时一竿子戳过去,对方连闷哼都不及就栽下墙头。
见这等光景,明兰忍不住赞道:“屠爷果然名不虚传!怪道侯爷时时夸口。”
屠龙回头咧嘴一笑,豪气道:“都是些下作伎俩,见笑了。夫人不曾见侯爷阵前英姿,那才是所向披靡,万夫莫敌!”
明兰正想再赞两句,侧面忽亮起冲天火光,前院众人齐齐转头,只见东侧侯府旧院已成一片火海,远远传来凄惨尖叫。与旁人惊恐不同,明兰和屠龙十分平静。
屠龙望着东边火势,腮边恨恨咬动:“这帮兔崽子,果然想从那边摸进来!唉,可惜了那片老宅,多少年了!”
明兰面无表情,轻描淡写道:“不必可惜。贵重东西早搬空了,祠堂又在边角上,火势蔓延不到,半点不碍的。到底性命要紧,房子还能再造。”
此时已是寅时初,葛妈妈领着一群仆妇来送吃食宵夜,明兰也草草用了半碗米粥,才放下碗盏,只见西侧山林处也亮起一片火光。
明兰停了手上动作,绿枝远远眺望那处,惋惜道:“唉,可惜那山上的鹤儿鹿儿,还有两位姑娘新养的一笼小兔儿呢。”
过不须臾,东西两侧先后有人来报,都道贼人已被阻退,东侧仿佛烧死了五六个,西侧因在山林中,瞧不仔细,四五个总是少不了。
明兰轻抚胸口,暗叫侥幸。
以澄园为中心的宁远侯府,俯瞰下去,是个四四方方的巨大宅邸,前后为两处门,东西分别是侯府旧宅和一座小小山林。为防有人从两侧摸进来,明兰一狠心,叫人布置了易燃油料——春季山林茂密,顾氏老宅梁木森森,烧个一夜不是问题。再与澄园之间隔出一道宽阔的防火带,拉上引线,但见有人闯入,立刻引火。
眼见山林老宅俱是一片火海,若说不可惜是假的,明兰只盼真能阻住贼人。
这时,屠龙步履沉重的走来,在明兰身旁轻声道:“夫人,这事不对。”
他阅历极丰,深知每回变乱,伴随而来的多是宵小趁机劫掠偷盗,因此,他原以为凭自己这番布置,寻常贼伙定不在话下;谁知打斗了半夜,兄弟俩左支右绌,只能艰难抵挡。
“现下贼人已死伤不下三十,却还如此顽悍……这伙人像是背后有人鼓动。”交手这么久,他发觉对方本有百余人,前两轮激斗后,跑掉不少帮闲,隐约估出贼人核心只五六十众,至今对方已死伤过半,却还不肯退却,实在蹊跷。
明兰却更想深一层。
这回变乱,会杀来侯府的无非两种人,一者是趁火打劫的匪帮贼伙,也是屠老大原本防备的重点,另一方则是造反的逆贼。
前者求财,京中富豪大户多了去,抢哪家不是抢,何必不依不饶,非啃顾家这块硬骨头?
后者求势,要捉明兰为质,若顾家老小被逼的死光光,那还拿什么要挟,顾廷烨不拼死报仇才怪;可眼前这伙贼人穷凶极恶,分明是来要命的。
“你说……”
明兰面色凝重,才开了个头,忽听外头有熟悉的哭叫,小翠袖披头散发的跑来,哭道:“夫人,不好了!里头进贼人了!”
明兰如遭雷击,失声叫道:“怎么可能?!”
翠袖哭叫着:“是从山林那处过来的,几个贼人冒火从条小路闯进来!石小哥正领人挡着呢,夫人赶紧派人去罢!”
明兰摇摇欲坠,强自镇定。
屠龙沉声道:“夫人别急,俺这就领人去!”随即扯过身边的一个大汉,“兄弟,替我看着这儿!”那大汉应了,屠龙立带一队护卫往里头冲去。
绿枝紧咬嘴唇,小桃死死撑住明兰,低低连声道:“夫人别怕,没几人知道团哥儿和崔妈妈在哪的!府里屋子这么多,一间间摸去得多少功夫呀。”
明兰稍稍定神,可母子连心,她忧心如焚的非要去瞧情势,绿枝只好去叫软轿;因天黑路暗,众轿妇不敢走快,明兰急得几要哭出来,总算到了。
内院里一片狼藉,丫鬟婆子或哭叫救命,或寻躲避处;明兰不敢坐轿,扶着绿枝往里走。小桃眼尖,一把扯住从身边跑过的一个人影,大叫道:“石头哥!”
来者正是呆头呆脑的石小弟,他满身血污,见是明兰等人,喜道:“夫人,我正要去寻你呢!那七八个贼人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闯,有两个刚摸到大夫人的院门口,已被守在外头的护卫宰了,现下屠爷正绕世界捉贼呢!”
明兰松了口气:“大伙儿没事就好……”
“夫人…”石小弟急切道,“我和屠爷到大夫人院子时,见屋里只有秋姨娘,眉姨娘母子,还有几位妈妈。”
“啊!怎么回事。”明兰愣了。
“屠爷也问了。”石小弟为难道,“一位妈妈私下说,大夫人发觉崔妈妈带团哥儿躲在别处,觉着那儿更安全,就从碧丝姑娘嘴里问出了下落,带两个姐儿也躲了过去……”
明兰咬住下唇——千算万算,居然漏在这处!好一个碧丝!好一个邵氏!
“屠爷叫我来问夫人,团哥儿到底在哪儿,别叫贼人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哎呀……”石小弟想及这比喻不妥,赶紧闭嘴。
明兰急急道:“就在蔻香苑的某间厢房中!快去,快去找屠爷!”说着连连跺脚,所谓隐秘藏身处,必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眼前这算怎么回事?!
目送石小弟离去,明兰也急匆匆往那方向走去,偏小桃紧记崔妈妈的吩咐,牢牢挟住她的胳膊,后头又有婆子声声劝着,不许明兰走快半步。
一行人挪了快半刻钟才瞧见目的地,明兰觉得仿佛有两个钟头那么久,路上抓住个没头苍蝇般的小丫头问:“蔻香苑那边可好?”
这小丫头刚从蔻香苑方向跑来,猛然间见到主母,结巴道:“都好,呀…不是,鲁妈妈说蓉姑娘到大夫人处去了,叫咱们不用守着了…”
明兰微微放心,正想叫她躲去邵氏院落,那小丫头忽又道:“不过,不过…适才我瞧见任姨娘领着两三个黑乎乎的人影往蔻香苑去了…咦,真怪,那儿不是没人了么。”
“任姨娘?!”绿枝大声吼道,死死扣住那小丫头的腕子,“大夫人身边那个……?”任姨娘原是邵氏的陪房丫头,后被邵氏给了顾廷煜做通房,顾廷煜过世前被抬作姨娘。
小丫头吃痛,赶忙点头。
明兰心底惊恐不能言语,只生生憋出一句:“快过去!”大家再不敢耽搁,赶紧走去。
一踏进蔻香苑,就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借着灯笼往下一看,地上满是血迹,门口横横躺了两个婆子的尸首,正是护着崔妈妈的健妇。
明兰一阵天旋地转,险险晕倒,好在此时屠龙等人过来,躬身道:“夫人,已结果了两个,还逮住了个内贼。”
他后头的侍卫将两个黑衣的尸首重重摔在地上,又推出个衣衫污乱的妇人,正是常跟在邵氏身边的任氏。明兰愤怒已极,当即啪啪扇了那妇人两耳光,正想问屠龙找到儿子在哪间屋了没,忽听西侧屋传来妇孺的惊呼声,然后是石小弟的呼喝——“贼子,你敢……!”
屠龙等人举着火把立刻赶去,黑漆漆那排的厢房中亮起一间,明兰连忙扶着小桃过去,只见桌上燃着烛火,邵氏搂着娴姐儿缩在角落,崔妈妈似被敲晕了,软软挨着床头,石小弟捂着汩汩流血的臂膀从里屋出来,“夫人,在里头……”
明兰一把推开小桃,不管不顾的往里冲去,扯下半松的帘子,见地上横着一具黑衣尸首,屠龙及两个侍卫提刀站在门口,含笑侧眼望着。
明兰顺着他们目光看去——蓉姐儿半坐在床沿,怀里抱着哭的稀里哗啦的胖团子。
女孩脸上泪迹未干,头发散乱,额角处被扯下一络头发,血丝在太阳|岤附近晕染开,右手紧握一支金簪,左手鲜血淋漓,森然见骨,她脸色惨白,眼中却如烧着熊熊火焰,嘴边一圈俱是血污,腮帮子咬的微微鼓起。
屠龙心中微笑,见此情形,他已猜出个大概,又见此地无碍,惦记着外头情形,便留下两名侍卫和石小弟,自己出去擒贼护卫。
明兰捧着肚子缓缓走过去,轻搂着蓉姐儿,柔声道:“好孩子,怎么了?跟我说说。”
蓉姐儿呆呆抬起头,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娴姐儿在外头听见了,用力挣开邵氏,冲到里间,大声流利的说起来,过了片刻,胡乱包了胳膊的石小哥进来,叽叽呱呱的补充了好些。
随着他二人的述说,嫡母瞧自己的目光愈发温柔赞赏,可她却满心茫然。
——方才的须臾光景,仿佛做梦。
众女眷躲在黑漆漆的屋里,那贼人举着火把踢开一间间的屋子,听着那粗暴残忍的叫骂,大家吓的瑟瑟发抖,眼看那贼人快到这屋子了,连崔妈妈也束手无策。
此时自己不知哪生出的胆量,一把抱团哥儿进到里屋,把弟弟塞进床底,搬了把凳子放在门边,拔下金簪握在手中,站了上去。
贼人一脚踢开大门,大伯娘叫的尤其尖利,活像被掐住了脖子的老母鸡,娴姐儿只是轻轻哭泣,又听闷闷一声,崔妈妈没了声响。
听着那贼人往里屋走来的脚步声,掌心的簪头几乎陷进肉里,她死死咬牙不出一点声音,那贼人甫踏进屋,她纵身扑跃过去。
那人猝不及防,被一下撞倒在地上,她牢牢扒着贼人背后一通奋力乱刺,有些刺中肩颈,有些刺到背上,那贼人呼痛,丢下长刀,从靴筒中拔出匕首,她想也不想,当刃抓去,利刃割入肉掌,顿时疼入心扉。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这么硬气,一声没叫,反愤怒不已,激起骨子里的烈性,对着那贼人的头脸张口咬去,那贼人痛的狠了,反手抓她头发——她倔强性子发作,任头皮和掌心疼的皮开肉绽,咬紧牙关,就是不松口,一手握着金簪继续用力刺。
最后那贼人扯去她一络头发和一片头皮,她咬下他半只耳朵,当那贼人终于将她从背上甩脱,眼看自己要被一刀戳死之际,石小哥赶到了。
团哥儿从床底下的爬出来,歪歪斜斜的四下张望,然后张开手臂,泪汪汪的朝自己过来,蓉姐儿再也忍耐不住,扑过去紧紧抱住幼弟圆乎乎的身子,姐弟俩放声大哭。
……
明兰泪眼盈眶,轻抚女孩血肉模糊的伤口,感激的恨不能匍匐在地上磕几个头才好,她哽咽道:“好孩子,团哥儿有你这么个姐姐,实是天大的福分!”
蓉姐儿被嫡母拥在怀中,百感交集,酸楚莫名,就又哭了起来,胖团子不明所以,又不会说整个句子,只能扯着姐姐的衣裳,呜呜哭着反复叫着‘姐姐’。
邵氏在门口扭扭捏捏,想进又不敢进,明兰瞥见,故意不去理她,对着蓉姐儿揩泪笑道:“蓉丫头,老实跟我说,怕不怕?”她指指地上的尸首。
蓉姐儿看看地上,认真想了想,赧然道,“…说实话,不很怕的…”就是气的厉害。
明兰摇头啧啧,拍掌笑道:“果然是你老子的闺女!天生的刚烈勇悍,胆大包天!”
此时天色微微发白,进得内宅的贼人已被肃清,明兰带两个孩子回了嘉禧居,翠微找出顾廷烨的金疮药,明兰亲自替蓉姐儿清洗伤口,伤药包扎。
小桃很顺手的匀走小半罐,偷溜去给石小弟裹伤。
到底是孩子,一夜未睡,惊吓,受伤,痛哭,蓉姐儿累极了,倒在明兰的床上沉沉睡去,旁边是熟睡如猪的小胖子。
明兰站在床边,秉烛静看,嘴角含笑,姐弟俩连摊手摊脚的睡相都一模一样。
话说,如兰也爱睡成大字型,不知这几年文姐夫是如何过来的,有无睡梦中被老婆的大腿压醒——想着,她忽盼望,将来这女孩也能像如兰般,找到一个好归宿。
外头喧闹渐停,明兰已知这关是过了。
过不多时,屠家兄弟使人来报,说那伙贼人本想最后一搏,忽见刘大人派兵前来护卫,贼人立时作鸟兽散了。
明兰疲惫的揪眉心,“大家伙儿都辛苦了。别的放放,先去请几个大夫来,满府要治病的,治伤的;回头再清点物件家什损毁,论功行赏,一件件的,慢慢来。”崔妈妈醒是醒了,脑袋上的肿块不知要不要紧,还有蓉姐儿的手掌,且得好好医治。
郝大成忍不住道:“夫人,您就不问问外头情形如何了么?”
明兰放下手,笑笑道:“刘大人虽会顾念咱们府,但比及对皇上的忠心却又差远了,若是宫里没太平,刘大人能腾出人手来救咱们么?”
郝大成连连苦笑,叹服:“夫人见识实非小的能比。”
“罢了,管它天下大乱呢,眼下我只守着儿女先好好歇一觉!”明兰轻捶脖颈,酸痛不已,“郝管事别撑着了,收拾的差不多就成了,也去歇歇罢。”
郝大成正要离去,忽停脚转身,“夫人,昨夜……”他迟疑了下,“贼子中有个人,不少人瞧着…极像三爷…”
明兰捶肩的手停在半道,惊疑不定的望去。
——顾廷炳?!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意外的话,还有两章正文就结束了。
纵有满腹疑问,也抵不过极度疲惫袭来,明兰扎进绵软温暖的被窝,倒头便睡,这回什么梦也没做;团哥儿挨在她怀里小声抽泣,不一会儿也睡了过去,小脸上还留着泪痕,熟睡中,短小的手指无意识的勾着母亲的袖子。非常文学
母子俩睡的昏天暗地,醒来已是午时三刻,正是菜市口开张吉时。
团哥儿忽懂事许多,醒后不哭不闹,翠微喂一口他吃一口,只是缠明兰的紧,谁来抱他都是满眼戒备,小手抓牢母亲的衣裳。奈何满府的事等着明兰,她只好哄着小胖子道:“咱们去看姐姐罢,姐姐手痛的很,你去帮姐姐呼呼好不好?”
小胖子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小迟疑了会儿,才乖乖点头,由翠微抱至偏厢蓉姐儿休息处。随即,各路管事忙不迭的上前,照顺序静候廊下,轮流回禀诸般事宜。
一夜混乱,半宿大火,损失不可谓不大。
老宅处报销了十之七八,好在祠堂安然无恙,顾氏先祖当初将之建于偏僻阴润处,明兰颇觉有见识;可惜另一边就无此好运,整片山林俱毁。可叹那刚绽出花蕊的红梅,才结出青翠可爱小果的桃林,还有花大银子移来的几排秀丽花树——统统化为焦木。
搜捡林中时,还发觉几具烧焦的尸首,明兰正心疼那些被无辜烧死的鹿儿鹤儿,没好气的叫人拿破草席裹了,连同门外留下的贼人尸首,一道送往顺天府衙。
除这两处,澄园余处倒无大损伤——不算葛妈妈在惊慌中烧塌半座灶台的话。
房屋山林损毁再重,到底是死物,终有修复之日,真正可惜的在后头。
细细点查后,此夜侯府家丁护卫共伤亡三十二人,其中轻伤十四人,重伤九人,其余的……已入往生道矣。明兰嘘叹不已,吩咐郝大成厚葬亡者,并重重抚恤其妻儿老小及伤者。
明兰每说一笔,夏荷便提笔往册子里录入,一旁的绿枝算盘打的噼啪响,脸色比明兰还难看——略略估算下来,光抚恤金就要出去上万两!
待诸管事回禀毕,鱼贯出去,绿枝的面皮已青跟西瓜皮般了,明兰只好安慰她顺带安慰自己:“……你细想想,昨夜若无人拼死抵挡,咱们早做鬼了!如今雨过天晴,喝水不忘掘井人,更不能寒了下头人的心。”
绿枝勉强点点头。
话虽如此,可算上来日复建宅邸的经费,这几年明兰认真理家所积攒的银子几乎要去一大半——呀呀个呸的,还真t的如伯虎兄所言,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明兰捂着胸口心疼了半天才缓过劲来,不等缓过一口气,眼见日影西斜,外头忽来报,道英国公府使人来传话。
“昨夜张家并未受贼人进袭?”明兰听了消息,惊疑不定。
传报的媳妇子站在门边,提声道:“正是。张家昨日一夜太平,是以张夫人也未料到咱府的光景,今早一听说,就赶忙派人来问安。”
明兰又问:“那国舅府呢?”
那媳妇子道:“来传话的人说,眼下外头还戒严着,音信不通,个中情形……也说不清。”
明兰默了许久,她心中存了一夜的那个疑问,已浮起一个愈发清晰的答案。
此后,她又召了外院几位管事问话,继续理事,屠龙神色疲惫的来禀府内已清理干净,前后门外也再不见贼人踪影,郝大成和廖勇家的已分派仆妇杂役收拾整顿院子房舍云云……足又忙了一个多时辰,明兰方才空下来,想及蓉姐儿,她赶紧起身,叫人扶着去偏厢看望。
刚要迈出门,却见小桃颠颠的从外头跑回来,口角含蜜,一脸叫人想抽的幸福样;明兰驻足斜眼,拖长调子:“回来啦——?石二公子伤情可好。”
小桃半傻不呆道:“伤?哦……石头哥只皮肉破了几道口子,屠大爷说不碍事的。”
明兰阴阳怪气道:“那你怎耽搁到这会儿才回?”主母都睡醒理事毕了,贴身大丫鬟还不见人影。
小桃难为情道:“石头哥说……他说,昨夜真吓人,血花四溅的,前门后门地上都是死人,他想起来就心头砰砰跳呢,怕的都不敢闭眼睡觉!”
屋里还在秉笔对账的绿枝听得一阵恶寒,险险一头栽进砚台里去,扶着明兰的夏荷明显晃了晃,咬唇忍耐再三,终忍不住:“这话你也信?”
小桃愣愣道:“石头哥干嘛骗我?”
夏荷没算计,自然脱口道:“提刀杀人都不怕,哪会怕做恶梦!他在诓你呢,他喜欢你,想跟你多待会儿!”
小桃顿时粉面绯红,结实有力的胖胳膊‘轻轻推了’她一把,娇嗔道:“哎呀,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你真讨厌!”又对着明兰含羞道,“夫人,我去帮绿枝了。”然后扭着圆乎乎的身子往屋里去了。
夏荷被推了个踉跄,差点脑门撞在门框上,明兰好心的扶了她一把,怜悯道:“别和这丫头斗嘴,也别拿石家小子说事,只有你憋气的份儿。”
那小两口子,一个无知者无畏,一个脸皮至厚无敌,真是天打雷劈的天作之合;明兰又思忖着,不若回头就给石家夫妇去信,待生下腹中胎儿后,便可筹备婚嫁了。
想及小桃此后要远嫁江淮,明兰不禁心头酸酸的,默默低头走路,没几步便到了偏厢房,听里头隐隐传出孩童的说笑声。
跨门左向转里,走进里屋,却见蓉姐儿坐躺在床头,床榻里侧是盘着胖腿扒在姐姐身上的团哥儿,外侧是坐在床沿的娴姐儿,窗下小几两旁分坐着邵氏和秋娘,崔妈妈独坐在如意圆桌旁,轻轻吹着一晚黑漆漆的药,额头上尚贴了两枚活淤化血的小小梅花形膏药。
见明兰进来,众人面色各异。秋娘微笑着起身行礼,谁知邵氏比她起得更快,兔子似的从座位上跳起来,一脸惶恐不安的模样,活像又死了一回老公。明兰朝秋娘点点头,看也不看邵氏一眼,径直朝床边走去。
蓉姐儿原正愁眉苦脸的望向崔妈妈手中的汤药,见了明兰,欣喜道:“母亲,你来了……”说着便要起身。明兰忙上前按住她,柔声道:“起来做什么,赶紧躺着。”又问伤处疼不疼,有否旁的不适,蓉姐儿摇摇头,“吃了大夫的药,都不疼了。”
明兰心中怜惜,心想待药性过去,定然疼的更厉害。她拂开女孩浓密的额发来瞧,只见额后两三寸处,一块糊满了墨绿色刺鼻药膏的头皮,犹隐见几分渗人的血赤糊拉,她叹道:“亏得你生了这么一把好头发,若换了头发少的,怎么遮得住伤处。唉,伤得这样,少说半年不好带金珠的钗环,沉甸甸的坠得头皮疼。”
蓉姐儿摸摸自己脑袋,大大咧咧道:“娴妹妹说了,反正我梳坠马髻也不好看,以后索性都梳正髻好了;前头母亲不是刚给我一盒子新鲜的纱堆宫花,不妨事的。”她的脸蛋偏英气端正,每每梳那种柔美爱娇的鬟髻,都是各种别扭。
话题说到娴姐儿,却见她一改往日明快慧黠,自明兰进来,始终低着头,听了这话方才微微抬头,小心的瞥了眼明兰。
明兰伸手轻抚女孩的脸蛋,温和道:“你俩就跟亲姐妹一般无二,有你在蓉姐儿身边开解着,我就放心了。”
娴姐儿目中含泪,稚嫩的面孔带着早熟的羞愧,轻轻点头。一旁的邵氏张嘴欲言,对上明兰望来的冷淡眼神,立刻哑了,她有心想说些歉意的话,当着满屋人的面却不好启齿。
明兰转回头去,拾起蓉姐儿缠满纱布的左掌细细端详;事后她曾检视那贼人的匕首,端是锋光锐利,幸亏女孩性子刚烈,倔强急怒之下索性死死握住刀刃,那当口倘若松了一松,锋刃滑动之下,怕是整只手掌就要对开了。
饶是如此,依旧是刀刃入骨,皮肉绽裂,直看得明兰心惊肉跳,照大夫的说法,以后就算创口痊愈了,手掌怕也不如以前灵活了。
“待过几日戒严解了,我就给你们先生去信,唉,好在伤的是左手,写字什么的倒是不碍,可刺绣…可怎么好…”大幅绣品撑在方框立架上,需一手上针一手下针,两手翻飞引线,“说不得,洪大娘的功课是没法做了……”
蓉姐儿一喜,脱口道:“真的?我不用再与洪大娘学了?哎哟……”未等说完,被铺下头就被一根手指戳了下,见娴姐儿用力得看了自己一眼,蓉姐儿心领神会,立刻低头,语气虚弱道:“辜负了大娘的悉心教导,女儿很是过意不去。”
明兰本是满心愁绪,见此情形也不禁扑哧出来。
表情转换扭曲,语气折入生硬,加之配合失调,与自己当年那行云流水般的演技是差远了。想当年她们姊妹斗法之时,便是居末的如兰也远胜这小姐俩,更别说戏骨级别的墨兰和自己了。果然有竞争才有进步么?
两个女孩见明兰笑话,双双低下脑袋,满是赧然懊丧,明兰笑着拍拍女孩们的小脸蛋:“嗯,这么着就好多了,有些像样了,回头就做这般形容给你们先生瞧。”
这话一说,全屋子都笑了起来,崔妈妈停下凉药的羹匙,摇头莞尔,娴姐儿乐倒在蓉姐儿肩头,小姐俩捂着嘴悄声说笑,秋娘上前两步,凑趣道:“还是夫人知道,读书看帐什么的,全难不倒咱们大姑娘,只那针头线脑的恼人!”
明兰微笑道:“女红本为怡情养性,端显妇德工品而来,我们这样人家的闺女,也不见得非练成精不可,不然,叫那绣娘做什么去。”这话说的自有一番老成持重的味道,她心中颇是自得,想了想,添上一句,“刺绣什么的就算了,不过寻常缝补总得会些。又转头与秋娘道,“你辛苦些,细细教与姐儿才是。”
蓉姐儿连忙将头点的跟拨浪鼓一般,娴姐儿捂着嘴,拿手指去刮她的脸蛋偷笑,秋娘也忙表态道:“夫人放心,这原就是我的本分。”这话其实不妥,妾侍的本分应是伺候男人和大妇才是,然而时至今日,她已很自觉的往老妈子的身份上靠了。
明兰微微一笑,又问崔妈妈头上伤势如何,崔妈妈连声说‘无碍’。
秋娘乖觉的很,见明兰犹自皱眉,自发补充:“大夫给崔妈妈开过药后,说现下瞧着是不妨事的,待过一阵子再来瞧瞧。”
明兰点点头,其实照她的意思,最好去拍个片子才保险,可这年月哪来的x光,只好吩咐崔妈妈多歇息了。
见受了嘉许,秋娘越发卖力,又道:“今儿晌午我已去瞧过眉姨娘了,正坐着给小哥儿喂奶呢;母子俩都神气好的很。”
明兰展颜道:“这就好,不然我可没法子跟公孙先生交代了。”
昨夜一场大乱,几乎人人都被波及,不是受了惊吓,就是皮肉吃罪,谁知最最安然无恙的,反是平日不大靠谱的秋娘和若眉。
自打这两人搬至邵氏院里厢房,其实都惊惧得厉害。
贴身伺候若眉的两个婆子早得了主母的吩咐,又素知这位身娇肉贵的姨太太敏感多思,想与其叫闹不太平,索性熬了碗浓浓的安神茶,神不知鬼不觉的掺在汤药中送下。
若眉一觉睡到天亮,压根不知夜里何等刀光剑影,待醒来已是雨过天晴,自己神清气爽不说,儿子也在||乳|母怀里睡得小脸扑红,一大早,母子俩就精神抖擞的吆喝着回自己院了。
明兰大是赞赏这俩机灵的婆子,连同||乳|母在内,三人均各赏十两银子。
至于秋娘,在屋里倒是惴惴了一夜,当蓉姐儿不见时,她本想去寻,却被婆子吓住。
“姨娘又忘记夫人的吩咐了么?夫人特特对姨娘说过,不论发生何事都不许离屋,姐儿不见了,自有丫鬟婆子去寻,姨娘若非要去,到时一个寻一个,都走丢了,反倒坏事!”
因近来被明兰冷着脸收拾了一阵规矩,秋娘畏惧主母威仪,便老实的待在屋里,不敢自行走动,只竖起耳朵听外头动静——前半夜无事,后半夜热闹。
刀剑打斗之声就在庭院门口,夹杂深夜回响的惨叫声,吓得她几乎腿软失禁,差点要跳窗而逃,谁知没等她鼓起勇气去开窗,贼人就被守在院外的护卫收拾干净了。
再接下来,护卫们使婆子进来报平安,她和丫鬟们松口气后,见天色微亮,深觉身心俱撑不住,便各寻屋子去歇息了。从头至尾,秋娘纯属心灵受惊,十分安全,当做听了个吓人的鬼故事罢了。
“……都说昨夜凶险,可我们连贼人是圆是扁都没瞧见。”说到后来,秋娘也不全是给主母拍马,心中真感激明兰周全的保护,“眉姨娘叫我代向夫人磕头谢恩,说多亏了夫人筹谋妥帖,他们母子才能平平安安的,头发丝儿都没伤着。”
说这话,她并无讥讽之意,可邵氏依旧羞愧上涌,脸上变了好几霎颜色,终忍不住,上前道:“…弟妹…我,我…都怪我糊涂…险些连累了团哥儿…”说着便红了眼眶,拿帕子捂着眼睛,“倘哥儿有个好歹,我,我真是没脸见你了…”
没脸见我?
明兰心中冷笑,好轻飘飘的一句话,若她真害死了儿子,自己活吃了她的心都有!
“大嫂子有何错?人心百态,本是各自肚肠,大嫂子信不过我,想自行寻个藏身之处,也是在理的。”这话说得既尖又酸,听得娴姐儿难堪的低下头。
邵氏发急,不住赔罪。明兰故意晾她一会儿,想听她还有什么可说,谁知邵氏口齿不利,肚里也没深度,翻来覆去就那几句‘我糊涂,我不好’,言辞既无甚出彩,眼泪流得也不够真切可怜。连娴姐儿也听得暗自摇头,深觉这种说辞如何叫人谅解。
邵氏抽泣了会儿,原想着弟妹素来脾气好,就算心里还有气,当众人的面也会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吧,谁知左等右等,不见明兰开口说些宽宥的话,只不冷不热的架开话头,反转头去逗团哥儿顽,她不由得尴尬的站在当地。
明兰只能再次感叹,盛家可真出人才呀。
今日倘换做是林姨娘,遇上这种自请罪的场面,包管可以从自怜身世一直哭诉到天地苍茫,满目望去无可依靠,这才做出糊涂事——直说得闻着伤心见者流泪,怜卿命薄甘做妾,最后忘光她犯的错。
心中暗暗摇头,明兰不再耽搁,又吩咐了蓉姐儿几句,方对邵氏道:“有件事,本想过几日再说的。既见大嫂子精神好了,不若今日一并了结了罢。”
邵氏心头乱跳,强笑道:“何…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任姨娘呗。”明兰慢悠悠的转身站起,“领着贼人满园子走,多少双眼睛看见了,总得有个交代罢。”
说完这话,她扶着夏荷率先走出屋子,邵氏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几有推脱不愿去之意,侍立在旁的夏竹忙上前,一把托住邵氏的胳膊,半扶半拖着跟去了。
一行人绕行至后座抱厦,从偏侧门直出嘉禧居,沿着一条卵石铺就的小路朝北走去;明兰捧着肚皮,一晃一摇的走得极慢,邵氏不敢催促,只能熬着性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其实也没走几步,邵氏却恍觉隔世,生生熬出一脑门汗来。一行人来到后排屋最靠西的厢房,里头无甚摆设,只一张圆圆的如意桌,桌旁三四张凳子,窗边架了个极大的花盆子,里头泥干草枯,显是许久无人料理了。
夏荷轻声道:“仓促之间,只来得及粗粗洒扫了下,夫人别见怪。”
明兰来回看了圈,见窗明几亮,地面一尘不染,满意道:“也就用一会儿工夫,费什么劲,这样就很好了。”她边扶着圆桌坐下,边道,“别磨蹭了,赶紧叫人带上来吧。”
夏荷应声而去,夏竹见状,一把将邵氏甩在凳子上,赶忙绕过桌子,转到明兰身旁服侍。
过不多时夏荷回来,后头跟进来三拨人,当头是屠虎,其后是两个侍卫夹着个捆绑手脚的妇人,最后是两个婆子拖着个缚牢的丫鬟进来。侍卫将那妇人往地上一丢,然后抱手戒备两旁,两个婆子有样学样,将那丫鬟也摔在明兰跟前。
邵氏低头望去,只见地上那妇人生得身形丰腴,秀丽的杏眼被打青了一只,形容狼狈,鬓发凌乱,衣衫上滚着许多泥泞,不是任姨娘又是谁?
至于地上滚的另一个,自是碧丝了。
邵氏抚着胸口,犹自惊疑不定,却听明兰微笑道:“屠二爷自昨夜辛苦至今,正该好好休憩,这事交由旁人便可,何必亲自来?”
屠虎笑道:“外头已清理干净了,赶紧料理了这个,大家伙儿才好放心歇着。”说着,弯腰扯去那妇人嘴里塞的布团,“夫人,您问话罢!”
碧丝也被堵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低鸣声,仰脖望着明兰,目中流露出哀求之色。
明兰不去看她,反转头向邵氏,笑道:“我有什么可问的呀!这是大嫂子身边的贴心人,还是嫂嫂来问罢。”
邵氏脸上发热,不敢抬头看对面三个彪形大汉,只能去盯任姨娘,弱弱道:“…我,我…你为何要引贼人进来…”无论娘家婆家,她从未掌管过庶务,问起话来毫无威势,越说越轻。
任姨娘一见邵氏,当场涕泪滂沱,哭嚎道:“夫人,我冤枉呀…我哪敢…是那贼人要挟…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呀…”
话还未说完,明兰便笑了,“我说,任姨娘,糊弄人也得看地方。你瞧瞧眼下架势,是你忽悠你家夫人就能过关的么?”
任姨娘闻言,环视了屠虎及两个侍卫一眼,瑟缩了身子。
因邵氏守寡,她身边的媳妇丫鬟也跟着往暗沉老气上打扮,平日不许涂脂抹粉,不叫佩钗戴环,明兰以前没留心,此时细看,饶是一眼乌青,两颊高高肿起,依旧难掩这任姨娘姿色不俗,“是受要挟才引贼人去蔻香苑,还是里通外贼,你当旁人都是瞎子不成?”
任姨娘心知明兰不比邵氏,是个厉害角色,可到底存了侥幸,嘴硬道:“黑灯瞎火的,兴许有瞧错……”又扭动被捆牢的身子,冲邵氏连连头点地,“夫人,咱们相伴这么多年,您可要为我做主呀!”
邵氏嘴唇动了几下,目光触及明兰寒霜般的面庞,嘴里的话又缩了回去。
“好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东西!”明兰冷哼一声,“好,就跟你说个清楚。”
她左手向邵氏一指,“你们夫人素日清净度日,两耳不闻窗外事,她怎会知道我将团哥儿藏于何处!你们屋的邛妈妈说了,是你报大嫂嫂知道,又一劲撺掇她查个究竟。”
邵氏面如滴血,头几乎垂到胸前,任姨娘张口结舌,明兰冷笑道:“我自负行事也算隐秘了,竟叫你探得了风声;哼,你可别说是顺耳听来的!可见你平日用心之深!”这种事不是平日闲磕牙能探知的,必得时时留意嘉禧居动静方可。
任姨娘颤着身子,虚软道:“…我,我是为了夫人和姑娘,才一直留意…”
明兰不去理她狡辩,继续道,“你说动大嫂子后,趁外院大团之际,将碧丝叫去跟前问话。大嫂嫂不善言辞,只坐在上头,是你在旁巧言善语,诱以重利,终问出底细来。”
捆成虾米状的碧丝用力扭动,发出呜呜的叫声,双目如同喷火,恨恨瞪着任姨娘;任姨娘终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