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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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恨两相难 作者:冷笑对刀锋/李忘风

    ☆、爱恨两相难 一

    陈朗青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显示为十一点了,今晚超市的货有些多,他们这批仓库的搬运工也只能跟着忙到现在。

    “小陈急着回去呢?”

    老王放下一箱货,擦着汗就走了过来,他看见不停看一眼手表的陈朗青,打趣地问到。

    陈朗青听见老王这麽问,尴尬地笑道,“也不是,就是晚了不好坐车。”

    “加把油吧,没多少货了!干咱们这行就是要吃得苦啊,谁叫咱们没文化呢!”

    老王自嘲地笑了起来,又抗起了一箱子货,迈开大步就走在了前头,陈朗青见状赶紧也上前抗了一箱东西跟在後面。

    肩上的东西足有一百斤,两年前,刚出来自谋生路的陈朗青还干不动这样的体力活,而现在这样的重量对他来说也不算难事了。就像老王说得那样,像他们这样没有文化没有技术的人,在现在的社会能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已经不错了,他也很珍惜这样的工作机会。

    老王不知道,陈朗青读高中的时候一直都是学校的前几名,成绩优异,是老师和同学心目中的特优生之一,然而本该大有所为的他却因为一个男人放弃了学业,也放弃了家庭,最後沦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这些秘密陈朗青藏在心里,从来没有向外人说过。

    春华路此时已是黑黝黝的一片,只有零星的几家窗前仍亮着灯光。

    这里是a市最大的临租房片区之一,因为地处偏僻,交通不便,房屋破损老旧,大部分本地人搬走之後,这里的房子便用来专门出租给外来的打工者,在等待被拆迁之前,也算是废物利用。

    陈朗青好不容易搭上了最後一班车,他下了车就快步走进巷子里,然後在一栋y森森的楼前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眼五楼的一间窗,发现灯居然亮了起来。

    不可能,自己走之前已经将门锁好了的,那个人不可能会出来打开灯才是!

    陈朗青心中泛起阵阵疑惑,带着一股焦虑和愤怒的心情,他匆匆地上了楼去。

    一口气冲上五楼,陈朗青气喘吁吁地看到自家的房门紧闭着,他掏出钥匙开了门,却发现亮着灯光的客厅静得可怕,似乎屋里并没有人。

    这时,他旁边邻居的房门打开了。

    陈朗青下意识地转过了头,看到了住在自己隔壁的张叔走了出来。

    “那个……小陈啊,你哥在我这里。”

    傅云飞此刻正穿着一身肮脏的睡衣坐在张叔家的沙发上,他津津有味地望着电视里的节目,冻得发红的双手不时在烤火器面前搓一搓。

    “下午我听到外面有声音,打开看到是你哥,他一个劲说饿,我看他可怜,你又还没回来,就让我进来坐坐,煮了面条给他吃。”

    张叔向陈朗青解释着为什麽傅云飞会在他屋里的原因,他是这里的老住户了,因为年纪大了,也没有想着要搬到更繁华的地段去,就在这里继续住了下来。

    陈朗青和眼前这个有点傻的男人是半年前搬来的。

    当时陈朗青就和他们这些邻居说过了,他这个兄弟脑子有点问题,傻但是不干坏事。

    自从陈朗青他们住进来後,张叔就很少见过他的兄弟,只不过时不时能听到隔壁传出的哭闹声,似乎那个看上去还长得挺不错的男人脑子真地有点问题。

    本来他是无意招惹陈朗青这个傻子兄弟的,不过看见对方可怜兮兮地站在门口,大冷的天身上也就穿了套脏兮兮的棉睡衣,一把年纪的张叔难免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对方进来了,自己给他连煮了三碗面才勉强吃饱,也不知道饿了多久。

    也是陈朗青白天要去超市打工,经常工作到晚上才回来,白天放一个傻子在家里,估计也是真没空照顾。

    “你要是不方便做饭给你哥吃,以後干脆就叫他来我这儿吃点,反正也就多双筷子。”

    要不是自己儿子早年因为车祸去世,现在估计也有陈朗青这个傻兄弟这麽大了,张叔看他这麽可怜,忍不住触景生情。

    “没事,没事。不麻烦您了,张叔,我先带他回去,今天的事谢谢您了!我就不打扰您老人家休息了。”陈朗青连连摆手,殷勤地道了谢之後,他几步上前,扶住了傅云飞的手臂,温和地说道,“走,回家吧,哥。”

    傅云飞有些惊恐地看着陈朗青一眼,嘴唇动了动,念出了对方的名字,“阿青……”

    陈朗青背对着张叔,和温和的声线完全不同的是他的目光,他看着傅云飞的目光里既没有一抹关切,也没有一丝同情,更勿论一分温柔,他的眼里只有冷漠,只剩冰冷。

    傅云飞最後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他低着头,看上去沮丧极了,在陈朗青地搀扶下离开了张叔温暖的家。

    “你怎麽出来的。”陈朗青指着卧室门上断开的锁链问到。

    傅云飞站在一旁,穿得单薄的身体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因为害怕而微微发抖。

    “我……我摇门把手,就……就掉下来了。”

    他紧张地搓着手,不时抬头看一眼神情冷漠的陈朗青。

    “噢,你就出来了,然後钻到外面去找吃的?”陈朗青的嗓音里渐渐带了讥诮的意味,忽然他的声音大了起来,“那麽喜欢出去,你就给我滚出去啊!别回来!”

    傅云飞虽然脑子坏了不少,但是很多事情他还是明白的,他知道陈朗青要赶他走,吓得连连摇头。

    “我饿。”

    长得并不瘦弱的傅云飞声音细如蚊蝇,他似乎很害怕陈朗青生气,说着说着,脸色都吓白了。

    傅云飞一天只有两餐。

    早上六点,陈朗青会把他从那间没有灯的小卧室里赶出来洗漱,让他吃两个冷馒头,算是早饭。中午陈朗青要在超市打工,也没时间赶回来,傅云飞也就没午饭吃,只能孤零零地被锁在小卧室里,喝点放在墙角的冷水。

    第二顿饭,他一直要等到陈朗青晚上下班给他从超市带点剩饭才能吃上。

    两顿饭之间往往间隔了十五个小时之久,傅云飞虽然傻了,智力上退化到了几岁小孩的地步,但是他的身体却是成年人的身体,经不起这样长时间的饥饿。

    这几天入了冬,天越来越冷,傅云飞也就越来越饿,他下午实在是饿得受不了,这才想出来找点吃的。

    平时陈朗青都会用一g小铁链子把小卧室的门把手拴起来,只留一道窄窄的缝给傅云飞透气。其实往日傅云飞就经常晃动门把手,想从狭小y暗的屋子里出来,今天这铁链子算是终於给他摇开了,要不然,他也出不了门。

    出了门,傅云飞在家里没找到什麽吃的,饥饿的本能诱使他打开了大门,正好遇到了好心的张叔出门倒垃圾。

    “饿!你这个废物有什麽资格说饿!”

    陈朗青看着傅云飞现在这副窝囊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拉着傅云飞直接将他拖进了黑漆漆的小卧室里面,把门一踢,就抽下皮带朝对方打了过去。

    “我叫你到处乱跑!叫你到处乱跑!”

    陈朗青发了狂似的用皮带抽打着不断闪躲的傅云飞,干脆一脚踢在对方身上,一片漆黑之下,也不知道踹到对方哪里,只听见傅云飞惨叫了一声便摔了下去。

    “阿青……阿青,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呜呜呜呜……”

    虽然傅云飞的看上去比陈朗青要体格强壮一些,但是现在的他已经彻底丧失了一个成年男人的心智,他害怕凶狠的陈朗青,但是潜意识里却又认定对方是自己唯一可以依赖的人,所以他不敢反抗,只是不断地求饶认错,哭得像一个孩子。

    傅云飞的哭声没有打动陈朗青,照顾了这个傻子大半年,他唯一的一丝同情和耐心已经在傅云飞日益让人厌烦的白痴举动中湮灭了。

    “还敢哭?!给我住嘴!”

    陈朗青不想傅云飞的哭声引来邻居的注意,起脚又踢向了对方,但是手上的抽打也暂时停了下来。

    傅云飞抽泣着,哭声渐变哽咽,他捂着自己被踢得好痛好痛的下腹,不知道为什麽这个让他无比依赖的人总是欺负他,他只是饿了冷了,他害怕黑也害怕寂寞。

    看见傅云飞渐渐不哭了,陈朗青这才慢慢消了气,他穿好皮带,声线冷酷地对坐在地上的傅云飞说道,“先回床上睡觉去,废物!”

    傅云飞抹了把眼泪,依言爬了起来,回到了那张狭窄的床,将两床冰冷坚硬的被子努力地拖到自己的身上。

    他难受地躺了下去,捂着自己刚才被踢打得依旧疼痛的地方,身体因为恐惧抑或是寒冷而瑟瑟发抖,他不时抬头看一眼站在门口的陈朗青。

    微弱的光线下,傅云飞看见那张清俊的脸上充满了嫌恶。

    为什麽阿青这麽讨厌自己?自己到底做错了什麽呢?仅仅是因为自己傻吗……

    神智并不是很清醒的而且失去了大部分记忆的傅云飞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每当他想想一些事情时,他的头就会特别疼,疼得他难以入睡。

    剧烈的头疼让傅云飞忍不住发出了轻轻的呻吟,但是他知道阿青最讨厌他叫痛,以前他也总说头痛,阿青听到了不仅不会安慰他,还会打他。

    所以傅云飞现在已经不敢再随便说自己头痛,他默默地转过了背,咬着嘴唇忍受起了这股磨人的疼痛。

    但是即便如此,在傅云飞那已经混乱的脑海里,他依然觉得阿青应该是这个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

    ☆、爱恨两相难 二

    陈朗青出了小卧室,径自去卫生间热了点水洗了脸之後,这才把从超市带回来的一些边角料放进了一台开门就嘎吱作响二手冰箱,又将原本带回来给傅云飞吃的剩饭倒进了垃圾桶里。

    他想傅云飞一定饿坏了,这才急急忙忙地赶回来,没想到一回来就发现对方竟私自跑出了门。

    从心里来讲,陈朗青并不希望别人知道太多关於他和傅云飞的事。

    那些过往太过唏嘘惨痛,不值一提。

    透过门缝看着y沈黑暗的小卧室,傅云飞压抑的呻吟声若隐若现。

    陈朗青知道对方的头痛病大概是犯了,要痛就由他痛去吧。

    在自己痛的时候,那个男人只会在自己伤口上撒盐,而现在,他又怎敢哀求自己的同情?

    陈朗青的嘴角不知不觉地浮现出了一抹冷然的笑意,他狠狠地抽了口气,出兜里的烟放到唇边。

    多好啊,多好的生活。

    他终於不再是那个被傅云飞逼得几乎无路可走,爱得近乎卑微的傻瓜。

    虽然,傅云飞变成了傻瓜。

    陈朗青微微眯起了眼,愉悦地喷出一缕缕烟丝,斜睨了眼那间依旧y沈黑暗的小卧室之後,慢吞吞回到了隔壁的大卧室里休息。

    躺在床上,陈朗青并没有立即入睡。

    他着身边空荡荡的床铺,嘴角又多了一抹苦笑。

    他十八岁为了傅云飞和不惜和家人断绝关系,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和对方一起出来闯荡。

    一直到现在他已经了二十八岁,却依旧是一事无成,孤身一人。

    往昔和傅云飞之间的恩爱甜蜜就好像是一场回不去的梦,眼睛一睁开,梦就醒了,迎接自己的只有无情的现实。

    对方这几年千方百计地想逼走自己,可到最後谁又会料到,离不开自己的人也是那个逼自己离开的人。

    超市开工得早,而且陈朗青住的地方离他打工的超市也挺远的,天还没亮他就起来了。

    第一件事依旧是先把傅云飞这个傻子叫醒,给他早饭吃。

    清晨的气温很低,傅云飞盖的被子虽然有两床,但是也不算太厚,陈朗青进去的时候,发现对方似乎已经冻醒了。

    “阿青……”

    昨晚才被陈朗青教训了一顿的傅云飞脸色苍白地抬起头看着对方,嗫嚅的嘴唇已有些发乌。

    “起来吃饭了,不然就饿你一顿!”

    陈朗青冷冰冰地骂了一句,一把拉开了傅云飞的被子,忽然一股尿骚味扑面而来。

    “妈的!你又撒尿在床上?!”

    最开始将傅云飞接出来的时候,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大小便,一不小心就撒出来了,後来陈朗青见他乱撒尿一次就用竹条子抽一次他的下体,总算将他调教了出来,至少能知道有了尿意要往尿桶里撒了。但是今天不知怎麽的,傅云飞居然又乱撒尿了。

    傅云飞听见陈朗青一下变得凶狠的声音,脑子里想起以前被教训的事,吓得畏畏缩缩地坐到了一边,他捂着依旧在痛的下腹部,急得好像要哭了起来,“我……我不是故意的,阿青,我好难受啊……”

    陈朗青看见神色的确有些异常的傅云飞,将他拖了出来。

    傅云飞高大的身子跌跌撞撞地被拖了出来,他那痛苦的表情看上去似乎真的很难受。

    紧接着,在客厅的灯光下,陈朗青看到了傅云飞那条已经脏兮兮的睡裤的裆部一片淡淡的血红色。

    他二话不说就上前就上前拉下了傅云飞的裤子,把对方没穿内裤的下身露了出来。

    那片血红色的y体沾染在傅云飞的胯部,应该是他的尿y。

    陈朗青随即又看了眼傅云飞一直捂着腹部的手,拉开了对方的手腕,他看到了傅云飞的腹上出现了一片已经呈青紫的伤痕。大概是昨晚被自己踢伤了。

    “把裤子穿上,快去洗脸刷牙。”

    陈朗青随即转开了头,松开了手。

    傅云飞愁眉苦脸地看着神情冷漠的陈朗青,知道自己叫痛也没用,只好颤颤巍巍地拉起裤子,脚步虚浮地走向了卫生间。

    陈朗青看着傅云飞的背影,冷冷地笑了一下。

    这有什麽大不了,他以前也不是没被傅云飞踢得尿血过。

    很难说当时傅云飞是真喝醉还是假喝醉,陈朗青求他不要抛弃自己,但是面红耳赤的傅云飞却什麽都听不进去,执意要出门,把挡在门口的陈朗青踢倒在地,後来让他尿了好一阵的血。

    虽然那之後傅云飞因为内疚对他稍微好了一段时间,但是那只是他们之间噩梦的开始而已。

    而现在,他们之间的噩梦,在没有换主角,只是换了角色身份的情况下,又再一次开始了。

    看着傅云飞吃掉了两个馒头,陈朗青又把他赶回了小卧室里。

    不过现在自己用来拴门的铁链被拉断了,自己要是出门去了,指不定傅云飞这个傻子会到处乱跑。

    陈朗青觉得不放心,他看了眼神情萎靡的傅云飞,让对方睡回了被尿湿的床上,然後撕了几g布条将他的双手双脚都捆了起来。

    傅云飞满面怯色,连反抗都忘记了,只是眼巴巴地望着陈朗青,叫他的名字。

    “阿青……阿青……”

    陈朗青绑好傅云飞的手脚,对他警告道,“今天你就乖乖地躺一天!反正床也给你弄脏了,你要撒尿拉屎就直接拉上面吧,回头你自己洗干净。”

    傅云飞的手被绑得很紧,勒得很痛,他下意识地挣扎着手腕,嘴里也发出了悲哀的呜咽声。

    “阿青,好紧啊,好痛啊。”

    陈朗青看了下时间,自己该出门了,他没再理会傻乎乎的傅云飞,只是冷笑着离开了那间还弥漫着尿骚味的小卧室。

    当他打开大门离开时,他听到傅云飞这个废物又在开始哭了。

    ☆、爱恨两相难 三

    拥挤的公交车上,陈朗青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今冬的雪真是下得特别早,此时外面已是茫茫一片。

    不由自主地,陈朗青又想起了被他关在家里的那个男人。

    他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两人会走到这一步。

    他曾单纯地以为爱情可以冲破一切艰难险阻,可以地久天长。

    但是现实的落差让他尝尽了爱一个人的辛酸与苦楚。

    这麽多年过去了,要是他当初没有头脑发热地跟傅云飞一起背井离乡,或许现在他自己已经为人夫为人父,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像大多数普通男人那样,过上平淡但是幸福的生活。

    陈朗青想到这些脸上不禁浮出了一抹无奈的低笑,手也将栏杆抓得更紧。

    回不去了,自己的人生就像这辆行驶中的汽车一样,总是离起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他和傅云飞之间的关系,亦是如此。

    大半年前,傅云飞还是这里黑道上叱吒一时的人物,三十出头的他已是被人尊称为傅爷。

    他为人稳重,办事凌厉,很快就在当地的黑帮四海帮里获得了一席之地,可就在大家都看好他这颗黑道新星之时,一场针对四海帮的暗杀行动,却让这位在首当其冲的傅爷陡然陨落。

    即便当初兄弟义气说得那麽豪情热血,但是当昔日的“傅爷”沦落为一个近乎白痴的废物之後,傅云飞以前的那些兄弟手下们纷纷选择了躲避的态度,把他丢在医院里,任由他自生自灭。

    最後,傅云飞被自己抛弃的陈朗青带出了医院,带到了市郊的一处廉租房内。

    寒冷,饥饿和疼痛都折磨着被绑在床上的傅云飞,长时间的捆绑让他的手脚都发麻了,几乎没有知觉。

    搭在身上冷硬的被子也不能带来更多的温暖,傅云飞蜷着身子,冻得乌青的嘴唇微微地翕动着,呵出一阵阵的雾气。

    他微微扭动了一下麻木的肩头,下腹的不适让他浑身紧了一下,接着他就控制不住地尿了出来。

    “唔……”

    脑海里依旧有羞耻的感受,傅云飞并非完全的傻子,他只是因为外物的打击而丧失了大部分的记忆,智力暂时也出现了退化。

    傅云飞又一次开始了委屈地哭泣。

    他知道自己傻,知道自己笨,知道自己总是让阿青不高兴,但是他也不想的。

    阿青这个名字在他心里是那麽重要,阿青这个人对他来说也是这麽重要,他真想看到阿青对他笑的样子。

    “阿青,阿青,呜呜呜……”

    黑暗之中,傅云飞低沈的啜泣声时断时续,空荡荡的屋子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凄凉。

    大概是年关就要近了,超市里的生意也变得格外的好,陈朗青工作的时间也在被不断加长。

    今晚他下班的时候又是快十一点了,等他坐上末班车回到住处,时锺的指针已经越过了十二点。

    傅云飞痛苦的呻吟声从小卧室里传了出来,陈朗青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走了进去。

    他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傅云飞,默不作声地弯下腰解开了对方手脚上的束缚,被打成死结的布绳并不是那麽好解,最後陈朗青只得用刀割断了它。

    傅云飞被捆了一整天,手足已经完全麻木,而且甚至变得青紫。

    他没办法再站起来,双手也软绵绵地垂在身旁,最後陈朗青只好将他抱到一边的藤椅上。

    “阿青。“傅云飞抬起头,轻轻地叫了一声陈朗青,此时,他的眼里闪烁着委屈的泪光。

    正在忙着收拾被傅云飞尿湿的被褥的陈朗青微微一愣,他扭头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傅云飞,匆匆地转开了脸。

    “我就去给你做饭,再等会。”

    听见有饭吃,傅云飞下意识地吞了吞唾沫,也顾不得自己现在浑身上下都难受,委屈的眼神中已是多了分期待。

    平时陈朗青是不会专门做饭给他吃的,给他吃的都是早就冷透的剩饭。

    傅云飞也不敢多做计较,因为他知道阿青不喜欢他挑食,要是他不吃阿青带回来的东西,他就没有东西吃。

    偶尔遇到陈朗青休息的日子,傅云飞可以跟着吃点热饭,不过那也是陈朗青吃剩之後的。

    但是热饭总是比冷饭好吃的,所以傅云飞最期待陈朗青在家休息的日子,那样自己就可以不必整天被关在小黑屋里面,也不必一直饿肚子等他回来。

    不过今天可真好,阿青要为他做热饭吃呢。

    傅云飞看着陈朗青忙碌的身影,还挂着泪痕的脸上不知不觉又浮现出了幸福的笑容。

    陈朗青在厨房忙碌了半晌,想起冰箱里还有昨天拿回来的一些边角料,干脆切了点r丝放进碗里,他已经很久没给傅云飞吃过r了。

    那时候他不想对傅云飞好,但是现在,对方终究是个傻子了,自己折磨他,他却什麽都不懂,这样又有什麽意义呢?

    傅云飞好歹也是对自己好过的。

    过了会儿,陈朗青就端着一碗炒r丝和一大碗白米饭出来了。

    他进屋看见傅云飞仍坐在椅子上,似乎手足的麻木还没有完全恢复。

    “能站起来吗?”陈朗青问。

    傅云飞点了点头,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可是他的脚实在麻木得厉害,稍微一动就像有千把刀刺在r里,又软又麻,说不出难受。

    陈朗青看他这样,只好将他扶了出来。

    “快吃吧。”陈朗青把碗筷放在神情憔悴的傅云飞面前,心里竟有些泛酸。

    傅云飞闻到饭菜的香味,早就按捺不住了,他颤抖着想拿起筷子,可是那双因为长时间捆绑而麻木脱力的手g本就拿不稳东西,啪的一声,筷子掉到地上。

    傅云飞难过地抽了抽鼻子,转头望着陈朗青,低声说道,“手好麻啊。”

    看着傅云飞那双被绑得有些肿胀变色的手,陈朗青咬了咬唇,知道这事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他又取了双筷子,夹了r丝混在饭里,把碗送到了傅云飞的嘴边。

    “吃吧,我喂你。”

    傅云飞受宠若惊地愣了愣,这才在饭菜的诱惑下张开了嘴,他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难得的美味,忽然陈朗青看到对方竟然哭了起来。

    “你哭什麽?”

    傅云飞低头想了想,将嘴里的饭吞了下去之後,这才讷讷地说道,“不知道,忽然就觉得心好痛。”

    他抬起头,那双呆滞的眼里此刻显得异常明亮,“阿青,你对我真好。”

    或许傻子就是这样的了,转眼就忘了别人对他的坏,为那麽一点点的好也能感动流涕。

    眼前这个傻子,不是陈朗青认识的傅云飞。

    陈朗青不知道自己该说什麽,他苦笑着牵起嘴角,只能一声叹息。

    “快点吃吧,吃了好睡觉了。”

    ☆、爱恨两相难四

    喂傅云飞吃完饭,陈朗青收拾好碗筷後,又把他尿湿的床单换了床。

    傅云飞住的那间小卧室没有灯,更没有空调,陈朗青连取暖器也不愿给他买一个。

    到那两床冷硬的被子,陈朗青知道它们并不能带给傅云飞多少温暖。

    这一瞬间,他的心里难免有些内疚,但是很快他就收起了这廉价的怜悯。

    毕竟是傅云飞抛弃他在先,自己现在收留他给他口饭吃,没让他冻死街头已经不错了。

    何况他自己的经济也不是很宽裕,交了房租水电,还要照顾两个人吃饭,哪有多余的钱再购置新的棉被什麽的给傅云飞。

    “脚好些了吗?”陈朗青看着吃完饭就呆呆坐在椅子上的傅云飞,好心地问到。

    傅云飞低头看了眼自己苍白冰冷的双脚,用力地抬了抬,终於能稍微移动下了。

    “嗯,能动了就好。我去给你打点热水洗把脸、烫下脚,然後就去睡吧。”

    傅云飞嘿嘿地笑着,望着陈朗青背影的眼里亮晶晶的。

    陈朗青打水出来,拧干帕子给傅云飞擦了擦还沾着饭粒的脸,又将洗脸水倒到脚盆里,将傅云飞的双脚放了进去。

    双脚几乎没怎麽暖过的傅云飞终於感受到了热水的温暖,他幸福地搓弄起了双脚,嘴边一直挂着幸福的笑容。

    看着傅云飞烫完脚,陈朗青这才说道,“该睡了。”

    他伸手扶起了傅云飞,然而却发现对方刚才还幸福的神色一下又变得沮丧了起来。

    傅云飞在陈朗青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了y冷黑暗的小卧室,他坐到了床上,手里攥着被角,嘴里大口大口地呵出雾气。

    “还捏着被子干嘛,快躺上去!”

    工作了一天,陈朗青也累了,他看见傅云飞这副慢吞吞的样子,心里一急,语气也不再温柔。

    傅云飞似乎被他严厉的声音吓了一跳,只好缩起脚,躺到了冰冷的床上。

    “阿青,这里好冷。你陪我睡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陈朗青那罕有的温柔让傅云飞卸下了恐惧对方的心防,他躺下去之後,竟忍不住对陈朗青哀求了起来。

    记忆里零碎的片段让傅云飞怀念起了当初的温暖,他脑海里最近一直会浮现自己和陈朗青一起相拥而眠的场景,那温暖的感觉那麽真实那麽令人心动。

    正要离开的陈朗青猛地一怔,他转过头,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傅云飞,攥紧在身边的拳头捏得格格作响。

    听见傅云飞这般可怜兮兮地求自己留下,陈朗青难免想到当初对方凶狠地让自己滚开的情景。

    他回头看了傅云飞一眼,然後大步走开。

    半夜的时候,陈朗青起来上厕所,路过客厅时,他听到了傅云飞住的小卧室传出的抽泣声。

    自从傅云飞傻了之後就变得很爱哭,以前对方是个多麽刚强的男人啊,而现在却是如此的脆弱。

    “半夜你哭什麽?”陈朗青走进了小卧室,站在傅云飞的床前低声问道。

    饱受寒冷和身体疼痛折磨的傅云飞抽噎着,他死死抓着被角,一直无法暖起来的身体蜷得更紧了,“冷,冷……”

    陈朗青不耐烦地将手伸进了傅云飞的被窝,果然只感到了一点点温度。

    每天晚上,对方都是在这麽冷的被窝里被迫入睡的吗?

    陈朗青承认自己将傅云飞从医院接出来之後,并没有再真正地关心过对方。

    他只是冷眼看着傅云飞以一个傻子的身份,在自己面前活得如此可笑如此可悲,乃至可怜。

    发现陈朗青半晌不说话,抽泣着傅云飞这才有了一丝恐惧的意识,他想起之前自己若是在陈朗青面前哀求或是哭泣,回赠给他的多半是一顿打骂。

    傅云飞想起挨打时的疼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他强自止住了抽泣,絮絮叨叨地说道,“我不冷了,不哭了……阿青,不要打我……”

    等了会儿,想象中的巴掌或是怒骂并没有出现,傅云飞这才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头。

    他知道阿青每天很早就要出门去工作赚钱,阿青很辛苦的。

    “今晚到我那边来睡吧。”

    陈朗青掀开了傅云飞身上那两床又破又旧的薄棉被,拉着他的手臂便走。

    傅云飞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後,几乎不敢相信刚才陈朗青所说。

    但是当他被按着躺进那一直发着热的被窝里时,傅云飞这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现在不冷了吧?”

    陈朗青将电热毯的档数推大了一档,把被子替傅云飞盖好後,自己才上了床。

    傅云飞欣喜地点了点头,冰冷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向了陈朗青,轻轻地抱住了对方。

    “不冷,暖和的。”傅云飞的拥抱让陈朗青浑身一阵发紧,他已经很久不曾与傅云飞真正地相拥在一起,也逐渐不适应对方的温柔与亲密。

    陈朗青推开了傅云飞的双臂,冷冷说道,“别碰我。”

    傅云飞只好满脸怯意地收回了手,慢慢抱紧了自己的双臂,他盯着陈朗青冷漠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这才在久违的温暖中沈沈睡去。

    ☆、爱恨两相难 五

    天快亮的时候,陈朗青因为心绪烦乱,早早地就醒了。

    刚一醒过来,他便感到自己的腰被人紧紧抱住,而臀後更有什麽硬硬的东西抵在那里。

    不用说,一定是傅云飞睡迷糊後又不知死活地靠了过来。

    说实话,陈朗青已经很久没有被傅云飞这般温柔地抱过了。

    他有些怀念两人最初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没有钱,没有地方住,他们拥抱互相取暖。

    那时的日子过得比现在更为贫寒,却更为幸福。

    後面那g顶在他股缝的东西似乎越来越硬,那东西是什麽,陈朗青再熟悉不过。

    有那麽好几年的时光,每天早上醒来,傅云飞总要抱着他再干上一p。

    而现在……现在呢……

    陈朗青平静地转过了身,借着窗外逐渐变淡的月光,仔细端详起了傅云飞那张平静的睡颜。

    睡着的时候,对方又不像一个傻子了,那轮廓分明的五官,挺直的鼻梁,纵轩的浓眉,以及那张紧抿起的薄唇,傅云飞要不是长这样,当年也得不到自己的心。

    看着爱人的样子,即便现在两人之间的感情已非昔日那般,陈朗青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抚起了傅云飞硬朗英俊的面庞。

    一声悠悠的叹息,在凄冷的清晨显得格外沈重。

    傅云飞也渐渐醒了过来,那双眼一睁开,就是迷惘,也是茫然。

    “阿青……”

    自从脑子傻了後,傅云飞最爱念叨的就是这两个字,他似乎又回到了与陈朗青热恋的那些时日,在那时的傅云飞心中,有一个男人,一直被他深深爱着。

    然而,十年过去了。

    时光不会倒转,故事也不会有第二个开始,所以,它仍在既定的轨道下继续着悲哀的脚步,走向结束。

    陈朗青知道,他和傅云飞的故事实际上已经结束了。

    “起床吧,一会儿我还要上班呢。”陈朗青揉了揉脸,没有再去想更多的事情。

    他掀开了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的寒冷空气,扭头看向了窗外若隐若现的星星。

    星星就像天空的眼睛,晶莹而闪亮,承载着人们多少美丽的梦想,然而再美丽的梦想也总会被云翳遮盖,再美丽的梦也会从睡梦中醒来。

    傅云飞的脑子虽然傻了,但是他的身体并没有因此退回孩童一般。

    他并不知道为什麽和阿青在一起,他的下面就会变得硬硬的,硬得像有什麽东西被拘束在了裤子里,好想被放出来。

    “唔。”

    傅云飞忘乎所以了,陈朗青的温柔与这张温暖的床让他尚未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真实的处境。

    看见傅云飞弓着身体,手不规矩地捣弄下面,甚至还从嘴里发出了可耻的呻吟声,陈朗青双眉一扬,抬手便拍了傅云飞一下。

    本来已经有了那麽些舒服的感觉,可以将拘束在裤子里的东西放出来了,但是这样被陈朗青猛然打断之後,傅云飞顿时吓得瞪大了双眼。

    他的手仍握着下边儿,但是却不再敢乱动,眼前的阿青又变得那麽凶,那麽恶,让傅云飞满心害怕。

    “你他妈在干什麽?!”

    陈朗青几乎是咆哮了起来,他左右张望,将地上的毛掸子拿起来,呼啸着抽向了傅云飞的双腿。

    傅云飞被抽得发出尖叫声,他扭动着身体,试图用被子挡住不断落下来的毛掸子。

    这时,楼下有人从阳台伸出头骂了句,“一大早吵什麽?!有病呢!”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骂声,暂时让陈朗青住了手。

    他瞪着缩在床上呜呜痛哭的傅云飞,上前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头,将他推搡着从床上起来。

    “把手拿出来!”

    陈朗青将傅云飞一直推进了狭小的卫生间里,关上了门,然後逼令他坐到马桶上。

    傅云飞颤抖着双唇,紧张地看着凶狠的陈朗青,想了想,还是乖乖地把手伸了出去。

    他好像是知道陈朗青要打他,哭泣的声线变得那麽脆弱无助。

    “阿青,不要打我好不好……”

    他刚说完话,陈朗青手里的毛掸子已经重重地落了下来,打在傅云飞苍白而修长的手掌间,很快就起了一道厚厚的红印。

    尖锐的痛让傅云飞又惨叫了一声,下一刻陈朗青就抓住了他的手,毛掸子也落得更快更重。

    傅云飞的惨叫声、痛哭声和求饶声混合在了一起,闷闷地回响在密闭的卫生间里。

    陈朗青的脸色变得更为冷峻凶残,他不可抑制自己内心那说不出的愤怒与痛苦,只能将一腔怒火发泄在眼前这个傻子身上。

    也不知打了多久,陈朗青看到傅云飞的双手都被自己打得肿起来之後,这才慢慢停下了手。

    他丢了毛掸子,又看到坐在马桶上的傅云飞似乎已经失禁了,一股淡红色的血尿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板上,伴随着的是对方痛苦的呻吟。

    “呜呜……阿青,阿青。”

    傅云飞捧着被打得肿起来的双手,低头看到自己尿血了,更觉害怕。

    疼痛,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他抬起头,泪光闪烁的双眼却是充满依赖地望着陈朗青。

    ☆、爱恨两相难 六

    知道自己不该和一个傻子生气,知道自己不该趁人之危这麽欺负对方,但是陈朗青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话说回来,这世上到底有多少人又能坦然面对一个伤害自己至深的人,心中不怀一点怨恨?

    陈朗青自认不是圣人。

    他替傅云飞换了裤子,又将早饭热给对方吃了後,反锁上大门就匆匆出来上班了。

    临出门之前,傅云飞坐在沙发上,看着陈朗青的眼里湿湿的,满是委屈。

    他g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麽。

    他只知道面前这个叫做阿青的男人,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变成傻子的傅云飞俨然已经不明白什麽叫爱,但是却下意识地不能忘记那个曾被自己深爱够的人。

    陈朗青出门的时候走得很急,忘记了带伞。

    天气预报今天会有雨夹雪,一出门,他果然看到天空飘起了纷纷雨雪。

    但是寒冷的室外对於陈朗青来说,却比不得不面对傅云飞的温暖室内要好得多。

    他不想见到那个傻子,也不想再自揭伤疤。

    傅云飞虽然留给过他美好的过往,但是同时也留给了他人生最痛苦的回忆。

    陈朗青重重呼出一口白气,回头看了眼自己租住的屋子,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冷雨之中。

    这一次的雨夹雪一直下到晚上也没有停。

    傅云飞饿着肚子在家里等着陈朗青回来,好在他那间小卧室门上的铁链坏掉了,他才能坐到外面来,不再被锁在那间漆黑y冷的屋子。

    早上被打肿的手已经好了许多,傅云飞不懂上药,家里也没有药可上,他就不时地低头舔一舔溢出血痕的掌心,就像只小动物似的,独自舔舐伤口。

    外面的雨夹雪终於彻底变成了雪,站在阳台上的傅云飞呆呆地看着雪花飘落,又冷又饿的他似乎终於找到了一点儿好玩的事情。

    “雪……”傅云飞伸出火辣辣疼痛的手掌接到了几片雪花,脸上露出了单纯的笑容。

    这种白色的东西叫做雪,他还记得。

    阿青喜欢雪,他也还记得。

    零碎的回忆断断续续地浮现在了傅云飞的脑海里,他的眼前出现了两个十多岁的年轻人,其中一个隐隐是阿青的样子。

    “云飞,你想过我们去哪里吗?”

    青涩稚嫩的少年阿青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

    “我早想好了,去北边吧!”另一个高大些的男孩子这样回答他。

    “干嘛去北边啊?”

    “阿青,你不是喜欢雪吗,我带你去看雪!”

    “哈哈哈哈哈,云飞,你这个傻瓜……”

    爽朗的笑声随着傅云飞若隐若现的记忆渐渐消失。

    “阿青,我带你去看雪……”

    傅云飞抬起头,满目温柔望着下得越来越大的雪,唇边竟是勾勒出了一抹幸福的笑容。

    每一年的冬季,这个城市都会下雪。

    自从十年前和傅云飞一起私奔来到这里後,陈朗青已经习惯了这样下雪的冬季。

    第一年的时候,他惊叹於雪的美,惊叹於这片银白色的世界的魅力,但是第二年,第三年,年复一年,看见同样的景色,陈朗青心中最初的兴奋与喜悦也逐渐变得麻木。

    或许就像傅云飞对他的感情一样,他们那时还青春年少,只有一腔热血激情,所以可以那样义无反顾地去爱,去被爱。

    但是他们忘记了,爱也是会在时光地反复冲刷下褪色的。

    今晚又加了班,出来的时候晚班车已经没有了,陈朗青只能冒着雪往回走,他提傅云飞带的剩饭早就在塑料口袋里冷掉了。

    夜越来越深,傅云飞身上盖着属於自己的那两床旧棉被蜷在沙发上,虽然很困,却因为寒冷而冻得无法入睡。

    白天陈朗青打了他,这让他以为自己睡在阿青的床上,盖阿青的被子是他被打的缘故。

    所以,即便知道阿青的床要比自己的床暖和得多,阿青的被子也比自己的被子更加温暖,傅云飞却不敢再去贸然接近这份温暖。

    他知道自己有些傻,不然他也不会长这麽高,还要尿裤子了。

    既然自己有些傻,那麽就要少做些让阿青生气的事情,阿青要工作,还要给自己饭吃,真是很辛苦的。可惜他什麽也帮不上忙。

    但是冷和饿让傅云飞的心里充满了悲伤,尽管他告诉自己要乖乖地,不要再哭,不要再惹阿青生气,然而当时锺的指针已经过了十二点之後,饥寒难耐的傅云飞还是又忍不住轻声啜泣了起来。

    当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时,傅云飞这才猛地抬起头,用脏兮兮的袖子使劲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阿青……”他对那个满身风雪进屋的人露出了最纯真的微笑。

    陈朗青一进门就看到了盖着两床又脏又硬的被子蜷在沙发上的傅云飞。

    对方的脸色苍白而憔悴,但是却嘴边的微笑却显得十分真诚。

    对於陈朗青而言,这不过是傅云飞惯有的“傻笑”而已,他没有去深究对方笑容的含义。

    “吃饭吧。”陈朗青将剩饭丢到了茶几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没有心思照顾这个傻子,他工作了一整天,又累又冷,只想好好休息。

    傅云飞小心地打开了塑料袋,拿出了里面装满剩饭的饭盒。

    饥饿让他直接用手就抓起了那些冰冷的剩饭使劲往嘴里塞去。

    他一边吞咽着剩饭,一边抬头去看陈朗青正在干嘛,他看到陈朗青脱下了被沾满雪花的大衣,然後咳嗽了起来。

    天气太冷了,工作又太辛劳,陈朗青就算年轻力壮,还是有些病了。

    他了把自己的额头,温度不低,大概会影响明天的工作吧。

    想到这些,陈朗青就满心烦闷,现在这个工作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要是请假太多了搞不好便会被辞退,像他这样没什麽文化也没什麽技术的人,除了卖点劳力外还能做什麽呢?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吃住行哪一样不要钱?身边还带着傅云飞这个傻子,开支又是一笔。

    陈朗青心烦意乱地转过头,猛地看到傅云飞正愣愣地看着自己,对方不知为什麽看呆了,连嘴角还挂着条青菜都忘记了。

    唉……这个傻子……

    ☆、爱恨两相难 第七章

    洗完热水澡,陈朗青就准备睡了,他抽了抽鼻子,感觉有些鼻塞不舒服。

    回头就看到了傅云飞一脸傻相地站在卧室门口,似乎在等自己叫他上床。

    陈朗青身体不舒服,心里也不太痛快。

    他厌恶地看着傅云飞这个傻子,心想自己稍微对他好那麽一次,对方倒真以为自己就会轻易原谅他当初的所作所为吗?

    “滚回你自己那间屋去!”陈朗青的声音凶巴巴的,不带任何同情。

    傅云飞的神色很快就由充满期望变得失落,他抠着门框,脑海里浮现的尽是昨天那个为自己做热饭,叫自己睡到温暖的床上的阿青。

    “还不快滚!”陈朗青脱了裤子,坐在床头,抬头仍看到傅云飞还巴巴地守在门口。

    他真是厌恶死了对方现在这副软弱白痴的样子,当即抄起鞋就朝傅云飞丢了过去。

    傅云飞看出陈朗青是真地生气了,他吓白了脸,急忙转身往自己平时住的小卧室跑了回去。

    冷硬的被子依旧不能带来足够的温度,发霉y冷的房间黑得让人害怕。

    傅云飞无可奈何地缩在床上,被冻得翻来覆去,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陈朗青一夜没睡好,重感冒让他浑身酸痛,头脑发晕,早上闹锺响过之後,他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无力地爬起来。

    傅云飞已经醒了,若说他是睡醒的,还不如说他是冻醒的。

    和陈朗青睡过一次,傅云飞就更觉得自己那张床又小又硬。

    一醒来,眼前却是黑暗一片,傅云飞害怕黑暗也害怕寂寞,好在他那间屋的门已经坏了,陈朗青也暂时没有锁住他。

    傅云飞起了床,裹了床被子就坐到了客厅里,因为客厅的窗户可以更清楚地看到黎明时亮起的万家灯火,那一点点的灯火已足以慰藉傅云飞内心的孤独与恐惧。

    陈朗青一开门就看到了客厅里那个黑影,他吓了一跳,既而才看清原来是傅云飞。

    “阿青,你起来啦?”

    傅云飞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他傻傻地望着陈朗青,内心里依旧是对这个男人说不清的依赖情绪。

    陈朗青真是烦怎麽什麽时候都能看到傅云飞,他琢磨着是得把傅云飞房间那道门修好了,这种傻子本来就应该被关起来。

    热了两个馒头给傅云飞吃过後,陈朗青硬撑着自己也不太舒服的身子准备出门工作了。

    可是傅云飞却傻傻地跟在他身後,小声地嘟嘟囔囔,“阿青,你要走了吗?外面好冷的,你可别冷着啊。”

    正在开门的陈朗青愣了愣,回头看了眼满眼担心的傅云飞,重重地反锁上了大门。

    现在才会关心自己,傻了才肯对自己好。

    傅云飞,你难道不嫌太晚了吗?!

    陈朗青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头脑发晕地站在门口,用手撑在墙上,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晚上快下班的时候,陈朗青照旧在拿了些作废的食物边角料,虽然只是些边角料,但是好好洗洗还是能做菜吃两顿的,这样又能节约下一些钱了。

    这个时候,陈朗青已经顾不得丢人,他只想着,既然活着,就得活下去。

    凭自己那点工资本就很难养活两个大男人的。

    这时,陈朗青的同事走了过来,他们都习惯了这个总是在关门前会捡走一些超市不要的边角料的小陈。

    他们中曾有人笑话过陈朗青总是捡一些“垃圾”,为了掩饰尴尬,也是为了不让人知道傅云飞的下落,陈朗青当时只是说捡这些东西回去喂一条名叫小黑的狗。

    “又在给你们家小黑找吃的啊?”

    一个平时就和陈朗青有点交情同事看见他细心地将一些本该丢弃的食物小心地包起来,忍不住上前和他打了个招呼。

    陈朗青吓了一跳,随後想起了自己之前骗人所说的话,当即尴尬地笑了起来,“是啊。捡回去喂狗呢。”

    “没想到小陈你还挺有爱心的嘛!哈哈哈。”

    “闲着没事,养只小狗解闷罢了……呵呵……”

    同事不经意的话让陈朗青的心头渐渐不是滋味,现在的傅云飞和自己喂的一只狗有什麽区别,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一看见自己还就立即跟小狗似的贴了过来。

    傅云飞,那个曾叫手下将自己在大雪天赶出门的傅爷啊,落到今日,真不知是不是报应!

    想到了自己家里养的那条“狗”,第二天,陈朗青就在街上的摊子上花二十元前买了g狗链。

    他总担心傅云飞会趁自己不在家给搞出点事来,可不能让这个傻子乱跑。

    回了家,傅云飞依旧无所事事地在客厅里坐着,这几天他有机会出来了,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

    “跟我进来。”陈朗青瞪了眼傅云飞,把他叫回了小卧室里。

    傅云飞好奇地看着陈朗青手里那gchuchu的链条,还不知道对方拿来做什麽的。

    他刚坐到床上,陈朗青就蹲了下来,随即傅云飞就感到脚腕上一阵冰凉。

    陈朗青把自己改过项圈的狗链绑到了傅云飞的脚上,然後了把小铜锁扣上,他把狗链的另一端绑到了床尾後,用一把更多的锁将铁链固定在了床上。

    傅云飞这下才急了,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走了几步脚便被绷住了,而这位置离房门恰恰有一步之遥。

    “阿青……”傅云飞哀恳地看着陈朗青,不知道对方为什麽忽然绑住自己。

    陈朗青面无表情地把他推回到床上,将冷硬的被子丢了过去,“你不要到处乱走瞎跑的。以後我没回来就给我乖乖呆在这屋里。对了,尿桶我给你移过来点,可别弄到地上和床上,不然我饶不了你啊!”

    陈朗青边说边把门後的尿桶给傅云飞端到了床边,让他好及时方便。

    但是傅云飞依旧是那麽委屈无助,他想到自己又要被束缚在这间又黑又冷的小屋子里,垂下头便低声哭泣了起来。

    ☆、爱恨两相难 第八章

    被陈朗青踢伤後,傅云飞尿血的症状仍在继续。

    他愁眉苦脸地捂着下腹坐在冰冷的小黑屋里,脚腕处已经磨脱了一层皮了。

    陈朗青将在药店买的消炎药和热水递到了傅云飞手边,让他都吞下去。

    “没用的东西!什麽都要花钱!”

    想到平白无故地又得从两人本就不多的生活费中支出了药钱,陈朗青恨恨地瞪了傅云飞一眼,傅云飞乖乖地咽了下片剂,不敢抬头。

    看着傅云飞吃完了药,陈朗青这才解开了拴在床尾的锁链,让傅云飞拖着链条出来吃饭。

    一大碗白米饭,几g青菜和一块豆腐r,这就是傅云飞今天的晚饭。

    等对方吃完饭,陈朗青便招呼他回屋去睡觉了。

    然而傅云飞只是坐在沙发上愣愣地搓着手,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被铁链磨伤的脚腕,又想起了那间小卧室的冰冷与黑暗,忽然鼓起勇气对陈朗青摇了摇头。

    “我不想住那里。”

    傅云飞的声音又低又哑,他抬眼望着陈朗青,本该是呆滞的眼里竟显得有几分清明坚定。

    陈朗青当即就怒了。

    他冷笑道,“你不住那儿,你想住哪儿?我可没多的地方给你呆!还不快给我滚进去,这麽晚了,还闹什麽?!”

    傅云飞急促地喘了起来,他痛苦地扭开头,抱住自己的膝盖。

    “不,我不进去!”

    阿青不会知道他一个人被锁在屋里有多麽痛苦,那麽黑,又那麽冷,脚也好痛,身体也好难受,只有铁链拖得哗哗作响的声音配着他,真是……好孤独。

    刚才傅云飞望着自己那一眼,像极了他以前还是傅爷的时候。

    陈朗青心中猛地跳了一下,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不会的,傅云飞这个傻子,不会好了。

    陈朗青走近了傅云飞身边,俯身探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回去。”陈朗青的言语中带着一丝劝告的意味,又充满了厌烦。

    傅云飞匆匆看了陈朗青一眼,尽管神情里带着恐惧与无助,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退缩。

    “不。”

    傅云飞伸出手,搭到了陈朗青的手腕上,试图拉开对方。

    这一举动,让陈朗青的眼里顿显疯狂。

    “别碰我,傅云飞!你快给我滚进去,进去!”

    陈朗青重重地推了把傅云飞,气急败坏地指着黝黑的小卧室。

    他怎会忘记傅云飞当初是怎样无视他的哀求,生生拉开了他的手之後,在自己的呼唤声中一路远走。

    但是这一次,傅云飞铁了心似的,就是不肯听从陈朗青的话。

    他缓缓地摇着头,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手也死死抓紧了沙发。

    “你想在外面睡?”

    陈朗青看着这麽固执的傅云飞满腔愤怒,他连连冷笑,死死地瞪着傅云飞那张坚定中透露着惶恐的脸。

    傅云飞赶紧点头,“阿青,求你了,别让我进去,我就在这里,我保证好好地撒尿。”

    保证好好撒尿这几个字,要是在以前任何时候从傅云飞嘴里说出来都是那麽好笑,可是现在,陈朗青却没有任何想笑的念头。

    他并没有理会傅云飞的哀求,他的脑子里又开始逐渐回想起傅云飞当初对他做过的一切。

    陈朗青心底最柔软的温柔和善良,很快就被刻骨的仇恨淹没了。

    “真不肯进去?”他又问了一句。

    那间y冷黑暗的小卧室对傅云飞来说是牢笼,也是痛苦的g源,他自然不想再进去。

    傅云飞还是摇头,他似乎从陈朗青眼中看到了风雨欲来的前兆,畏惧地往後缩了缩。

    很快,陈朗青的拳头都挥过来了。

    他殴打着竭力用手护着头的傅云飞,将对方拉到了地上,一脚一脚地狠狠踢着对方的背。

    “进不进去?!”陈朗青一边踩着傅云飞的背,一边狠狠地问。

    傅云飞已经被他打得哭了起来,可仍是倔强不已。

    “不去,阿青,我不进去啊……呜呜呜……”

    时间已经不早,半夜这样吵闹总不太好,陈朗青听到傅云飞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後,不得不暂停了对他的“教训”,俯身下去用自己的皮带将对方的双手反绑了起来,然後又将桌布强行塞进了傅云飞的嘴里。

    屋里顿时安静了许多。

    自从傻了之後便不怎麽会反抗陈朗青的傅云飞只有任由对方捆绑堵嘴,他无助地蜷在地上,满眼都是凄楚的泪水,哽咽的抽泣让他的身体随之抽搐。

    “你现在想进去都晚了。”

    看见脚边的傅云飞,陈朗青长长地舒了口气,他转身回自己住的那间屋拿了g旧皮带出来,对准傅云飞的身体便是一通乱抽。

    皮带的抽打让傅云飞的身体满地乱滚,他唔唔地惨叫着,拼命地想躲闪。

    陈朗青打得累了就暂时停了手,他蹲下来,一把扯住傅云飞的头发,和对方对视之时猛然一惊。

    转瞬即逝间,他似乎看到了傅云飞的眼里竟对自己露出一股强烈的恨意,纵使那恨意很快就被恐惧和委屈的目光掩盖了起来。

    有那麽一瞬间,陈朗青差点以为傅云飞的脑子好了。

    “还想呆在外面吗?”

    陈朗青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每一次打了傅云飞之後,他的心里总会或多或少地兴奋悸动,到底这是高兴还是伤心引起的,陈朗青自己也说不甚清楚。

    对於陈朗青再次的问话,傅云飞报以地仍是低沈地啜泣声以及缓缓的摇头。

    他的脸上也被皮带抽打出了血痕,可这一次他是真地不想再被阿青关进那个小黑屋了。

    他是那麽孤独,那麽可怜,为什麽阿青还要伤害他呢?

    陈朗青一把拉下了傅云飞嘴里塞的抹布,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那你还想被打?”

    “不要打我……”傅云飞的声音微弱而细小,一说到这卑微的祈求,他的眼中又蓄满了泪水。

    “阿青,不要打我好不好?我乖乖地听话……”

    “乖乖听话?那你怎麽不安分地回自己的屋去住?!”

    陈朗青说着话顺手又给了傅云飞一巴掌,打得对方嚎啕大哭。

    “好黑好冷,我不要住那里!我要和阿青你一起住,我好冷,好怕……呜呜呜……阿青啊……阿青……”

    一声声凄楚的呼唤,是以前的傅云飞从未做过的事。

    但是那把低沈的声音是那麽熟悉,轻易地就勾起了陈朗青脑海里另外的一些回忆。

    他们两人之间,毕竟也曾是真心相爱过的。

    陈朗青扭开头,泪水很快就落了下来。

    傅云飞察觉了陈朗青在哭,他笨拙地抽了抽鼻子,挪动着自己不方便站起的身子,眼望向了陈朗青,“阿青,你在哭吗?不要哭啊,你看,我都不哭了……”

    话音中还带着哭腔,但是傅云飞却真地是止住了泪水,他焦急地望着陈朗青,眼里尽是关切。

    傻子似的的关切。

    ☆、爱恨两相难 第九章

    陈郎青擦了擦眼泪,轻叹了一声,回望了一眼傅云飞,他解开了捆绑对方的皮带,然後扶着他站了起来。

    “你回去睡吧,我不哭了。”

    傅云飞委屈地看着他,但是眼泪却不敢再流下来。

    他知道阿青现在很不开心,大概是因为自己的不听话吧,可是他真的是很冷也觉得很害怕。

    “我听你的话,你不要哭,不要难过了。”

    傅云飞最後小心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擦去了陈朗青上脸上未干的泪痕,但是对方却回避似的地退了一步。

    最後,傅云飞只有愣愣地看着陈朗青回到了卧室,将门重重地关上。

    曾经爱过的人变成自己最恨的人,而正是这同一个人又变成了一个傻子,还是一个如初恋时那般只知道疼爱着自己的傻子。

    陈朗青真地要不知道该怎麽面对傅云飞了。

    他没法不恨对方,要不是对方无情的抛弃,不至於让他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可要对他再继续恨这样的一个已经没有了记忆,一厢情愿对自己好的傻子,似乎对他们两人来说,都太过残忍。

    陈朗青一夜未眠,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或许一开始他以照顾傅云飞为借口将对方接出来就错了,报复一个傻子就像把拳头打在沙包上,对方永远不会有所回应,甚至现在的傅云飞g本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要这样对他。

    但是要自己再像当初那样爱上对方,又绝对是不可能了。

    曾经造成的伤害已成隔阂,即便暂时不恨暂时同情,但很快又会像昨晚那样一旦想起对方的可恨来,又会忍不住折磨他,折磨自己。

    自己一个人打工赚钱,还要照顾这麽个身体不好的傻子实在是太过辛苦。

    既然两人早已分开,此时又何必重聚?人这一辈子总不能陷在一个事里走不出来。

    陈朗青闭上眼,不由开始谋想傅云飞的出路,也是自己的出路。

    第二天一大早,陈朗青就起了床,他打了个电话去向超市请假,然後开始忙活做早饭。

    傅云飞缩在被窝里,头脑并不是那麽清晰,反复发作的头疼让他很早也醒了过来,可他不敢起床,他怕吵到阿青。

    “怎麽还不起来,出来吃饭吧。”

    陈朗青推开了门,他看了眼蜷在床上的傅云飞,眼里有了些寂寂的神色。

    傅云飞拖着那条没有再被锁在床尾的铁链走了出来,他不敢置信地看了眼一大早就摆在桌上的,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双手着膝盖,久久不敢坐下。

    “吃吧,给你的。”陈朗青将一大碗米饭都推到了傅云飞面前,又夹了一些热好的剩菜给他。

    这些对已经久没吃过热饭热菜的傅云飞来说,无疑是美味佳肴。

    “阿青,都给我吃吗?”傅云飞吞了吞唾沫,依旧不敢相信这些都是他能吃的。

    陈朗青默默地点了点头,疲惫地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吃吧,吃饱点,一会儿我带你出去走走。”

    傅云飞的病好像真地比以前重了,陈朗青看着他一边飞快地扒着饭,不时而露出痛苦的神色。

    陈朗青知道只有在傅云飞头疼难忍的时候,对方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但是即便如此,傅云飞也不敢在自己面前再多说什麽,他怕自己打他呢。

    “吃饱了。”傅云飞擦了擦嘴,心满意足。

    他看见陈朗青要收拾碗,赶紧笨拙地抢了上去抓住了碗沿,“我,我来洗。”

    能够吃这麽一顿热气腾腾的饱饭,傅云飞的心里已是对陈朗青充满了感激,他隐约知道自己脑子好像有些问题,自己有些傻,所以帮不了阿青什麽,但是这种小事他这个傻子还是能做的。

    陈朗青看着他这副惶恐的样子,眼神一暗,拦住了傅云飞急着要洗碗的动作。

    “别洗了,我们出门吧。”

    出门前,陈朗青先替傅云飞解开了脚踝上的铁链子,然後又给他多加了几件衣服。

    他是将傅云飞从医院里直接带走的,所以并没有拿到他什麽衣物。

    但是外面此时已经很冷了,总不能还是让他穿这麽单薄出门。

    陈朗青着傅云飞冰冷的手,亲自将自己穿过的毛衣套到了他身上。

    好在他们两人的身高差不多,总算还能把自己的衣服将就给傅云飞穿一下。

    穿好衣服,陈朗青又找了双厚棉袜和一双穿就的棉鞋。

    傅云飞傻傻地任由他摆弄着穿上袜子再套上滑稽的棉鞋,一身很不搭配的打扮使他看上去更像个傻子了。但是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他的眼里洋溢着欢喜的颜色,默默地看着为自己穿衣的陈朗青。

    阿青对他真好,阿青是个好人。

    这是傅云飞脑海里唯一闪现的念头。

    傅云飞已经很久没出门了,一下楼他就被冷风吹得下意识地闭起了眼。

    陈朗青看他这副样子,只好无奈地挽上了他的手臂,就像当初那样。

    两人一起走出了小区,来到车站边,傅云飞依旧处於出门的兴奋中,到处东张西望。

    “阿青,原来这下面这麽热闹啊!”傅云飞看着周围的小市场笑了起来,像个小孩子似的。

    陈朗青点了点头,望着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游离。

    一切都变得不再真实。

    眼前这个人还是他爱过的傅云飞,也是他恨着的傅云飞吗?

    ☆、爱恨两相难 第十章

    上车,下车,然後换车。

    两个小时内陈朗青一直带着傅云飞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傅云飞浑然不知为什麽阿青会一直带着他不停上下车,他很久没有出过门了,此时只是兴奋地跪在椅子上,双手撑在玻璃上,惊喜地望车窗外眺望。

    傅云飞的举动显然让周围的乘客感到了怪异,他们纷纷向这个穿戴古怪的男人投来了或是疑惑或是轻蔑的眼神。

    陈朗青也显得有些尴尬,他拉了把跪在椅子上,仍好奇地看着窗外车流的傅云飞,叮嘱他道,“快坐好,别丢人显眼的!”

    傅云飞看见一队新婚的花车陆续开了过去,打扮得漂亮的花车让他眼前为之一亮,刚想兴奋一把,却在听见陈朗青的话後,只好乖乖地坐了下来。

    他扯了扯陈朗青的衣角,小声地嘟囔道,“外面的车上有花。”

    陈朗青心烦意乱,扭头看了眼车窗外,热闹的花车队伍已经只能看见最後的两辆了,车窗上那个大大的喜字洋溢着别人的幸福。

    汽车最後到了城南的终点站,这里离陈朗青租屋的城北大约有一百公里左右的距离,算是很远了。

    陈朗青拉着傅云飞下了车,对方最初的兴奋已经被长时间乘车的疲惫所代替,再加上傅云飞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下来,他已经显得神色恹恹了。

    “阿青,这是什麽地方?”傅云飞抬头看了眼周围似乎有些陌生的环境,还没有意识到危险。

    陈朗青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到车站边的煎饼果子小摊上买了十来张五毛一个煎饼。

    从他们早上离开家出来,现在已经是中午了,陈朗青不愿带傅云飞去店里吃面,将就着把煎饼塞到了对方手里。

    “拿这个去吃吧。”

    陈朗青咬了口有些干硬的煎饼,看着傅云飞已经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了起来。

    傅云飞在家里不是吃馒头就是吃冷饭,煎饼对他来说也算是少有的美食了。

    只见他笨拙地抓着手中的煎饼,生怕被人抢走似的往嘴里狠狠塞去,即便被噎住了,也不肯稍微停一下。

    看样子,傅云飞真的是被饿怕了。

    陈朗青的心里生出一丝丝心酸,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对方依旧宽厚的背部,“慢点吃,还有多的。”

    “嗯嗯……”傅云飞高兴地点着头,看上去j神比刚才好了许多。

    陈朗青没再说话,他出一g烟点了起来,悠悠地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

    等傅云飞吃得差不多了,陈朗青这才又买了瓶矿泉水给他喝。

    傅云飞吃得太快太撑,噎得够呛,看见水就像看到救星似的,接过来几下就灌进了嘴里。

    他一口气就喝了大半瓶水,心满意足的他擦了擦嘴,这才讷讷地问陈朗青,“阿青,你要喝点吗?”

    他看见陈朗青没有伸手来接,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对方嫌自己,赶紧伸过袖子擦了擦瓶嘴。

    陈朗青被傅云飞这不经意的动作刺激了一下,两人之间的隔阂,连一个傻子都看出来了……

    “你喝吧。我不渴。”陈朗青摇了摇头,转身又走到煎饼摊子上买了十几张煎饼,

    傅云飞虽然刚才才塞了一肚子的煎饼,可他看见陈朗青手里这些,眼睛又亮了起来。

    “饿了的时候再吃。”

    不知道是不是怕傅云飞吃撑,陈朗青把煎饼塞到了傅云飞的怀里,让他先放好。

    傅云飞下意识地便收回了手,冰冷的手掌轻轻地搭在了陈朗青的温暖的手背上。

    虽然身体很冷,可傅云飞的眼里却充满了暖意。

    他直直地看着陈朗青,心里头觉得对方今天真是好极了,不仅让自己吃饱,还买了多的给自己放着。

    这样的阿青,真好。

    陈朗青眼神微微一黯,抽开了手,他把身上多余的几十元了出来,在傅云飞面前晃了晃。

    “还记得这是什麽吧?”

    “是……钱。可以买好吃的!”

    傅云飞虽然忘记了很多事,但是对於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还是能勉强记得的。

    也是,他应该记得钱字,要不是为了这个字,他和其他帮派的人结下梁子,也不会被打伤至今天的地步。

    “记得就好,看着啊,我现在放你兜里。”

    陈朗青把手里的钱放进了傅云飞的外衣口袋里,可刚一放进去,他又觉得不放心,毕竟对方现在是个心智不太健全的人,要是被小偷盯上把钱偷走了可不好。

    他又把手里那把破破烂烂的票子掏了出来,拉开傅云飞的外套,把钱放进了内抄里。

    “放在这里,你可别忘记了。”

    傅云飞不知道陈朗青这是要干嘛,他只是傻乎乎地点着头,其实一点头绪也没有。

    做完这些事,陈朗青左右望了望,这里挺偏僻的,来往也没什麽人。

    “你坐着等我,我去附近上个厕所。”

    陈朗青把傅云飞搀到一边的花台上坐下,静静地看了对方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就在他转身之时,一只手紧紧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阿青,我怕……”

    傅云飞的眼里闪烁着一种和他的外表年龄不符的稚嫩与担忧,他紧紧地蹙着两道剑眉,英俊的脸皱成了一团。

    他似乎感到了什麽让他害怕的东西,但是此刻,他已经说不出这种东西到底是什麽了。

    “乖一点,听话,好好地在这里等我。我去上个厕所就回来。”

    陈朗青别开头,不去看傅云飞脆弱的眼神,他抽出了自己的手,这才没有回头地走过了马路。

    傅云飞很想和陈朗青一起去厕所,他想就是自己守在外面也好,可是阿青不要他去呢……

    “阿青……”

    傅云飞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目光一直紧紧地追寻在陈朗青的身後,直到对方的背影隐入一片小区之中,再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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