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 祁月笑第20部分阅读
网王 祁月笑 作者:肉书屋
的午餐也活络起来。南造百惠的巨大变化让祈月暗暗吃惊,倒不是容颜有改,只是那股嚣张跋扈争强好胜的气质早已荡然无存,无害的、温顺的笑脸亲切可人,听说经过大半年的修养,虽然神智还是有些恍惚,但已经较以往大为改观,气色也红润不少。
“爸、爸爸,你吃。”将一块桂花盐水鸭放到身边的人碗里,祈月轻轻咳了一声。樱庭俊彦握着筷子的手滞了一下,英挺的眉宇舒展开愉悦,祈月只觉得睫毛和鼻翼间有什么巨大而渺小的东西鼓鼓涨涨的酸涩着,空气里有木犀花开荼靡的气息,糯米纸糊的木格子门外隐约有佣人走动的影影绰绰,就像无声木偶剧里哑了嗓子的主角。
秋日的午后和风惠畅,帮妈妈整理好碗筷,祈月沿着午后鹅卵石的小径信步游荡,一片金红的枫叶缓缓覆盖了眼睫,取下来就着日光细细查看,疏疏密密的纹路缠缠络络,触感干燥温暖。穿过曲径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极大的草坪,看得出来保养的很好,浓郁墨绿,丝毫没有寒秋衰败枯黄的征象,微微隆起的矮坡上是一个纯白的摇椅架,忍冬遒劲柔韧的枝条缠上沁凉的铁索,桃花木的座椅上雕刻蜻蜓浮绘,细腻精巧。
摇椅上那对母女笑颜如花,正摆弄着什么。
祈月微笑,向她们走去。
“这是……给我的?”接过那双素白的手递来的花环,祈月微微讶异。
南造百惠有些无措的望一眼女儿,然后又盯着祈月半响,轻轻点了点头。
山茶艳丽,海棠素雅,粉白紫红,相映成趣,“很好看,谢谢。”
“妈妈好像不记得你,不过她会送给你代表现在的她很喜欢你哦。”流伶咬着祈月的耳朵,带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爸爸,你在吗?”轻声叩门,书房里宁谧安然,无人应答,祈月抬手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
樱庭俊彦深陷在柔软的皮质沙发里,背光处的壁灯打下橙黄|色的温暖光芒,颀长的身体仿佛笼罩在光影里。
轻手轻脚的取来毛毯,祈月将它盖在那人铁灰的西装外套上,一抬眼,对上一双温和慈爱的眼睛。
“爸爸,我吵醒你了。”祈月歉意的笑笑,在他身边坐下。
“没有,”樱庭支起身子,毛毯顺势滑落到了膝盖,这时祈月才注意到父亲腿上一只纯白色的波斯猫,皮毛垂顺静好,头顶一朵鹅黄的梅花斑,脖子上一根细细的银线,坠了一兜晴雨铃铛,烟红色的眼珠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猫儿抖了抖身子,铃铛叮咛遥遥澈澈,清脆动听。
“它叫招财。”樱庭看着女儿对这只猫愣愣出神的可爱表情,冷不丁补充一句。
“爸爸——”祈月干笑一记,受不了的翻个白眼,“你取名字的水准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啊。”
回应她的是男子低沉醇厚的笑声,沐浴在阳关下的半边俊颜苍白而温暖,宽阔的手掌捋过猫儿柔顺的皮毛,招财懒洋洋的咪唔一声,半开的眸子睡眼朦胧。
“小月喜欢它吗?”取来手边尚有余温的茉莉花茶,扑鼻的香气浸透肌理,拨开透明的花瓣,樱庭随意的问着。
“胸无大志的懒猫一只,我可没指望它招财进宝。”祈月看这只猫半死不活的样子,估计抓老鼠更加不会了。
“呵,”樱庭低低的笑起来,目光投向窗外随风飘零的红叶,又仿佛不在看落叶,而是遥遥望着某个茫茫的彼方,磁性暗哑的声线在寂静的书房里缓缓流淌,“胸无大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爸爸……”
“小月,你知道我和你妈妈是怎么认识的?”他忽的回头,凝视祈月清润的眉眼,叹息般的开口,“你长得越来越像卉年轻时候了。”
“是怎么认识的?”祈月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不自觉凑得紧了些,以前从来也没听妈妈讲过。
“金陵。”
“中国南京?”
“恩。”
“不会是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的戏码吧?”祈月暗叹,这也太……
“她的确是佳人,可惜我不是才子。”
江南四月芳菲如画,秦淮河是一层油腻的绿,谁家画舫顺水而下,伞下伊人,银发如缎,琉璃眼眸,白衣似水,哀可惊鸿。
云想衣裳花想容。
“我以为我看到了仙女。”樱庭沿着祈月似曾相识的眉眼细细勾画,一切仿佛还在昨日。
只后悔当初看你一眼,自此肝肠寸断,万劫不复。
“小月,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辜负我爱的人,折磨爱我的人。”
曾经我天真的认为,这样对她们比较好。
当完美的人不再完美,当目空一切的人有了牵挂,神话,是否依旧是神话?
我错了。
我也失败了。
景吾,我把我最爱的女儿交给你,你是否会好好守护她?
“你要好好照顾妈妈,还有百惠,说到底是我害苦了她。”
“爸爸……”手心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祈月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小月,爸爸抱抱你可以吗?”他的眼睛湿润,神色似是恳求般的期待。
“爸爸……”身体早在意识支配之前就靠了过去,祈月把头埋在父亲的臂弯间,浅浅的薄荷脑香味似有似无,无形的安全感深入血液,祈月只觉得胸口重重的捶打般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这就是血浓于水吗?
温温的手掌摩挲着她的秀发,父亲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小月,你要记住,有些事,有些人,切莫执着。”
怀里的波斯猫似乎是受了惊吓,倏忽一下窜出毛毯,擦过门沿的缝隙,消失的无影无踪,打散了这种诡秘的氛围。
“小月,帮我把它找回来。”父亲握住她的手,慈爱的望着她。
“好。”祈月怔怔的,猝然起身,跪坐长时的腿倚着发麻,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形,关门的时候又再一次瞅了父亲一眼,他还是浅浅的笑容,朝她挥了一下手。
午后阳光静好,清冽如雪,柔柔的洒在男子俊逸非凡的面庞上,仿佛睡着了一般,他的手边是一个浅蓝色的文件夹,荏弱的支在柔亮如新的桃木地板上。
乌木的窗棂,枫叶飞舞。
祈月怀里抱着波斯猫,猫儿烟红色的瞳眸浓艳凄绝。
子欲养而亲不待。
小月,你要记住,有些事,有些人,切莫执着。
风吹开了玻璃窗,带入一片迷途的枫叶,枫叶落在地上,变成一滴血。
hope
迹部景吾在靠近台伯河的天使桥附近的café里可以依稀看见圣彼得大教堂,象牙白的尖顶刺穿十月罗马的白云苍狗,洋红和洁白,朵朵五色的洋伞沿着台伯河蜿蜒缠绕,日光仿佛晒白了人的影子。常春藤顺着罗马古老的城墙翻山越岭,天光明灭,众神遗迹。
他身穿紫色菱花格子的衬衣,一丝不苟的袖口大朵金线玫瑰经年肆意的绽放,嘴角不经意的扬起轻蔑的弧度,水晶玻璃的圆形餐桌上的倒影,微蹙的姣好的眉,一粒精致的泪痣灼灼泛蓝。取下dior的墨镜,犀利的幽蓝的瞳孔似是被日光灼痛,几不可察的微微眯起,骨节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搅动精致的瓷勺。
白瓷碟,磨砂的杯口宛若千堆雪,卡布奇诺细腻的泡沫被淬雪的日光氤的五彩斑斓,诱惑的香甜的气息里浅金色肉桂用心撒匀,锡纸包裹的蓝拓砂糖随意的丢在一边。
p传来提示音,文件发送完毕。
被自家老爸派来罗马参加20国金融峰会,虽然迹部对那些在主席台上唾沫横飞指点江山的人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点的。
全球经济发出橙色警报,哪个财团破产,哪个要员自杀,多少家族顷刻覆灭,迹部财阀能够屹立不倒,靠的可不是纸上谈兵。
挑空的五米巨大玻璃窗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花槽里栀子花开胜雪香气袅袅,忧郁的小提琴手拉出缠绵悱恻的solo,指端和着旋律敲出音节,迹部懒懒的抬起眼睑,从拥有健康的小麦肤色,明艳动人的意大利女人的眼波里就可以看出他此刻的性感。
手腕上纹藤的银质指针准确无误的指向12,斜街角的tiffany旗舰店的橱窗里,40厘米珍珠短项链似乎还残存着奥黛丽赫本纯真典雅的气息。
此行罗马,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结完帐之后打电话到酒店check ,一阵突兀的玻璃碎裂声自街角传来,迹部回头,英挺的眉狠狠的皱起来。
割裂的菱镜粉粉碎了半条街,粉色泡泡裙的小女孩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有穿着星条旗的美国佬举起甜筒喊“help”,迹部高档皮鞋踩过一滴碎渣的时候还可以听见哔哔啵啵的碎裂声,“真是不华丽。”
侧身闪入珠宝店,颀长的身躯隐没在阴影里,迹部迅速观察了店内的局势,劫匪有三个。一个正架起来复枪茫然无措的对着店门,一个把武器扔在柜台上,忙着扫荡橱窗里绿松石和白水晶的首饰,还有一个将枪口抵住一个漂亮的亚裔女士的太阳|岤,心不在焉的表情好像是在考虑是不是该也趁机劫个色。
专门给条子操练的有组织无纪律的未成年犯罪。
不过本大爷可不是条子。
迹部冷冷的哼了一声,正考虑着要不要好心给罗马警察局打个电话,一簇暗蓝的银光刺入角膜。
英制10,詹姆斯邦德的最爱,亦是迹部景吾所中意。
迹部对一步开外这个俊秀的年轻人好感度提升了那么一个档次。
难道这人是条子?
花了几秒钟分析地形,迹部很郁闷的发现店内最佳的奇袭和防御点正好是他所处的位置。
本大爷偶尔当一回救世主也不错。
悄无声息的移动到那人身后,刻意压低的声线丝毫不乱,“本大爷借你的宝贝用用。”
西泽修手心渗出薄薄的微汗,感觉腰间突然一松。
迹部借着对方的身体不着痕迹的退了保险,修长有力的手指扣住扳机。
最初的慌乱已经杳无踪迹,西泽修多年探员的经验让他直觉面前身后这个人可以试着相信一次,“我去救人质,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看准劫匪一个神思飘忽的空隙,年轻的干探飞身而上,一把撞开了人质,劫匪慌乱间举枪试图抵抗,冷不防一个暗紫色的身形一晃至身后,出手迅捷,银质的枪柄一击必中。
另一个柜台边的劫匪和西泽同时望向了柜台上的武器,西泽心下冷笑,伸手向小腿探取,瞬间刀已出鞘,寒光一凛,流纨如素,左轮手枪丝毫无损,被深深的钉在了榆木的墙壁上。
最后一个劫匪眼神血红,准镜猎猎生光,霎时又变得面无血色,不可置信的低下头,迹部景吾手里纤巧绝伦的银质手枪已经抵在了他的左肋。
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西泽修不得不承认,教科书一般的完美。
恰到好处的加重手腕的力道,性感的声线是一如既往的张扬华丽,“本大爷手可不稳,恩啊?”
那一瞬间,飞扬跋扈。
从西泽修和罗马警官的对话中,迹部知道西泽供职于fbi,不过从来对于别人的隐私兴趣缺缺的他没心情听他们瞎扯,大步流星走向柜台,面色苍白的店员看起来依旧惊魂未定,冷汗直流。
“本大爷是来取hope的。”甩出tiffany首席设计师ge jensen的亲笔名函,迹部直切主题。
一口精准的意大利语,浅浅挑起的眼角显示了主人的耐心近乎告罄。
店员手指哆哆嗦嗦的指向那散乱了一地的狼藉。
迹部蹲下身子,一堆珠宝光影摇曳,璀璨夺目,拨开还未退下铭牌的项链钻戒,一个浅蓝色的精致首饰盒越发闪耀无比。
将拇指在感应器上轻轻一扣,首饰盒应声而开,满室生辉。
极其罕见的清澈透亮的深蓝色泽,呈现出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它不仅有美丽的蓝色,而且似乎发射出一股凶恶的光芒,这可能是因为在它那像迷雾一样的历史中,具有奇特和悲惨的经历,它总是给它的主人带来难以抗拒的噩运之故。
噩运之钻——hope。
在传说之中,这颗钻石的前身是印度一座神庙的圣物,是大神罗摩之妻悉多神像的双眼之一,1642年,法国冒险家塔韦尼埃连夜将其偷出后经过路易十四、路易十六等多位皇室人物辗转至今。
hope,or hopeless?是希望,还是绝望?
伦敦克里斯蒂拍卖行的“双年珠宝拍卖会”上,迹部景吾以高价拍下了这件稀世珍宝,病邀请设计感与质感均属上乘的ge jensen操刀,对于传说中的厄运之钻的恶名更是毫不避讳,一时间媒体哗然,重重猜测甚嚣尘上。
本大爷从来不信邪。
从西泽的角度看过去,竟是惊人的相似。
hope的颜色,和那氤蓝的瞳孔混为一体。
如出一辙的,天真而暴戾。
然后他想起来,迹部景吾这个名字,即使是警视厅和fbi也不得不忌讳的,权势熏天的迹部财团继承人。
“对不起,迹部先生,按照程序,这是赃物,您必须跟我回警局录口供和办理例行程序。”毫不客气的取过首饰盒放入证物袋里,西泽很肯定看到迹部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警局里人来人往,间或有几句罗马本地的土话飘进耳朵,唱歌剧的高贵完美语言被如此糟蹋,迹部脸上青白混成了一片。
处理完不华丽的事情已经是华灯初上,回到酒店总统套房迹部头也不回的冲进盥洗室,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流水声。
罗马的夜晚,寂寞荒凉。
漆黑如墨的夜空被蒸腾的万家灯火熏染成魔魅的淡紫色,远处的流云有淅淅沥沥的星光,一颗低垂的星子忽明忽灭,半圆形的露台上,几株扶桑开得正盛,花影婆娑惹人遐思。
幽暗的套间里p的屏幕亮了起来。
助理远藤发来的急件:
樱庭财团董事长樱庭俊彦溘然离世。
风突然大了起来,惨白的月华透过厚重的带着金色流苏的罗马贵族纱幔,破碎了一地。
hope的光华在暗夜里越发动人,像情人温柔的眉眼。
20年前,谁的双十芳华,是谁为谁白了头发,漫过一地桂花,斑驳了痕迹的墙角,两个交叠的人影,还有絮絮听不见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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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斛兰开花了。
迪尔里石斛兰在这秋风乍起的季候竟然抽出了串串绿喉白花,一支花梗上簇簇的拥了十数朵,远看像朵花球,花喉那抹翠绿镶在纯白深处,暗香浮动。
指间的雪茄晕染开一个个精致古怪的烟圈,忽明忽灭的火星坠入温凉的叶片,无迹可寻。伊部凌次长身而立,狭长深邃的眼睛似千年寒冰,波澜不兴,无欲无情。
紫檀木雕花的窗棂后面,那个男人永远沉睡不醒。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渥太华十月的寒风似剪,将躯体片片支离。
微微阖眼,那双金色的眼眸里痛极的涟漪,挥之不去。
究竟是谁,杀了谁?
死结。
曾经樱庭俊彦依着病榻,清冽的日光将俊美的脸庞掩映的苍白如雪,他的眼睛却是含着笑意的,“每个人爱的方式不同,我是一个没用的男人,只能用没用的方式。那么你呢,你要为她做些什么?”
好一个没用的男人!
他记得当时自己是大笑出声的,笑的耳膜轰轰作响,汹涌而至的疼痛让他近乎灭顶。事到如今,他还可以做什么呢?
“你不是已经做完了吗?还需要我做什么?”
人人只道樱庭俊彦寡情薄幸,抛妻弃女,懦弱无能,平庸无奇,可谁人能如他手段高明,大智若愚,当年耶鲁大学叱咤风云的青年才俊,只因为芳菲江南惊鸿一瞥,所以甘愿用一辈子下一局注定无望的棋,樱庭俊彦,你够狠,你够绝情。
除了自惭形秽,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
他们之间,早已没有转圜的余地。
伊部凌次,又何尝不是骄傲的?
“青木,把这个交给夫人签字。”
“少爷,你怎么……”青木惊得说不出话来。
“告诉卉,我们协议离婚。”茶色的车窗不留余地的摇上,似是隔绝了前世今生,保时捷流畅的线条在飘满红叶的穹顶间缓缓滑过,有候鸟自天穹之下划过,过季仓皇,留下一道垂死挣扎的痕迹。
一望无际的白色花墙。
缀了雪割草的月牙白和服,轻若无物,恬淡的面容看不出情绪,微风袭来,冷酷无情的夺走脸颊温凉的温度,白百合柔软的花瓣滚落□的脚踝,雏菊飘零的花瓣在空中飞舞。
面前晃过一张张肃穆哀戚的脸孔,有人握住她的手,温暖被隔绝在心房之外,他们说“节哀顺变。”
她乖巧恭顺的点头,落落大方的还礼。
“樱庭先生有你这样的女儿,还是福气啊。”一个贵妇人打扮的女子拿刺绣的白手绢拭去眼角的泪水,叹息般的出声。
“您谬赞了。”深施一礼,金色琥珀的眼睛干燥温暖,空气里却平添了湿润的气息。
“祈月,好不好看?”挽起的银色发髻上凭空添了一个花环,素雅的白玫瑰缠绕君子兰厚重温润的枝蔓,无暇透明的水晶灵柩上一个倒影笑的纯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俊彦睡着了。”
“百惠姑姑……”她听见自己久未出声的音色沙哑的可怕,唇瓣微微开启,含了一片珍珠白的花瓣在嘴里,淡淡的苦涩。
午后阳光静好,清冽如雪,柔柔的洒在男子俊逸非凡的面庞上,仿佛睡着了一般,他的手边是一个浅蓝色的文件夹,荏弱的支在柔亮如新的桃木地板上。
乌木的窗棂,枫叶飞舞。
她怀里抱着波斯猫,猫儿烟红色的瞳眸浓艳凄绝。
猫儿叫了一声,奔向主人的怀抱。
祈月慢慢走过去,她的指尖冰凉,探向父亲的鼻翼。
人的心脏是两间房子,一间住着快乐,一间住着悲伤,我们不可以笑的太大声,因为会吵醒悲伤。
你算什么爸爸?
宫川祈月本来就没有爸爸。
只是烟花一样短暂的温暖,就让她贪恋了么?
被遗忘了太久的幻境里,尘埃柔柔的舞蹈。
漫步在礼厅前的追忆回廊里,窗边的香炉里焚上了一炉香,袅袅升起的轻烟,那些音容笑貌,多半是没见过的,祈月一张张就着细细查看。
“听说樱庭俊彦那两个女儿不是一母所生啊。”
“你才知道么,不就是一个花心的男人,一辈子碌碌无为,女儿倒是挺有本事的,刚才我还看见迹部家和幸村家的人了。”
“难怪会得血癌……”
妇人的脸被重重的打了开去,白皙的脸颊上时五个红红的指印浮现出来,触目惊心。
流伶脸色煞白,茶色瞳眸里两团苍白的火焰炽烈燃烧,死死地盯着对方。
妇人满脸羞怒不可置信,泪水带花了精心描绘的妆容,“你、你敢打我?!”
素白的手臂再一次高高的挥起来,却被人生生截断在半空中。
“姐姐……”
“道歉。”垂眸凝视和服下摆雪割草的图案,祈月加重手腕力道,声音仿佛是从胸腔中发出来的,然而坚定而不容置喙。
“我不要!”流伶气急败坏的对她大吼,泪水已经盈满眼眶,仿佛随时会掉下来,她竭力想要搜寻祈月的目光,终究功败垂成,视线凝结在那一片瑰丽的羽睫下,言语破碎支离,“这两个恶妇……爸爸不是……姐姐……你……”
“我代我妹妹向您道歉,我想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会影响到您的心情,所以我派人送夫人出去。”将流伶一把拽到身后,祈月低头弯腰,礼数周到,银白的刘海被西风剪碎,身形单薄,腰身清浅,淡白的和服穿出别样的凌霜风致。
妇人意欲再说点什么,只是那水墨画出的淡雅黛眉下,点金的眸子所释放的光芒,月下剑锋的流素,让她禁不住心头一战,悻悻然随侍者离开了。
“姐姐,有时候我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你呢。”方才一直默不作声的流伶于一个错身之间锁住了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神色奇异的悲伤,“你到底有没有把他当做父亲?”
瞬间捕捉到那静如幽潭的眼里一错而逝的慌乱,流伶移开了视线,庭院里的木犀花将凋未凋,香气馥郁,一束束微芒穿过枝桠,鹅卵石的小径有跳跃的光斑,“爸爸可以为你挡子弹,樱庭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的身体里流动的血液铭刻樱庭俊彦的生命,纵使他曾经辜负你的母亲,你要恨也应该恨我这个私生子……”
“不是这样的,小伶……”
“你知道爸爸的病,比我们都早。”她用的是肯定句,眉目凄楚艳羡,“爸爸真的很在乎你呢,你为什么不愿意救他?”
“你说什么?!”仿佛被雷电击中,颤抖的指尖泄露了深深的惊恐。
“这个是你的吧。”流伶将左手紧紧攥着的文件举起来,雪白的纸片漫天飞舞,“只可惜,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纸片是远航的蒲公英,却难免陨落的命运,落在草坪上,落在曲径上,落在桂花树枝头,她步调杂乱无章,气息纷乱,一张张的捡起来,拂去沾染的细尘和如血的红叶,渐渐拼凑成完整的一份。
还少一张。
目光放远,西窗竹花,桂花青甜,粉白的半树海棠,微风阵阵,如细雪飞过,缓缓覆盖了薄薄的一页。
她伸出手,就像溺水的人试图抓住最后的浮木。
雪割草的花瓣缓缓瘫在地上。
有一双手把它捡了起来,骨节精致。
云海翻腾,空气里有若有似无的保加利亚玫瑰的香气。
仰望那支离破碎的天空,日光稀稀疏疏的打在脸上,那么疼痛,祈月站起来,眼前的人面容她看不清楚,只有那一枚精致的泪痣灼灼泛蓝,几多纠缠,然后她听到自己说,“景吾,告诉我结果。”
“atch。”
祈月张开口,发不出声音,嘴角弯起来,她知道那一刻她一定笑的很灿烂。
与此同时,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从他手里接过那一页纸,那是一份完整的血液配型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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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慢慢走到了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的年纪,那些褪了色的甜蜜往事反而仿佛玻璃上的雨滴,纹理清晰,再难忘记。
回忆总是比爱更长,所以我们紧紧抓着回忆不放。
“小月,妈妈遭报应了。”苦笑着挥了挥手里薄薄的纸片,名存实亡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似乎记忆里也有一个相似的画面,只是到如今,谁是谁非早已模糊不清。
“妈妈,你还有我。”背脊一片温凉,有软软的怀抱贴上来,毫无灼热感的体温,宫川卉心里却像是有火苗簇簇的燃烧。
胡桃木的雕花门被有礼的叩响。
“宫川小姐,关于樱庭先生的遗嘱内容,您已经明确了吧?”神色严谨的代理律师一身铁黑西装,手里蓝色的文件夹翻开在其中一页,浑厚声嗓机械平板,没有丝毫情感,法律工作者的本能,一双犀利的眼睛不着痕迹的打量这个少女,很可惜,一无所获。
没有任何不悦或是不满的意味,哪怕是极其细小的情绪波动,如此青涩年华就可以将自己掩饰的滴水不漏,早就听闻她是迹部家未来的女主人,水到渠成,只欠形式。
只是,樱庭先生的决议,却是他这个跟随了十几年的下属都无法理解的。
董事长是如此真切的爱着这个女儿,时常可以看到他对着办公桌上的相框发呆,同是天生丽质的母女,他的目光柔的就像对待最稀世的珍宝。
她轻轻点点头,面上还是宠辱不惊的恬然,琉璃眼眸似是冷的发光。
“明天下午两点,当众宣布爸爸的遗嘱,麻烦您了。”黑色素服的女孩浅浅欠身,将律师送到门外。
今天父亲的骨灰被葬回本家陵墓,奔波一天,祈月眉目有一丝尚未来得及掩饰的疲惫。
白日里淅淅沥沥的下过一阵雨,庭院的蝙蝠小池积水空明,斑纹花尾的锦鲤瞪着茫然的大眼,漫无目的的游弋。
有人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
放心的把重量交给身后的人,祈月阖上眼帘。
“血癌是在爸爸在中枪送入医院那次查出来的,他没有告诉我们,一个人躲到加拿大,用给百惠姑姑治病做借口,进行了保守治疗。”祈月的声音很轻,吐气如兰。
“我也是半个月前才从忍足叔叔那里偶然得知,当时真的不敢相信,”舒缓的嗓音顿了顿,复有扬起,“即使是至亲,配型成功的可能性依然渺茫,我还是想要试一试。”
“可是来不及了,那么突然的就……”
“我真的不是不肯原谅他,我只是……只是笨拙的手足无措的不知道怎么和他亲近,我以为时间还有很多,景吾,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爸爸一定是怪我,所以他都不愿意认我这个女儿了……”
“我好自私好无情对不对?”
身体被人慢慢转过来,迹部凝视着她的眼睛,“为什么要这么说?”
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一个人,让本大爷力不从心。
当思念变成一种习惯,这世上是否有一种蛊,你对我下了,三生三世。
一直很安静。
你是生活在雨季的鸟,就算被露水打湿了羽毛,依旧会在我不经意的回头时对我温柔的笑。
属于迹部景吾的一切永远无可指摘。
就是有天才这样的生物出现,让普通人的聪慧成为笑话,让寻常人的努力变成闹剧。有的人天生就什么都有,聪慧,俊美,出身高贵,在哪里一出现都盖过所有人的光芒,别人怎样努力都得不到的,可以手到拈来。
被定义成了强者的符号,没有人敢靠近。仿佛站在高高的山顶,看云彩在脚下流过,四周都是天空。然而当你告诉我,那些关于海底的寂寞,我忽然明白了。我们并不是强大的爬上了山顶,而是被别人疏远被迫埋葬在了海底,没有人可以沟通,没有人可以倾诉,看似五彩斑斓,但却是一片死寂的大海。直到在海底我们彼此历经沧海桑田的时光遇见了彼此。
阳光下的烟花,虽然灿烂,但是只有华丽的表象,别人不懂的寂寞,只看到喧哗,在日光之下所有伤痕都被掩盖的涓滴不剩。
习惯了冷静的思考,理智的判断,权衡得失,维持着微妙的平衡,静待出鞘的剑,随时准备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从前的本大爷只关心投资报酬率,甚至爱情,甚至婚姻。
atobe keigo富有的一无所有。
看到hope的那一刻,心底那根柔软的弦被谁人温柔的手指撩拨了一下,那么平静的湖面,荡漾起的一圈圈涟漪,伴随着些微的痛感,从来不知道,迹部景吾也擅长如此感性的思维。一次一次的竞拍,电子屏不断变动的数字,在眼前成为毫无意义的虚线。
志在必得。
再也找不出一种颜色,那么像我的眼睛。
承诺要给你淳朴的爱情,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它会替我看着你,就像我的眼睛。
哪里有什么野心,哪里有什么伎俩,不过是寂寞太久,曾经以为有了一个天下就不会孤单的傻孩子罢了,樱庭俊彦曾这样评价他。
当完美的人不再完美,当目空一切的人有了牵挂,神话,是否依旧是神话?
景吾,我把我最爱的女儿交给你,你是否会好好守护她?
海天契阔,执子之手,难以成说。
似乎,有一点明白了,那个温文如玉的男人,类似的心情。
因为那个会对我说“我会陪着你”的女孩,绝不仅仅只是叫我怦然心动那么简单。
极致的坚强是脆弱,就像一个圆满的圈,寻寻觅觅,终究要回到原点。
所以,祈月,在迹部景吾面前,你可以不用坚强。
不要那么懂事,要像每个热恋中的女孩一样,记住世界上有一个人愿意让你予取予求。
有千万种理由我要我们在一起,爱只不过是其中最动人的那一个。
甘之如饴。
祈月抬起眼睛看他,睫毛投下一小片瑰丽的阴影,那双金色的眼睛湿润明亮如高山湖泊,竟一时之间再说不出话来。直到迹部轻轻喊她名字,气息纠缠,有一种情人的错觉。
话音未落,他已经俯身吻了下去。
深深浅浅,点点滴滴。
迎面而来的吻铺天盖地,熟悉的气息,涌动陌生的情愫。
祈月睁大了眼睛,僵在了迹部的怀里,却听见那人浅浅一笑说了一声闭上眼睛。
她闭上眼睛,睫毛轻轻滑过迹部脸上的泪痣,只觉得那人怀抱一紧。
很久很久,久到时间停止了流动,脖颈一片温凉。
如水月华在那片模糊的贝加尔湖流转。
那美丽的湖泊,天光易色,流云翻覆,深深的蓝色,和他的眼睛一摸一样。
终成,那股蓝。
冰凉的炙热。
轻纱的月光下,hope随着呼吸在胸前缓缓起伏,变幻瑰丽凄迷的光泽。
她看着他伸手抚上自己眼角泪痣,这姿势骄傲的那么好看,那双笑意暖暖的蓝眼睛,瞳孔的深处,似乎有星火,像某种宝石的残骸:“本大爷把hope送给你,一辈子不许拿下来,一辈子不许离开,看到它时时刻刻想着本大爷,恩啊?”
她忽然想要笑了,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雨丝,月亮打云里穿过照亮了她的脸,清清亮亮的微笑如梦似幻:“这算是什么理由。”
忽而迹部拉了她的手到身边:“这是命中注定的理由,啊嗯?”
顷刻之间,星光满天。祈月抓紧了他的袖角,瞬间只觉得心里决堤般的汹涌澎湃,那几乎淹没了她的感觉。
一瞬间,曾经以为天涯海角,这世上没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随你去的,没有什么幸福是不可以奢望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我曾在你怀中笑,只是再回首,空感慨,流光总是把人抛。
“it’s a proposal,pray”
王菲——美错
本来相约他在海边山盟海誓
却找错地方来到一个游泳池
满眼湖水蓝的美丽
你我就从那里开始
蓝色的涟漪铺展一段回忆
你送我偶然从天而降的陨石
我一直误会那是颗完美钻石
不曾看见它的瑕疵
把它镶在我的戒指
我也没发现有什么损失
让我感情用事理智无补于事
至少我就这样开心过一阵子
不管他是真的你是假的谁是目的地
能自以为是也是个恩赐
不是来的太快就是来的太迟
美丽的错误往往最接近真实
尽管昏迷有时梦醒有时不坚持
人生最大的快乐也不过如是
所谓醉生梦死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所谓天意就是这个意思
weddg(1)
trt the loveside of youhave fath our destg东京这边厢。
时间回到前一天早晨。
祈月的工作作风永远无可指摘。她平静地安排上一个项目的收尾工作,逐个清理需要结算的任务,并做好了交接职务的一切准备。公司内的气氛多少有些奇怪,不平静的马蚤动始终没有停止的迹象,祈月照例对周遭的各色目光完全屏蔽。
直到一双纤白莹润的手为她打开车门,坐进低调的林肯之前,她仰望了一下云丝朵朵的苍穹。
车子里是枫潋笑意盈盈的脸,秋瞳剪水。
我一定在做梦。
“枫,你摸摸。”祈月一把捉过枫潋的左手放在胸前,一双明丽的眼睛死死瞪着法兰绒靠背繁复的花纹。
砰砰——砰砰——“要不要我给你叫救护车?”枫潋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毫无人道主义精神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呜呜,枫,可不可以不要嫁……呜呜……”祈月趴在枫潋的大腿上欣赏美人如白瓷板无暇的肌肤,一边抽搭两声。
枫干笑一声。
这话要是叫迹部大爷听见了,以那位少爷嚣张狂妄的性格,不闹个天翻地覆才奇怪。那么火星撞地球或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好像也都并不是那么难以想象的事情了。
“大小姐,你还没玩够?”用两个指头把祈月拎起来,枫掏出纸巾嫌恶的擦了擦某人在她名贵的gui套装上留下的口水,示意司机开车。
枫潋得承认,每隔一段时间,这两个天才——或者可以说是怪物——总会以实际行动提供给她一些良好的教益。并不只有枪林弹雨血肉横飞才叫作战争。僵持,或者说是冷战,更加是一门精妙的艺术。
看到眼前这张已经初具祸水档次的漂亮脸蛋,她就会想起大洋彼岸的华丽的大少爷。
樱庭俊彦没有将财团的继承权留给祈月和流伶,而是聘请职业经理人参与管理,虽说早前祈月已经签下的放弃继承的协议书,如此不留情面的遗嘱究竟为何,早已随着当事人的入土为安成了不解之谜。
倒是这两年,这小两口联手合作的成功行销策划案例可以写成一本教科书,天敌的存在有利于生物的进化,物竞天择,这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两人的初次交锋显然令人印象深刻。
作为物种起源以来最大的天敌,创意部和策划部从来都充斥着血与火的战争,这种战争在某位美女到来之后迅速上升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当时祈月作为整合营销顾问进入迹部集团策划部,到任第一天就做的惊天动地的大事,在全球董事局电视电话会议上当面驳回了由兼职创意总监的大少爷亲力亲为参与设计的媒体传播计划,理由是铺张浪费超出预算。
如此不讲策略不留情面的举动直接导致灾难性的结局,两个人对着45英寸的宽屏整整吵了两天,祈月更是把一大箱饮用水搬进会议室大有慷慨赴死之意,最后以迹部部分修改推广计划和祈月适当提高预算告终。
一班董事面露菜色,唯有董事长迹部景严嘴角含笑让人想起某种狡猾狐狸。
除却被无辜殃及的职员,这两人似乎对猫捉老鼠的游戏乐此不疲。
早在一年半之前迹部就已经自称祈月是他未过门的老婆,只是这最后的仪式一直拖拖拉拉至今,难免令人怀疑迹部少爷的魅力指数是否真有他说的那么无敌。
当初枫潋美女和忍足少爷出于天生的玩世不恭和浪漫主义,在一次风光旖旎的环球旅行后在法国巴黎领取结婚证,当忍足一脸春风得意的搂着网坛美人笑着说“这是我老婆”的时候,足足把大家惊得魂魄不齐。
迹部咬牙切齿,居然让这小子抢了先,颜面扫地。
幸村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洁白无暇的美人脸有向真田皇帝发展的趋势,倒不是像迹部这么无聊,只是这一声“姑父”要心高气傲的神之子如何叫的出口。
如今总算轮到这对欢喜冤家了。
今天是最后的婚纱试穿。
试衣间里传出的主题为压倒迹部的邪恶对话让树梢上的麻雀一惊一乍。
“祈月,千万不能让水仙花看扁我们女人,你一定要争取主动权,这个你拿着,万一不行就直接往他嘴巴里灌下去,保证迹部倒地不起。”浅水童鞋郑重其事的将一个颜色诡异的饮料瓶交给祈月,据说是乾的最新作品,经过不二行家鉴定。
“那个,姐姐,我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个……”流伶结结巴巴的,脸蛋红的像番茄,哆哆嗦嗦的把一付闪着诡异银光的手铐塞到祈月手里。
“祈月,男人没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