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综漫 时间驳落第2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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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综漫 时间驳落 作者:肉书屋

    的愣头青,知道对于冬月凛这种人,只能张弛有度的步步紧逼。于是女王新上任的冢宰居心很是叵测的将玖兰枢的住处安排在了自家台甫住所附近。

    绯樱遥和玖兰枢倒是不急。冬月凛近来对他们的态度有些微妙的变化,明明看起来没有什么显著的疏离的味道,但是总让人有种我们的关系也就仅止于此,要能变我早变了的含义。

    成功收到这样的频段不难。只是俩人谁也没准备编译执行下这代码。

    我该拿你怎么办?

    书上的男主总是或是无奈或是甜蜜或是痛苦的表达着这句耳熟能详的话。

    准备攻克比一战后建立的马其诺防线还要无懈可击的某女王,照理说两位都该多多少少有些这样的感受。

    可惜,无论是外表看起来圣洁悲悯的这位也好,还是优雅温和的那位也罢,俩个人不同外在之下都隐藏着相同的处理事物的本质。

    行为向来以“你能拿我怎么办”为准绳。

    强加于人的事情没少干——更确切的说是基本是每天都在做。

    只是碰到了冬月凛这样的让他们有些一筹莫展,言笑晏晏的外表之下是标准软硬不吃的强势。接近她容易,打动她实在是个难题,何况与死去的人争,本就输了一半。

    感情,那是冬月凛不准备再触碰的部分。登基大典之后,女王陛下最近忙着给自己减负。

    于是芳极国的高层公务员们差点都患上表现为局部脱毛症或者神经性胃炎的压力综合症,其中的苦涩滋味那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个时候,芳国的新王是谁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与芳国隔海相望的邻国都表示了羡慕。白捡一贤王,这运气比天上掉馅饼还难得。更何况各种渠道都表明新任峰王是个美少女,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芳国闻者只能慨叹:子非鱼也,安知鱼在锅中之苦。

    即使是在现代社会人们在新上司面前的表现欲还令人咋舌,何况君主制社会中的臣子们。那早就不知道扔在自家阁楼上积灰落尘了多少年的才情,又被各府的官员们从犄角旮旯捡了出来,抖了抖尘土便光彩一新的展现在自家女王面前。

    冬月凛的头痛程度可想而知,那骈四俪六充满了华丽辞藻的奏章厚度也相当可观,想要从其中提取出有用内容,即使一目十行当年语文课归纳中心思想和主要内容向来快准稳的她也不得不花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来揣测内容。好吧,确实是揣测,辞藻极尽堆砌之能事之外,其含蓄程度也达到了一定高度。当然本身就没什么事,只是希望通过递交奏章来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的人也不在少数。

    是可忍,孰不可忍。

    半月后,在女王和颜悦色的微笑中对之前冢宰辰山的陨落选择性失忆的臣子们,终于迎来了自家女王的冷暴力。

    “今天来谈谈你们昨天交上来的奏章吧。”不咸不淡的口吻像极了另一个世界说着今天来说说同学们刚交上来的作业的老师。

    敏锐者大约猜出无缘无故的提起此事,理论上应该有秋后算账的意思。只是那带着和缓笑意的表情却又不太像。

    很快这个结论便被他们自己推翻了,黑发紫眸的少女微微眯着眼,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御座的扶手,左手抄起一本奏章随手翻了一下,便抬手示意一旁侍立的内官接过去。

    “读来给大家听听。”扫了眼下面埋着头的官员,冬月凛含笑开口。

    “臣京言:夫上践祚以来……臣谨条陈所闻。”这应是名为尚京的官员的奏章。内官朗声句句读来,吐字清晰,倒是用了不少时间。

    “各位听完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能有什么想法,一篇辞藻华丽毫无内容的折子。

    女王这态度估计也不是想听什么歌功颂德的话。

    底下的人没有开口的欲望,于是改点名答题:“韩司空有什么想法?说说。”

    被点到名的这位悲催的思索了半天终于找了一个自以为很是中庸的答案报了上去,毕竟,同朝为官也不好得罪谁不是:“尚大人这篇实是文采斐然。”

    “哦?”闻言冬月凛的唇角微微又调高了一分,“那你说说尚大夫都条陈了些什么吧。”

    “这……”韩司空潜意识就想抬手擦那并不真实存在的汗水。

    冬月凛倒也没真想让他们说出个三四五六来,有足够时间,这些人哪个不能编上一段。

    轻哼了一声,冬月凛将内官恭敬呈回来的奏章拿在手中,敲了敲御案,众目睽睽之下那奏章凭空燃起了大火。

    众人惊恐的看着火焰之中完全没有移动的素手。

    御座上的女王静静看着手中的奏章在火光中化为灰烬,慢条斯理的抖了抖手上的灰,抽出一条丝帕擦了擦手,才道:“文采斐然??奏章是让你们展示文采的地方?下次再让朕看见这种辞藻繁复,内容空洞的东西,写的人就直接给朕去少塾待一个月,好好学习一下写作。”

    “朕怕众卿早就忘了言简意赅是什么意思,奏章开头什么陛下圣明之类歌功颂德的废话全给朕省了,你们可以婉转表述,但是给朕六十字以内概括你上书的目的。然后你们可以有四百字的空间发挥文采来说服朕接受你们的提议。请安歌功之类的给我全放到过年去。”说罢微微一笑,盯着下方,“明白?”

    谁敢在这时候撞枪口说不明白啊。声色俱厉固然让人害怕,但是这种轻描淡写之间做出的如此举动还脸色不变的,那才是真正的恐怖。

    在特坐上闲闲倚着,一直处在似睡非睡状态的峰台甫终于施舍了下面的群臣一眼。影子之中忽然窜起了一只被青黑色鳞甲覆盖的猛兽,拍了拍猛兽的头,银发的麒麟笑容圣洁的向着斜上方冬月凛处开口:“你还不如直接说再犯的人,拿来给我喂宠物好了。”语气中的认真让所有的背脊窜起了寒意。

    看着台阶下一票人我做梦了吧的自我催眠表情,冬月凛无奈的挑眉。

    我说绯樱遥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仁兽麒麟的立场啊……

    敲打完众臣,女王和台甫施施然离去,尚在自家台甫威胁中不能自拔的众臣甚至都没有发觉。

    “哦呀,大家就散了吧。”眯着眼睛笑容灿烂的新任冢宰市丸银,率先向外走去,到门口时顿了下脚步,“哦,对了,以后递给我的公文也照此办理。我十分讨厌啰嗦。”瞬间释放了下灵压,得到满意效果便继续前行,流一地仿佛从地狱中挣扎回来的官员。

    嘛,同情心这东西,谁有呢……

    由此可见,芳极国的公务员们工作压力有多大,朝廷是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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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第八十章 终章

    说枪杆子下面出政权暴力解决一切有些夸张,但是三大巨头轮流表了一番态之后,敢于翻腾的人还没有出生。芳极国官员开始了小事自己处理,大事报冢宰或国王的半自力更生式的生活。

    于是,女王陛下终于迎来了盼望已久的清闲。

    上一世没有熬到高中毕业就病故的女王心中那是有着根深蒂固的学校情节。话说回来凡是年纪大的人总是格外想念校园生活。凭借着两个世界本身就存在的时差,冬月凛过着两地穿梭的空中飞人事生活,并且乐在其中。

    绯樱遥和玖兰枢轮流跟着她,一则是两人互不对付,放在一起难免唇枪舌剑,二则总要留下一个人在鹰隼宫,如有大事发生好及时通知这位身在蓬莱的女王。

    关于感情,俩人饶是机敏也一时束手无策,那明摆着是一块硬骨头谁让你们非要啃呢。

    另一方作为硬骨头的冬月凛也很是无奈,那俩哪个不是油盐不进的强人,就算再明确的表示没有再谈感情的意愿,人家也都视而不见。她有时候也想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可惜一个是至交好友,一个是自家麒麟。久而久之这位也淡定了。

    身边的人渐渐都有了归宿的迹象。千鸟要和相良宗介关系已经日渐稳定,莲和娜娜从分歧由走到了一起,青梅竹马的月森莲意外看上了并不出色的日野香惠子,虽然伯母反对但依然坚持。看着两两成行的身影,冬月凛的笑容有些难以捉摸。

    玖兰枢很希望从那笑容中看出几分寂寞来,因为觉得寂寞才会促生另一个开始。却无奈的只发现开心和类似于欣慰的情感。

    对于冬月凛完全不想谈感情这点,不着调的冬月家人还是非常支持的,我家小凛晚开窍这是好事啊好事。谁想要把妹妹/姐姐送给一个不知道底细的臭男人呐这种标准的爸爸心理,因为家长的不靠谱而转移到了冬月雾实和冬月慎的身上。

    “凛啊,你还是不要长大的好。”放假回国的某妖孽兄长揉着自家妹妹的头,意味深长的用他那足以击沉多半数女性的嗓音感慨。

    这种内无动力外无压力的情况下,女王陛下在某些方面快成蚌精了。

    这一日,冬月凛终于又踏上了奏南国的领土。

    旗号打的虽是睦邻友好,但是芳极国和奏南国从任何角度都算不上邻国,在这个空运基本靠骑兽的世界,费力与路途路途遥远于奏的国家结交并不是什么利于己的事情。

    真实目的不过是看看承贤。

    这一行绯樱遥和玖兰枢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并没有来,随同的只有市丸银。

    宗王大约是了解冬月凛此行的目的,寒暄之后,便找理由离开,留下冢宰承贤全程陪同峰王在奏国的行程。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虽然冬月凛没有南唐后主李煜的心境,却仍旧有些物事人非的凄凉之感。

    “你有什么要说的?”到底承贤是在她身边长大的,这位的心思她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您,要不要去体仁宫看看?”犹豫了半天,承贤才开口,“那里还维持着原样,昭彰……我是说现在的宗麟住在典章殿。体任宫那里一直还维持着原样。”

    维持着原样……这个说法倒是让冬月凛有些意外,沉吟了片刻,她终于道:“好吧……”

    承贤和市丸银都没有进去,只有冬月凛一个人迈步进入了封存多年的体仁宫。

    她推开漆门,缓缓展开在眼前的景象让她一阵恍惚。

    眼前的景物一如当年,唤起了呼啸而来的记忆。这里,和当年她持剑闯入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除了地面被地毯所覆盖这一点变化,连花瓶的位置都没有变,要知道那之后她有近百年的时间未曾踏足过那个人所在的宫殿。

    窗棂中射入的阳光照射在房间的主位上,让她有了种错觉,似乎那个有着浅金色长发面容冷淡的麒麟还端坐在那个位子上。

    “晏恒……”她勾了勾嘴角,却怎么也露不出一个如常的笑容。

    “那个墓没有你也没有我……我没有去。”

    “当年就懦弱的选择逃避,如今我也没好多少,其实,我真的有些不敢来这里……站在这里,我忽然觉得满眼殷红,哪里都是你的鲜血……”

    “呐,晏恒,你会不会也转世了呢?这么多年,轮回了那么多世,你大约会忘了我吧……忘了也好……那些年我一直觉得你是我的劫,其实我错了,我才是你的劫难……只是……不后悔呢……”

    “其实我现在大约也是疯着的吧……之前有几次,我差点就跑到黄海,将当年你的使令都杀了放到那个墓里……你就在那里了……生不能同寝……死同|岤也好……可是……我若是死了,应该只会化为烟尘什么也留不下……我们就算是死却也是不能在一起呢……”

    “何况……我大约会一直活着……”

    “若是你真的转世了,也请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更害怕面对不一样的你……”

    她站在门口对着正座的虚空喃喃开口。

    终于下定决心般,向着殿内那曾被鲜血浸染的座椅走去。

    一步,两步,她走的缓慢,行及一半便再也迈不动脚步。

    并非她主观的想要停止脚步,而是莫名的束缚力,约束了她的行动。

    冬月凛低头,青绿色的光芒正透过地毯隐隐闪现,并开始越来越亮。

    她终于知道这多出的地毯的用途——遮盖地面上这个庞大的法阵。

    承贤说这里几百年里一直封存,便是真的没人动过。

    让她感觉不到恶意的法阵只能是它曾经的主人留下的。

    眼看着那青色的光芒越来越亮,失重的感觉一点点加深的时候,有些昏沉的大脑终于在记忆阁楼的一角,寻到了蛛丝马迹。她只当传说看的东西竟是真的存在。

    她紧咬着下唇,连说话的力量也被剥夺。

    只是……你怎么可以这样……

    晏恒……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失去意识之前,琉璃紫色的眼眸中蓦然流下了泪水。

    窗棂中猛然爆出的亮光让市丸银第一时间瞬步冲进了殿内,正好扶住里面正摇摇欲坠的身影。

    “喂,凛?”他只是尝试着呼唤。

    出乎他意料的是,刚才看起来随时会倒下的人又恢复了神色,有些疑惑的看向他:“银,你怎么进来了?”并挣开了他的手,自己稳稳站着。

    那眼眸温润通透,一如往常。只是与面颊上未干的泪痕却是不同。

    冬月凛的体制如何他很清楚,神仙的身体什么样,他也有研究。无缘无故的头晕绝对不可能。

    “我只是有点好奇。”他眯眼笑着,倒是不介意戳人软肋,“这里曾经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容似少女的帝王似乎颇为认真的想了一下才答道:“宗麒啊,有些沉默寡言,不过比起遥那是强之千倍的麒麟。”

    “你那是什么表情……”冬月凛见市丸银忽然变色的脸不禁又开口。

    “哦呀,我只是想说绯樱遥评分的话,估计只能是负值,百倍的话……”嘴上迅速找着理由搪塞过去,市丸银心中却心思潮涌。

    这些日子,冬月凛感情的事,他也是多少理解的。即使不清楚晏恒是什么样的人,但他也知道,不会有人用宗麒这个其实是代号的称呼来谈及自己苦恋的人。更不会拿他和别人相比。

    刚才在殿内忽然出现的不明力量,难道是……?

    “银。”

    “啊?”

    “被尸魂界记忆转换器操作过的人是什么感觉?”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我又没被替换过记忆……”

    “我只是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些不对……”她直觉的抬头看着前方空着的座椅,单凭常识推断出了自己的异常,“提起宗麒的感觉很怪……没有画面,只记得有这样的事……对于相处了几百年的人还没有印象,这很奇怪……”

    果然是失去了与宗麒相关的记忆么……

    与刚刚赶来的承贤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两个推测出事实的人决定闭口不言,忘记了,也好……

    闪现了一面之后,承贤以公务为由,再没有出现在冬月凛面前。

    他怕哪日冬月凛若是心血来潮像之前那样读取到自己记忆的内容,不仅仅是因为那人的意愿。

    那人大约也没想到,原以为用不上的东西竟然在这么多年之后发挥了作用。

    倒是市丸银有些看好戏的成分在。

    还在鹰隼宫的那两个人,是等来了机会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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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番外 世间安得双全法

    番外世间安得双全法

    我对你的感情不是你自以为是想象的那个样子。——晏恒

    那是不知不觉间的风情,

    还未曾看清,

    便有桃花缠枝入命。

    那是不得不踏入的陷阱,

    荆棘中前行,

    哪怕明知前方绝境。

    因王而狂,因思而亡。

    他还记得那次,白涟说在蓬莱找到了未及诞生便被蚀卷走的供麒。众仙人围在蓬山一片开阔地面上,廉麟用吴刚环蛇打开了通往蓬莱的通道,由白涟将供麒拉回来。

    没有人预料到,白涟竟是拉回了两个人。

    变为金黄的发色,让人很容易认出被白涟拉着的男孩就是失踪多年的供麒,他率先关注的是自己的同胞。

    “吴刚环蛇。”少女的惊呼,将所有人的视线转向了这个因为拽着供麒手腕而被拉到蓬山来的人。

    “海客,这可怎么办?”女仙很是惊慌。

    晏恒有些奇怪,自己的状态像是被分成了两部分,一半极度震惊,另一半却还冷静的进行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问答。

    “胎果。”

    “宗麒。”

    “你为什么会知道吴刚环蛇?”

    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

    这个人……这个人……将成为我的主上啊……

    不世圣主,因爱成狂。

    这八个字突兀的出现在他的心中,还未深思究竟是什么样的意思。脑海中又浮现了八个字,那是对他的批语。

    因王而狂,因思而亡。

    我会因为眼前这个人,疯狂吗?

    他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看起来似乎是十五六岁的年纪,黑发紫眸,笑容明艳。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与她缔结誓约,有些东西他还是希望能多点时间思考。

    所以,他转身离开。

    思想并不能改变什么,尤其是那些冥冥中早已注定的东西。

    他没有夜游的习惯,但是那夜却莫名的整了衣着走了出去,毫无目的地闲逛。

    走过树林他看见了那个少女,披衣赤足踩在落叶上,眼中是不及掩饰的一腔愁绪。

    是在思念家乡么?

    他与那紫色的眼眸对视片刻,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因王而狂……听起来不可思议,但确实有麒麟曾经疯狂,只是这些都不允许记入史册流传于世。他所知的陷入疯狂的麒麟有两位,一位是直至失道也没有等来王所承诺盛世的柳麒,一位是被狂王所拘禁的塙麟。为什么会因为她而疯狂,他想不出答案,只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他必须为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奏国百姓选择眼前的人为王。

    若她可为圣主,我疯了又便如何。

    终于叹了口气,跪在了她的面前:“遵奉天意,迎接主上,不离御前,不违诏命,矢誓忠诚。”

    他还是对着这个人说出了誓言。

    面前的少女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许久没有反应。这位不善言辞的麒麟终于意识到自己大约是忘了告诉这位胎果少女应该怎么回答。

    “请说我宽恕。”未来怎样并不是现在能考虑的,即使她最终会走向疯狂,奏国也需要她。

    “我……宽恕……”少女用有些支离破碎的语调重复着。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悲哀,悲哀于明知结果却不得不面对的命运。

    他不清楚其他的国家国王与麒麟是如何相处的,大约知道以自己的性格也是学不来的,即使麒麟的天性会亲近自己的君主,但是寡言鲜语的他实在是与明朗活泼的少女合不来,而且,对方似乎也是同样对于与自己沟通很是头痛的样子。

    因为过度贤能的冢宰的存在,他甚至连劝谏的本职都很少做。

    普廉不仅仅是一个能力卓越的冢宰,同时也是非常优秀的太师。在他的教导下,当年那个开朗过度甚至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的少女已经渐渐变得沉稳,隐隐有了一代明君的气象。

    大概是因为言辞木讷的他外表看起来却是生人勿近的冰冷,日渐端和稳重的女王还是和他保持着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关系。

    这样也好。

    他曾经那么想过。

    就算两个人都认为现在的关系就好,但终归还是有人看不下去。

    有着清和笑容的冢宰普廉努力地在本质之外扮演着王与麒麟的关系纽带。虽然起效甚微。

    “冢宰。”

    普廉例行的告诉麒麟与王的相处之道时,一向对此不太发表意见的麒麟忽然开口。

    “台甫?”

    “冢宰,为什么爱会令人疯狂?”

    麒麟是天生人爱的生物,但是他们并不清楚,世间的爱种类何其之多。

    “台甫为何有此一问?”

    自家君主可能因此发狂,这种话怎么能说。

    他思索了片刻,才回道:“只是想到狂王。”

    “那是情爱,并不是什么恐怖的感情……”男人带着温煦的笑容诉说着他所知的爱,大约是想起了自己的亡妻,表情之中带着一丝隐痛,“……只是这种爱却是占有意识最强的感情,一旦走向极端,求而不得,有些人便会发狂。”

    即使不怎么和冬月凛接触,他还是关心着她的一切动态的。

    只是远观,从不参与。

    所以在他看见少女拎了个酒瓶,坐在云海边一边痛饮一边流泪的时候,他误会了。

    那一日正是冢宰普廉再婚的日子。

    然后是日复一日的观察,冬月凛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虽然偶尔会凭栏久立,但除此之外甚至连悲伤都没怎么表现出来。

    他开始觉得疯狂大约也是需要一个契机,尽管他不清楚那是什么。

    普廉的死,他以为便是那个奏国失掉明君的契机。

    前往惠州永州督查贪渎案的冢宰普廉被某官员买来的刺客斩下了头颅,清汉宫中的女王闻讯将自己关在寝宫中一日一夜后,下令彻查,并亲自参与其中。

    惠永两州贪渎案牵连大小官员两百余人,王令从重量刑,死刑过百人。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痛失师长的女王对于贪官痛恨程度却到了空前的地步,上行下效,地方之上利用贪渎之罪排除异己蔚然成风。百官上下人人自危。

    而后,他罹患失道。

    普贤已出嫁的女儿带着幼弟求见宗王,终于让那位一心沉浸在为先师复仇的情绪中,对各种谏言不听不纳的女王恢复了清明。

    他从窗子看着她在清汉宫的最高处吹了一夜凉风,在自己的门前踯躅了半天,轻轻敲了门却没有进来。

    “宗麒……对不起……不仅仅是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奏国百姓……”

    他勉力走到门前坐在门边的地毯上,并没有开门,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声音。他知道,现在她或许并没有见自己的勇气。

    “现在的我无颜见你……”

    “我来,只是想说,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努力一试……若还是不行,在你撑不下去之前,我会到云梯宫自请退位……”

    “只是在此之前,却还要连累你受苦……”

    仿佛走火入魔一般,他在门内轻声开口:“若有那么一日,一同赴死便是。”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那一刻他似乎并没有想到凌云山下奏国的百姓,只是希望给门那边,自己命运所系的女王一些支持。

    门外的人也没料到他会回答,并回了这么一句。似乎是愣了片刻,才开口:“好……”

    “下次见面,我们一同饮茶。那时坐在我对面的只能是健康的台甫。”

    “嗯。”

    他听到门外的人,转身离开,脚步坚定。

    冬月凛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她确实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他的失道之症已然痊愈。

    “果然,我的性情还是需要陶冶陶冶啊。”总结经验的时候,冬月凛如是说。

    于是女王开始了自己漫长的乐器学习时间。最初的进度那几乎是惨不忍睹,即使是幼小的承贤都嚎啕大哭以表示抗议。

    她倒是坚持练了下去。听众除了倒霉的宫中大师之外,就只有他。

    很奇怪,即使那乐声技巧稚嫩,音节偶尔会杂乱无章,但是他听着,心里也觉得平静。

    大约让他平静的其实是她的认真吧。

    把破碎的音节连成能听的曲子,她用了一年。

    然后习惯了在她练习各种乐器的时候,端一杯茶。

    闲暇的时候,她偶尔会念念据说来自昆仑的诗词。

    固然有“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这样让人惊艳的诗句,却也有“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麾下赖君才并入,独能无意向渔樵。”听着合辙押韵,细想来哪里不挨哪里,估计是拼凑出来的词句。

    冬月凛喜欢的,自然能完完整整的背下来,像是赤壁怀古之类的,当年为了应付考试硬记的,忘了许多。有时随性照着顺口就拼起来了。

    她的声音偏清冷,念起诗来味道少了一半,但他还是静静地听,那些诗句,和那背后的故事。

    不久之后,她给他起了名字——晏恒。承载着她很多希望的两个字。

    她收养了青原,比起当年养大承贤的时候,她已经成了一位合格的师长,那些个手足无措再也没在她的身上出现过。

    她对那个后来成了柴王的少年有着非同寻常的宽容。她看他时那种温柔与看承贤时有着些许的不同。

    大概正是这种特别让曾经的少年陷入了违背伦理的感情。他不曾说,在她的面前也很是隐忍,但才国上下的官员全都清楚自家的王究竟对奏国的女主抱有怎样的感情。不顾礼法的将各色美女送进了长闲宫——就算野合的名声也比爱上自己的养母要好不是。

    这种特别,也让他担心过一阵。

    直到某日她宴请柴王时,酒后终于吐了真言。

    “我弟弟小慎长大了以后,应该和你很像吧……”

    他清楚的记得青原离去时灰白的脸色,以及她叹息转身的侧影。

    她,果然是知道了青原的想法。

    爱,大约是慢慢渗入骨中的毒,发现事情脱轨的时候,谁也来不及阻止了。

    她,已是治世几百年,心思难测的君王。紫色的温润眼眸中掩藏了太多的东西,朝臣众多,就算是承贤也不能全部猜对她的心思。

    他自认心思没有承贤精明,更加看不出她深埋心中的思绪。尽管,她很少对他隐藏。

    “晏恒,我爱你。”

    她说出口的瞬间,他只觉得漫天响起了惊雷,而他正慢慢沉向深渊。

    他甚至有些想要苦笑,这么多年,当他自己都要忘记那个预言的时候,终于知道了它的真意。

    自己呢,自己是什么想法?

    他扪心自问,发觉心中的天平,她的部分,已经超过了奏国的百姓。

    王与麒麟若越君臣之界,必遭天谴。这是天纲。

    他听见自己艰难开口:“陛下,请恕臣无法回应。”

    这样……对谁都好……

    他不明白,为什么天纲之上,会有这样的一条。

    腾云驾雾狂奔了半日,他求见了王母。

    “为什么……”

    “狂王的事,你也知道,王若爱上麒麟,难免会因为麒麟博爱世人的本质而走向偏执。而麒麟若是爱上了王……便是失了天帝降下人间仁慈的本质。”

    王母缓缓说道:“当年的一桩旧事让天帝有了心结,创立十二国时便立了这条天纲。这天纲立了,便是再难更改。”

    “可是……”

    “你是想说,你们明明已经彼此相爱么……”王母顿了顿道,“天纲判断的界限有两条,任意一条成立,麒麟便会失道。”

    “以语言相互承诺,彼此的表白。还有身体的结合……”

    “晏恒,我所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了。”

    他垂首跪在那里,连王母已经离开了都不知道。

    忽然想起了她背不清楚的几句诗。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树枝无法相依,而是相互瞭望的星星,却没有交互的轨迹。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永远无法对你倾诉。

    请允许我将这些都深埋心底。

    那是太过痛苦太过煎熬的岁月,他用了太多的毅力来骗过那个精明的帝王。

    直到那个还维持着少女外形的女王,提剑冲入了体仁宫。

    “你在我身边是因为不离君侧,你顺从我是因为矢言忠诚,你爱我是因为你同样爱着这天下的所有人……”

    她声如泣血。

    他心如刀割。

    “在漫长的时间之中,就这样面对着永远无法给我回应的你,你可知道有多少次我想就这么刺下去,杀了你也杀了自己,这样你就再也不会想其他的人,而我也不用在绝望之中折磨发狂。”

    她的剑指在了他的胸口,看着她狂乱的眼神,他缓缓闭眼。

    “如果这是陛下的意愿的话……”

    凛,如果……这是你的意愿的话……

    同死也好……

    金属落地的声音惊醒了还在等待结果的他,他睁眼,只看到疾步跑出的她的身影,和地面的水迹。

    她……竟然是哭了……

    他跪在王母面前,祈求一个方法。

    叹息的王母终于给了他一本薄薄的书页。

    “这个阵法只针对特定的人而存在。它会消除她所有关于你的记忆……”

    “忘记?……”他看着手中的小册子,苦涩的勾了勾唇角,“也好……”

    他准备了多年,在体仁宫正殿的地面上一点点画着法阵,材料正是麒麟泪。

    那日法阵全部绘完,他端着茶坐在高处看着下面被地毯覆盖的地面。不知如何却又想起了她曾经讲过的被昆仑称为活佛的那位仓央嘉措。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说的果然没错呢。

    冬月凛喜欢的诗,他也倒背如流,冰冷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念着并不符合自身气质的诗词: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转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日,他原打算趁着昆仑中秋之说邀她前来,从此之后,自己背负所有的记忆。

    却不想,等来了白雉二声。

    他又坐回了自己的寝殿,等待,等待那个可以向自己挥刀的男人,冲到这里来。

    无论是用我的泪洗清你痛苦的记忆,还是用我的血偿还你的情意,今日,我都将在这里结束。

    若有来世,愿不生于十二国,不受天命所控。

    若有来世,吾所求者,吾会尽握掌中。

    如果真的有来世存在,我还可以在人海茫茫中遇到你,我只要欣赏就好。

    “请问……29号同学是哪一位?”

    伴随着略显清冷的女声出现在教室门口的少女有着温润的紫色眼眸。

    “我就是。”

    鸢紫色眼瞳的少年,微笑着走到少女的面前。

    ——如果真的有来世存在,我还可以在人海茫茫中遇到你,我只要欣赏就好……

    对面不识,这是开局就已注定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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