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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很安静 作者:涂鸦
第一章
那天,天空y暗,哗啦哗啦下起一阵不会停的大雨。淅沥淅沥中的力道,在皮肤上的跳动大得让人都痛了。
接近角落的双人位置上,男子支手靠著下颔,及眼的浏海下望著窗外的视线专注,发上还有稍早淋湿的痕迹,早已过了晚膳的时刻,閒适的姿态一如上一个小时前般恬然。
偌大空间内,高雅的装潢灯光淡淡,每桌间的距离由风格独具的屏风隔了开来,虽过了用餐时段,里头的位置还是几乎占满。
服务生好几次的前来礼貌问餐,却没有让男子打消等人的念头,铺上暗色桌巾的桌面上,七分满的水依然。
好脾气的等待,是男子向来的素养。
靠窗的位置上,透明的材质外有许多不小的水珠顺著不直的痕迹滑落,一次又一次,几乎看不见外头的情形一片模糊。
不知是等待里的一个小时过後又几分钟,「叮叮」几声细小轻脆的陶磁相撞音传来,男子下意识的扭头。
瞬间被推开的咖啡色大门隙缝外,一抹女x特有的纤细身影连忙走近室内,双眼下意识的搜寻著。
看到自己後,女人脸上布满了歉意,男子淡淡一笑,习惯x的把眼前的水杯往前挪到对面。
女人一坐下顺势就拿起来灌了一大口,一点也不秀气的行为带著大剌剌,跟端丽的外表呈反比。
「……」
终於放下见底的水杯,女人带著歉意的双眼看著男子,轻声道:「顗莫……,对不起啦。」是真心的抱歉著,因为自己的严重迟到。
男子微笑面容不变,甚是带著宠溺,拿出随身的素色手巾,往前递去。
「快点擦乾吧,头发都湿了。」
心知男子的温柔与好脾气,明白他不会计较,女人生x直率也就坦然地接受对方的体贴,会心一笑便也不再多说解释,接过了手巾,问道:「怎麽你自己不擦?」
外头大雨始终不停,女人虽然是从计程车下来的,还是免不了在短距离内给淋个都是。眼前男子额上的黑发色泽明显湿润,几乎跟自己擦乾後差不多。
「我刚擦过了。」接过服务生的nu,男子专注在餐点上。
女人自然的伸出手,指尖触碰的发丝gg分明,指间在其中一小撮上轻揉著。
「怎麽这麽慢乾啊……」女人收回手,轻叹口气。
男子发质细致,三千黑丝间,尽是细细柔柔,一遇到水气总是很难乾。
指尖还有残留的触感,女人歪著头仔细看著男子。
「我看你随身带吹风机算了……」打趣著,女人眼里有幸福。
骆顗莫一听,抬头笑道:「好啊……」
「叮叮」门口的轻脆撞击声响起,骆顗莫反sx的视线一转,挑起了眉。
女人见著男子的视线,顺势转过身一看──
高大的男人穿著深色大衣,显然身份颇有份量,只见餐厅经理从里头走出来亲自招呼著,旁边的女人身段美丽小鸟依人,另一旁还有个年纪不过十来岁的孩子。三人并立而站,明显不同於外人的气质吸引著室内无数目光。
「怎麽了?」
骆顗莫没有回答,视线依旧定在不远处三人方向。
「喂,你有我了,还看美女啊?」伸出指尖戳戳男子几乎出神的面容,蓝云俏皮的眨了下眼。
此时服务生送上餐点,骆顗莫笑了笑,动作优雅的系上餐巾。
「快吃吧。」
那时是初遇,外头下著雨不停。他身边有他,还有她;而他呢,身边也有个她。
而在很久很久的以後,他始终都没有向女人承认过,当然他也不会说;自己看的不是她眼中指的她,而是另一旁的他。
仅仅只是一眼,却让他无法不震慑於男人的双眼里,那一股浑然天成的傲气。那是个会成功,且会站在云顶上的男人;他眼里有自信、霸气、还有……势在必得,让同样身为男人的他感到赏识。
而他也从来没有往後想过,那将会是怎样的一个际遇。
偶然相视的瞬间,世界寂静成一片,窗外暂停的大雨被遗留成力道,潜藏在心底刻下淡淡痕迹。
修长的指节穿过杯耳,轻轻勾起至嘴边淡淡啜著,浓郁的味道随即在味蕾上蔓延开来。
「加糖吧?」
摇摇头,骆顗莫放下手中尚未变温的黑咖啡。
蹙起了眉头,蓝云颓然状的放下手中勺子,里头一点小细状便落回糖罐里。
「我看著都觉得苦了。」皱起了鼻尖,瞪视著对面的白色容器。
男子喜欢黑咖啡,带酸的蓝山会在入喉那刻短暂侵蚀著味觉,他体验那感觉,是化不开的苦涩再慢慢吞咽进深处。
「要不要喝喝看?很b。」嘴角的笑容依然温暖,盯著女人的视线藏著戏谑。蓝云不爱苦味,甚至偏爱甜。
加了比平量咖啡要多nj的卡布奇诺味道香醇,没有苦味,更不会有难以下咽的酸涩,女人享受著薄薄一层n泡带来的香浓。
瞋了眼男子,蓝云放下杯子又道:「明天的事准备怎麽样了?」
骆顗莫闻言漾开了抹笑。
「准备好了,放心吧。」
那笑容让人安心,极其暖和的味道,悄悄闯进淡定漠然的冰冷深底。
「骆顗莫,骆先生──」
「是。」
「麻烦请您移驾到右边电梯直达十五楼。」
顺利在第一轮笔试与第二轮面试上过关,男子彷佛对此结果毫无任何疑问,微笑的面容依旧。
不同於楼下因为人数过多而拥挤,此楼层的空间几乎是办公区,旁边有一间偌大的会客室;依照指示,骆顗莫步伐丝毫不乱,在敲门过後走进了一间房间里。
「各位好。」淡起的微笑,礼貌x的向在座主考官们一一问候。
「那麽,请先行自我介绍。」
「好的。」微颔首,男子的双眼专注,对上主考官们的视线。
「骆顗莫,二十四岁,……」
「……」
男子温文的嗓音速度不疾不徐,面对五位主考者的态度从容、得体大方。就在最後一项问题进行时,「砰」的一声门霍地被打开。
所有人包括骆顗莫皆转过头看向声音来源,突然出现握著门把的男人面无表情,严厉的视线扫过全场,停在站著的人身上。
「你,跟我过来。」说完随即转身快步离去。
被点到的人立在原地没有动作,主考官的声音忽地急忙响起道:「骆先生,你被录用了。请你马上到四十五楼!」
从男人出现的怔然里回神,骆顗莫见五位主考官们的脸色不一,额角溢满著汗滴。
总经理三个大字横在眼前,瘦长的身影站在门外,低头不知思索著什麽,门突然从里头被拉了开来。
「骆先生,里面请。」随著秘书的手势看去,偌大的办公室有挑高的落地窗,明亮的室内设计简单,却不失上位者该有的韵调在。
男人背影高大,光线在肩头划出一丝细边,黑色西装勾勒出健朗的体魄。感觉双眼一涩,骆顗莫转开视线眨了眨眼走近。
「雷先生。」
「骆顗莫,在学时双修,主修电子程式,副修双语。」男人转过身,低沉嗓音不似前刻的霸气与不容质疑。
依著声音对上男人的视线,背光中的身影让骆顗莫有瞬间的闪神,顿了下随即恢复从容。
片刻间沉默中两人对视,不过几秒,男人点点头走至位上坐下,无表情的面容看不出情绪。
「很好,回去整理一下。今晚八点,和我到翡冷翠。」
气氛是安静的。漫长的飞行里,头等舱只被占了几个座位,高空下的夜色一片漆黑,望出去的视线里什麽都没有。
然而,心里却是撼动的。
他和他一直是沉默,上机前丢了叠文件夹交给他,丢了句「看完它」後,便没再开口过;他无异议的接下,十几个小时内要把那厚达十来公分的资料看完,够了。
隔著因为需要而戴上的眼镜,他专注在手中的资料,一页大约百来个字,夹杂英文与义大利的双译并没有让他遇上困难,轻松的了解整份资料结构,对他来说驾轻就熟。
然而,却是一直忍耐著。
忍耐著要自己的视线不要转移,脖颈因为某个角度而弯著,他始终不曾转过头,身旁男人的动静,他却都能清楚感觉到。
姿势的变换,用餐的声响,跟服务员的对谈,甚至是他解开安全带的动作,心上传来的一点颤动都让他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正坐在他身边,跟他一起。
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注意力,偶有的失神就可能把一丝情绪给泄漏一地。
不能这样,所以他只能专注在手中的事物上。
然而,事情总有崩弦的时候。
一阵平稳的呼吸声传进了耳际,骆顗莫困难的把视线转向关紧的窗户上。深呼吸的几个动作,却彷佛过了几千年。他困难的,再困难的转动头颅。
男人陷入假寐的面庞就在眼前。
呼吸一窒,就再也转不开视线。感觉脸颊与x腔一阵热流经过,他知道,事情再也无法简单下去。
他细细的看著那面容,褪去了领导者的霸气,闭上了凌厉的双眼,平静的脸上柔和了一切,就连傲气的眉宇间也舒展许多。
只要他愿意,有多少人会拜倒在他裤脚下?而,他呢……
初见时的那一刻,他仅只是欣赏於一切;再见时的那瞬间,他却只能震慑於所有。
布置高雅的附设咖啡厅里,双方面对面而坐。初见时的寒暄很快就接入正题里,义大利当地的厂商代表随即拿出原先的合约开始滔滔不绝。
比起另一边厂商代表好似非常兴奋的表情,男人虽然閒适的态势,表情却深沉难以透视,而中间的骆顗莫虽端坐著,表情却显微窘,眼神甚是不自在。
「对於这样的决定,我感到很抱歉。」
「如果可以,我希望您可以再重新估价。」
对面的男人面无表情,冷竣的视线扫了眼对面的厂商,道:「告诉他,两千万美金是我最後的底限,如果他再讨价还价,叫他另请买家吧!」随即将视线调回窗外。
点点头,骆顗莫习惯x的咬了下唇,俐落地转向对方传译。
厂商代表原本顺心的表情瞬间微变,低头思考了会。
「是的,那麽我会将雷先生的意思带回公司,还请雷先生与骆先生於我们为您预订好的饭店内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将会为您带来消息。」
见雷殷回应般的点了下头,厂商代表整理好资料准备起身离座,期间目光煞是有意无意的瞟向一旁低著头的骆顗莫。
「see you!」
「等等」
低沉的嗓音突然开口,另外两人皆同时转头看向发声者,之中又以骆顗莫的表情最为古怪;而厂商还以为是雷殷突然变卦,正欣喜的低身准备再回座,後面的内容却叫他只能僵在原地:
下次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对我的部下伸手,不然你准备回去吃自己吧。)
厂商代表的脸顿时黑了大半,随即脸色难看的快步离去,另一旁的骆顗莫咬著唇,脸庞泛白隐约透红。
一刻间座位上只剩下两人,各自再也没声音,空气里彷佛只有呼吸声。
「吃亏就直接说,闷著谁给你出头?」
骆顗莫愕然地抬头,旁边坐位上的人早已不在,转头一寻,只剩下那宽阔的身影背对著自己。
夜晚的义大利星空出奇的澄澈,一点点黑色中的深蓝透在苍穹里,晚风抚过的瞬间让人不觉的闭起了双眼。
刚洗完澡的发丝依然湿润,被风吹过的凉意更深,直沁进心底。张开了双眼,坐在阳台外的他看向远方。一点点小小的圆看不清,直视的瞬间甚至越来越迷离。
看不清,看不透。
这是个美丽的城市,名副其实的典丽、优美,却又富满文艺气息。
轻吁了口气,x口间一块闷气,他需要要解解心。转念一想,俐落的跳下阳台栏杆,他决定去散散步。
在这个小城市里。
晚夜里的翡冷翠显得冷调,不同於白天的典雅,暗色下的街道有种寂静的美。
东方人特有的五官与外表吸引著街上许多目光,男女老少,视线总会瞟过一个瘦长男子的身影。
閒适的脚步走过一间又一间早已闭店的商店外,晃过一条接著一条古色古香的旧义式建筑,每巷间的蜿蜒几乎就像个小型的迷g般;深入前方地域的所有转折里,有著未知的谜样,却还是忍不住想一探究竟;终究,只为了个出口与答案。
时间转了圈便不觉的绕过,空气里传来一种窒热感,小巷道似乎越来越窄,骆顗莫回身看了看四周,来时的路早已记不清。
原来不觉间便走了这麽远。
心底却异常的窜起一阵静谧,坐在花圃上,思绪一瞬间便陷入了飘渺里。
脑海中出现的轮廓清晰,持续缠绕不去。他以为,他以为就这麽被这凉夜里的风一吹,便可以停止感情的流放;流放,是为了那些乍然响起、突涌而上的情感。
好像就再也收不回去。
叹息……其实,一开始便没有刻意的去克制自己。想起了台湾的女人,翘丽的短发上总有孩子气的笑;两个人,几年间的感情难道就……
沉思的瞬间稍纵即逝,恍然间回神才欲起身往回走,迎面而来的几个高大男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交出你的钱!」
怔著,其中一个男人已快速的脱口而出义大利语,骆顗莫蹙起眉,摆摆手表示自己此刻身无分文。
义大利当地的治安极差,骆顗莫思考著该如何脱身,都怪自己太大意,孤身一人还弯进了罕杳人烟的区域里。
几个大男人皱起眉头,凶著脸咒骂著脏话,突然围在一起私语著,偶尔视线还上下的扫过骆顗莫。
虽然是极小的声音,但是偶尔传出的当地语言还是窜进了他的耳里,惊愕间,还未从那努力拼凑起单字的声音里回神过来,chu壮的男人们已带著不怀好意的笑容靠近。
下意识的後退,不过几秒间便退再无路可退,惊恐著,骆顗莫闭起双眼全身皆冒起了冷汗,一瞬间心里闪过千思百绪,最後停在一张冷硬著线条的轮廓上。
自己还没跟他交谈过一字一句。
「砰」的一声,r身被重击的声音传来,骆顗莫倏地睁开眼,脑海里的身影就在自己眼前──他,怎麽会知道自己在这里?
「快跑!」快速的撂倒对方,雷殷以极快的速度上前拉住还怔著的骆顗莫。
被动的被拉著跑出巷道外,视线跟在男人的臂弯上,心头瞬间空白成一片,眼里只有自己被握著的手,男人比自己更加宽大的手覆在指节上,使著力气带著他跑。
如果,可以就这麽跟著他跑下去……
心下突然一紧,下意识的咬紧唇瓣。他突然觉得害怕了;自己在不觉间已放得这麽深了吗……
两人奔跑於街上的身影在市广场停了下来,占满人群的空间里,只能气喘吁吁的呼著气。周围的目光全是不相望,偌大里的他们,也只是一小角了。
是男人先开的口,那声音,让正在跳动的心脏失了几拍。
「搞什麽?!你难道不知道义大利的治安有多差吗!?」
还喘著气,看著男人气急败坏的脸,骆顗莫心跳依然没有减速,说不出话来,注意力还在交握的双手上。
他该抽回自己的手。对吗?
「对不起……」然而,一瞬间的贪恋却没有让他这麽做。他,放不了……
手还是交握著,他知道自己在发抖。刚才落入险境的紧张与恐惧他早已忘了,只是在看到男人身影的刹那间,感到害怕。
……更害怕男人突然放开他的手。
紧咬著唇,他想克制从自己身上涌起的颤栗。闭上眼垂下了脸庞,突然一个股力气把他拉过。
愕然间,他已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里,鼻翼间传来的陌生味道却让他安心的想闭上眼。
抬起他的下颚,拇指在那紧咬的唇间摩娑著,雷殷望进了他眼里。
「别咬了。」俯身,低头,覆至那已咬红的唇瓣。
一声叹息,雷殷握著他的手始终没放开。
终究还是沉默;只是,就不同了。
一样的机舱里,一样的座位上。两个身影比邻而坐,但空气里一点淡淡的因子,就变化了。
又或者,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认定不同了?
依然望著窗外,一样的天空,不一样的景;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即将回到那个小岛国,熟悉的故土,该有的人。
可能昨夜就不在。
他还是没有馀力再转头,男人炙热的体温就在身旁,像昨夜的怀抱一样。让自己连心跳声都分不清楚是谁的。
几乎要不由自主的伸手上唇间……似乎还留有淡淡痕迹。不敢问的,不想提的,都在那里,还有馀热。
然而,什麽都没说;却给了一夜的怀抱,入睡安稳的夜,清晨醒得惊,腰上的手臂依旧,相拥间,也怕一宿只是梦;他也想过,如果是梦……就别醒了吧。
奢望。
他们终究得在无言的早晨里互相整理好行李,然後坐在豪华客舱里分享回国的空气。他正在释然著,一度涌上心头的不舍。
说些什麽也好,哪怕他的解释只是为了安抚他情绪也好;毕竟,在当下的他,是真的怕了。
怕什麽,他心底清楚。他呢,把自己抱进怀里又吻了他的人,清楚吗?他是男的,他也是。变笑话了吗?好一个上司和下属。
不是没想过,那吻与拥抱,又或者是牵著他的手,真的只是一种安抚,是不得已的……
或许昨夜只是昙花一现。
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却意外地对上男人的眼。墨黑的瞳眸下,没有依他所想而转开,而是在他回过头瞬间紧紧的看著他。
那瞳孔里有自己。
……够了。
相视间,也就几秒。谁还是没开口、没发问、没解释;调开了双眼,几乎是同一时间的事。
下机前,雷殷淡淡丢下一句:「明天早上九点,四十五楼。」
那麽,他便懂了。骆顗莫真的懂了;这是代表他真的被录用了,对吧?是真的肯定他的能力了?抑或只是为了抚恤他被那个义大利男人上大腿一把的慰问?
苦笑,他没有问出口。
「雷殷!」甫一踏出机场外,女人细柔的嗓音唤来。两人皆同时转向来者。
女人美丽的脸庞上只有淡淡的妆,骆顗莫知道她,那天餐厅里一瞥此刻依然有印象;当然,那身段、细致的脸庞与优雅的气质要人忘也难。何况他也是男人。
只是,就没办法往心底去。
「不是说了不用接机吗。」男人连墨镜也没摘,声调没有起伏,若不是他俯身给了女人脸颊一吻,还以为他的态度近乎冷淡。
雷殷放置好行李,接过钥匙便坐进了驾驶座里。女人笑盈盈的脸庞看了眼一旁的骆顗莫,没表示什麽,只是点了下头,便也跟著坐进了副驾驶座里。
耳边是已发动的引擎声,半晌间,骆顗莫只是出神站在原地。银色3的车窗倏地刷开,一张英俊的脸庞出现,让他还反应不回来。
「载你一程吧?」
骆顗莫这才回神,对上眼的瞬间,视线不由得慌乱了起来,想移开却对上了女人看过来的目光。
「不了,谢谢。」顿了下,微笑依然:「女朋友快到了。」
怎麽都觉得嘴角苦涩。
男人隔著墨镜盯了他一会,就在那抹笑容要挂不住之际,才回头关起车窗,不过几秒间银色跑车便呼啸而去。
恍恍然的,他站在原地,脸也跟著车尾巴,直到一阵尘嚣再也看不见。
「顗莫!」
一只手掌拍上他的肩,怔然的转头,是自己女友俏丽的脸庞和稚气的笑容。
习惯x的,他又递上了温柔的笑。
「我回来了。」
总是习惯一身的深蓝西装,刚好的线条衬出他瘦长的身材,或许是曾在英国念书的关系,男子身上有惯x的礼貌与绅士风范。
头发因为软度而无法固定在任何一个位置上,眉上的长度偶尔扫过双眼,那眸里总是温暖,一点点湿度在黑色的瞳孔上,微笑时总像抹温度抚过心房。
蓝云爱著这个男子,像掏了心一样。
骄傲的看著他,她双手帮他调好领结,男子的整齐常让她好有挫折感;有时她也想帮他打理,让人知道她也有一双可以成为好妻子的手。
「加油!」踮起脚尖,她在那好看的唇线上印了下。
男子还是微笑,不变的面容依旧,心底却早已沉了。
……真的沉了,打上了木桩的铁块,飘浮著就忘了方向,移游间连原有的气力都遗忘。只能飘浮著。
一样的高楼,一样的气派。凤氏集团,财力庞大,商场上涉猎繁多。要说不同,当代董事长膝下无儿,独生女凤天仪志不在商,一心都在艺术上。
年迈的董事长凤集天早已不管事,整个商场已由代理总裁兼总经理的雷殷所掌控;据说,不久後这凤氏也将完全属於他。
带点陌生的电梯,即将带他步上四十五楼。他站在只有镜子的空间里,一颗心吊得老高。
是再见他的那个地方;此刻,他依旧像那天伫在门口外,总经理的镀金头衔以一样的角度与高度镶在门上。
总是害怕自己忘了从容,喉头蓦地一紧,困难的咽了口唾y,他已伸手敲门。
「进来。」
顺了口气,握上门把的瞬间,门把被施力逆向拉去,一个惊愕不稳,瘦长的身子已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真准时。」
那声音,低沉,在耳边有点沙哑。只觉得呼吸与心跳都要停止,却还是听到心脏鼓动的声音,敲得骆顗莫的耳朵跟眼睛都痛了。
第二章
倚在那还记得味道的怀抱里,一颗心不由自主的盪来盪去,昨天想的那些苦涩也掉到了脑子後,骆顗莫惊瞠著双眼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本不是这样奢望的吗?这样的拥抱。怎麽这刻心却慌了起来。
那块铁即使沉了,依旧还是有主人的;自己的心虽飘浮,却还是有个方向在;若真的遗失了,那……主人怎麽办……
「雷总……?」慌忙的要推开环著自己的人,使力间却不见他移动半毫。
「今晚八点,parte等我。」
那低沉的嗓子就这麽窜进了耳里,经过脑袋冲进了心窝处,「咯」一声,便把心臆给咚了个大响;霍然间地,什麽都明白了。
挣扎的推开怀抱,男子略白的面容一下子泛得更难看。
「……你原来就会讲义大利文,怎麽还需要带翻译?!」
是太盲目,所以那天在翡冷翠的咖啡厅里,明白自己已瞠大了眼里的惊讶,却还是漠视掉了疑问。
似乎不意外会被推开般,雷殷只是挑高了眉,那冷峻的五官却没柔下一丝一毫。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身形就陷入了高级皮制椅间,慵懒的,像只冬天里的豹。
「难道你不想要这个职位?」男人问得云淡,却不似风轻。
修长的指节穿过桌面,在底端拿起了桌上的烟,固定的牌子早已换了几次的包装,却总还是习惯在嘴边叼上一g。
再怎麽冷厉的男人,还是有戒不掉的习惯。
几乎下意识的,好脾气的他皱起了眉头。什麽意思?他当然想要这份工作,但不是以这种像被施舍的方式。
「但我更希望能力被肯定。」
微窘的,他整理好自己刚稍显乱的仪态。要自己对上眼前这个男人,直觉的,他知道自己该从深陷的泥沼里抽手。
还是想做最後挣扎吗?……那真是笑话了。
却还是极力自持著;别忘了,自己有的主人,容不得被心底的脱轨给抹煞掉。
几乎是困难地,骆顗莫要自己恢复从容,并且用视线迎上这个人。纵使,他心里切切的明白,这男人深知自己的条件。
「你怎麽知道我没有肯定?」袅袅的白烟,从男人嘴间呼出,再升空,然後不见。
那需要多麽的费力,才能把那在烟中明显已模糊、自己却还是看得一清二楚的脸庞当作毫不在意?咬牙,他知道这男人不简单。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一时语塞,却是不争的事实。然而,那些奇怪的疑问就可以这样被驳回了吗?不,事有跷蹊。
「凤氏集团前线人才需要通过三轮徵试,我不认为最後一项进行途中我就可以被选中。」平静地,他勉强著判断力指出疑点。
雷殷低笑了声,带著讽意的,他反问:「你到底在怀疑什麽?」
怔著,话便像g针刺进了骆顗莫心底,揪得他疼,也清醒了过来。没错,自己到底想听到什麽话?……原来,想听的就是那些不该去奢望的话。
太傻。或许,那天真的是昙花一现了。
「抱歉。」微颔著首,他已是那个客气有礼的骆顗莫。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不是笨蛋,也明白男人说的是什麽,隐藏的警告,不言而喻;而他呢,该是个识时务者,也会是个俊杰。
沉默僵持了片刻,由男人冷然的声音打破:
「我想凤氏会很需要一个兼具翻译能力的工程师。」
一句话,隐约带著愠味的生硬语气,为四十五楼准时九点的这段对话划下句点。
「ann,带骆先生到他的办公室去。」
不过是一个键,一个指令,就把他从这办公室给请了出去。骆顗莫始终垂目未抬,直到秘书有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骆先生,请跟我来。」
挺起身子,他要做到最後。以凤氏新聘的工程师身份。
他埋入工作里,像他本就应有的本份。
在那间崭新的办公室里坐定,随即而来的资料夹已在桌上开始堆积。像是为了他而摆设的空间内,长形原木桌上,左右两边各一台电脑。
不是左,就是右。除掉刚开始的熟悉工作基本外,右边是工程,左边有翻译;对他而言,都是再得心应手不过的事了。然而,却始终忘了时间。
只有忘了时间,才会停止思考;没有了思考,就不会有绪念。
「嗒」的一声,敲进最後一个按键,连西装外套都忘了脱下的人往椅背上靠;一瞬间的放松,竟疲累得让人睁不开眼。
闭目沉思中,像是想起什麽,骆顗莫看向腕上的表,微讶。已是七点二十分。
他和女人有约,晚餐时刻同样的餐厅。
办公室外头已是一片漆黑,时间是怎麽过的,他连想都没有想,只是沉著一颗心去接受所有他该忙的事务,专心可以让人没有杂念,他觉得这样很好。
或许,只是瞬间的迷惑与意乱情迷。
这麽告诉著自己,也要自己漠视心里那涌现的怅然。
收好桌上的资料,电话声却在这时响起,直觉的往西装内袋一搜。
「顗莫,你加班呀?」
女人俏皮的声音在接起那刻传来,骆顗莫笑笑,道:「抱歉,我这就过去。」
是了,他有她。就不该遗失方向。
赶到约好的地点时,早过了相约时间的准点,「叮叮」木质深色大门被推开,著深蓝西装的人脚步不缓,见著坐在角落上的人露出一笑,连忙走近。
不过是几步间的距离,却在中途无意对上某双眼的瞬间,叫人像是走了几里远,嘴边的笑就再也支撑不住。
男人看著他面无表情,一双始终凌厉的眼眨也不眨,骆顗莫看著心跳漏了一拍,脚步也顿了。
他都忘了,男人曾跟他说八点在parte的事。
对视的瞬间,太多隐藏的思绪便赤裸裸地被发现;太明目张胆,而他却无法控制,以为能够自持的事,却被那双眼给驳回。
那双炙热的眼盯著他,瞬也不瞬。几不可微地,喉咙缩紧的时候,连唾y都难以吞咽。
被发现了吗,难以压抑的情感。是从来没有过的,是从前没有想的,是从未体验到的,对男人近乎一种渴求的欲望。
而男人薄唇勾起的瞬间,心又被「咯」了声。像稍早一样把心脏给咚了个大响,然後再次霍然地,又什麽都明白了。
男人,这个雷殷,是确确实实的知道自己所想的、所要的……所希望的……
像是终於被发现窃行的大猫,几乎难堪地,骆顗莫转开自己的头颅,调开双眼的视线,忐忑的举起脚步走向角落,在等著自己的桌前站定。
「顗莫?」
女人的声音飘进了耳里,却带不进心里。
走了神的双眼一度失焦。想什麽呢……全是男人对上自己的双眼。那麽凌厉,那麽深刻;却像股螺旋,一旦注视其间,便拉不回身。
男人独自坐在距离角落几乎五桌的距离,那麽近,也那麽远。而自己举起脚步时,却犹如身挂千斤般难以行进。
「顗莫,你怎啦?怎麽不坐?」那是蓝云的声音,再次飘进耳里,明明就在身边眼前,却似飘渺间。
如果可以,是否可以拉他一把?否则,就真的只能坠入深渊……。难道,真要他坐进无尽的情感,冠上枷锁,一路奔到最底端?
坐如针毡,强烈的感受到背後那股沉重压迫感,男人也是背对著,就在他断了视线走至角落後,那修长手臂也只是淡然地拿起香烟。
空气间,飘来的气味,是稍早在自己眼前升空的袅袅白烟。熟悉的,带著凉意的,男人习惯x抽的烟。
竟然,就真的记下了……那味道。
牵强地,要以外界无法察觉地方式,他再度扯开嘴角,他是骆顗莫,那个会带著温暖微笑的他。
所以,微笑如初。「抱歉,想事情。」
女人个x本就大方,怎会计较如此小事?何况,更是一个在心头上的男人?蓝云笑了下,依旧是俏皮的痕迹。
「该不会是上凤氏第一天就把你给吓著了?」戏谑著,却蕴含著关心。
──什麽样的话语可以激起人无限的罪恶感?
「……是啊,工作不轻松。」说谎,就连自己也觉得荒谬了。
「呵,难怪你今天迟到,这可是我第一次等你欸!」笑著,女人没心机的笑容始终不曾怀疑。
骆顗莫笑著,眼角瞥到服务生即将送过来餐点,微讶,蓝云见状道:「我怕你饿著了,先帮忙点上等你来就上餐。」
体贴,是小女人为另一半著想的毫无保留。
感觉眼角一涩,眨了眨眼,他盯著对面的脸庞,是专属於女人的轮廓,一瞬间,却让他心拧了起来。
送上的餐点是骆顗莫熟悉的菜色,每次前来总是在几道间徘徊,真要说,他也是个戒不掉习惯的男人。
却没想过要改变。
除了遇到无法遏止的欲望。
摆好所有餐点,服务生未离开却从托盘上拿起了张纸,里头是什麽还未揭晓,却让那接过的人心脏停了半拍。
「骆先生,这是雷先生给您的留言。」
这句话也同时吸引了女人的注意,只见蓝云微睁著眼,只要不是冠上跟自己同x的字眼,便彷佛都可以不在乎般地好奇。
「怎麽了?」
心跳鼓动得太大声,震得他都疼了。
和著女人的疑问,男子被看男人看透的欲望,输得彻底。
──『你还有十分钟。』苍劲的笔迹,留下男人独有的霸气。
下意识的,骆顗莫看向腕上的表,抬眼看见女人缓慢的喝著浓汤,心跳的鼓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就在快要呼之欲出的瞬间──
「……公司有些事,我得回去一趟……」
简单的一句话,却长得让人嘴巴发涩。
他坐在车子里,再也无法微笑的嘴角只有苦涩,似无法吞咽的药味;窗外落下的大水逐渐模糊视线,眼中,是女人独自品嚐佳肴的身影。
雨夜,魆黑。
前方宛若无尽张开大口等人坠落的悬崖,不能勒马,无法止步,来不及回头。
七点五十九。
电梯上升的声音缓缓,一股弥漫在周遭的气息压得人无法喘气,然而跳动不已的心跳却隐隐诉说著所有澎湃。
深蓝的身影蜷缩站在角落,四周互相反s出一张惨白脸孔上的惶惶不安。拥抱著臂膀,却一点力量也没有。
「叮」是到达楼层的指示,一瞬间脑海闪过女人的笑脸;嘴边的角度,是一种信任,衬著眼里的不怀疑,竟透彻地s向男子心窝。
罪恶感,跟随著自己被掷进了深渊里。
将会无穷尽。
长长的廊道上,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标示房间号码的深色大门被擦拭得光亮,甚至可以映照他双眼里的纠缠,那麽深。
把人给引进就再也逃不出。
「叩」第一声,是骆顗莫的呼吸声;「叩」第二声,是心脏的跳动声;「叩」第三声,是门後男人的面容。
骆顗莫几乎是犹豫的抬起了眼,霎时,已落入一个怀抱里。
再也没有机会犹豫,会就此深陷。
身後关起的门「喀」一声,把心底的强烈壁垒也给震得破损,从此不复在。
再也回不了头了。
「真准时。」
同样的一句话,同样的怀抱,男人稍早也是这麽对他说。八点整。是他指定要到达的时间。
那声音是男人让人难以忘记的嗓子,鼻息间是男人让人不再陌生的味道。想起了那个翡冷翠让他安心的夜。
就真的从此安心了吗?太可悲了,关於他自己。
「为什麽……要到parte?」问著,希望听到什麽?
雷殷一听挑起了眉,反问:「我可没有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约定?」骆顗莫有副清清冽冽的温文嗓子,此刻,却彷佛被撼动般的不稳。
感觉到男人x前因为低笑而震动著,茫然的,是自己不自觉伸出手覆上他左x的动作。那是真实的感受著,温热心脏的活跃力;是存在。
……真的,存在吗……
「八点parte。」从拥抱他的空隙抽回了手,覆在自己x前的手背上,雷殷把指间勾了进去。
手心扣住了他的手背,两人不同颜色的手掌就交贴在一起。深刻的,让骆顗短暂间失了神。
「我还没回答你……」
抬起了x前那略尖的下颚,雷殷低头覆上微开的唇瓣。
「可是你来了。」
一瞬间的事,没有犹豫,只是闭起了眼全都交付给这男人。
早已忘了所有的事,甚至连自己都遗忘。残馀的,是他给自己的怀抱与温度。
就连是否还有所有,他都忘了想。一心地,他只能坐在通往最底端的感情枷锁里,伴随著他唯一仅有的,在第一眼初生的所有痕迹里,那被深深刻划进心底的力道。
被脱下的深蓝外套里,手机轻声掉落在角落边,冷白色的光芒在暗示,里头多少通的电话在等待。
失了神,没了神,终究只剩他。抱著他的他,吻著他的他,抚著他的他,只是一句「相信我」──他交付出所有。
紧紧环抱著,被进入的那刻,咬破的嘴唇被吞没在男人嘴里,一次又一次的嘶喊皆听不见,独留一声又一声的嘤吟。
不知道泪为什麽会滴落,只是依稀记得那滑过脸颊的热度,深深地,烧痛著他。
夜是无穷的夜,雨是无声的雨,细细的,在玻璃窗外留下痕迹,一滴接著一滴覆上再覆上,直到新的雨滴再降临。
第一道阳光洒进了房间内。
晕开的淡金色在空气里留有一些点点,似乎在呼应著上一个夜晚的欢爱馀味。
轻轻地,眼皮颤了下,慢慢睁开後即霍地起身──看了眼周围……只有他一人。身边的床位早已冰凉,就算是阳光的照耀,也只是反sx的暖和。
好冷。
环著自己的臂弯,还好有身下的裸裎提醒著他。抬头看著天花板,一片洁白,眨眨眼发了愣,半晌才缓慢的下床举步踏进浴间。
……刚刚一瞬间,他还以为昨夜只是场梦。
好似已被烙了印,像那初见刹那般,他脑海就已记下他,那个会像天一样存在的男人。哗啦而下的热水浇不去他残留在身上的味道,眼睛酸了下,原来是水跑进了眼里。
恍著神停下失控的水柱,身体间还有馀热的水气,他还是觉得冷。只是四月天啊……
房间桌上留有白色字条,是在打理好自己时发现。上头的字迹不过是第二次看到竟就让人再也忘不了,苍而有劲的力道,龙飞凤舞般的曲线。
失神盯了多久,才细细读起字间里的意思。
下意识的把它收进口袋里,腕上的时间是九点三十分。走出了可能会让他在未来某一刻想起的房间;始终忘了外套里,那被遗忘的手机。
还有昨夜留下的十几通未接来电。
那是第一次,他这麽冲动。
完全没有敲门,没有犹豫,握著门把的手像是自有意识般的,他打开那扇深色的门。
里头已忘我的两人没有发现门口的他,他也忘了自己该有什麽动作。只是站在原地,手依然在门把上,看著拥吻的他们。
女人弯著腰的曲线纤细,藕臂自然的靠在男人肩上;男人的手环在女人腰上,那是双指节修长的宽大手掌。
在昨夜,还在他的背弯上抚著。
缓慢地,骆顗莫将手臂渐往自身靠,想把门关上。
「进来。」
门只关了一半,微哑的嗓音从里头传入耳里。他停住动作想著,拥吻多久才让那嗓子变成如此?
犹豫了会,他垂目再次推开门扉。
「雷总。」
女人早已立好姿态,彷佛没事般的脸庞看了眼门边的骆顗莫又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再次俯身在雷殷颊边印上一吻。
「中午见。」是女人独有的甜腻嗓音。
凤天仪曼妙的身子走过骆顗莫,身形一顿停下脚步,侧脸看了眼著深蓝西装的人,嘴角漾开了一抹意味深长地笑。
「你身上……留有情欲的味道呐。」
单薄的身子倏地一震,顷刻间,只馀下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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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的抬起双眼,视线里是男人慵懒的陷在皮椅里的身影,顶头一双深沉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偌大空间里剩下沉默,直到门扉「扣」的一声关上。
「怎麽不多睡会?」
那声音唤回了他,瞳孔的焦距晃了下又恢复;身前,是一副宽阔的x腔。雷殷已走到了他面前,鼻息间有他的味道。
「我……」感觉喉头涩了点,他舔舔唇,再次尝试道:「……想见你。」
三个字,却耗尽了他所有心神。
低笑了声,雷殷把他抱进怀里。
「早。」
那一瞬间,因为昨夜欢爱而留下的痕迹,在他的心底跟身体里,都划上了一道,终於感觉到疼。
疼得让他顿时忘了呼吸,只能在男人的怀抱里存活著。紧紧的,指间抓紧那臂上的布料,像是终於抓到浮木般,得到了救赎。
太可悲了。他真的……已全然的奉献上所有。
他不是个贪心的人,绝对不是;至少,在这之前不是。说简单点,他甚至是个恬淡无欲的人。
从未特别追求些什麽,也从未想过。遇上女人之前,平淡为生活而生活的日子是正常也是平凡的。
缓步进入电梯里,低著头的目光未抬,不敢看向光亮表面反s出的自己。车钥匙在手中被握到发热,外套内袋里的手机寂静。
上一刻自己注意到它的时候,最後一丝电力消失也带走了他的思绪。不下十通的未接来电诉说著什麽?略带讽意的,他自嘲著自己。
像什麽了?说谎,掩饰了一切?
「当」的一声,骆顗莫微怔步出电梯,太慢的身子被两边的门给夹了下,没感到痛倒是拉回了神智。
手中一串叮叮当当声,找寻著最外头大门相对的钥匙,半天依旧不著,颓然的放下手,连头都无力抬起。
「顗莫?」门突然的打开,女人小脸上有一夜不成眠的痕迹。
相较下自己……表面上的不一定就跟表面下的成正比。身上的痛他说不出,心上的痛却表现不出。是为了女人等门,自己的心疼。
伸出手指在女人眼下细细来回摩娑著,不舍像撕裂般传来。
瞬间,他觉得自己残忍。
「怎麽呆站著,快进来呀……」见人犹然站著没反应,蓝云索x反手一拉。
「自己的家,被工作一堆就认不得了?」笑谑,是女人无意的打趣。
却把听者的心脏给撞击了好大一下。几乎无法平复内心名为心虚与歉疚的骚动。
「抱歉……」
「为什麽要道歉?」不明所以的看著对方,女人眼里只有不解。
从来就没有过怀疑。信任,是一种毫无保留。
「……」没有回答,犹豫著……是否该伸出双手把女人抱进怀里?
太狡猾了吧,自己。想用拥抱擦掉所有的背叛?背叛,多麽烫人的词;却的的确确存在於心底。从看见男人的第一刻起。
拉著骆顗莫走到餐桌前,奇怪比自己大的手掌却显得冰冷,伸出另只手覆上搓揉著,想把自己温暖的体温传递过去。
「昨天就想帮你送点东西过去吃呢,不过你一定是没时间接我电话了。来,快吃吧……我刚做好的哦!」
桌上完好的盘中四菜一汤,碗里还有呼著热气的白饭。骆顗莫盯著却没动作,眼里一度失焦。
当女人担心著自己的时候,他在做什麽?
「啊……你先把西装换下来,我等下拿去送洗。穿了两天很不自在吧。」
当女人为自己著想的时候,他正在那里?
「你快吃啊,发什麽呆呀……顗莫你今天好怪。」
只是无心的,只是女人无心的一句话;却让人心跳因此不能再齐全。从最底端回来的自己,难道还想保有一身洁白?太可笑了,早在冠上枷锁的刹那,就注定好他再也收不回来的一切。
他,心,身。
「不过,你今天怎麽可以中途回来呀?这麽好?」蓝云好奇的问著,顺便夹了些菜到男子碗里。
骆顗莫慢慢吞咽著,感觉喉头好涩,「我……」
「该不会是你们老板看你加班太晚,所以免你半天?」c了话,蓝云自顾的猜测,却没料想到答案七七八八不离十。
感到些微混沌,骆顗莫困难地溢出微笑。
「是呀……」
他的确是被放回来的。从男人的办公室里。或者该说,他是被特赦回来的?
……
感觉到耳边心脏的跳动声,那一刻,他想著这男人是真实的存在著。至少,在他也伸出手回应的时候,存在。
「不是要你再睡会,今天不用进公司的吗?」
那声音低低沉沉,从喉咙到心脏,透过震动,震著他的耳膜。
知道男人指的是字条里的话。骆顗莫只是摇摇头。
「不累?」语带戏谑的,雷殷啄了下他的耳廓。
脸霎时涨得通红,语间的露骨不言而喻,骆顗莫抬起头看著他道:「你呢?醒得好早。」
低笑的声,雷殷似乎有不错的好心情,满脸是愉快。
「我得回来坐镇。」男人看著他,指尖在他耳垂上揉著,又道:「今天回去休息吧,我准你假。」
说著再度埋入他颈间,手臂环在他的腰上,厚实的掌心在他背上来回轻轻抚顺著。
感觉背上的力道,恍然间,想起男人刚也是这样的角度环著女人。
那比自己身为男人还纤细,柔弱好似一握即断的腰,有著男人掌心的痕迹;在昨夜拥抱他过後,他亲吻著女人,毫不避讳的。
也不需要避讳。不是吗?
他亲眼所见,就在刚刚;而他没有问,他也没有开口。
开口什麽,……解释吗?不。
因为不必要。
如果被碰了手,手心手背都会是痕迹;如果被碰了心,整颗心就难想再留全。
男人都有戒不掉的习惯;女人,也不例外。
浴室里传来水声,蓝云整理好桌上的餐馀,拿起骆顗莫刚刚脱下的西装外套抖著,那是一种习惯x动作;不具特别意义,只是习惯。
感觉到不同的重量便会开始掏掏搜搜,首先是内袋;一上那微凸的触感,女人明了一笑,拿出手机不意外它是没电状态。
昨晚被自己打了那麽多通的情况下,如果还有电,那麽她一夜不成眠的等待就是则笑话了。
一笑就是轻松了,或许女人都有种猜疑的心,虽然信任还是不免小心翼翼。至於一松懈下来,就忘了其他地方也是有口袋;知道另一半没有随身带钱包的习惯,所以安心之馀便把衣物装袋下楼往洗衣店去。
那时,女人没想过,只要再多紧绷一点,就会早一点发现到不同。
关於那些,在下意识里……被不小心留下的痕迹;甚至是,蛛丝马迹。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站在淋浴间。骆顗莫垂首敛目,任花洒的劲道在身上落下,几乎很难睁开眼。透明的水滑落四肢躯体,一次又一次却盖不过身上被留下的斑斑红点。
还是想做拉锯赛吗?理智与情感。
忘不了刚刚一瞬间的抽痛,来自心里最深处,会一股脑地侵袭著他的意志。自问,是女人眼里的信任扯痛了自己,还是明白男人眼中不明的深沉而感到痛?无解。
手心,还可感觉上一刻留在上头的震动感。他依稀可以感觉得到,当他伸出手,那心脏便回应了他。
最後一丝理智在挣扎。
……最终只能乏力。双手围绕著自己,因为冠上罪恶的枷锁找不到钥匙孔。热水浇不去再次的冷意,也洗不掉背弯上被抚顺过的力道。
是逃避了,以为只要在黑暗中不开灯就会看不见,却没想过早已深烙的印将会随著他在往後的日子里,浮浮沉沉。
「顗莫,你洗好了吗?欸你怎麽不开灯呐……」
不觉在里头待的太久,从外头传进来的声音里有担心。
「啪」的一声,晕满热气的空间里瞬时明亮了起来。骆顗莫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却掩饰不掉一刻间的慌乱,拿起女人准备的长毛巾,顿了下,还是选择了冬天的长浴衣。
他需要遮掉所有的痕迹。男人留下的。
日子在时间不经意里流逝。他与他的关系维持在一个平衡点;上司和下属,骆顗莫与雷殷,男人与男人,……各有著一个她的他们。
然而感情终究还是赢了理智。在沉默的时间里,谁都没有开口。开口憉那些,会打破平衡的话。
如果已经坐上末班脱轨的车厢里,如何挣脱才能唤回失控的速度?
「骆先生,总经理请你到他办公室。」
内线电话里,是秘书有礼的声音,让他停下了忙碌的神智。进入凤氏的日子有绝对的充实,彷佛接不完的case会一再的上门,桌上堆满的资料几乎要淹没整张长形面积。
忙碌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很多事便可不必思考太多。
「我这就过去。」
从容是他原有的本钱,却一再的被考验。
那个男人,知道自己拥有什麽,能掌握他什麽。他被感情套牢,一旦奋不顾身就难再全身而退。
熟悉的深色大门前,握住门把的一度迟疑总让他再三的犹豫,顿了下还是抬手敲了下门。
一次的冲动,并不代表可以承受第二次冲击。虽然,他早就该明了。
「进来。」声音里公式化,却依然霸气。
男人的背影缓缓转身,阳光从他身後围出一线光影,亮得……让他睁不开视线。眨眨眼,再睁开已是熟悉的x腔。
抬眼,是男人冷厉线条的脸庞。
下意识垂下了目光,却被抬起了下颔。
「昨晚没睡?」
「嗯……耗了点时间。」虽然早已习惯男人的碰触,却总在一瞬间让心跳漏了半拍。
凌厉的视线看了他一会,缓缓松开那略尖的下巴,雷殷走回位上。
「今天我约了个客户,七点你先过去。」
「是。」
公事上的事,一概分得清楚。
男人顺道交代了些事,骆顗莫一一记下。半晌却没声音,从记事中抬起头,是双深沉的目光。
紧盯著他,让他呼吸倏地一窒。
「没事了,出去吧。」嗓音低低,微暗。
「是。」喉头滑动了下,公式化的回答,千篇一律。
转身,才刚握上门把,手臂突地被用力一拉,身体被扳回。愕然的焦距下,是男人温热的呼吸。
「中午,就在这吃吧……」
随之覆上的,是男人嘴里的淡淡薄荷烟草味。
脱离的轨道,不是煞车可以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