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燕铁衣第1部分阅读
爱上燕铁衣 作者:肉书屋
1、家破人亡
天色未亮,我在丫头小环的帮忙下起床更衣。利落地将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后,我拿着精刚长剑来到院内。先调息了体内起伏不定的气息,我开始一招一式地练着。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练上半个时辰,一个小时后,再吃朝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记忆呢?我苦笑,应该是从出生开始吧。当穿越,这个越来用滥了的词套在自己身上时,我哭笑不得。当时,我第一个想法就是,幸好,我的第二具身体还是人。不是什么蛇啊、兔啊、蜘蛛啊、老虎之类的。幸好,我还是在一个相对熟悉的环境里生存。
婴儿的身体极易疲乏。我睁眼的时间还没有睡觉的时间长。前世,我是一个病人。尿毒症,这个缠绕了我近十年的病已经将我家的底子掏空。每个星期两三次的透析已经令我虚弱得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父母华发早生。看着他们雪白的鬓角,我心疼极了。被病痛折磨得已经痛不欲生的我,早已萌发了死念。可是,我舍不得这对为我操碎了心的父母再次伤心。如果我是自然死亡,他们,也不会对我有所愧疚了吧。
最终,我如愿了。在我二十五岁那年,我终于解脱了。闭眼的那一刻,我是开心的。爸爸妈妈,他们没有了我这个累赘,没有了这个永远也填不满的药罐子,应该可以好好地生活了吧。记得他们以前曾说,等到年老了,退休了,就常跟朋友们外出旅游。可惜,被我拖累了十年。看着他们比同龄人多出的皱纹,我总是自责地流泪。我只敢偷偷地哭,因为他们看见了会伤心。
只是没想到,仿佛睡了一觉般,我突然变成了一个孩子。张开嘴,我发出的声音只是奶声奶气的哇哇哭声。幸而,我还是我。心底安慰着自己,除了没喝那碗孟婆汤外,我什么都没变。起码,我还是一个女儿身。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念头,我咯咯直笑。母亲柳氏抱着我亲了又亲,“乖宝贝,这么小就知道笑了。你为什么而笑呢?告诉娘亲,让娘亲也开心开心。”听到母亲的低语,我笑得更欢了。是不是同性恋都是穿越后,性别错位引起的呢?呵呵,这个想法真逗。
……
“语妮,累了吧!歇会吧!”母亲送来一碗甜汤。我发角微湿,着实也有些渴了。
“谢谢娘亲!”接过甜汤,我小口小口地啜饮。今年,我才八岁。因为中文底子薄,我只能一点一滴地学起。父亲给我取名杨语妮。而我的母亲,只是父亲的小妾。父亲在莫阳城里,算得上是有钱人。他的生意做得颇大,开了好几间成衣铺子。母亲除了家贫外,也算是好人家的女儿。父亲的正室生了个儿子,也就是我的兄长,杨震宁。他比我大五岁,从小便不喜欢我。
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他。要对一个从我睁眼起便对我排斥的男孩有好感,再有成熟的心智,也无法接纳。我不是圣母,我没想过要感化他。就跟,我从来不与娘亲说一夫一妻制一样。有些事情,在这个年代是无法说得通的。他不喜欢我,我便避开他。我是庶女,在家里没有地位,不能与杨震宁这个长子相拟。我没必要去惹怒他。
但父亲只纳了母亲一房妾室,所以,他还是非常疼爱我的。毕竟,我是他唯一的女儿。在我三岁时,我说,我要学武功。父亲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答应了。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疼我。而是这个时代太乱了。我到现在也没明白自己具体到了哪个年代。只知道,这里的官府似乎没有多大的作用。江湖是江湖,朝廷是朝廷。两方竟然能够互不干涉。从父亲与友人的闲聊中,我竟然发现,还有私下斗殴,杀人偿命的这些事情。而且,他们的表情没有异样,反而觉得理所应当。这些,不应该是法律管理的范畴吗?为什么这些江湖人可以快意恩仇?太不可思议了。
哥哥杨震宁很早就开始习武。他的师傅是江湖上有名的“开山手”胡涛。一身刚硬的外家功夫传授了很多弟子。父亲则请了一名女性师傅。她以轻功见长,一手剑法在江湖上也属二流之列。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莫说不知道自己的素质。就是拥有练武天赋,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寻到名师。
师傅是个很尽责的女子。她从内功开始,一点一滴地传授着自己的所长。我学得也很认真。因为拥有成|人的心智,所以我从来没在练功上让她失望。只是母亲偶尔会抱怨,怕我以后会嫁不出去。其实,我也在学习着女红,学习着如何做一名这个时代女子需要的一切。
没有所有穿越女的运气,也不懂得剧透。我慢慢地摸索着,一天天地长大。
……
这天,我正在房里学习着刺绣。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老扎着手,但仍然绣得不算漂亮。用母亲的话来说,只能勉强见人。我已经11岁了,他们说,等我及笄时,便能嫁人了。我哭笑不得,这么小,在我的时代顶多也就念高一吧。这边竟然就能嫁人生子了。知道我的反对无效,只能盼望着父亲到时候给我找一门好一点的亲事。其实,十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前世的一切,仿佛变成一场梦般不真实。既然我来到了这个地方,就是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地活下去。我没想过大干一场,我这么平凡,还是过平凡的日子吧。
看着镜子中模糊的我。我还算满意。这张脸,比起前世要漂亮了不少。毕竟母亲的长相在那里。琼鼻玉脖,眉目如画,娇俏可人,算不上天姿国色,但也好歹是个中上姿色的美人。习惯了以前苍白的自己,花了好长时间才重新意识到,这张脸的主人是我。小环说,我每次照镜子时都会发呆,其实我不是自恋,而是太不习惯了。总以为自己戴了张面具,老想扯下还原。
“语妮,快跑!”母亲突然气息奄奄地冲进我的房里,倒在地上。我惊惶地将她扶起来,她的背后有一个血淋淋的伤口,正在不停地淌水。衣服已经被血染红了,湿湿的,紧紧粘在母亲身上。“那些强人杀上来了,赶紧跑!”我惊呆了,这个世界怎么会这样残酷?为什么会有那么可怕的人,真的会无所顾忌地杀人。小环尖叫着向外逃去,我傻傻地看着母亲。这么重的伤,我要是搬她一起走,她会不会立马就死去?
“小妮!快走!”混乱中,我只知道发怔。突然,一只手拉扯着我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我一看,竟然是杨震宁。
“哥哥……”我张开口,泪如雨下。“娘亲她……”
“已经断气了,我们快躲起来。”杨震宁满脸是血和泪,他将我又拖又拉地藏到家中的花园。假山下,有一个洞。里面空间很小很小,杨震宁将我抱在怀里,我们才勉强容身。
“小妮!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从未给过我好脸色的杨震宁笨拙地拍着我的肩膀,软语安慰着我。其实,他也很害怕。我看到他的脸上布满惊惶,他的衣服也已经破破烂烂。
“哥哥,为什么会这样?父亲呢?大娘呢?为什么我的娘亲会中刀。为什么你要拉我到这里来?”抓着他的衣襟,我语无伦次地问着。我们家虽然有些钱财,但做生意的,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以前,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仇人啊。
“小妮!父亲与我母亲已经……”杨震宁的眼眶红了。16岁的他脸上布满了仇恨,“他们已经死了。家里死了很多人。今天有一伙不认识的人跟父亲谈事。不知道说起了什么,父亲不同意,他们竟然翻脸动起手来。后来场面就失控了。我本想冲上去,可我娘拉住我,让我赶紧跑。我正犹豫着,那些人就冲了上来,一剑杀了我娘。我打不赢他们,然后爹也倒在地上。临死前,爹看着我,对我喊着你的名字。小妮,别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他紧紧地抱住我,闷泣的声音在我背上响起。
事情太突然了。昨天,我还是一个大小姐。怎么转眼就家破人亡?我茫然失措,怎么会变成这样。
“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活口!”一个暴虐的声音突然响起。我跟杨震宁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假山的这个洞很小,也很隐蔽。那是一次,我因为不想理对我横眉毛竖鼻子的杨震宁,所以一个人来花园里躲躲。可他却推了我一把,我就骨碌骨碌地掉进了山洞里。当时,杨震宁吓坏了,赶紧把摔得灰扑扑的我拉了上来。我看着他涨得通红的脸,本想生气骂他,却又忍了下来。跟一个孩子计较,真的没有必要。想了想,我反过头来安慰他:“哥哥,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他红通通的眼睛仿佛马上要落泪,嘴上却倔强地说:“谁管你死活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便知道,其实,他也不是很讨厌我的。只是因为大娘不怎么喜欢母亲,所以,他也跟着讨厌我。后来,杨震宁就没怎么故意找我的碴,只是看到我后,会冷冷地别过头去。
我真的没想到,在这个生死关头,他会来救我。
“大哥,都死光了。没有人了!”另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
“他们家不是有两个小兔崽子吗?刚开始还看到一个,怎么这会儿一个都不见了?”暴虐的声音有些疑惑。
我与杨震宁互视一眼,其实在洞里,我们也不大看得清。只知道,我们的呼吸很轻很轻,轻得我们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外面一阵喧哗,估计是在到处搜寻我们。“算了算了,直接放把火,全部烧光吧!记住,把值钱的东西与银子都带走。”那个暴虐的声音似乎很得意。吩咐过后,我们很快就闻到了烧焦的味道。
杨震宁牙齿咬得咯咯响,还未长成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我紧紧地抱着他,眼泪一滴滴地落下。原来,我以为自己是重生。现在才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多么可怕的世界。娘亲、父亲、大娘,还有杨家二十几口人。等着,我和哥哥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2、血债血还
等我与杨震宁从洞里爬出来时,家里已经烧成漆黑一片。残墙断瓦还在噼啪作响,火星点子还在飞溅。我与哥哥四处翻找着大家的尸体。忍住烧焦的恶臭与可怕的感觉,将大家从还未冷却的残垣下拖出去。累了大半天,莫说吃的,就连一口干净的水都找不到。
哥哥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地继续做着。我思索了一番,拉住被汗水湿透衣衫的哥哥。“哥哥,我们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银两吧。然后你再到你的师傅那里去,看能不能得到什么帮助。我去找我的师傅。”杨震宁漠然地看了我一眼,继续做着。
他的身体已经透支,我看到他的双腿在颤抖。强忍的悲伤再也抑制不下去,“哥哥,你清醒一点。我们现在只有两个人了。如果你倒了,你让小妮怎么办?”一把从背后抱住还在继续拖尸体的哥哥,我大哭。
我不是真的想撒娇,可是,我和杨震宁还小。这个世界这么乱,如果我们自己都不好好保护自己,我们怎么能活得下去。他已经没有了主意,我不能跟着一起发狂。我们必须寻找出路。
杨震宁果然停手了。他僵直地站着,“小妮,抱歉!哥哥慌了神。”良久,他回来拍拍我的脑袋,带着我重新在一片黑乎乎中找着。这个时代的房屋都是砖木结构,若是起火,扩散得非常快。我们找了一个多时辰,也只找到一些银两与首饰。大多,都是黑乎乎的。还有一个钗子,是从一个尸体中翻找出来的。
杨震宁拿着那根已经变形的钗子,瞪着地上那具尸体。“母亲!”牙缝中,他挤出这两个字。我心中一悲,这是大娘。可我们,连安葬他们的力气都没有了。
夜已经黑了,我们一脚深一脚浅地往两个师傅那里去。哥哥不同意我的建议,他说,我们最好一起去。我点点头。这个时候,我也害怕一个人单独行走。
我们来到胡涛的庭院门口,还未进去,就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竟然是那个暴虐的声音。哥哥反应很快,一把拉着我躲在了黑暗的墙角。
“杨家完蛋了!哈哈,那个姓杨的老不死吝啬得很。胡哥,回头,你们再一起接收他们在镇里的产业。这次我帮了你的忙,你应该怎么谢我!”
胡涛的声音很沉稳,可我们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看上去忠厚老实的人,竟然会如此狠毒。他为什么要屠我们全家?“小些声音!你还怕世人都不知道是你干的吗?我只是让你去教训教训他们,你怎么将他们都杀了?”
“那个姓杨的竟然敢骂我,我一不小心,就动起了手。”暴虐的声音哼哼直笑,恶毒得令我们两人混身发抖:“叫他们拿些银两出来,他们竟然不从。哼!也不看看我陈阿皮是什么人!”
“既然动手了,你怎么不手脚利落些?他们家两个孩子竟然跑了?你不知道养虎为患吗?”胡涛一副恨铁不成刚的心态。
“那两个小兔崽子能跑到哪里去?没准被火烧了呢!”陈阿皮满不在乎地说,“如果他们活着,肯定会来向胡哥求救的。让我们在这里候着吧。”
原来是这样。我与哥哥转头向外跑,不能被他们抓住。落入他们的手中,我和哥哥会生不如死的。跑得太急了,我不小心一脚踩在树枝上。来不及懊悔,就听胡涛与陈阿皮冷喝一声,追了过来。
我们两个人的手汗津津的,可一步也不敢停。以前练的轻功发挥到了极致。不能被他抓到,我们还要为家人报仇!
小孩的力量如何比得过大人。他们像猫戏老鼠般,我们被逼到了郊外。怎么办?是求饶还是大骂,我脑海中一点主意也没有。这种死亡就在眼前的感觉让我心慌,曾经死过一次。可那时的心态是平稳的。应该知道大限已到。可是,这种被谋杀的感觉真可怕,我的泪哗哗地往下流,可神情却平静无波。
“小妮,不哭!”哥哥一回头,看到我的表情。他抬起黑乎乎的袖子帮我擦泪。“别哭给这些坏人看!”
我点点头,抬头看着杨震宁同样稚嫩的脸。“哥哥,我们不哭!”其实,他也落泪了。我抬袖,帮他拭着。
“胡涛!你会遭到天谴的!”哥哥略带稚气的声音喝骂。“你就为了一点银两,竟然杀我全家。你会有报应的!”
胡涛与陈阿皮互视一眼,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小毛头,你懂什么叫报应吗?有实力,才是一切。你还是去阴曹地府,陪你那个倒霉的老头子吧。”胡涛身型诡异地晃动,突然逼近,一掌倒向我印来。我大张着嘴巴,眼睁睁地看着那似慢实快的手掌带着呼啸的风声拍过来。
哥哥比我多练了几年功夫,瞬间一把将我推开。我天晕地转地在地上滚了两滚,就听到哥哥一声痛哼!“哥哥!”我大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发现他的脸色惨白。不好!那一掌打在了他的身上。胡涛得意地笑了,“急什么,先死后死还不都是一样。”
不要,哥哥,你不要死!我扑了上去,想紧紧地抱住这个唯一的亲人。突然,我的身子腾空了。
“熊道元!”一声冷喝突然响起。一股干净而清爽的味道传来,我被一个轻柔却又坚定的臂弯抱在怀里。陈阿皮凌厉地一脚踹来,正是我刚才站的方向。
“是!魁首!”一个浑厚的声音应答。我看到一个壮实的汉子拿着双枪闪电般地向胡涛与陈阿皮挑去。两抹闪电般的枪影还留在我的眼帘处,两个人便被制止,受了点轻伤。壮实汉子不屑地冷哼一声,“只知道追杀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先将他们点住,问清楚情况再说。”那个柔和的声音突然带了一丝冷意。感觉上,像是对他们的行为痛恨无比。
我被他轻轻地放在地上,顾不上看他,便朝哥哥扑过去。“哥哥,你没事吧!”被吓得手脚冰凉,我双唇直抖。
杨震宁紧捂住胸口。他有些困难地说:“两位大侠,请帮我们作主。”我突然警醒,他们,他们或许可以救哥哥。我转过头,看也不看就朝他们磕头。“请两位大侠救救我哥哥。”泥土被我撞得溅泼出去,我心中好恨啊!如果,我再强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拖哥哥的后腿?如果我再厉害一些,是不是就能保护家人。所有的悲愤全部化为疯狂,我不停地磕头,祈求着他们的帮助。
“小姑娘起来吧!”温暖而坚定的大手将我从地上拉起,我抬眼看去。泪眼模糊中,只见一个好年轻的脸。感觉上,这只是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他一把长剑斜背右肩,一把短剑直挂左胸。紫色的紧身衣外罩紫色的长袍。他有一张还带着天真气息,童稚未泯的脸庞。那是一张瘦瘦的脸,皮肤呈嫩嫩的||乳|白。他生着一双圆圆的大眼,柔和的眉毛,挺直可爱的鼻,一张红润润的嘴。这些五官,组合成一副似是尚未成熟的年轻人的形象。此时,他脸上带着怜悯。温柔的眼光看着我,我呆呆地看着他。是不是,我找错了。他看起来比哥哥大不了多少,他能救得了我们吗?
“他们为什么追杀你?”见我呆怔在原地,娃娃脸大侠柔声问。
“他们杀了我们全家。我和哥哥本想向他求助,结果听到他们的阴谋。所以被追杀。”傻傻的,我简洁地说了大概。
“魁首,男孩应该没有大碍了。”那个壮得跟熊一样的汉子有礼地向他回道。
魁首?这个称呼似乎有点熟悉。我脑海中隐隐闪过一丝回忆,似乎是绿林里对老大的尊称。他?这个长相的人,竟然是黑道老大?而且,这个长相似乎让我想起了一些快被遗忘的回忆。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管我们的闲事?”胡涛被点了|岤道,跪倒在的他色厉内荏地大吼着,神情中却有点惊慌。
壮汉走过去,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像你这种人,我们根本不必回答你。但让你死也死得明白点,我们的魁首便是青龙社的瓢把子,燕铁衣。”
胡涛与陈阿皮倒吸一口凉气,两人面面相觑。神情中的慌恐越发重了。
胡涛声音有些颤抖,“燕大瓢把子竟然会管闲事?”
燕铁衣脸上柔和的表情收了回来。那张仿佛长不大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冷酷与悍野的神情,原来的纯真韵味一扫而空。虽然是同一个人,同一样脸,却是完全不同的形态。转头看着胡涛,他冷冷地说:“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看不过去的。”
“小妹妹,你准备怎么处置他们?”回过头来,燕铁衣的神情又变得柔和了。
“血债血还。”我眼都不眨,紧紧地看着他泛着关怀的眼眸。“他是我哥哥的师傅,可为了一点钱财,竟然与那个陈阿皮杀了我杨家二十余口。最后,”我哽咽了一声,“最后还放把火烧了我家里。幸好老天有眼,他们竟然在门口说起此事。想来是压根不放我和哥哥两个孩子放在眼里。我们听到后,他们竟然不依不饶地追杀。大侠,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熊道元。”眼眸里泛起一丝赞赏,他淡淡地呼唤了一声。熊道元将他的长枪递过来。“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动手?”燕铁衣微笑着看着我。
我看了被熊道元喂了药后,面色不再惨白的哥哥。接过熊道元的长枪,走到他的旁边。“哥哥,我们一起动手吧!”我不敢杀人,但我不会放过他们。这两个丧尽天良的混蛋,哥哥,我们一起杀了他们吧。
3、赶紧傍大腿
哥哥在我的掺扶下,勉强地站了起来。抓着我的手,我们一起来胡涛的身边。
“师傅,为什么要这样做?”哥哥咬牙切齿地问,“我杨家对你不差,这么多年来,一直将你奉若上宾。为什么你会突然起歹心?”
“哼!”胡涛听到这里,突然恶毒地看了哥哥一眼,“只是叫你那个死鬼老子多出点钱,他竟然给我脸色看。反正今天是要死了,我也不妨直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已,如若不是你杨家过于张扬,我也不至于派人去捣乱,最终下杀手。”嘿嘿直笑,胡涛神情萎靡,目光却疯狂又激动。
“疯子!”我喃喃道,因为别人有钱而嫉妒,这不是疯子是什么。原来仇富并不仅仅是我们那个时代的事情。这压根就是人类的通性。
“如果今天我们不是凑巧,听到你们的计划,是不是你也会杀了我?”哥哥身子颤抖,脸色却越来越冷峻。
“那是迟早的事情。小兔崽子,痛快一些吧。”胡涛意兴阑珊,“反正今天是逃不过了。给爷一个利落的。”
“不,我要慢慢地让你知道,什么是死亡!”哥哥冷冷地说。话里的残忍意味听得我心惊,却又解恨。“小妮,抓紧了。”他轻轻一震,手中短枪发出嗡嗡的声响,坚定地朝着陈阿皮的身体刺去。只听得“卟”地一声,我确切地感受到锐器刺入人体的那种滞涩感。手中一松,我如触电般后退。学了几年的功夫,我只是纸上谈兵。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像这样杀人,我还是觉得好恐惧。
“小妮!不用怕!”哥哥突然回头朝我一笑。手中却不停,一枪又一枪地刺进陈阿皮身体里。陈阿皮痛得眼色翻白,“喝喝”直唤。哥哥面无表情,手中的枪不停,整整刺了二十六枪,他才住手。“你杀我们家二十六口人,我刺你二十六枪。最后这一枪,我送你归西。”染了血的长枪如毒蛇般,蹿入陈阿皮的喉咙,将他最后的痛哼堵在了嗓子眼。
哥哥有些气喘,可他稍事歇息一会儿,便向胡涛走去。双膝着地,他恭敬地磕了三个头。“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你屠我全家,我要为双亲报仇。这三个头,是还你以前的恩情。”拄着枪站起来,他向我招手,“小妮,过来!”
我咬着下唇,走了过去。看着哥哥泛着悲痛的眼睛,我握住他拿枪的手。“别怕,我们一起杀了他,为我们的父母报仇。”点点头,喉头哽咽无比。想起那些泛着恶臭的焦黑尸身,心头的恨意如海般翻涌。如果今天,没遇上恩人,是不是我们也像他们一样含冤死去。手心粘粘的,上面沾着血与汗,泥与泪,这个丧尽天良的混蛋,我一定要手刃你。
哥哥伸出一只手,将我搂在怀里,毫不留情一枪又一枪地刺了下去。我的手在颤抖着,身子也因虚弱而发软,可我始终抓得紧紧地,看着胡涛因每一枪而痛苦扭曲的脸。嘴边突然扯出一丝冷笑,你也知道痛了,为什么你在杀我全家的时候,不会想到自己有这一天?
跟着哥哥一枪一枪地数着,一直到第二十六枪,哥哥才稍稍停歇。轻轻地扳开我的手,哥哥轻吼一声,一枪横去,割得胡涛的头颅骨碌碌地落在地上。
累得大喘,哥哥的脸色变得蜡黄。他抓着我,转身向燕铁衣跪下。“谢谢恩人帮我报仇!”
“不用了,起来吧。”燕铁衣微微一笑,将我与哥哥从地上拉起。
我用衣衫擦干净长枪上的血,递给熊道元,“谢谢大哥。”
熊道元嘿嘿直笑,一把拿过自己的武器。脸上泛起了憨厚的笑容,“是你们运气好,遇到了我们魁首。他老人家心最慈,最看不惯这等强霸欺凌弱小。”
“行了,道元。别在外人面前捧我了,也不知羞。”燕铁衣对我们的好脸色,似乎对属下比较吝啬。“你们准备怎么办?”
“安葬家人,照顾幼妹。”哥哥冷静地回答。
燕铁衣沉吟了一会,“算了,好人做到底吧。道元,通知本地的大首脑,过来处理一下。这两个孩子,纳入青龙社的保护。”
熊道元恭敬地答了一声,转身率先向镇里奔去。
燕铁衣温和地笑了笑,“青龙社也算是东北六省比较有名气的组织,你们不用担心以后会有报复。走吧,我陪你们回去安葬家人。”
熊道元看上去粗犷,人却细心。他单身离去,将他的马留下。哥哥有些艰难地翻身上马,我踌躇了良久,却怎么也不知道该如何上去。有心想让哥哥一把,可看到他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我怕一借力,他就要掉下来了。
身后突然传出一股力道,燕铁衣轻轻一挥掌,将我隔空送上了马。“小姑娘,坐稳了。”递给我一个具有童真意味的笑容,看起来可亲可爱。
看着他仿佛稚气未脱的笑容,我浑身一震,我想起来了,他是谁了。记忆实在太模糊了,只记得是柳残阳写的一部书,刚开始叫青龙燕铁衣,后来又分为《枭中雄》、《枭霸》两部。燕铁衣,他既沉静又机智,是一个极有原则的绿林枭雄。记得看这部书是念初中时候的事情,当时,对他与外貌极不相符的性格非常喜爱。大多数的情况下,他温文有礼,对外人谦恭,可对下属,他比较刻板严厉。面对敌人时,他又变得冷酷无情。可是说是矛盾的综合体。
我傻傻地盯着燕铁衣,不会吧,重生竟然到了一部书里。难怪这里的官府不怎么管事,难怪人们总是用自己的方法解决私怨。
被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燕铁衣有趣地看着我眨了眨眼睛。“小姑娘,你在看什么?”
“燕哥哥,你今年多大了。”记忆中,他一直是这么二十二三岁的样子,驻颜有术了十几二十年。真是不知道,整天在血雨腥风中穿行,他到底是什么方法保持容颜的。
“二十六七了。”燕铁衣一点也没觉得我有所冒犯,反而正经地回答。
才二十六七?似乎我穿得早了些,书中的一系列故事仿佛是在他三十二三岁开始的。拍了拍脑袋,我有些后悔。早知道多看看情节了。可那么久远的事情,我都不太记得了。只记得他去一个什么府当卧底,跟一个叫什么真真的女孩曾经有点对眼。不过,我比较肯定的是,他一直到最后都是独身。别看他一副无害的模样,其实骨子就是一铮铮铁汉。儿女柔情对他而言,如清风如流水,可有可无。
脑子一转,我突然觉得,既然有机会遇上主角,我与哥哥应该好好地傍一傍大腿了。至少,以后,我们就不会受欺负了。低头思忖着,我不敢朝燕铁衣看去。他精明睿智,我不敢保证我的想法会被他看穿。
“哥哥,我们以后怎么办?”眼眶一红,我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在刚刚报仇时,我发现了燕铁衣对哥哥的欣赏。虽然青龙社是黑道的一部分,但也有正当的生意。我不介意把杨家的产业纳进青龙社的范畴。这是个大的靠山。而且,依燕铁衣的为人,他也不稀罕贪我们家这点便宜。我仿佛记得,“青龙社”有庞大的生财系统。除了正当的钱庄、店铺、酒油坊、牧场、及客栈外,也不正当的赌档、花菜馆、私盐队、暗镳手和暴力团!白的黑的都来。只是,哥哥如果进入青龙社,会不会过着不安稳的生活呢?
想到这里,我翻了个白眼,还有比现在更不安稳的生活吗?哥哥还没正式开始管理家业,那些老人能听哥哥的吗?那些老油条回头仗着资格老,跟胡涛一样,把家业给吞了,把我们给卖了都有可能。不行,我一定要为哥哥谋个好出路。
“所有的东西都烧了,那些产业,我们还能要的回来吗?”我小声地啜泣着。“哥哥,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万一,那些人死不认账,我们以后该去哪里啊。”
缩在哥哥怀里,我感觉得到他肌肉的紧绷。我说的,也正是他担忧的。只是他不清楚燕铁衣的身份,更不好意思像我这样示弱。16岁,虽然未成年,却已经有一家之主的担待了。
“小兄弟不用急,燕某会帮你处理好这些事情的。”燕铁衣跟在我们的马匹,亦步亦趋地在旁边跑吧。听到我的哭泣与哥哥难看的脸色,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应承了下来。
我心中暗笑,燕老大说会帮,就一定会帮得妥妥当当。我娇声向他道谢:“真的吗?燕哥哥,谢谢你!”假装纯真,让我一点也没觉得不适。我已经装了11年,虽然不能说可以拿到奥斯卡奖,至少能做得自然。而且,我的道谢也是真心的。如果不是碰到燕老大,别说拿回家产,就连是否活着也是梦想。
他微微一笑,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一时,我又呆了。用我们那个时代来说,他是不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正太?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4、非要赖上你
等我们赶到莫阳城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了。折腾了一日一夜,即使我与哥哥从小练武,身体也有些受不了。
“小兄弟,要不你们先到客栈休息一番。”燕铁衣看着我苍白的脸,温和地提议。“你的妹妹似乎已经疲倦至极。你之前也受了伤,要好好调息才行。不要担心你家里的事情,我会安排人清理。”
哥哥有些倔强地摇摇头。我有些急了,他的脸色真的好难看,那个胡涛,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手,可那一掌结结实实地拍在哥哥身上。他挺了一夜,怎么能受得了。
“哥哥,我好累!”我知道直接叫他休息,他是不会听的。只能软软地撒娇。
心疼地看了我一眼,“小妮,是哥哥疏忽了。”他感激地看着燕铁衣,“谢谢恩人。”
“不要叫我恩人了,就跟你的小妹一样,叫我燕大哥吧。”燕铁衣朗朗地笑着,神情就像大男孩般真挚。
“谢谢燕大哥!”哥哥似乎一夜之间就成熟了。他将我抱得紧一些,让我坐得更舒服。“小妮,再忍忍。”
“嗯!”我见他听进去了,心神一松,就觉得有些迷糊了。哥哥,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以前一定不会对你那么冷漠。哥哥,你放心,我一定帮你谋个好前程的。
燕铁衣将我们引到一个客栈,没等哥哥掏出那些黑乎乎的银两,便极其自然地帮我们付了钱。细心地嘱咐小二,帮我们烧水洗澡。这一天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和哥哥混身是血泥,早已脏臭不堪。
洗干净后,我没等头发擦干,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临睡前,我突然想到,也不知道燕铁衣是怎么受得了,竟然将这么臭的我抱在怀里。看来,他没有洁癖。
意识模糊间,我仿佛回到了家里。父亲虽然老是板着脸,但对我却很疼爱。小时候,他总是把我抱在怀里,说将来要为我找一个好丈夫。大娘不喜欢我,因为我的娘亲长得比较漂亮。虽然她尊从三从四德,却仍然是打心眼的讨厌我。哥哥那个时候总是冷冷地看着我。有时候,我一回头,就看到他在远处。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从未想过与他亲近。看他眼里的厌恶,我总是躲得远远的。娘亲是个软弱的女子,有时候受了大娘的气,就回来哀哀的哭泣。我一安慰她,她反而会来劝我,说是自己做得不对。
师傅,我的师傅自从我8岁开始,便告辞了。她说,她有事,需要出远门一趟。若有机会,会再回来教我。可我等了三年,她还是没回来。心底还是有点受打击的,可能是我不够优秀吧。不然师傅怎么说走就走。之后,我就按师傅教的,每日认真地练习着。反正我也没别的事情可做。那个时候,我说要去找她,也是因为一时急坏了脑子。我上哪去找她啊!她什么都没留下。这个时代,要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所以,哥哥才不放心,说我们一起去。当时,只是觉得,抱一个希望是一个希望。最起码,我可以到师傅以前住的地方去看看。万一她回来了呢!
后来,我开始偷偷摸摸的识字,因为父亲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我真的不想成为这个时代的文盲。我还曾试着写毛笔字。第一次写的时候,墨水弄得满头满身都是。母亲惊得赶紧帮我把衣服脱下来,她不敢让父亲看到。后来,我越发熟练了毛笔的用法。虽然写得不够好,但一笔一划写正楷还是没问题的。当然,别跟我提草书,我到现在都看不懂。
“小妮,起来了!”迷糊间,有人在我旁边轻唤。
我哼哼了几声,翻过身继续睡。
“小妮!我们要为父亲、母亲与二娘下葬了。”声音有些悲慽,我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对了,他们都死了。我怎么可以睡得这么沉。
杨震宁,我的哥哥站在我面前。看到我突然翻身而起,一把便将我抱住。“小妮!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他温柔的安慰染红了我的眼眶,我点点。“哥哥,等我,我梳洗干净了,我们就去。”
将头发编成个大辫子,我弄干净了,便跟着哥哥走到楼下大堂。燕铁衣坐在一张桌子面前,看到我们下来,他泛起柔和的笑容。
“燕大哥,昨天多谢你出手相助。”哥哥走上前一抱拳。
燕铁衣脸上笑容收敛了,他淡淡地说:“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小兄弟从此不用多提了。”突然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和隐约的压迫力在他身上传来。我吓了一跳。其实,燕铁衣并没有发脾气。但他突然有如一座巍然耸立的森森山脉,雄浑、霸道,气沉山河、不可摇撼。这是高位者的威严。这就是不怒而威吗?
哥哥也被震得呆在当场。燕铁衣突然又笑了,“赶紧过来吃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我们不敢多言,坐下默默地吃着。我偷偷抬眼打量着燕铁衣,看到他只是沉静地看着我们。心中突然一暖,像他这样的人,真的不用将谢字挂口头的。他杀了不少人,也救了不少人。对他而言,救我们,真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见我偷偷地打量他,燕铁衣侧首一笑,眼中的柔意令我脸一热。真丢人,偷看人竟然还被当场抓包。
“魁首,大首脑陶昂已经赶到了。”熊道元从店外快步走来。
一脸方正之色的陶昂见到燕铁衣,恭敬地弯腰禀报:“魁首,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遗体已经聚在了一起,杨家的几家成衣铺子也已经重新归为杨兄弟名下。昨天,我没来及赶到,已经让手下弟兄都处理好。魁首看哪里处理的还有不够周全的地方。”
“杨兄弟,你看呢!”燕铁衣拍了拍陶昂的肩膀,浓浓的兄弟之情尽在这一拍之中。他也没多说,陶昂严肃的脸上却泛起了感动。这是不把他当外人看的意思。连我这种没什么社会经验的人都看懂了,更何况是这种人精。
“谢谢燕大哥周全的安排。我与小妹想尽快安排家人入土为安。”哥哥沉思了一会,冷静地回答。
我站在哥哥的旁边,仔细思索着。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