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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道相思 作者:月名
☆、不道相思楔子
已近申时,残秋的日光烘得人暖暖的,但微风已有些凉意,并轻轻地吹起萧令瑀颊旁细发,朱九郎还没伸手,风便停了,萧令瑀仍持续手上的动作,梨木杓自银锅中舀出一瓢水,另一手则以青竹筴於水中划圈摆动,不久,水便大开,水沫四溅,又见他收回竹筴同时微倾左手,听说是特地从哪处高山上运来的泉水从木杓缓缓流泄而下,水不再那样沸腾地滚动,萧令瑀抬起眸,朱九郎笑盈盈地将手上的水杯递到他面前,那笑靥半是讨好半是刻意,萧令瑀直直地看著他,良久,终於略带无奈地接过玉杯,却仍只为他斟了半盏。
「真不能装满吗?」他就说这样一杯一杯又一杯的摆明累人,亏他今儿还让待桐拿了这个水杯在这儿巴巴地等著。
萧令瑀没理会他,只倒出最後两碗茶汤,用的仍是搁在一旁的青瓷盖碗。
朱九郎著迷地看著男人整齐画一却简洁俐落的动作,他老是觉得萧令瑀全身上下处处都漂亮,单说手指就和他这chu人不同,硬是细细长长,衬著青瓷像玉一样,他看得太入迷,手里捧著茶也忘了喝,直到萧令瑀一眼望来,他才学著之前萧令瑀教的样子先闻闻味道,然後才喝下一口,香是极香,说甘美也很甘美,可他还是嚐不出究竟算个什麽滋味,只好又乾笑著看向萧令瑀。
男人的脸上彷佛还带著沏茶时的缭绕雾气,笑意也是隐隐约约,就藏在好看的唇畔,朱九郎没忍住,拉了人就往怀里带,动作倒是极快,不过一瞬间,他手上的白玉杯和萧令瑀的青瓷碗都在几上放得是妥妥当当,两人却已经倒在待桐铺得平平整整的软垫上,朱九郎说什麽坐在同一个亭子里泡茶没意思,天天拉著待桐物色新地方,某一天是月季丛、某一日是海棠树,今日他们倒在芙蓉花下,朱九郎却闻不见花香,只嚐到萧令瑀唇中的茶味,回甘而鲜美,比他杯里的更香更甜,他突然想起自己g本不爱喝茶,清水或烈酒更对他的味,可萧令瑀喜欢,他就陪著。
身下与他十指交扣的端王爷很温顺,微张著嘴任他索取讨要,朱九郎细细舔过他的齿列,复又缠著他的舌头怎麽也不肯放,就像今年夏天萧令瑀给他的冰,那时他含了半天,听著冰角在嘴里喀滋喀滋地响,忽然噗哧一声笑出声来,端王爷不明就里,他自己倒红了脸。他总觉这男人就是块冰,他含著捧著都怕化了,可又想他因为自己变得更加火热!
许是缺了气,萧令瑀略偏过头,朱九郎却又追了来,两舌交缠早磨掉所有茶香,只剩下彼此的气味充斥整个口腔,朱九郎的吻总是激情霸道,唇上传来的隐约痛楚却杂揉快感,几乎淹没理智的同时,萧令瑀却敏锐地察觉朱九郎不安分的手掌探入衣襟,忙使力将人推开!御花园中白日宣y,成什麽样子?
被推了一把的朱九郎自知理亏,也不生气,搔搔脸就去碰萧令瑀,果不其然又被一掌拍开,他著手背,偷偷去瞧正自整理衣裳的萧令瑀,就见他眼角仍含著些微水气,唇也肿了、发也乱了,双颊更如这午後的芙蓉花一样红彤彤的,看起来比平常端正整齐的样子更引人心动,朱九郎忍不住又伸手去拉他,端王爷这回不只是拍开,迎面一掌隐隐夹带内力,朱九郎只是笑,一手微转化解攻势,另一手则借力使力将人往前一带,恰恰就摔进他怀里,萧令瑀自知武功不如人,索x闭上眼睛,叫朱九郎哭笑不得,只得讨好似地抚著他的脸,轻声说:「你的茶要凉了。」
萧令瑀没有任何反应,朱九郎著恼地去捏他的手,可仍是轻轻的,像怕碰坏了他。「好好好,是我错了,这样还不行吗?」
萧令瑀睁开眼睛,眼神仍是平平淡淡,不像生气,可也不开口,朱九郎就怕他不说话,却又不能逼他,只得拿了几上的小点心来喂,萧令瑀这会儿倒不闹别扭,乖乖地咬了一口冰片梅花糕,朱九郎吞了剩下大半,只觉这糕点冰凉顺口,难怪萧令瑀肯吃,正想再让萧令瑀多吃几个,男人却说话了。「方才是什麽茶?」
「又要考我?」朱九郎垮了一张俊脸,只觉脑袋划过十来个茶名,然後又是一片空白。「我刚刚才喝了一口……」
「试试何妨?」
「碧萝春?」
萧令瑀摇摇头。
「龙井?」
朱九郎一连说了三、四个茶名,萧令瑀仍是摇头,朱九郎实在猜不出来,只得怏怏不乐地闭了嘴,只以指绕著萧令瑀的头发玩,竟像个做错事等待惩罚的孩子,萧令瑀见他这般,也只是沉默,两人之间一时无言,最後仍是朱九郎闷闷低语:「我背武功心法就很快……」
萧令瑀不作声,只听朱九郎叨念昨日刚看的那本什麽点苍剑法他就背了十足十,就这茶啊棋啊老是学不起来,仍待在他怀里的端王爷只说了一句。「背吧。」
青年看了他一眼,眼神虽不太肯定,依然乖乖地背起剑诀心法,萧令瑀只随手翻过那本剑谱,但朱九郎背得煞是有模有样,连想都不用想,便是七字一句毫不停歇,流水般转眼就念了十数招,见他如此认真,萧令瑀淡然一笑,认真背书的朱九郎却没瞧见,只想自己背了这大半本到底要不要继续下去?正打算低下头向端王爷问清楚的同时,已让男人勾住颈项向下压去,犹带著甜糕味的双唇间,还依稀夹著一个没说完的剑字。
萧令瑀的吻不同於他,温和淡然,往往慢热得磨人欲狂,朱九郎主动加深了这一吻,啮咬吸吮,不忍稍离,还真是怕端王爷的唇大白天的就让他给咬破,这才依依不舍地离了萧令瑀,可也没舍得离太远,两人额抵著额、鼻碰著鼻,其实也看不清什麽,却很温暖很满足,朱九郎静静地听著萧令瑀的吐息由略微急促转而平静,才终於肯略微放开他。
萧令瑀靠著他的x膛,仍闭著眼,青年爱恋不已地吻过他的眉心、鼻尖,然後是唇角,端王爷没有动,只悄悄地握紧他的手,朱九郎轻轻笑开,彷佛突然想起似的,开口问:「所以那到底是什麽茶?」
朱九郎终於看见萧令瑀的唇角微微勾起,只是如此,他心头就像开了一朵花,绝对比头上的芙蓉更红更美!
闭著眼睛的萧令瑀没看见青年大咧咧的笑著,仅轻声道:「齐山瓜片。」
「我记住了,真的,不信你下回再考我。」
萧令瑀睁开双眸,见青年跃跃欲试,他只是浅笑。「记或不记,又有什麽要紧?」
朱九郎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跟著笑道:「没错,横竖你知道答案,我问你就是了。」
可连朱九郎都没有发现,他是真的记住了这茶的滋味,一辈子都没有再忘记。
☆、不道相思一
寅时。
萧令瑀只是微微一动,搂著他的朱九郎便警醒地睁开双眼,天仍是暗的,他的寝g内半点光线也无,可他仍能看见青年困倦地眨著仍有些迷蒙的眼,萧令瑀撑起身,少了朱九郎的体温,锦被外自是凉的,他早已习惯,也已经清醒。
「你睡吧。」
朱九郎闭著眼,却猛地坐起身,将萧令瑀依旧带著自己暖热的身躯拥入怀中,靠著他的肩摇头的动作其实更像撒娇的摩蹭。「我醒了……」
同样的情景在他要上早朝的时辰总会重演,萧令瑀就任他抱著,也不催促,不一会儿,朱九郎自己迷迷糊糊地醒来,然後又迷迷糊糊地下床给萧令瑀拿来衣裳披著,跟著迷迷糊糊踏著凌乱的步伐去唤待桐进来伺候,萧令瑀总是怀疑这些事朱九郎全是闭著眼睛做的,但当他坐在镜台前束发时,身後青年的目光早已是炯炯有神,半分睡意也不存。
待得束上金冠,萧令瑀便成了齐国中人人敬畏的端王,朱九郎笑著上前牵起他的手,待桐领著一干g人跟在两人身後五步远,低眉敛首、不看不听,端王爱静,众人摆设膳食时亦是无声,末了只有待桐留下服侍两人用膳,但这份工作总让朱九郎迫不及待地抢去。
「有我就够了。」
待桐瞪向朱九郎,再转头看向萧令瑀,後者点点头,待桐便领命退下,朱九郎笑嘻嘻地看著待桐的背影,转过身来马上夹了一筷子r放进萧令瑀碗中。「呐,多吃点,否则待桐又拿我练腿脚功夫了。」
拿著银箸,碗中的红稻米粥犹冒温暖热气,萧令瑀却没有动筷。「你不必如此。」
「啊?」正试味道的朱九郎纳闷地抬起头。
萧令瑀没有再说话,就这麽定定地看著朱九郎,就见他毫无礼仪规范地将一手撑在桌上托著腮帮子,另一手的筷子则在碗上敲啊敲,叮叮当当的声音有些凌乱,青年敲了半天又笑起来,像是终於懂了。「那床上没你,我躺著也无趣,不如陪你。」
端王爷仍是沉默,朱九郎咬著筷子就去他的脸。「你啊……想那麽多不如快吃,等会儿就要上朝了。」
萧令瑀沉默动筷,朱九郎也不多说,只专心喂饱男人,一筷子鱼、一筷子r,一会儿青菜、一会儿鱼汤,哄著萧令瑀吃了整整一碗粥加上一碗汤,这才笑著把桌上其他的东西扫光,萧令瑀漱过口後也只是坐在原位,捧著暖手的茶,静静地看著朱九郎用膳。青年不爱清淡,他却不喜酸咸,待桐心细地将桌上的膳食分为两边,起先还特意选了不同的食具,他发现时只是皱了皱眉,待桐隔日便换了一样的,倒是朱九郎抱怨这样不方便给他挟菜,那时他只淡淡说那让待桐布菜就是,朱九郎忙摇头。
萧令瑀想,朱九郎不会留意那些差别,可是他在意。
深g之中,哪怕仅是一句话、一个用具,一点差别便判如云泥,其中曲折缠绕,朱九郎不会明白,可这样也好。
朱九郎放下筷子,随手拿走萧令瑀手上的茶杯就灌了一口。「萧令瑀,你又在发楞?」
「此时不宜饮茶。」更何况还是凉茶。
闻言,他噗哧一笑。「御医若听到这句话不知会有多开心?你乖乖照做就是了,甭担心我,我和你端王爷不同,没这麽娇弱。」
萧令瑀瞥了他一眼,起身就走,朱九郎还在笑,他早知道萧令瑀不爱人家说他天之骄子、身娇r贵,他偏就爱说,就算事後得道歉陪笑,他仍然乐此不疲,说也奇怪,萧令瑀之前明明八风吹不动,一张死人脸淡淡凉凉,近来脾x却大得很,动不动甩头就走,没想明白,朱九郎几个箭步追上,又去握他的手。
「又不是孩子,这样就生气?」
萧令瑀顿了一会儿,终究没有甩开他的手。「本王没有生气。」
朱九郎只是笑,拉著他的手晃啊晃的,g人全跟在後头,大气也不敢吭一声。萧令瑀天天上朝走得都是同一条路,朱九郎牵著他走,一边走一边同萧令瑀閒聊,多是他说而男人听,日日叨叨絮絮,都是繁琐小事,偶尔没了话头,朱九郎就想尽办法找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逼萧令瑀和他说话。「为什麽是这条路?」
从萧令瑀的桐华g走到大殿明明就有好几条路,为了重新安排齐g巡逻兵士,朱九郎每一条都走过,这条不是最近也不是最远,论风景则无甚特殊,也不似特别安全,为什麽偏偏要走这一条,且一走就是好几年,变都不变。
萧令瑀分明听见了他的问话,却仍看著前方,眼前g墙多年如一日,依旧粉刷得雪白,衬著朱红廊柱,在微亮的天光下透著一点刻意不变的繁华。犹记当年初到齐国,是太傅领著他将齐g走了一回,走马看花,可分明是属於自己的广大g殿,竟辽阔无边的令人心惊,遣退众人後他孤身站在大殿,觉得和京城离得好远好远,突如其来的落寞涌上心头,他拂袖转身走回寝g,隔日再踏出时,他的步伐已极稳,一步一步,再没变过。
竟就……走了这麽些年。
见他久不回应,朱九郎凑近他。「萧令瑀?」
手被紧紧地握了一下又松开,萧令瑀转头看向朱九郎,知道青年每日的问题都经过刻意挑选,很小心地避开他的过往,彷佛那就是个碰不得的伤口。
他想开口说些什麽,大殿却已在眼前,g人嘹亮的声音一道一道地响著:「端王驾到,百官跪。」
朱九郎松开和他交握的手,本想抚上他黑发的手又收回去,笑著示意他快些进去,萧令瑀走上属於他的阶梯,这一路白玉铺就,直直通往顶端的王位,唯他的步履有资格踏上。
萧令瑀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王位,底下百官分批奏事,大半议的仍是这大盛皇朝、光启年间,议他齐国如何站稳脚步、新帝又是怎样心思,萧令瑀专注谛听,却不由得想起易主的皇g、想起萧沐非,阶下正好传来一句──
「总有一日,我齐国便是大盛朝的心腹之患。」
☆、不道相思二
萧令瑀敛眸,微抬手,大殿便是一片静默。「此事不必再议。」
「陛下!」
「外患未成,本王想听内忧。」
诸臣会意,新帝甫登基,天下方定,如非必要,绝不会主动再启兵燹,而齐国争取到二十座重要城池,并三年免赋,合该休养生息,以待来日……众人遂收拾心神,各自禀事,时值秋末,各府正是收成时节,齐国又临边城,正该固边囤兵;又有人上奏西部矿山近日产量锐减,应遣特使前往暗访;嗣河水工将竣,亦该视察,种种国政便耗了近两个时辰,待得散朝,萧令瑀走向後殿,早在梁上直打瞌睡的朱九郎忙不迭地跳了下来,面上虽呵欠连连,姿态却是潇洒写意,有些g人纵已看了好几次,仍是张著嘴惊愕不已,待桐摇摇头,忍著没翻白眼,不愿去想这光领乾俸不上朝的将军头一回跳下来时,骇得众人忙喊护驾护驾,後殿乱成一团像炸开的锅,罪魁祸首还搭著他家王爷的肩笑得开心,禁卫军长剑银刀亮了一片,见是朱九郎也只能傻在当场。
萧令瑀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走向御书房,朱九郎亦步亦趋,待桐也没楞著,捧著条盘就跟了上去,在书房内侍候萧令瑀净手洗脸,又奉上清水,见他终於在案前落坐,这才领著g人退了下去。朱九郎却拉起萧令瑀,自己坐上了椅子,然後硬是把萧令瑀拉进怀里,横竖那椅子够大,两人坐著也不嫌挤,见男人就要去拿笔,他忙拉著那只手往後退。
「好了,就等会儿不成吗?一刻、就一刻。」朱九郎一面以手盖上萧令瑀的眼睛,省得他睁著眼又想去奏摺,一面抱怨道:「那群大臣还真是能说,这滔滔不绝就是两个时辰!」
萧令瑀没回话,就靠著朱九郎听他抱怨丞相这也好、那也好,没个主见,工部和吏部两尚书要吵架也不会回府去吵,更不说那水督监找张图纸找了半天,他都想下去帮忙找了……耳边的声音唠唠叨叨,漫无重点,萧令瑀却不厌烦,反想著朱九郎若真从大殿梁上跳了下来,又该是怎生光景?
「你还笑?我是心疼,你懂不懂啊!」
萧令瑀睁开眼睛,看著他认真的神情,心底一暖,反不知该说些什麽,他可以说知道,可又觉得这二字不足以表达心间千头万绪,未及开口,却已错过。
「横竖明日旬休,你得给我好好休息就是了!」这几日萧令瑀没日没夜地处理国政,除了泡茶那一会儿以外几乎都待在书房,自己看著都累,又不敢拉著他休息,就怕真耽误了什麽大事,镇日左右为难,也跟著累得够呛。「不准说不,当心我把你绑在床上。」
他分明语气坚决,萧令瑀反漾起温润笑意。「你敢?」
听出他话语中不带怒气,朱九郎更是大胆地抚上他的脸。「你看我敢不敢!」
萧令瑀拍开他的手,便就坐正身子开始批阅奏摺,见他没赶人,朱九郎不无得意地靠著他的肩看他批折子,纵然青年靠著左肩不妨碍他的书写,萧令瑀仍是蹙起眉。「回你的窗台去。」
「听听你这语气,赶狗啊?」说著,他像是想起什麽趣事,一字一句刻意咬得清晰。「我说,端王爷,养条狗也要出去跑一跑啊。」
萧令瑀偏头看向他,笔也没放下,只开口轻道:「乖。」
不过一字,青年却笑了个前仰後翻,还很小心地没碰到端王爷,萧令瑀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地翻折子,朱九郎笑够了就起身走回他的窗台,当真挂在那儿乖乖等著,待桐偶尔会进来给萧令瑀磨墨,也给窗台边百无聊赖的人送些茶水点心。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秋风吹过御花园的枝叶沙沙声,朱九郎靠著窗在数兵士巡逻的次数,而端王爷批好的奏摺已堆成了一落落。
「萧令瑀?」
仍旧被连名带姓唤著的男人转过头,青年已站在他身旁。「我们去吃饭了好不好?」
萧令瑀看向滴漏,方才惊觉已过午时,待桐早站在屏风边不知等了多久,他看向手上的奏摺,终究轻轻地放下。「嗯。」
午膳就摆在湖边的小亭内,秋风虽凉,一旁烧水的小火炉却也慢慢煮开一点温暖,朱九郎照常遣退了服侍的g人,自个儿左手托著腮帮子、右手挟菜,笑眯眯地看著萧令瑀一双银箸挟起自己挑的菜送入口中,慢慢嚼啊嚼的,一口总要咬上许久,可他们有的是大把时间,虽然萧令瑀不见得这麽想,朱九郎为此笑得更欢,萧令瑀狐疑地看向他,良久,若有似无一声轻叹,挟起一筷子青年至今仍是挟不好的鱼r放入他的碗中,朱九郎欢天喜地的吃了,又捧著碗凑到萧令瑀面前。
「我就是挟不起来。」
朱九郎理直气壮,萧令瑀也不与他计较,直接整盘鱼推到他面前,青年看著眼前那盘据说是萧令瑀最偏爱的料理,不由得扁了扁嘴,识相地又将鱼推回原位,不想男人看著他的动作只是微微勾起唇角,又挟起一片细致鱼r给他,朱九郎哼了一声,但还是细嚼慢咽地吞下肚去。
用过膳後朱九郎依旧拉著萧令瑀在御花园中信步乱走,那丛牡丹花期未到,植下的丹心则兀自红豔豔地盛放。
「不知会开到几时?」
「或可至明年初夏。」
朱九郎闻言不免咋舌。「能开那麽久?」
萧令瑀抚上一朵丹心,忆起华务司的上书,内容吞吞吐吐、百转千回地表示丹心乃山野绽放的寻常花卉,植於齐g只怕并不妥当……那时他拿起朱笔落下四字:寻常何妨?
寻常花卉、寻常日子,就像朱九郎习惯握住他的手,而他也习惯那大逆不道的呼唤、习惯吃下青年夹入碗中的所有食物,并开始习惯他自後殿梁上跳下的身影,直到某一天,他会习惯有一个人存在他的生命中,且为此欢欣。
只是,他说不出口……偶尔看著朱九郎期待的目光,萧令瑀总是心头微刺,隐隐的痛。
☆、不道相思三
「怎麽了?」
青年的脸凑到面前,明亮亮的双眸里满是关心,朱九郎总是能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可他所看见的朱九郎却彷佛都是这个样子,笑著、开心著,是否他遗漏了什麽?他不相信有人的世界永是光明,更不相信青年看见的总是自己的美好!
他觉得自己遗漏重要的事物,而那正是朱九郎应该得到的。
「萧令瑀?」
他淡淡地开口。「该回去了。」
「喔……」朱九郎楞楞地回应,转了个方向,仍旧牵著他的手慢慢地走回御书房去。
午後,萧令瑀会和几个大臣在书房中商讨国事,朱九郎就在他的窗台外练武,只要转头,他便能看见萧令瑀的身影,收了寒綫,他搔搔头,只觉今日萧令瑀说不出的怪,可又不清是怎麽回事,他细细思索起这两日,确实没什麽特别的情况,萧令瑀的生活就是这麽单调乏味,每天吃饭、上朝、批奏摺、泡茶,然後睡觉,要找出不对劲的事应该很简单,因为g本没什麽不对劲的事!
「朱将军?」
被他拉来训练的禁卫军喊了他一声,像是很好奇他怎麽练到一半就发起呆来,朱九郎耸耸肩,将手中的寒綫放到一旁,又招招手,g人非常熟练地将长枪丢向他,他转身接住,猝不及防地就朝众人发动攻势,一时之间刀剑互击,铿锵声不绝於耳,让他训练了这麽些日子的禁卫军虽不能取胜,却也能靠著以众敌寡挡上一阵,朱九郎长枪在手,一圆划开逼退欺身银剑,手指轻转,枪身又换方向,横档迎面攻势,并同时出掌,虽拿捏了力道,那名禁卫军还是被击出几丈外,他忙收掌喊停。
「小刘,没事吧?」
被喊作小刘的兵士站起,一面拍拍身上尘土花叶、一面摇头,众人这才放下心来,还没来得及抱怨朱九郎,青年已开始数落他们的招式,然後又编队重新来过,看著眼前十五人分作三堆各自练习,朱九郎扛著长枪望向天边,心下正盘算著明日萧令瑀旬休,不知能不能拉他出g走走,这整天闷在g里,高墙重阁的,人早晚闷出病来……身随意转,他偏头看向书房,正迎上男人目光,他咧嘴一笑,萧令瑀却又低下头去看手中奏摺,朱九郎远远瞧见书房里只剩几个大臣聚在一边不知讨论什麽,遂大著胆子走近窗台,朝著萧令瑀招手。
萧令瑀看了大臣们一眼,这才静静地走到窗边,朝下看著朱九郎,後者指指雕漆高几上的水杯,萧令瑀静默半晌,终究递给了青年。
朱九郎喝了水後便将白玉杯放在窗台上,又瞧瞧萧令瑀身後那群大臣,低声问:「还没议完?」
其实不需要说得那麽轻,他略弯身,却只摇了摇头。
朱九郎看似还想说些什麽,但明明张开了口,眼角却又瞄向萧令瑀身後的大臣,终是闭上嘴,笑著他的脸就转身回去了。萧令瑀看著他的背影,却想起方才青年看向深g高墙的样子,只是逆著光,那面上的表情他看不真切,可他猜,这齐g再大,终究大不过无边无际的江湖。
◇
朱九郎沐浴过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萧令瑀又坐在那黑漆牡丹榻上不知发什麽楞,摇摇头,他走过去握住男人的手,萧令瑀彷佛梦中惊醒,抬起头来看向他,朱九郎有很多想说的,像是在想什麽、怎麽了、有事吗……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萧令瑀的眼睛像是一张罩住了他,沉得喘不过气来。
朱九郎吻上他,断断续续地说:「我在这儿……」
萧令瑀闭著眼,没去问他为什麽这样说。双唇在摩擦压挤中变得火热,朱九郎一直不肯放开他,两舌缠绕,呼吸吞吐间满是彼此的气息,滚烫的,并近於甜腻,朱九郎放开他,直接将人抱上床,迫不及待地脱下自己身上所有衣物,然後又压上他。
朱九郎的身体仍带著沐浴後的热气,贴著身躯竟引动温暖的渴求,萧令瑀环上他的颈项,感受青年全身的重量,许是因他的主动,朱九郎的吻越发激烈,萧令瑀几乎无法呼吸之际,青年抱著他一个翻身,便换了他压在朱九郎身上。
「怕你喘不过气。」
看著那大咧咧的笑靥,萧令瑀突觉懊恼,挣扎著就要起身,朱九郎哪肯让他如愿,抓著人就往怀里塞,硬是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顺带著将手掌探入他的衣襟,左右使了些力便让柔顺丝衣滑落萧令瑀双肩,露出大片x膛,chu糙的手指并抚上他左边r首,揉捏转弄,萧令瑀想逃,腰却被紧紧地扣在朱九郎手下,他只能以手隔开自身与朱九郎的距离,但越是推,青年便报复似的越是加重手上力道。
「唔……放手!」
「偏就不放,谁准你跑了?当心我真将你绑起来。」
「你敢?」
瞧他一双眼真瞪了过来,朱九郎偏头想想,当真解下萧令瑀的腰带并擒住他的手,萧令瑀一愣,挣扎起来,却怎麽也敌不过青年力道,双手竟当真被牢牢绑住,他使力转动手腕,却始终挣脱不开。
「朱九郎,放开本王!」
「别动了,万一留下痕迹,看你明天怎麽解释?」萧令瑀闻言果不再动,一双冷眸恶狠狠地瞪向他,朱九郎只是笑,轻佻地抚上他的脸庞。「就不放,你又能怎麽样?」
见萧令瑀还想说些什麽,朱九郎没多理会,手掌压住他脑後逼他低头,又一次吻上他微开的嘴,萧令瑀仍不放弃的挣扎著,却缓缓软化,朱九郎正要笑,嘴唇竟让萧令瑀用力一咬,痛得他直呼疼。
「你真是……本想放开你的,这可是你自找!」
抹去唇上血珠,朱九郎压倒萧令瑀,扯开他身上早无作用的单衣,只是男人双手被绑,衣裳无法全部脱下,他懒得多想,直接撕了省事,萧令瑀没再说话,哪怕朱九郎的手勒疼了他,他仍是一声不吭。
☆、不道相思四(限)
朱九郎带著chu茧的手抚过他的全身,唇则在他的颈项间轻轻地啃咬,呼吸吹洒在他的肌肤上,竟似一寸寸地拂开他的所有感受,越是想躲、越是清晰,但他咬著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朱九郎也不在意,自他颈项而下,含住他x前突起,吸吮逗弄,极尽能事,萧令瑀双手被缚,g本无从反抗,但当朱九郎的手掌探向他双腿之间时,他仍是惊得倒抽一口气!
朱九郎抬头看他,就见他又咬著唇,还咬得那样紧,只怕再下去就要见血。「欸,都要流血了,真不想出声,你就咬我好了。」
说著,还真伸指凑到他嘴边,萧令瑀哪里肯,只偏过了头,朱九郎无法,只得又吻上他的嘴,半是解气半是无奈,人家说爱得深的是输家,还真是一点不错,方才被咬他都不放在心上了,这会儿萧令瑀咬的分明就是自个儿的嘴,他却心疼到不行,可又实在不甘心,他平日伏低作小都不打紧,横竖他今晚是铁了心,绝不松绑,非要男人讨饶才行!
既已打定主意,他也不再温声软语,手指直接探入萧令瑀身下,男人似是难受地溢出一点呻吟,朱九郎本想硬著心肠不去理会,却还是先退了出来,以手圈上他的阳具,套弄撩拨,可萧令瑀竟是如此抗拒,阳具始终疲软,朱九郎也没多想,索x以口含入,萧令瑀却有了剧烈反应!
「你!不、不要!快放开……」
萧令瑀激烈的挣扎扭动,但朱九郎紧紧地压著他,逼他感受一阵阵无可忽略的快感冲刷全身,青年温热的口腔包覆著他,舌尖磨转,反覆地舔弄著他的敏感处,萧令瑀从未被这样对待,後g妃妾纵是如何宛转服侍也不曾如此,他g本就不需要被这样卑屈的讨好,但双手被缚,他无法推开朱九郎,只得睁开泛著水气的眼眸去看身下的青年,相较於他的进退不得,朱九郎却是从容,但……单是看著他吞吐自身欲望,萧令瑀便不由自主的血气上涌。
「够了……放开、朱九郎……」
在他将要s出之际,朱九郎终於放开了他,只是不够远,一些热y溅上他的脸,他却毫不在意,以指揩去後便凑到萧令瑀脸边,低声轻问夹带热气吹入他耳内。「这样舒服吗?」
萧令瑀犹自喘气,没有回答他,朱九郎也没真打算要他开口,转身拿了一个小盒,沾了些软膏後便试著将指探入萧令瑀身下,许是仍在高潮馀韵,男人不再那样激烈反抗,他小心而专注地为萧令瑀润滑扩充,一指、两指,当他将要探入第三指时才想起自己方才在心底发下的豪语,什麽非要萧令瑀讨饶不可,那他现在又是在做什麽?
朱九郎低低地啧了一声,又不受控制地去看萧令瑀的反应,就见男人直勾勾地看著他,那双平日冷冷淡淡的眸子如今水气氤氲,朱九郎看得心下一阵乱跳,再也忍受不住,抽出手指後便拉开萧令瑀的双腿直接挺入,他现在只想完全冲入萧令瑀体内,要他哭泣、要这冰块就这麽融化!
c入太过突如其来,萧令瑀全无准备,不禁痛呼出声,朱九郎又低头吻上他早已红肿的嘴,贪婪的唇舌几乎要将他纠缠至死,萧令瑀绷紧身子,却又被一阵狂暴的律动打碎,彷佛连呼吸都不能,明明是苦痛的,竟更是兴奋而愉悦。
汹涌的情欲令人迷失,萧令瑀的双腿忘情地环在朱九郎腰上,承受著他一下重似一下的顶进与退出,甚至可以感觉到小x紧紧地缠绕出正在体内肆虐的阳具形状,他大口喘气,汗水几乎浸湿了发,但在一片摇晃与迷离中,萧令瑀却清清楚楚地看见朱九郎x前伤痕,他没有忘记,那是为了自己而留下的,除了剑伤,他知道青年背後更无一片完好,可那时朱九郎只是笑著说,这有什麽关系?
双手早已麻木而失去知觉,但如果可以,多想抱住身前的朱九郎!
体内的凶器跳动著s出一股温热,但朱九郎却没有罢手,只将他翻过了身并从後方再次进入,因著之前的润滑,第二次的c入毫无困难,他的脸被抵在柔软却湿润的床间,犹如动物的交媾方式让他羞赧,却也令他感受到一种被屈辱似的强烈快感,萧令瑀咬住锦被,拒绝再发出任何声音,朱九郎看见了,便将他抱起,萧令瑀无力地靠著他的x膛,任他啃噬早遍布爱痕的颈项,身下的欲望缓缓挺立,并泌出兴奋的汁y,他又要s了,而朱九郎的c入不曾停止,并因他自身的重量而挺入最深处,一次又一次的逼迫他发出难耐的呻吟。
「不、不要了……嗯、啊啊,不……」
朱九郎舔著他的耳,连低声轻语都含带著无比的诱惑。「叫我九郎,令瑀……叫我九郎,我喜欢你的声音,叫嘛。」
「九郎……九郎……」
朱九郎重重咬住他的耳垂,只是这一点刺激,他便尖叫著又一次s出,身体已经太敏感,彷佛连朱九郎随意的碰触都会挑动快感,再也不压抑什麽,他与朱九郎唇舌相交,吞噬彼此的呼吸,欢爱蚀骨销魂,他们则心醉神迷,难分难舍。
☆、不道相思五
萧令瑀睁开眼睛时,寝g里仍是一片黑暗,久了,待得眼睛习惯,他便看见朱九郎的脸庞,并发现自己就躺在青年的大腿上,後者则执著他的手腕轻柔摩挲。
全身早是一片乾爽,显是已被清理过了,但却如散了架一般,连抬起一g手指的力气也无。见他睁眼,朱九郎一手将人抱起、一手则拿起早放在床边的水杯,见萧令瑀又双眸微闭,朱九郎想了想,终是自己含了一口,垂首去喂他,男人没有任何动作,可能也没有力气反抗,就这样让他喂了一杯水。
「令瑀,手还疼吗?」放了水杯,朱九郎又让他躺回自己的大腿,并握著他的手在x道处不断揉捏,今夜一时忘情,真忘了给他松绑,这会儿还暗著,萧令瑀八成看不清,可自己方才点了灯细瞧,莫说双手一圈的红,萧令瑀全身g本无一完好,尤其是脖子,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红紫痕迹,这下可好,明天让人瞧见了都不知要怎麽解释?
「没感觉。」
不可讳言,萧令瑀相当懂得如何令他内疚,朱九郎咬咬牙,揉捏的手指灌了点真气,就想早点为萧令瑀排除不适,寝g内一时无声,良久,仍是朱九郎的声音讪讪地响起。「令瑀,你生气了吗?」
素日欢爱,自己总是温柔体贴的,也知道萧令瑀个x,遂总是顺著他来,唯独这一回变了些花招,也不知道萧令瑀是不是真的生气了,瞧这不冷不热的样子……越想越是不对,朱九郎放下萧令瑀的手,改而去他的脸,嘴上还不停地喊著:「令瑀、令瑀、令瑀……」
让他唤得烦了,萧令瑀睁开眼睛,却只抛出一句。「本王没许你这麽叫。」
「偏就这麽叫──」
「否则就把本王绑起来吗?」
朱九郎一听,整个人又蔫了,闷闷地回去按摩他的手,其实萧令瑀的手早已恢复知觉,但他也不开口,实在是朱九郎按得太久也沉默太久,他才抽回手。「够了。」
「令瑀……你真的生气了?」朱九郎没敢去碰萧令瑀的脸,只以指绕著他的头发。「我下次不会了,你不要生气。」
萧令瑀看向朱九郎,青年的眼睛闪动著明显的愧疚,像是真的怕他恼了,也不敢来碰他,却没发现自己还躺在他的大腿上,若是真的生气了,哪还能如此……可或许是自己让这个握住长枪便能震慑战场的青年如此谨慎细微地恐惧著,这般一想,心底突地酸涩而柔软,萧令瑀抬起手,主动抚上朱九郎的脸颊。
「想怎麽叫,随你就是了。」
只是这麽一句话,朱九郎的眼睛就又亮了起来,一手与他十指交扣、另一手则不规矩地抚著他的脸,萧令瑀也不拦他,就随他去了,只闭目养神,听著青年絮絮叨叨。
「令瑀,明日旬休,我们出g玩玩,好不好?」
「出g?」
「是啊,你天天闷在g里怎麽行?我都想好了,明天就让你睡晚一些,然後我们直接出g,你铁定没尝过那些民间酒家的菜,其实许多都做得不差,当然不能跟你御厨相比,但总是新鲜嘛!」
朱九郎滔滔不绝,不断说著出g有多少好处,彷佛怕他简简单单一个不字就打了回票,说得是天花乱坠,只是说的人口沫横飞、听的人却毫无反应,见萧令瑀始终闭著眼睛,朱九郎不免不满地拍拍他的脸。
「你睡著啦?令瑀、萧令瑀!」
「本王醒著。」
看萧令瑀终於睁开眼,朱九郎笑著问:「你说好不好?」
「只怕出g阵仗繁杂。」
「啧,我一个人就能侍候你又能保护你,哪儿就繁杂了?」
萧令瑀不免挑眉。「就带你一人?」
「没错,就你我二人,咱们骑马出g,岂不简便?」朱九郎笑著,彷佛已经感受到秋风中纵马奔驰的快意,却又摇头。「不成,带著你还是马车来的好,虽已入秋,太阳还是挺大的,万一晒著你就不好了。」
萧令瑀还未开口,朱九郎又喃喃道:「所以还是得让待桐跟著,多个人侍候才好。这齐国都城你铁定不熟,我想想,之前老陈似乎说他就住城门边……」
听朱九郎轻声自语,一会儿担心车驾一会儿担心用膳、怕他晒又怕他连外头的水都喝不惯,萧令瑀忍不住勾起唇角,只觉青年的一字一句满漾疼宠,就像被捧在一个人的心口,被呵护著、疼爱著,那麽温暖,却又那麽沈重。
萧令瑀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朱九郎不免一惊,正数著的注意事项都忘了,只忙向下看他。「怎麽了?」
「都依你就是。」
「你答应了?」见萧令瑀真点了头,朱九郎笑得合不拢嘴。「太好了,那就这麽说定了,我保证让你玩得开开心心!」
萧令瑀没有说话,只闭上眼静静地听朱九郎的安排,说要带自己去最大的酒楼、去逛逛市集、去听说书、去看杂耍,说那市集里有多少点心,有豆腐脑儿、有糖葫芦,还有桂花糕、雪花片儿,说他小的时候多羡慕那些有娘的孩子舔著冰糖葫芦的模样,到了暗林,他口袋里有了丁丁当当的铜钱,却不买点心,偏爱洒给那些小叫花子,只不知他们都买什麽去了?
又一次听他说起过往,萧令瑀很安静,留神地不打断他,偶尔他总会想,朱九郎的过去是谜,自己只知道他无父无母,在一座小城的市集里长大,扒窃为生,但朱九郎的故事里从来没有他的籍贯,他口中的老头带他走遍大江南北,然後他驻足暗林,朱九郎说得很平常,萧令瑀却觉得不能问,因为那麽爱说话的青年从来不说,连一点点蛛丝马迹都不露。
萧令瑀忍不住想起,朱九郎曾说自己没爹没娘,多麽羡慕他……
隔日,他终於自沉眠中醒来时,朱九郎已不在,待桐侍候著他用膳,说朱九郎早去准备了,就留了一张龙飞凤舞的纸条,他看都看不懂,萧令瑀淡淡一笑,只命他呈上,接过後低头看了半日,终是将那字条收入怀中,而後,他似随手拿起桌面一只木片交给待桐,不久少年便领著一人进入。
黑衣男子跪在椅前,凝神倾听端王吩咐。
「本王只要知道他的来历……」
☆、不道相思六
待桐退了出去,没听清萧令瑀说了什麽。没过多久,便有g人抱著奏章急急而来,萧令瑀匆匆换了衣裳便往御书房去了,连口喻都没留下,待桐左思右想,终是命其他g人前往御书房服侍,自己留在寝g等待朱九郎。
不到一刻钟,朱九郎兴冲冲地往寝g而来,但却遍寻不著萧令瑀,他狐疑地望向待桐,後者这才结结巴巴地开口:「王爷、王爷在御书房和大臣议事。」
「留话了吗?」
待桐摇摇头。
分明是旬休,怎还会有人议事呢?朱九郎坐在椅子上,偏著头怎麽也想不清,待桐看著他,半晌也没开口,他实在不知该怎麽向朱九郎解释旬休只是不用上朝,这齐国哪时要发生什麽事难道还要挑日子的吗?更不忍说照那奏章以及他家王爷匆匆更衣的模样,这事儿只怕不小……
朱九郎在寝g等了整整一个时辰,眼看著午时都过了,他终於受不了,转头就走,待桐急忙跟著他,说什麽都不肯离开。「朱九郎、朱九郎,你别去,王爷正和大臣商量重要事情!」
「我只是去看看,横竖我就躲在梁上,怕什麽?」
「那可是国家大事,你别添乱了。」
朱九郎转头瞪了待桐一眼,不再多说,纵身一跃,几个起落就甩开待桐,气得少年在後头直跳脚,却也毫无办法,只得跟著到御书房前守著,只在心底暗暗求神保佑千万别出什麽乱子,不少大臣白发苍苍了,万一被朱九郎吓出病来可叫王爷怎麽办才好?
青年无声无息地跳进御书房,萧令瑀及几个大臣就在屏风後说话,他纵身跳上大梁,猫儿似的悄无声息,连一点灰尘也没落下,他看向下方,只见萧令瑀反手丢开手中奏摺,恰击中跪在地上的一名蓝袍官员,他不禁咋舌,就不知发生了什麽事,竟惹得萧令瑀这般大发雷霆?
在梁上听了半天,朱九郎才知道原是西部矿山出了问题,本该核发的几笔修护款子被层层剥削,偏又官官相护,遂矿山数月产量骤减不说,而今一群不满的矿工更和官兵起了冲突,昨夜暴乱之下竟致矿山大火,火虽说已灭了,但人员伤亡惨重……他摇摇头,这也难怪萧令瑀生气。
朱九郎坐在大梁上,听著底下萧令瑀调兵遣将,似是决意重兵压入矿城,并同时指派几名亲信为钦差,持著他的令牌扫荡贪官污吏,就地立斩不赦,又急忙拨调白银万两及各式物资,唯恐矿区再起风波,这一忙就是三个时辰,直到所有百里加急的折子都派了出去,萧令瑀还没得空坐下来喝杯水,朱九郎看著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心底又响起待桐说的几句无心话语,他说那是国家大事,要自己别添乱。
别添乱吗……朱九郎叹了口气,说到这个他确实没法帮萧令瑀什麽,上战场杀敌他还行,要论治国,他恐怕连待桐都不如。
g人点起灯,萧令瑀在书房里直站到了戌时将尽,朱九郎也没离开,直待所有大臣都行礼退下,连服侍的人也知端王爷眼下圣心不悦,忙不迭恭恭敬敬地关了门退到老远,朱九郎这才纵身一跳,恰好落到跌坐椅中扶额闭目的萧令瑀身前,朱九郎跳得无声无息,萧令瑀抬眸时还吃了一惊,又似想起什麽,忙问道:「什麽时辰了?」
这都掌灯了还问什麽时辰?朱九郎无奈一笑,转身倒了杯水放到萧令瑀手中。「来,你整个下午都没喝水了,瞧,这嘴都乾了。」
「朱九郎,本王……」
看他就要站起,朱九郎忙又将他按回椅上,手指沾了些清水抚上他的唇。「没事,你别急。先喝水。」
萧令瑀却只拿著水杯,唇上一点湿润凉入心扉,耳边犹如仍响著昨夜朱九郎的话语,说他会好好准备,让自己什麽也不用烦心,青年总在自己身边打转,不曾一刻或离,唯独今日准备出g之事方在他仍酣睡时起身离去,但还是细心地留了字条,虽说其上笔迹难以辨识,但……他居然就这麽让青年白白等了好几个时辰!
「令瑀。」朱九郎轻轻地叹息,拿过水杯就凑近他唇边。「喝一口?」
「你不生气?」
闻言,朱九郎只是勾起一抹笑。「这有什麽好生气的?矿山大火难道是你愿意的?我还没这麽不识大体。」
他知道朱九郎就是不识大体,他宁可如此,也不要青年这样委曲求全地笑。
「你连午饭都没吃,让御膳房熬个粥吧?你等会儿,我去找待桐,他应该在外头──」朱九郎话还没说完,连转身都来不及,已让萧令瑀扯住袖子,猝不及防,他险些连手上的水杯都没拿好,好险他眼明手快,忙又接住。
萧令瑀一手拉著他、一手指向屋梁。「你也没用午膳,就坐在那梁上听,是不是?」
「欸,我是担心出了什麽事,不算偷听。」
萧令瑀抬眸看向他,朱九郎让他看得心慌,正想说些什麽,萧令瑀已开了口。「本王要出g。」
「啊?」朱九郎楞了楞,心下一掂量,便知萧令瑀是为补偿自己来著,可又想著男人忙了一下午,饭都没吃、水也没喝,更别提昨夜纵情著实累坏了他,这会儿还要出g,岂不自讨罪受?「令瑀,我真的不在意,你也累了,我们吃过饭後就休息吧。」
萧令瑀没听他多说,夺过他手上水杯砸个粉碎,转身就走了出去,朱九郎让他突来举动吓得够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跟了上去,就见一路上没个g人敢上前,只有待桐与侍卫跟在脸色y晴不定的萧令瑀身後,回到寝g,萧令瑀沈著脸命人更衣,好险还记得是要出g,就换了套浅绿的素色衣裳,没什麽暗绣亮绣奢华浮夸,头上金冠也换了玉簪,这才刚打理好,跪在地上为萧令瑀理平衣襬的g人都还没站起身呢,男人就又走了出去,朱九郎急忙跟上,只觉自己像个陀螺跟著萧令瑀空转,他啧了一声,几个大步上前拉住萧令瑀的手。
「你慢点儿,急什麽?」
☆、不道相思七
萧令瑀没理会他,一个劲儿的往前走,大批随身侍卫跟前跟後,他像是这时才发现,摆手就要他们退下,众人苦著脸看向朱九郎,後者也摆摆手,就要他们赶紧退下,要不等会儿捋著虎须,倒楣的还是他自己。
「令瑀,你别走那麽快,万一绊倒了怎麽办?」朱九郎见他仍无回应,只得又柔声道:「令瑀,要出g可以,你总得让我命人拉车来吧?」
「骑马出g即可。」
一路行至g门,萧令瑀只随手亮了亮令牌便要他们备马,朱九郎已经放弃,索x随著他去,他只管看著萧令瑀,别让他摔下马就是了,不想萧令瑀骑得飞快,栖凤门守将还以为出了什麽大事,见是朱九郎这振武大将军才敢开门放行,出了南门便是平兴道,萧令瑀终於慢了下来,见状,朱九郎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後又大笑起来。
「你笑什麽?」
「我笑你啊……哈哈哈,笑你孩子一样,这有什麽好使气的?」
朱九郎边笑边摇头,忍不住就伸手来他,萧令瑀不闪不避,抓著缰绳也不知想些什麽,沉默不语、垂著眼眸的样子倒有几分柔顺,朱九郎仍是在笑,只觉得萧令瑀这股气来得莫名其妙,却也莫名其妙的可爱,还逛什麽?他就想回g把人压在床上,别说讨饶,最好就让他连床都下不了!
许是察觉他的抚触带著别样意味,萧令瑀拍了开,闷闷道:「现在该去哪儿?」
「你喔!」朱九郎被拍开的手又回来捏了捏他的脸,这才笑道:「走吧,待桐说你齐国夜市好玩的不得了,你铁定没逛过,对吧?」
「待桐没来。」
闻言,朱九郎又是一阵大笑。「你走得飞快谁敢跟来?就是待桐也没那个胆。知你疼他,下回再带上他就是了。」
说完,便扯著他的缰绳往前走,没走多久就要萧令瑀下马,将两匹马寄在南门边的客店时,朱九郎这才想起自己走得匆忙,连银袋都忘了拿,气得跳脚之馀,只得往旁边的端王爷身上瞧,萧令瑀让他看得不自在,蹙眉问道:「何事?」」
「待桐应该有放在你身上才是……」说著,朱九郎就上前东西,萧令瑀吃了一惊,慌忙要闪,就见青年自他怀中掏出一只荷包、一个钱袋,也没打开,就往他自个儿怀里塞了。「呐,令瑀,我可提醒你,你现在身上没钱可别乱跑,紧紧跟著我,当心让人卖了。」
萧令瑀正要开口,不过二字便让朱九郎掩住了口。「本王──」
「我说你啊,别王来王去的,怕大家不知道你是齐国端王?」
男人从善如流,索x就不开口,朱九郎也不在意,萧令瑀沉默的时间还少了?牵著他的手就往另一头走,他记得住城门边的老陈说最大的夜市就在龙津桥边,果然没走多远,便见千盏明灯亮晃晃地挂在铜柱上,照得黑夜犹如白昼,连星辰都黯然失色,人群熙来攘往,俱是欢颜。朱九郎牵著萧令瑀的手,小心地护著他避过人群推挤,萧令瑀连路也不看,只望著扰攘市集,两人走过杂耍团边,胡汉喷出的火焰带起热气,朱九郎笑著将他拉得更近,一旁则有西域的珠宝闪著动人的光泽,萧令瑀没多看,倒是对一些瓷器古玩多瞧了两眼,朱九郎直说该先吃饭才是,便带著他拐进一家小店,店虽小却是高朋满座,也算乾净,见有客来,小二忙上来招呼。
「两位客官吃点什麽?」
朱九郎看了仍盯著市集的萧令瑀一眼,心想要这男人出g多麽难得,不将好吃的都尝一次实在可惜,便掏出钱袋往手上一倒,顿时小二和他的眼睛都直了,萧令瑀看过来,却不觉得哪里不对,朱九郎打亮闪闪的金锭子里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挑了个最小的交给小二。
「劳烦你去买些有名的小点,这剩下的就赏掌柜和你了。」
店小二哪里见过如此阔绰的客人,忙点头就同掌柜说去了,掌柜也过来殷勤招呼,朱九郎只要了滚水,不忘吩咐务必乾净。
「我说你们啊,真是……」他还以为待桐多少懂得一些寻常道理,不想竟和这王爷一样,哪有人带著金锭子逛夜市的?
萧令瑀看向他,眼底带著疑惑。「何事?」
看著他的模样,朱九郎大大地叹口气後也只是摇著头笑了。「没事,瞧你看得那样专心,新奇吧?」
新奇?萧令瑀想了想,终於点点头。这夜市是他甫到齐国时开始合法的,那时他没多想,却不知已发展成如此规模,见商贩买卖如此蓬勃,他忍不住细思起税收政策,见他出神,朱九郎打了个响指唤回他的注意。
「好了,别想那些朝政的事了,你忙了一下午,就这麽贸然吃东西我还怕你胃疼呢,先喝些热水。」
接过朱九郎擦过的水杯,萧令瑀一面喝著热水、一面听朱九郎抱怨方才忘了提醒小二买碗粥和热汤来,不久小二回来,买的东西摆了一桌,边上菜边给两人解释,显是将二人当成了外地来的阔绰公子,摆完了全部碗盘,小二还不忘提醒等会儿有说书先生,要两人慢慢吃。
听著有说书,朱九郎兴致倒来了,问道:「哦?说什麽书?」
「这就不知道了,路先生天天都会变花样的,客官你慢用。」
朱九郎摆了摆手,又打量起桌上的吃食,想了半天才端过一碗汤放到萧令瑀面前,又移来一盘滴酥水晶鱠,看著蒸笼上的曹家包子,也忘了方才小二说是素是荤,直接掰了一半放到萧令瑀手上,然後又拿走。
「忘了你怕脏。」
朱九郎正打算将那半个包子放入口中,萧令瑀却拿了回去,依旧不失礼节的吃著,朱九郎看了他半天,不禁笑了开来。「你惨了!我知道以後怎麽治你了,请将不如激将。」
☆、不道相思八
萧令瑀瞪了他一眼,朱九郎不敢再造次,只专心侍候他吃饭,一会儿说这道野鸭r做得不错、一会儿挟了一筷子羊头r喂给他,自己则是拿著煎夹子大口嚼著,萧令瑀的碗始终都是满的,朱九郎的嘴也没閒著,掌柜还过来问要不要来壶他们自家酿的酒?朱九郎看了看萧令瑀,终究还是摇摇头。
「你可以喝。」
「一人独饮多无趣,还是我现在该说忘了你不喝?」朱九郎边说边笑,正挟给萧令瑀的熝r倒是稳稳地放入他的碗中。
萧令瑀还打算说什麽,朱九郎已朝著柜台喊道:「小二,外头还有没有荔枝膏卖?若有买两碗来。」
店小二点点头,忙就要出去买,正巧同一名长衫客擦肩而过,又转头回来嚷著:「掌柜,路先生来了。」
掌柜忙出来招呼,又是斟茶又是递水,桌椅是早就排好的,就见那路先生喝了水便往场中一坐,也不急著说话,只溜溜地看了店内一圈,朱九郎听得其他客人说这路先生是城里数一数二的说书人,不免在意地盯著他猛瞧,连手上的馅饼都忘了吃,就想知道他要说什麽书。
「你喜欢听说书?」
他转过头来,难为情地笑了笑。「也不算喜欢,是老头爱听,硬逼著我跟他听。我们曾在北方茶馆听过一个老先生说书,j彩的让老头把酒全洒在了身上,当时不知有多好笑!」
见他没再说话,朱九郎便又回头去看那说书先生,小二正巧端著两碗荔枝膏回来,朱九郎这才转头来捧了一碗给他。「嚐嚐,甜甜的,很好喝。」
「听你的书吧。」
虽是这样说,萧令瑀仍端起碗嚐了一口,朱九郎笑著捏捏他的手,就在这时,那说书先生终於开了口,前头就是些陈套俗语,朱九郎也没细听,只觉方才夹饼里的姜辣萝卜呛了点,他端起荔枝膏灌下一大口,不想路先生起腔就是什麽光启帝后齐心破吴城、振武将军单枪护端龙,不听还罢,一听之下他嘴里甜汤全数喷了出来!
动静过大,连店小二都过来关心,朱九郎摆摆手,忙又回头去看萧令瑀反应,後者没说什麽,只拿出帕子交给他,随便擦了擦嘴,他又羞又窘,那说书先生却是丹田有力,字字清晰,这会儿正说到端王一时失算被困吴城,镇武将军大显神威,一柄长枪威震战场,神鬼辟易、万夫莫敌,杀得那叫一个狂……
朱九郎扶著额,听客越是欢声雷动他越是困窘。「真想叫他别说了。」
「本……他说得不差。」萧令瑀看著青年通红的耳g,只觉这碗荔枝膏甜过了头,但他仍是一口接一口。「不如聘他回g说完全本,如何?」
「别闹了。」朱九郎欲哭无泪,见萧令瑀唇角含笑,这才发现自己被耍了,大庭广众又不能拿萧令瑀如何,连大喊名字都做不到,只得忿忿地抢过他手上那碗荔枝膏一饮而尽。「回去你就知道!」
「拭目以待。」萧令瑀淡淡一笑,却没甩开朱九郎握得死紧的手,还是青年自己放开了他,只轻轻地贴著。
没再去听说书的说到哪儿,朱九郎又想多喂些东西给萧令瑀,後者摇了摇头,青年无法,只想外头东西多著,这才放了心,吃得差不多後两人走出小店,眼前仍是一片繁华升平,朱九郎牵著萧令瑀慢慢的走,偶尔看见了什麽有趣的东西就拉著他凑前去看,又买了包果脯边走边吃,不忘捏起一个递到萧令瑀唇边,端王爷看了半天,还是张口吃下。
「和g里沾了蜜的滋味不同吧?」蜂蜜价贵,这市集里的不过洒些chu糖,风味尚可,他却吃得津津有味。
萧令瑀看著他嘴边的糖粒,终是抬指为他揩去,朱九郎开心地笑了开,转身又拉著他去斗蟋蟀。只见两只蟋蟀在陶罐里猛烈振翅鸣叫,而後又是头顶、又是脚踢,长长触须不住卷动,小小的身子则转个不停,你争我斗,待得战局终了,胜者趾高气昂的样子让朱九郎瞧得直笑,凑在萧令瑀耳边道:「你看那赢的像不像萧沐非?」
被问的人不置可否,问的人朗声大笑,夜市里也没人多看他们一眼。
就这麽走著,突然人群如水涌来,朱九郎不慎松了手,回过头来已不见萧令瑀,他急忙去寻,就怕真把身上没半个铜钱,说不定还不识得路的端王爷给丢了,穿过人群,却见一身绿衫让夜风吹得飘飘若仙的萧令瑀就站在那儿,只是手上多了一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
绿和红,原来那麽显眼。
见他走来,萧令瑀也不说话,只把手上的冰糖葫芦递给他,朱九郎莫名其妙的接过,想著昨夜他说了那麽多点心,为什麽偏偏就是这一样?
良久,他才楞楞地问:「你哪儿来的钱?」
萧令瑀没回答,转身就往点著一排灯笼的河堤走,朱九郎忙跟了上去,虽点著灯笼,但比起市集的千盏灯火一片荧煌,此处就是暗了点,遂无甚游人,萧令瑀信步走著,也不理身後青年拿著冰糖葫芦喀滋喀滋的咬了起来,无端搅扰一片宁静。
「令瑀。」
为著那含糊的叫唤,萧令瑀仍回了身,不想却撞入青年温暖怀抱,尚未一步退开,朱九郎已一手环上他的腰、一手挑起他的脸庞,不由分说温柔吻上,唇齿间带著端王爷陌生的酸涩果香,可又越磨越甜,好似唇齿间全染上那民间小点的气息,又疑心这吻本就该那样甜腻,吻得太久,彼此的舌也像什麽糖球儿,恍惚之间就想吞吃入腹,可又舍不得,就爱这样舔著含著,最好能甜到永远。
刚放开已有些腿软的萧令瑀,朱九郎又将他抱得很紧,头就靠在他肩窝,嗅闻著男人身上乾净的水香,或许还混著些甜甜的味道,却分不清到底是自己手上那串冰糖葫芦,还是方才的吻残留馀香?
让他蹭得痒了,萧令瑀微微地动了一下,朱九郎也不理,仍抱著他死都不放。
「谢谢……」
萧令瑀不知他谢什麽,许是那串冰糖葫芦、又或是这一夜的出g之行,无论是什麽,其实朱九郎都没有说谢的必要,但萧令瑀没有说话,只抬手了青年的头。
☆、不道相思九
齐国一行队伍刚到隘口,风大得什麽似的,朱九郎拨开飞得一团乱的发,忙转头去看萧令瑀,就见後者压著发,一双细长眼眸半睁半闭,缰绳倒还握著,可看起来就是叫人不放心,也不知会不会摔下马?朱九郎望望前後侍卫,他们这一回带的都是熟面孔,一半是跟著打过吴城的,料想应该不要紧,他便自马鞍上跃起,一个旋身坐在萧令瑀身後,端王爷这匹白马是域外的名驹,就算坐著两个大男人也走得甚稳,但萧令瑀却疑惑地看向他。
「你做什麽?」
「怕你冷,帮你挡风啊。」说著,他将萧令瑀更拉入怀中,自己拉起缰绳,随行众人都像没看到似的,待桐单是压著乱飞的头发都来不及。
「这样子成何体统?」
「横竖在外头也没人看你,万一你著了凉,看我怎麽跟萧沐非算帐!」
萧令瑀不再和他争,只向後靠上他x膛,连眼睛都闭了起来。「他是皇上。」
青年一声轻笑。「我倒听不出你有半分敬意。」
被揶揄的人没什麽反应,朱九郎也不扰他,这十日来他们白天赶路、晚上休息,一路颠簸,萧令瑀虽在他和待桐的照顾下好吃好睡,还是憔悴了些,他看著说有多心疼就有多心疼,可……
「其实还是别去的好。」
「迟了。」再过两座山头,京城便在眼前。
朱九郎哼了一声。「就不知那萧沐非在想什麽,好端端的发了圣旨请你去京城,说的好听,什麽共聚天伦,铁定不安好心!」
十五日前,京城方面下了一道圣旨,一行官员浩浩荡荡地来到齐国宣旨,可对著端王又是恭恭敬敬,礼仪丝毫不乱。圣旨内容文绉绉的,他也没听懂几句,反正就是邀端王亲至京城面圣,一道圣旨扰得齐国大乱,诸臣纷纷上奏,有赞同的也有不赞同的,赞同的他没听,不赞同的他倒听了不少,还有大臣建议立即备战,但萧令瑀只是拿著那道圣旨,在御书房里楞楞地坐了半个时辰,朱九郎那时握著拳坐在窗台,就怕他下一刻又要去数那玉片,可萧令瑀只是淡淡地看向他,良久,便要待桐开始准备入京事宜。
而今,京城就在眼前,他还是不清萧令瑀为什麽要来?
在他x前闭目养神的萧令瑀突然开口:「名义上,他是君,本王是臣。」
「天高皇帝远,他哪儿就管到你了?」
萧令瑀一笑,没去解释其中的曲曲折折,先祖以战功大封诸国,然历多年,封国式微,而先帝少子,封国以他齐国独大,异姓王几已不存,多改封郡王,後天下纷乱,各国私相吞并,他冷眼旁观,看著太后党人为此疲於奔命,而今天下已定,梁国、吴国、代国、楚国俱灭,除他齐国外,仅馀燕国、赵国,然此二国国土甚狭,不过二十馀城,难及他齐国一方独霸,更遑论改朝换代,萧沐非纵仍姓萧,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酣睡?
「他若要杀本王……」
「没那麽容易!」听朱九郎说得又快又急、且惊且怒,萧令瑀不再多说,青年却没打算放过他。「你明知此行可能有危险,为何还要去?」
萧令瑀看著前方,似乎依旧不打算开口,青年停了马,怒道:「萧令瑀,我警告你,把话说清楚,要不我绑也把你绑回去!」
「有你,本王不怕。」
萧令瑀难得坦率,朱九郎却楞在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张脸红得如同那夜的冰糖葫芦,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於结结巴巴地开口:「哼……算、算你会说话。」
分明知道他羞赧困窘,然男人没什麽反应,仍是那张清清淡淡死人脸,茫茫然地看著前方,朱九郎空了一手就想去捏他的脸,看是要唤他回神或什麽都好,最後却仍只是握住他的手,嘴上不忘恶狠狠地说:「他若敢动你一g汗毛……哪怕弑君,我也是做得出来的!」
萧令瑀终於偏头看了他一眼。「本王知道。」
明明萧令瑀就只是转头不冷不热的看了自己一眼,朱九郎却抖了一下,只觉那双眼眸柔和慵懒,彷佛在说不会让他那样做,又似对此愉悦而骄傲,总之暗藏多少情愫是说也说不清,他更不敢承认,不过就是这样一眼,他居然就硬了!
朱九郎还来不及掩面退开,贴得太近的萧令瑀已察觉不对,蹙著眉将他推下马,青年正自羞赧,一时没防备,竟真的倒头摔下去,连萧令瑀都吃了一惊,马队顿停,摔得灰头土脸的朱九郎一面拍著身上尘土、一面叨念著过河拆桥,却没胆去看端王爷,鼻子上了自己的马,这才指著仍惊愕地看著他的众人怒道:「看什麽,没见过人睡著摔下马啊,还不走?」
马队继续前行,朱九郎只偷偷地看著萧令瑀,隘口早过了,风已不再那麽强,只微微地挑起他颊旁发丝,拂过那张依旧没有表情的脸庞,朱九郎勾起一笑,就不知他现在又在想什麽……明明靠得那麽近了,却还是想要再近一些,或许,自己应该再跳到萧令瑀马上?
朱九郎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孩子不断想争取心上人的注目,多希望他就这样偏头来看自己一眼,不必像方才那般,只是……
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萧令瑀竟真的看向他,朱九郎却摇摇头,什麽也没说,笑著朝他伸出手来,萧令瑀盯著他,半晌才握住他的手,方才隘口风冷,吹得萧令瑀的手也是一片冰凉,朱九郎将他握得很紧,像是只有靠这样才能压住哽在喉头将要溢出的一句话。怎麽会呢?他怎麽会想著如果萧令瑀能够更爱他一点就好了……明明只是一瞬间划过脑中的荒诞念头,但人的思绪怎麽就这麽不受控制?竟是一发不可收拾,如果、如果、如果,他不断想著如果,甚至不敢再看萧令瑀一眼,於是他仅是看著眼前山路蜿蜒,一层一层翻过山去竟似无穷,头一次希望这路赶紧走完才好。
因为他怕,怕真的脱口而出、怕萧令瑀会露出他想像之外的表情。
萧令瑀看著前方,交握的手太稀松平常,他知道朱九郎喜爱与他肌肤接触,於是他没有发现青年的笑靥异於平日,竟带著一点自嘲一点落寞,并悄然隐没在西下的夕阳中。
☆、不道相思十
齐国马队行至京城西郊,未停,已见天子车驾旗帜飘扬,顾晓卿与杜苍略立於一旁,见萧令瑀停下马,两人便上前跪下行礼如仪,一丝不错。
「下官见过端王。」
萧令瑀却未立刻唤二人起身,只慢条斯理地下了马,又盯著二人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轻道:「平身。竟要左右二丞相来此接驾,本王惶恐。」
顾晓卿上前半步,微微一笑。「端王何出此言,当真折煞下官。请端王上车。」
「此为天子车驾。」
「亦为皇上亲赐,望端王切勿推辞。」
萧令瑀只是一笑,缓缓走至车驾旁,伸出手,朱九郎便扶著他上车,并亲自为他驾车。开玩笑,这里可是萧沐非的地盘,谁晓得这车夫会不会就这样把车给……甩甩头,朱九郎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只想著方才萧令瑀上车时那一眼看得他心虚,大概是到京城前自己总不由自主避开男人视线的关系,可他又说不清楚,回头看了车厢一眼,朱九郎又抓抓头,真是!他从前还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会这麽麻烦!
要他好,可也想自己好。
他知道萧令瑀喜欢他,只是……叹了口气,横竖车是跑在驰道上,一路上没人没马空旷得很,朱九郎却不知身後车厢上的小窗有些玄机,外头看不清里面,车厢内的人却能看见外头的样子,於是萧令瑀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声叹息,他将手按在小窗上,却始终没有打开。
车驾进入皇城,萧令瑀看著眼前熟悉的g阙,心底说不清是什麽样的滋味,他也不知道自己眼下是什麽样的神情,但朱九郎上前握住了他的手,顾晓卿和杜苍略则在两人身後沉默不语,像是谁都怕惊醒了他。良久,他方敛眸道:「本王就住瑾华殿吧。」
顾晓卿立刻令g人准备,萧令瑀无须人领路,便与朱九郎踏入皇g,顾晓卿也不拦,只与杜苍略往另一头去了。萧令瑀依旧无言,朱九郎则很安静,两人牵著手走在静谧g殿中,秋风吹起落叶,恍惚间竟似踏著过往的记忆,连回廊檐下的阳光都值得回味。
「令瑀。」
萧令瑀停下步伐,却不是为了朱九郎的叫唤,他抬头看向眼前的瑾华殿。「本王以前曾在这儿读书。」
一个人在这麽大的房子里读书?朱九郎也不知是诧异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总之他更握紧了萧令瑀的手,男人却只牵著他走入殿中,来往g人正收拾整理,见了端王无不跪下行礼,就在那一瞬间,萧令瑀脸上怀念的神情消失无踪,又恢复朱九郎眼中的死人脸,可青年什麽也没说,就听著萧令瑀吩咐g人备水梳洗,当真是驾轻就熟、毫不客气,就像自己家一样,朱九郎转念一想,这是萧令瑀的家没错,这麽想来,他看著这g殿的感觉竟多了几分微妙的情感,只因他曾听闻过的那个天之骄子,就是在这里如同普通孩子般的长大。
只是这样,心就变得好柔软……待得g人终於全数退下,朱九郎便迫不及待地将萧令瑀抱个满怀。「令瑀。」
朱九郎的声音很软很轻,却将他抱得很紧,萧令瑀靠在他的肩上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静默半晌,终於轻轻开口:「本王只是想回来看看。」
朱九郎点点头。「我知道,因为这是你的家。」
「已经不是了。」皇朝更迭,这里已不是他的家。
「胡说!」朱九郎拍拍他的头。「别说萧沐非没那个胆量,就算真不是了又有什麽关系?你还有齐国、还有我。」
萧令瑀静静地笑了,彷佛过了很久很久,朱九郎才放开他,一边伸手去试水温、一边翻著待桐准备的东西。看著他的背影,萧令瑀才发现他竟又错过开口询问青年家乡或父母的机会,但他仍是静默,甚至半推半就地让青年拉著一同沐浴,肌肤相亲时他仍有些分神,直到朱九郎不甚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脸,他才自氤氲的热气中回过神来。
「想什麽?」
「本王……」
萧令瑀还没说完,身下的青年已微微地动起腰来,硕大的阳具推挤入他的体内,一寸寸地打开他的身体,他跨坐在朱九郎身上,十指几乎掐入朱九郎肩头,却依旧抵挡不住被占有的快感,净身的热水随著两人的动作激起阵阵波纹,每一圈涟漪都震盪著无可言喻的疯狂,更多的则是无止尽的需索!
阳具侵入了最深处,宛如烙铁般,滚烫的像是要自体内燃起熊熊烈火,但朱九郎却不动,只专心地啃咬著他的脖颈,不满焚烧理智,萧令瑀扭动著腰,却依然觉得不够。
「你!」
朱九郎的呼吸吹拂在他身上,热得几乎要将整桶温水烧乾!「糟糕……这回变了个花样,你又该生气了……」
萧令瑀不住喘息,只觉得体内稳稳不动的阳具恰触到了让他浑身麻痒的一点,甚至令他浑身战栗,彷佛有小小的火花在每一寸肌肤上跳动著,既热又疼,他已经记不得方才所有的对话,更忘记此处不是他的齐g,哪里都无所谓,只要有朱九郎就够了……
「动……你快──」
就在他开口一瞬,朱九郎向上狠狠顶入,本该说出的所有字句无不破碎地哽入他的喉头,竟带起灭顶的欢愉,青年的动作打乱一切,他只能被动的承受所有肆虐,滚烫的阳具总是几乎抽出後又撞入最深处,全数没入的阳具被他的小x紧紧吸著,在退出时又极力挽留,於是朱九郎的动作越是chu暴,水花四溅,他们却毫不在意,只像饥渴的兽般啃咬彼此,吻也是一样,他们吸吮对方直至尝到宛如鲜血的滋味,却甜美得令人欲罢不能。
萧令瑀摆动著腰,迎合著朱九郎的动作让他挺入更深的地方,任他在自己体内留下印记、留下味道!chu糙的舌面刮过r首,单只是这样他就s了,但抽c的动作仍在持续,过於激烈的高潮让他晕眩,彷佛连心脏都抽搐不已,当朱九郎也s出时,他早已疲软地挂在青年身上,动弹不得,仅能发出几声低哑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