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生】(2)
第二节上课的时候,看着讲台下章浩然的座位空空荡荡,我心情大好。
放学后回到家,妻子正在厨房炒菜,她穿了一件米黄色的半身裙,微翘的臀峰让我情难自已,我轻轻地走过去贴到了她的背后。
芩仰着头拱了拱我的脸,手拍了一下我的身子,别闹。
我双手握落在她的腰身,今天做的什么?还不是平常做的。
妻子回过头,看到我笑意正浓,说:你咧着嘴干嘛,碰上什么好事了?没什么,我今天就是开心。
傻子。
妻子收了锅,别碍着我,去看看你女儿作业写完没。
她才一年级,你别天天作业长作业短的。
我说,我是老师,我最有发言权。
我还是她妈呢,没有发言权吗?有,有……见妻子炒完了菜,我说:跟你说,那个章浩然昨晚喝酒喝到胃出血,真是报应不爽。
妻子惊讶地看着我,你不会就为了这事乐着吧?妻子解开了围裙,又说:他我知道,昨天在我们医院急救室,听说是他朋友过生日,他跟朋友喝了三两白酒。
才三两啊?不行的喝一两都有可能胃出血。
这小子活该,现在的学生啊,抽烟喝酒什么都会,就该让他们吃苦头。
我笑着说。
妻子白了我一眼,他好歹是你的学生,你是他老师,又没什么仇,你怎么那么幸灾乐祸。
虽然我的心态是有那么一点没有师德,但也是章浩然他欺人太甚,这都是他的报应,我凭什么同情他。
不过妻子是护士,救人不分好坏,我也不再想去和她争,于是说:自作孽的事,当老师的也办法。
他走了,我班上终于可以消停一会了,他可是耽误了不少好学生。
好了,好了,叫女儿吃饭吧。
自从没有了章浩然,我感觉班上的纪律瞬间上升了一个档次。
王兴乖乖地写了一篇检讨,他妈妈就给我打了电话,嘱咐我严加看管他儿子。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
我又问郭芳:班上现在纪律是不是好了很多?是好了不少。
郭芳正在改班上的英语试卷。
我顺便问:这成绩怎么样?郭芳叹气说:不行啊,同一套试卷,9班有三个人上120.这一沓卷子,120就先不说了,我还没看到几个上100的,不及格的到处都是。
我脸一黑,9班同样是普通班,每次月考在普通班里都只算中等。
我拿了一叠已经改好的试卷,一张张翻去,满眼的70、80,还有一张只有34,一张只有51,好好一看,上面的署名分别是章浩然、王兴。
还好只是高二,离高考还有一年,我这样安慰自己。
我拍了拍郭芳的肩,看来我们任务艰巨啊,全靠你了。
郭芳点了点头。
看她表情,我知道,她基本算是放弃这个班了。
中午我去食堂吃完饭,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王校和其他领导,王校看到我,拉我到一边说:听说那个章浩然住院了?王校消息也是灵通啊,我说:是啊,胃出血。
王校说:你组织一下班上同学,去看望一下什么的,也别让人觉得我们学校没有人情味。
啊?好了,好了,我去吃饭了。
王校拍了拍我的肩,快步走了。
我憋着气回到办公室,先是想到妻子说得确实没错,只要我不说,校长室的事就像真的没有发生过一样。
至于这个探望章浩然,我肯定不会去的。
一想到王校的话,还什么人情味,我看他只能闻到章浩然他爸身上的官味。
放了学,我还是叫来了班上几个班委,吩咐了一下,让他们拿班费买点水果周六去医院看望一下章浩然-到了周日,妻子还在医院上班,上午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老公,医院的食堂我真的越来越吃不下去了,我想吃你做的菜。
好咧。
你想吃什么?嗯……红烧肉行不行?你不嫌腻了啊?好久没吃了呀。
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我就开始在厨房忙碌起来,快到中午,我跟女儿吃好后,就带着饭盒和女儿来到人民医院。
刚走进她的科室,就听到有人调侃说:龚芩,你的爱心午餐来了。
妻子站了起来,从我手里接过饭盒,最近都是我在做饭,让我尝尝你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我发现妻子穿着白色的护士装,配上黑色的丝袜,格外的漂亮,在比较一下科室其它护士,她们就像绿叶一样衬托着花一样。
我说:我这手艺天生的,退步不了。
妻子拿着饭盒坐回了位子上,她同事路慧走了过来,抱起了我女儿,捏着她脸蛋说:婧婧啊,你怎么越长越可爱了。
妻子说:你就别夸她了,她现在可臭美着呢。
路慧说:婧婧啊,你想吃巧克力吗,阿姨这有从欧洲带回来的最好吃的巧克力。
真的吗?一说到吃的,女儿就来精神了。
我连忙说:路慧,你别给她吃,她牙齿再吃就不能要了。
是吗?路慧让婧婧张开嘴一看,果然看到一颗蛀牙。
女儿眼睛眨巴眨巴的,爸爸,我就吃一小块行吗?不行!路慧抱着女儿就坐到了座位上,别听你爸的,听话哈,只能吃一小块。
你……我无奈地看向妻子。
妻子一边吃饭,一边说:没事,就吃让她吃一点吧,这几天她也憋坏了。
我恨恨地坐到妻子旁边,怎么样,还可以吧?妻子点着头,旁边路慧又说话了:龚芩你不能吃独食啊,下次也给我带一份,让我尝尝。
我调侃说:我怕你吃了以后想找个跟我一样能做饭的老公,却找不到了。
我知道路慧快30了还是单身。
切,我跟你说,我找到男朋友,别想再拿这个来笑话我。
哦?谁啊?我问。
路慧白了我一眼,不肯说。
我转头问妻子,他男朋友做什么的?是个会计,比路慧还小两岁呢。
妻子说:对了,你学生就在隔壁病房,你要不要去看看?就在隔壁?我想了想,我自然是不情愿的,于是说,一会再说吧。
我转而对路慧说:没想到你还兔子吃嫩草……马上就被妻子掐了一下,瞪着我说:女儿在这,你乱说什么呢?我悻悻地不再说下去,四处看了看,医院弥漫地药水味令人着实有些难受,我起身从路慧那抱来婧婧,对妻子说:你慢吃,我看路慧快要把婧婧第二颗蛀牙喂出来了。
我带她去外面走走。
好吧,别太久了。
妻子点了点头。
带着女儿走了出来,路过妻子说的病房,我看到章浩然背靠在病床上,正在玩手机。
我放弃了进去看他的想法,看他玩得开心,住在医院反而比学校不知道强多少倍吧。
我带着女儿在医院外面的草坪溜达了一圈,医院的人要么都是行走匆匆的家属,要么就是苦着脸的病患,走了一会,也就没什么好走的了。
我带着女儿在一处长椅上坐了下来。
我饶有兴趣地问女儿:婧婧,你以后相当什么?像爸爸一样当老师,还是像妈妈一样在医院工作?女儿说:我想当医生。
为什么?我就不用牙疼了,我可以自己治好自己。
我笑着摸摸她的头,你乖乖听话,别再吃糖了,牙齿就好了。
女儿扁着嘴不高兴。
我知道她想说那还是牙齿别好了算了。
带着女儿回去的时候,妻子已经吃完了,还去病房换了一次药。
我提着饭盒准备带女儿走,妻子又问我:你不去看看你学生?我说:刚我去过了。
哦。
妻子看着我点了点头,说:回去记得看着婧婧,别让她吃糖了。
我说:你放心,婧婧要是再能吃一粒糖,我自罚做饭一星期。
就这样我每天除了教学的任务外,又多了一样,看住女儿的嘴。
我把家里所有的零食统统都收到了柜子里,女儿原本日常的零花钱也被我取消了。
就这样到了周四,晚上岳父本来叫我开车送他去一趟乡下老家,但一个电话打断了计划。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因为班主任,经常会接到各个家长的电话,所以我很自然地按下了接听。
喂,是李老师吗?是一个雄厚的男音。
又是哪个学生的家长吧,是我,请问您是?我是章浩然他家长,不知道你晚上有没有空,我想带着犬子登门道歉。
我有点惊讶,我教章浩然两年了,期间他犯了那么多事,但我从来没和这位副县长说过一句话,没想到第一次就是他要登门道歉。
我缓缓说:有空有空。
那好,你把地址告诉我。
我住在嘉鑫花园。
我把详细门牌说了出来。
是一中旁边那个嘉鑫吗?就是这个。
那就这样,我晚上八点来。
好,那就这样。
挂了电话,我还有点不可置信,这是演哪一出啊?回头给岳父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有县领导找我,我抽不开身。
然后我找了堂哥帮我送岳父一趟-到了晚上,我跟女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当指针离八点还差十几秒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还真是准时,我打开门,章经海壮硕的身材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一张国字脸满是皱纹,给人一种饱经人事的感觉,与他儿子的轻佻截然相反,根本不像是父子。
章浩然病恹恹的在一旁提了两瓶酒,被我看到,忙说:您客气了,还带什么礼物,快请进。
章经海边走边说:李老师,我儿子在你班上都两年了,我还从来没找你了解过他的情况是我的失职啊。
您严重了,这又何尝不是我这个做老师的失职。
走到了客厅,章经海看到我女儿,生气地对章浩然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李老师还有孩子。
把章浩然吓了一条,嗫嚅着嘴,不敢抬头。
这样的章浩然我倒是头一次见。
章县长你太客气了。
我接过章浩然手里的酒,说:你今天过来我已经受宠若惊了。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章经海问女儿。
我叫李婧。
女儿怯生生回答。
我招呼着他们坐下,章经海是坐下了,章浩然却像竹竿一样立在他旁边不敢动。
我干笑着说:章浩然,你坐啊。
章经海伸出手掌,示意我不要再让他坐:今天我带他来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向李老师好好道个歉。
我看章浩然本来还算帅气的脸,现在脸色惨白,我感觉气氛不对,我马上对女儿说:婧婧你关上电视,回房去看会漫画书。
女儿听话地关了电视,回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不用道歉,他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虽然我确实很恨章浩然,但这个阵仗我从来没经历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章经海沉声对章浩然说:快向李老师道歉!他说话底气很足,由此而带有一种压迫的气势。
章浩然看着我说:李老师,对不起。
我不知道章经海葫芦里卖什么药,道歉又是否真心实意,他是玩官场的,不是我现在能猜的透,我只能说:没事,你以后好好学习就行了。
那边章经海一只手撑在膝盖上,食指轻轻地抬起又落下,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大家就这么沉默了一会,章经海突然站了起来,扬起一掌就拍在章浩然的头上,我腾地一下就跟着站了起来。
你就只会对不起三个字?你爸是大学生,生了个儿子就只会说对不起?别,他的诚意我已经感受到了。
我连忙劝。
章浩然哽咽着,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看着就流了下来。
平常嚣张跋扈的他,没想到也有这样一副难堪的模样。
章浩然老老实实地看着我说:李老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在学校搞那么多对不起老师和同学的事,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改,认真学习,请求……李老师原谅我。
我以后一定听老师的话。
看着他的样子,我难免也动了恻隐之心,毕竟我是个老师,我从未动摇过我的职业操守,我说:你说到做到就行,将来好好学习,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还来得及。
章经海坐了下去,这才像个样子,你先去下面等我,我还有点事要和你李老师说。
章浩然抹了抹眼泪,慢慢地走了出去;我看着他,心想他还真是怕他老子。
平常看着他目中无人的官二代作为,我对章经海也没什么好印象,刚刚这一出,倒是让我要对章经海重新评价了。
李老师,你坐啊。
哦。
我缓过神来,坐了下来。
李老师,你有30了吗?我笑着说:我都32了。
我可以叫你小李吧。
章经海露出了点笑容。
当然可以。
小李,说说吧,你对我儿子的真实的看法。
说实话的话,我抖擞了一下精神,说:我觉得您刚刚强迫他向我道歉,我觉得未必是好事。
他只会变得更加恨我,以后在学校,免不了对我阳奉阴违,变本加厉也未可知。
章经海收起了笑容,让我感觉我说错了话,听他缓缓说:如果你也有一个儿子,如果有一个让他可以成才的机会,但他会恨你一辈子,你会不会选?我……我不知道。
做父母的面对这个问题当然难选,谁不想老了以后能享享天伦之乐。
我们今天既然都是说实话,那我也说了,你们老师却不用苦恼,学生如果能成才,他们恨不恨你又有什么关系?我愣了一下,您说的对。
我儿子变成今天这样,三字经说得好,子不教,父之过,我负所有责任。
您言重了。
我和他妈整天忙这忙那,现在想来,忙了那么多,都是空忙活,儿子都这样了,做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章经海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软芙蓉王,问我:小李,你抽烟吗?我点点头,接过他的烟。
章经海吸了一口烟,我是分管文教的工作,儿子却是这样,让我脸上无光呀。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闷着抽了一口烟。
不过孔子也有一句话说得好。
章经海的眼神透过弥漫的烟雾看着我,叫做诲人不惓,李老师你说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