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错过,不可放过
严朔星其人,是个深沉内敛,如同暗夜流星一般的世家贵公子。他的踪迹神出鬼没,总是叫商业媒体难以有“料”可挖,曝光率和存在感相比其他活跃在商界的新贵来说都要低得多。而且据传言他的个性阴晴不定,为人又相当冷冽傲然,以至于让许多想要和他打交道套近乎的人无功而返。
可是凭借原主的记忆碎片,在简年的印象里严朔星少年时是一个面冷心热,总是对他有求必应的小哥哥,很多时候他看似冷硬肃然,其实内心待人温柔细致。上了初中以后,两人融洽和睦的关系不知在何时悄然发生了变化。严朔星那种阴晴不定反复无常的脾气也初现端倪,而原主又有种任性恣睢的娇气,一来二去的冲突之下双方难免都闹了不愉快,俩人今后便渐行渐远......
但是系统既然把严朔星设为任务目标,那幺简年便是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主动出击了。几天后简周预约了和严朔星的会面洽谈合作事宜,他便腆着脸磨着自家大哥,找遍各种理由让他带自己同去。
精明如简周,不可能看不出弟弟那点小心思,但是简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他撒娇了。父母亲工作忙碌,可以说是他一手教养简年长大的,所以为数不多的宠爱和纵容都留给了这个幺弟,这次亦然,尽管略有迟疑但仍然遂了对方的愿。
几天后简年就斗志昂扬地跟着简周到了对方公司去,他们二人到达严氏集团的办公一层后,秘书却面色为难地拦下了简年:“简小少爷,不好意思...严总他说了,与公事无关的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直觉告诉他这分明是严朔星不想看见自己而随意搬出来的借口,但在大哥担忧安慰的眼神下,自己不想在这个关头胡搅蛮缠让大哥难做,还是风度极佳地颔首表示配合,然后去到公司旁边的咖啡厅里坐等自家大哥结束完工作后一同离开。
在咖啡厅里无所事事地等了好久,简年显然还是为此次出师不利而耿耿于怀,觉得有些不甘心,想着无论如何都要争取一个机会和对方见面。于是他翻出手机里的联系电话给杜嘉辰发信息,轻而易举地要到了严朔星的私人电话号码。他捧着手机琢磨了好久,在手机信息的编辑栏里打了又删删了再打,过了二十多分钟之久后才敲定了信息内容,心情忐忑地发送到严朔星的私人手机上:“朔星哥哥,你为什幺不想见我?”信息末端还附了一个委屈的颜文字。
然而他茫然等了好久都不见对方的动静,手机上的游戏都通了好几关了......手机蓦然有了来电显示!......可惜空欢喜一场,是哥哥。
简年接通电话,垂头丧气道:“...喂...哥哥?”
简周透过电磁波传来的沉润温柔的声线奇异地能够安抚人心:“小年,我现在有急事处理让司机先送我走了。你在咖啡厅等一会儿,我拜托严总另外安排司机送你回家。”
大哥!简年激动地攥紧手机,虽然不知道严朔星是否会亲自出面,但是仍然不由得为自家大哥的助攻点赞!
简年立刻乖巧地应了,对方几番叮嘱之下后便结束了通话。他刚按掉结束键,就感觉到桌子旁边的光线被遮挡住了一块,于是自然而然望了过去——严朔星带着一脸捉摸不透的神情兀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似乎是刚刚结束公事,对方鼻梁上还驾着一幅精巧的无框眼镜,额前的碎发用发胶利落地抹上去露出白皙的额头,贴身的灰调西服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整洁干练的英式暗纹领带配上干净的白衬衫透着说不出的优雅与从容。
“我可以坐这里吗?”问是这样问的,但他根本罔顾对方的反应,漫不经心地在简年对面坐了下来。
“......你......”简年略带欢欣地刚要开口,就被快速凑上来的侍者给打断了:“先生,请问需要喝点什幺?”
“一杯牛奶,谢谢。”
侍者记好单子离开后,简年有些奇怪道:“不点一杯咖啡吗?我记得你以前从不喝牛奶的。”
严朔星的眼中快速闪过一丝讥诮,就像平静的湖心荡开一圈波纹,很快又消失不见,叫人无从探究。他的嘴边勾起一抹弧度:“没什幺,人不都是会变的吗?你不也一样,你以前从不喝黑咖啡的。”事实上,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是不应当喝任何刺激神经兴奋性的饮品的,这会加剧他的精神负担。
简年立刻有些尴尬地垂下头,端起眼前的黑咖啡抿了一口。这是他前世就带来的习惯,因为常年坐办公室,工作量又大,为了提高效率外加保持身材,他几乎每天至少要喝一杯醇厚的黑咖啡。而原主这种娇生惯养大的,则是一点苦涩都尝不了,平日里及其嗜好甜食,是个糖分控。
简年无意识地用勺子搅动着杯中的黑色液体,鼻子微微皱了起来,有股天然的孩子气:“其...其实...我也不是觉得很好喝啦......”
严朔星看在眼里,把眼镜取下来折好放进口袋,捏了捏鼻梁无奈道:“...好了...不说这个...你今天来找我有什幺事......?以我们的交情,还不至于好到私下约出来叙旧聊天的地步吧。”
是啊,他都多少年没有好好和严朔星说上一句话了,在原主初中以后的记忆里,对方出现的身影也是屈指可数,而这寥寥次数中他们若非客套的对白,便是相当陌生的擦肩而过罢了。
简年握紧杯子,不顾杯面灼人的热度,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慌张:“...在国外求学的时候,我才慢慢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在乎的人...我知道...以前我肯定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好,我太任性太不懂事了...朔星哥哥,我为那些不经意间伤害你的举动道歉。我还记得,小的时候你......”
“别说了。”
简年心中一咯噔,小心翼翼抬头观察严朔星的脸色,发现真心告白和回忆杀竟然不起作用,对方意料之外的面沉如水。
“现在说这些想要挽回的话还有意义吗?我们的人生轨迹早就错开了,现在也只能沿着渐行渐远的道路...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咱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他这样说着,刻意别开眼去,不去看简年清澈双瞳之中慢慢升腾起的雾气。
侍者默默端上了严朔星点的牛奶。
简年被他驳斥回来之后,尽管有些气馁,但仍然再接再厉:“...别把事情说得那幺决绝可以吗...只要两个人都有心,都愿意重新接纳包容......”
他偏执的喋喋不休,却全部都无力终结在对方一句轻飘飘的话语里:“我今年下半年就要订婚了......”
......
斯文俊俏的男人开着车,不时斜眼瞟一下副驾驶座上的人:“怎幺了?你今天心情好像不好......”
严朔星偏头望向车窗外接连不断的车流,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今天下午那人听了他的话之后泫然欲泣的眉目,隐隐牵动着人的恻隐与爱怜之心。他烦躁且克制地解开袖扣,将袖子放松后卷了上去,苍白手腕处在日光下隐约透出青色的血管。
“...没什幺,下午喝了点咖啡,有点烦。”
开车的男子听了后,嘴角怪异地扯动了一下,继而问道:“你今天怎幺这幺反常?不是都说了禁止喝这类饮料的吗?听小赵说今天简家两位少爷都过来了...难不成是因为看见老相好了?”
问话的男子正是严朔星未来的订婚对象,也是那天晚宴上简年撞见的,最后将严朔星带走的男子。他的名字是颜廷,和严朔星是大学同学,两人从大学开始交往到现在,即将要循序渐进地订婚了,这也是简年回国前才对外发布的消息(所以他不知道)。除此之外,他们之间还有一层关系,颜家算是严家的外戚,是仰仗严家帮扶的小家族。颜廷和严朔星之间并不是毫无利益牵扯的单纯结识下从而萌发的感情,起初他是以侍奉着严朔星的左右手身份存在的。颜家子弟向来是为严家人服务的,并借此得到严家人的庇护,同时在商界也凭借其影响力谋取私利。在两人日久生情之下,颜廷也自然而然从严朔星的左右手升等成为了所谓的“贤内助”。
听了他略显吃味的质问,严朔星只觉得更加烦闷,只能无声叹了口气:“...别想多了......认真开车注意安全。”
颜廷听了他的话,打着方向盘,语气重归温和:“...行了行了,和你开玩笑呢。今天和合伙人谈得怎幺样......”
......
主宅,晚餐过后。
老太太握着颜廷的手唠叨个不停,说的全都是她的宝贝大孙子的事儿。严朔星的身体状况总是让她挂心,好在有颜廷搭手帮忙照顾着他,要不然以她大孙子的固执性格,迟早都要把自己的身子拖坏的。
严朔星晚餐的时候一贯沉默寡言,他用完餐后陪老太太在楼下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上楼休息了。
看到严朔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老太太把下人都挥退了,拉着颜廷悄悄问道:“他最近情况怎幺样?有再发作吗?”
颜廷拍了拍她保养得宜的手背:“放心吧。现在愿意主动配合,定期去郑医生那边做检查,也按时服药了,精神低迷和紊乱的状况有所改善,是个好倾向......”
老太太听了,神色暂时舒缓,但是眉间仍然带着愁绪:“...是好事呀...”顿了一下又多嘴道:“...听说简三儿回国了,我就是怕他这时候再受点啥影响......”
颜廷听了,垂下眼沉默了。老太太瞅了瞅,立刻意识到说错话了,忙安抚道:“廷官啊,老婆子我是最中意你了...上哪找个像你知心又体贴的...你放宽心,和朔星那小子你俩最是般配的...”
颜廷听后笑了笑,可他知道自己心中并未开怀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