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伏波女魔(上)
酒过三巡,主客尽欢。行宫的歌舞班子又进来鼓乐助兴。杨翰杂处在一群闹哄哄的燕蛮胡儿中间,辫发盘坐蒲团上。他面容英俊锐气,恍恍惚惚醉眼看时,倒也有五六分像是个混有南人血统的‘半熟夷’。那班性情奔放热辣的西域歌舞女郎素以偎人眼色讨赏,虽然十分心痒于这个俊美青年,也瞧出来他是府邸中贵客的爱宠,嘻嘻哈哈地借故抛了些香花在他怀中便扭腰游走了。
萧绰烈手持金杯,斜躺在靠枕上和元延辉叙话,问道:“吐勿督搬到山中疗养也有许多时日,如今他情形可好些了幺?”这是太子大兄元延擎的小名。萧氏与元延氏数代相互结成联姻,关系素来十分亲厚。元延辉懒洋洋地拈个葡萄衔着,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道:“萧王叔这就不必忧心记挂了。我那大兄……真正安养得甚好,也很有力气折腾大伙儿,成日便在殿中高声低叫,乱砸物件,每天从早到晚把穆真哥哥当做奴隶一般使唤来去……”
元延擎在战场上掉进渤海人挖掘的陷马坑摔断了双腿,一头猛虎从此残废,再也不能快意自由地纵横驰骋,脾性自然与日俱增的暴躁难安。穆真是已故钦察汗的妾侍。行军途中没法子携带女眷,又要有做事细心灵巧的人来昼夜照顾重伤的大王子,因此他被钦察汗指派去协助巫医服侍这名身份尊贵的病人。
元延擎从前就颇为喜欢穆真了,人既然送进了他的营帐,把一口鲜肉吊在老虎嘴边上,哪里能够完璧归赵?穆真夜里被医官唤去给大王子换药,然而闯进来几个强壮的奴隶不由分说地拿绳索捆了人抬到主人床榻上。可怜他口中塞着拿来裹伤的丝帕,身下插着男人野蛮的阳根,糊里糊涂地便给这个曾经也待自己关切有加的大哥强行奸污了。
次日,元延擎红光满面地把自己打理整洁,故作不懂地当面向探病来的钦察汗欢欢喜喜地答谢道:“父汗王果真心疼我。知道儿子病苦烦闷,特地赐给我一个俏郎君过来解忧。昨夜为报答君父恩情,不吝余力在他身上耕耘,干得那骚货整夜大叫求饶,果真好生痛快舒畅!”
钦察汗风流多情,后宫庞大,因见视为继承人精心养育的大儿子残病后终于有些振作姿态了,很感欣喜宽慰,这会儿也并没有去细想究竟,只是将错就错地顺着他说道:“吐勿督,既然你喜欢这份礼物便好。你那可怜的母亲离开咱们去侍奉长生天神太久啦,惟有见你身体康泰,父亲才有滋味饮食。”父子二人随口闲话几句,一桩倘若放在中原王朝等同脏乱伦常,非得闹出极大风波的丑事就此轻易落定了。
元延辉少小时候便对穆真纠缠不休,眼见大兄竟然在父汗王面前摘了果子,又那肯再按捺情火。元延擎已经有了身份尊贵的王子妃,不能再纳娶正室,燕人也一向不很重视妾侍贞操。元延辉并未费多大功夫便贿赂了大兄寝殿里的管事,偷入内帐,窃其羔羊。元延擎日常行动不便,既忌惮痛恨这个家世贵重的小弟弟,又舍不得因此杀死喜爱的妾侍,只有学着历来那些怨妒难平的丈夫般,狂怒大发地叫侍卫把穆真剥光按在人来人往的大王子寝殿前狠狠鞭打了一顿出气。
穆真先后被迫失身给元延氏这两名骄横任性的王子,无端接连遭受横祸,他家是势单力孤的半熟夷后裔,所依附的大族战败给元延氏,也没有地方可伸冤苦,索性自暴自弃了,从此左右不拒,谁要他便给谁。元延擎若要暴跳打骂,也自冷冰冰地逆来顺受,一副听凭生死的颓唐模样,半个字也不肯辩解。元延辉并不去同大兄正面对敌,私底下却暗暗活动了族老宗亲,那班老人纷纷登门劝告大王子,责怪他气量狭小,不顾家族和睦,勿要为了区区妾宠闹了兄弟离心,反倒把元延擎给架了起来。久而久之,这笔糊涂账也不了了之。
两兄弟共享一妾,本来是元延氏内帐里的私事,在燕人的贵族里都并非什幺新鲜奇闻。换了旁支的亲朋,大概已经懒得议论打趣了。不过萧绰烈与元延氏关系亲近,尚可不动声色地听得小太子一番情愁抱怨。杨翰为了避嫌,特地起身坐得远些,自己借着观看歌舞四处留意宫殿里的侍卫警戒。只是这元延氏兵士强悍,防备甚严,良久都没有找到可以脱身的空隙儿。
午后,撤酒换茶,息了歌舞,元延辉要挽留萧绰烈一行人在行宫过夜。萧绰烈推脱道:“今天要陪王妃礼佛,便改日再来做客罢。”毫不留恋地带了杨翰辞别小太子,车马入城去了。元延辉悻悻然心道:呸!你不愿听我念经,本殿下却也不乐意多瞧着你这张春风得意的老脸!我去找我的穆真哥哥,若是抱着他又热又软的身子躺在花树下的绒毯上颠倒快活,才不算辜负了今日大好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