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白衣传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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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传 作者:肉书屋

    你……你别得意……我……我不信我就冲不出这个鬼阵!”他一字一句地说出,身子却已是不听使唤地摇摇欲坠,两条腿不住抖动。

    “好!”商少长笑容一敛,喝道:“那就冲出来让我看看!”

    云逸扬盯着商少长的手一上一下,当石子被商少长抛上天时,云逸扬突然一声大喝,疲惫的身形顿好似重新充满了气力,脚下一蹬石块,人已如离弦之箭冲天而起――

    商少长的手也似长了眼睛般,弹向将落下的五颗石子,石子如弹丸般射向云逸扬在空中的身体。射的角度正好让空中的云逸扬避无可避!

    云逸扬身在空中,却没有象每次一样为躲避石子迫回原地。他在空中猛地提气纵身,身形几乎从不可能的角度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人如一个嘀溜溜的陀螺般从四颗石子边擦过,随即射出石阵外――

    可最后一颗石子还是击中他的腿。

    但是云逸扬已冲了出去。

    云逸扬坐在地上如狗喘气一般大口吸气,仿佛每一口空气都宝贵无比。歇了半响后,他慢慢爬起,便做了他早就想做的一件事――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商少长面前,突然一拳打在商少长的胸口!

    “哼……我不是懦夫,更不是胆小鬼,我说能出石阵,就是能出石阵!”

    商少长居然未躲,笑嘻嘻地受了这一拳,饶是云逸扬已筋疲力尽,这一下子也将他打得晃了一晃。他扶云逸扬在地上坐好,道:“还好,你还没有死心眼到看到石子便躲,对着石子直冲出去。以后对敌也要如此,一味躲闪只能落于下风。”

    云逸扬抹了把汗,对他眼前这个亦师亦敌的杀手笑了笑,“真是累得痛快,没想到心中一想拼命,最后这一招居然使了出来!”在他眼中,这个总是一脸带笑的杀手突然变得可爱许多。

    商少长点头称许道:“我没时间指点你太多,你能在一个月时间里掌握一套掌法,一套轻功,已经是不错了。”

    “不够!”云逸扬抬头望着商少长,道:“我觉得不够!你为什么不传我你的刀法?秋水刀?”

    商少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脸企盼的样子:“你要学我的秋水刀?”

    云逸扬让他看得顿时低下头去,嗫嗫道:“这……我忘了这是你的看家本领,不会传人的。”

    商少长摇头,回身取下背后的黑黝黝的刀,左手食指慢慢拂过刀身,这个动作温柔无比,满蕴情意,似在安慰多时未见的老友。很难想象这么隐晦韬光的刀,居然能发出那样明亮如秋水的刀光――

    “不是我不传你……”商少长收起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眼神一片苍茫沉静,似在自语,又似回答:“秋水刀是杀人的刀,秋水刀法是杀人的刀法……”他微微一笑,转过身来,对云逸扬道:“你要学的是保护人的功夫,而不是杀人的功夫。”

    夜已深。室内一灯如豆。

    我一身黑衣坐在灯下,手里把玩着一根白玉簪。

    叶知秋啊叶知秋,你既得知我为女子,又为何不向归云庄发难,反而送来束发玉簪?

    这玉簪触手温润,玉质细腻无瑕,上面却无任何文饰,只打磨得光润无比,我不懂玉器,但也知这玉簪定是价值连城,比起优华当时头上所戴只怕要贵重许多。我将玉簪拿起又放下,不知拿这东西如何处置。但既收下了东西,总不成再退回去。

    想了想,我将玉簪又放回盒中,不由一声长叹――

    眼中出现白丝帏后,一个青年男子的身影。

    正沉思中,几声敲门声打破了我的冥想,“白姐姐,白姐姐!”正是云逸扬。

    我开门,云逸扬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袭上好黑色貂皮做成的披风,“白姐姐,这几日天气转寒,娘亲怕你受不了这里的冷,让我把这披风给你。”他突然上前几步,抖开披风欲为我披上。

    我眼中倏时一点寒光闪过,习惯地躲过他的手臂。道:“不用了,逸扬,你把披风放在桌上就可以。”见到云逸扬眼中落出失望的神色,我笑笑:“天已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练功,你难道忘了?”说着走到门口,打开门。

    云逸扬慢慢走到门边,定定地看着我,突然道:“白姐姐,你能出来吗?我有话和你说……”

    我依言走出门口,走到院中。云逸扬突然从后面抱住我的身子,他年轻的臂膀勒得我非常紧,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个少年在我耳边喃喃道:

    “白姐姐……我……我喜欢你!”

    “啊――”我脸色大变,耳边如一个响雷轰轰滚过。我早知道这少年对我有一种出乎姐弟之情的情感,但我没想到他会说出来!

    我嘴唇苍白,尽量抵制住颤抖的声音,缓缓道:“逸扬,胡说什么,放开。”最后“放开”二字,我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果不其然,云逸扬抱着我的手一震,将我从他的怀中放开。我稍稍整理衣襟,沉声道:“逸扬,别孩子气了,快回去休息。”

    云逸扬使劲咬了咬嘴唇,突然大声道:“白姐姐!我……我是真心喜欢你!你……你……”他犹带孩子气的眼睛看着我,竟似有了点点泪光。

    我轻叹一声,慢慢走到他面前,冰凉的手拂上他的脸,柔声道:“逸扬,你抬起头来看看我……”我看着云逸扬,泛蓝的黑眸如夜中的点点星光,但几乎不蕴一丝情感,

    “你看看我,到底有多大年纪?”

    云逸扬怔住当场,他的眼睛直望上我的眼。看了好一阵,才慢慢道:

    “十九……不……二十……不,也不对……”

    我轻笑回身,眼中流出有别有年龄的异常的世故与深遂,幽幽道:“再过一个月,我就二十五岁了……”我看着云逸扬惊讶得慢慢张大的眼睛,笑道:“没想到,是不是?”

    云逸扬不由自主地点头,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可……白姐姐,你几乎比优华还要小……”

    我闻言不由一笑,随即手指轻轻拂上自己的脸,象是在诉说,又似在梦呓:“我都不知道时间过得这么快……颜未老,心已老;颜未老,心已老……”我突然向云逸扬轻笑道:“小鬼头,我还是喜欢做你的姐姐比较好呢。”

    云逸扬呆呆地看着我,浑然不觉眼中慢慢流下泪来,他怔了怔,突然用袖子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大声道:“逸扬最喜欢、最尊敬的,便是白姐姐,逸扬没有亲姐姐,从此后,白姐姐就是逸扬的亲姐姐!”

    我温柔一笑,柔声道:“我没有弟弟,也把你看做我的亲弟弟一般……好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事情做。”

    看着云逸扬的身影渐渐在夜中消失。我的眼中第一次流出既悲伤,又无奈的神情。因为我知道,刚才我已经有意无意中,伤了这个少年的心。

    对不起,云逸扬,你的心我焉能不知,只是我早就发誓,心中再也不想有这种无谓的情感。因为爱情带来的,必定是痛苦远远大于欢乐。

    而我不论在现代还是在古代,都不想让这种感情蒙蔽掉我理智而冷静的头脑。

    我定了定神,眼中又恢复了平时沉静清冷的神色,缓级向房内走去。这才觉得一阵寒意袭来,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伸出手去,几片雪花落在我纤长白净的手指上。

    不知不觉间,已是初冬了。

    第十一章 从来芳草如旧侣

    〖标记书签〗

    “哈哈哈哈……这二百担上好蚕丝又是归云庄的了!”钱大宽破锣般的笑声在花厅中听起来甚是响亮。抹了抹发红的鼻头,钱大宽哈哈大笑道:“不过依你说的,这归云庄新织的‘回风流雪’可要先给我天锦庄,还要算我八折,不能反悔!”

    我端起茶来轻啜一口:“我白衣说过的话何时反悔过?”

    钱大宽收住笑声,一双牛眼上下打量我半响,突地说道:“你……见鬼的,你真是个娘们儿?”

    我抬头看看他,又回目看看自己身上黑衣长发的打扮,缓缓道:“钱当家的看我是男是女?”

    “你……”钱大宽寻思半响,突然伸出大拇指,高声道:“厉害厉害,老子在商场也算打拼了三十几年,可硬是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硬是要得!老子的蚕丝不敢说天下第一,可在南北十二州,最好的蚕丝就在天锦庄,老子每年都把最好的蚕丝卖给你,卖的是心甘情愿!真想不出那么多精明商人是如何败在你手下!”

    “这个嘛……”我拿起茶碗,轻轻吹开漂在上面的茶叶,看着碧绿清澈的茶水映出我若有若无的笑意:“因为他们都把我看成了女人,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我抬起头,笑道:

    “在商场上,没有男人和女人,只有商人。而我,又是个极好的商人。”

    我拉紧身上的黑色披风,缓缓向住处行去。未进屋内,已听得一阵悠扬动听的笛音自屋中传来,这笛音在初冬的寒风中飘飘荡荡,竟使人如沐三月春光,暖洋洋不知身处何地,端地是优美无比。

    可我听入耳中却不由呻吟一声,敲了敲隐隐发痛的脑袋,左手推开门闩,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姓商的,谁准你随便进出我的房间!”

    果不其然,这个姓商的悠然坐在窗台上,这样窄的地方,他的腿居然还能翘在另一只腿上,而且翘得非常自然,一支半旧的竹笛举在唇边。商少长笑眯眯地看着我,却未停止吹奏。

    “你……这是我的房……”我用足可以杀人的眼光盯了他半响,终于放弃了第二十八次的抗议机会,随手拉把竹椅坐了下来。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我自信什么问题都难不倒我,偏偏对无赖没辙。

    尤其对商少长这样的无赖。

    “我记得你应该是教逸扬练功,而不是天天跑到我这里让我听笛子吧。”我耐着性子听商少长吹完,冷冷道。

    商少长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眼睛半睁半闭道:“功么……练得差不多了,这个归云庄的公子哥底子太差,又悟性不高,虽然人是拼命了些,但哪有我当年……”他看我的脸越来越黑,连忙改口道:“不过,这个云公子哥儿经我的调教之下,对付七八个一般小混混,总是没什么问题!”

    我半信半疑地扬眉:“真的?”

    商少长突然睁开眼睛,也没见他如何动作,人已从窗台上飘了下来,站在我面前,笑道: “我说的还有假的,由我这个一流的杀手教出的学生,就算是个笨蛋,也是个一流的笨蛋。”

    “你……”我抬眼看看他,面无表情道:“我只希望,你莫把他教成一流的无赖。”

    “哈哈哈哈………”商少长哈哈大笑,伸出手轻挑我的下巴,“一个是一流的才女,一个是一流的无赖,这岂不是绝配?”

    我拍去商少长贼兮兮的爪子,眼睛射出的怒气几乎可以点着整个屋子!“谁和你是绝配!”

    “啧啧啧……”商少长连连摇头,脸上现出一种狡猾又暧昧的笑容,轻轻在我耳边说:“现在的你,远没有那天晚上可爱……”

    那天晚上……我眼睛连闪几闪才突然想起,他说的是我喝醉酒的那一晚。

    那一晚我在沉醉中赤脚在院中驻立,那一晚商少长一身青衫在竹枝上吹笛。清幽的笛声,缠绵的轻雾,冰凉的溪水……那一晚我第一次在朦胧的意识里依偎在男子的怀中……

    想及此,我不由脸上一热,才发觉商少长的脸几乎要凑到我的脸上,气得我顺手一个巴掌挥过去:“混蛋!你居然……你居然……!”我一时气结,竟不知要怎样出言反驳。

    商少长轻轻一闪,轻松地躲过我的手掌,突然飞快伸手在我脸颊上轻轻一拂,还未等我发火,人已经飘出窗外,空气中传来他哈哈的笑声:“好嫩的肌肤……脸红的衣亦痤是可爱……”声音渐远,人已经在十几丈外。

    我不知不觉中手拂上自己的脸颊,竟觉得有些烫手。走到镜边一照,居然苍白中真的透出一抹淡淡的嫣红。

    这个混蛋的商少长!

    窗户还开着,一股初冬的冷气吹进本不很暖和的屋内。顿时我的口中溢出一阵抑制不住的大咳,好半响才勉强止住。回身喝了些水,慢慢平抚胸口的烦闷与火辣――

    这里的冬天居然比现代还要冷。

    过了十一月,绛州城开始下雪。片片鹅毛般的雪花从灰蒙蒙的天空飘落,落在街面和行人的身上都是雪白。街上的小贩在雪天中大声叫卖,呼出的气息都是白的。“这位大爷,新出炉的烧饼!”“二婶子,这藤篮装多少东西都不会坏哩――”“卖鸡蛋――”与寒冷的冬天相比,街上一如既往那样火热与喧闹。

    “白姐姐,又到了赵爷爷的面馆,天这么冷,我们去吃些东西,顺便看看他老人家!”“是呀是呀,优华也有些饿了。”云逸扬身穿锦衣,长身玉立,这一个月来的锤炼已使他稚气脱了不少,颇有些稳如山岳的气势;优华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乌黑长发披散在无一丝杂色的裘皮上,更显得冰清玉洁,明艳不可方物。此时他们二人正围着我站在一家面馆前,怂恿我进去歇息。这面馆店面矮小简陋,屋里摆着几张木条桌椅,却已坐满了人,外面寒冷刺骨,面馆内却热气腾腾,几乎每个人都捧着一个大海碗,碗里是香喷喷热呼呼的面条,口中喷出的白气和面条散出的热气混在一起--这面馆虽小,生意却是红火,几乎要碰到人头的房上歪扭扭地挂着一块已变黑的木匾:赵氏面馆。

    我呵口气在几乎要冻僵的手上,又使劲搓了几搓,将连在貂皮披风的帽子摘了下来,将头发从披风中拉出,笑道:“既然到了,当然要进去坐坐!”

    “太好啦!――”眼看到云逸扬欢呼雀跃,象小孩子一样跳进面馆,我的眼中不由闪出一丝欢快的笑意。优华仍旧轻移莲步,娉娉婷婷地迈过门槛,还不忘绣鞋踏进屋时,手将狐裘下摆慢慢提起――这动作如此优雅美丽,便是看她的背影,竟让我看得也有些痴了。

    我不得不承认,虽然我和她同样都是女人,但她的美丽不能不让我让赞叹,也不能不让我羡慕。

    我们三人走进面馆,一个六十余岁的矮小老人顿时冲了出来,腰里还束着沾满了面的围裙,看来这面馆生意甚是不错,天气虽冷,老人的额头却满是细密的汗珠,屋里燃着火盆,早就坐满了来这里吃面的客人。老人看见我们,眼中马上一亮,喊道:“哎呀!怪不得今儿我的眼皮总是跳呢,原来是来了贵客!云少爷今天怎么想起来到小老儿的店中?”招呼完云逸扬,又转向我道:“咦,这两位小姐可是面生呢,请恕小老儿眼拙……”云逸扬刚要答话,我轻笑道:“赵爷爷,真的不认识我了么?”嗓音一低,已是当年扮男装的声音。

    赵姓老人惊讶道:“你……你是……”连忙拍了拍身上的面粉,喊道:“小郭子――快!快把里屋收拾收拾,咱们的恩人来咱们啦――”连面也不作了,连忙将我们请进里屋内。

    于是,我们三人一边吃着赵老人做的面,一边舒服地烤着火,和赵老人话家常。

    最后,又把话头转到了我身上。赵老人惊讶万分:“原来……白少爷居然真象传言中说的,是个姑娘家!这……这……”

    云逸扬笑道:“赵爷爷许是不习惯白姐姐这样打扮呢,当时白姐姐做女装时,我们也不太习惯。”赵老人摇摇头,慈祥道:“唉,不是呢,白少爷……不,应称是小姐了,当时若没小姐救我们,哪有小老儿和小郭子的容身之处?现在啊……”赵老人揉揉发红的眼睛,喃喃道:“现在比起那时讨饭的日子,不知要好上多少,这都是的托少爷与小姐的福啊……”

    我连忙摆手道:“赵爷爷言重了,这也是机缘巧合呢,赵爷爷叫我们的名字就好,这一口一个小姐少爷,有多见外。”赵老人说的是我初到归云庄三个月后,当时归云庄已有起色,一日在庄外遇到一个讨饭老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破衣褴缕甚是艰难,问后才知二人是从安徽逃难过来,本非一家,但逃难途中二人相依为命,便以祖孙相称,小孩子甚是孝顺,讨来的剩饭馒头大半都给了老人。我一问方知这老人在老家开过面馆,手艺乃是祖传,只因老家发水灾,才无奈之下逃荒到此。我当时与逸扬商议,就在云家产业给他拨了一小块地,重新做起了生意,每年只象征地收一些租子。但没想到赵老人祖传手艺甚是了得,面馆居然做得有声有色。

    我咬了一口面,心中不由大是称赞,这面爽滑劲道,味道更是一流,热乎乎的面条入肚,顿觉身上暖和许多。将身上的貂裘慢慢松开,我自幼便怕冷,没想到了古代更是冷上加冷,云逸扬送的貂裘乃是用上好黑貂皮所制,裘面油光黑亮,不沾水气,比优华身上的狐皮裘更是贵重,也更保暖。正沉思间,云逸扬突然道:“白姐姐,商大哥昨天晚上留了张条子,人却走了。说要过一阵才能回来……”

    “哦……”我又喝了口面汤,不以为然道:“那无赖,早就该走了。”

    云逸扬犹自喃喃自语道:“商大哥才教了我一套掌法和轻功,我还想让他多教我些,他的功夫真的很厉害,而且实用……哎云姐姐,你怎么叫商大哥无赖?”

    我心中轻咐:叫他无赖还算轻的。口中却道:“你原来叫他不也是一口一个姓商的,现在怎么又改了口?”

    云逸扬嚷道:“可他并不象刚开始那样坏了,比如他教我那式拂云掌法……”看着云逸扬神采飞扬、唾沫横飞地开始比划他的学武心得,我的心却不由地飞到了别处……看到云逸扬还在讲他的学武经,不由一声轻笑,拍拍他的肩,“好啦,面都吃完了,该走了。”

    走出门外,雪渐渐小了,但仍有几片雪花慢慢飘落。我们三人在街上闲逛,脚踩在雪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云逸扬的兴趣在各种小吃,而优华却偏偏要拉着我去看胭脂水粉。我对胭脂水粉不感兴趣,却对装胭脂的小木盒觉得好玩。正看着起劲,云逸扬突然跑进胭脂铺子,在我耳边轻声说:“白姐姐,快去看看!前面有人吵起来了!”

    我头也不抬,道:“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哎!你别拉我!――”原来是云逸扬猴子性子,性急之下,拉着我的袖子就向外奔。直向铺外二十几米处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跑去。

    好不容易我才让云逸扬拉进人群里,挤到了最前排的位置,才发现这么多人围着看的原因,居然是两个挑夫和一个女孩子在吵架。女孩子的旁边摆着一个装满了枯树枝干藤叶的筐子。这两个挑夫都是三十多岁年纪,虎背熊腰,生得甚是健壮凶悍,眼中却落出狡猾至极的神情,异口同声道:“不成不成,整个绛州城谁不知道俺们兄弟俩挑担的规矩,挑一次担子不论轻重,都是十两银子!”

    女孩子一身绿衣素袄打扮,头上两个抓髻盘得甚是可爱,一边系一条嫩绿色缎带,皮肤白嫩光滑,眼睛又圆又大,居然十分清秀美丽,怎么看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可现在她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大眼睛几乎快要流出泪水。几乎要哽咽出声:“可……可这筐子加草药顶多只不过十数斤,我是实在提不动才让你们担的,大家倒是评评这个理,别人担一次才十个铜板,你们却要这么多!我……我哪里能拿得出来!”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大多都可怜这绿衣少女:“这小姑娘真是可怜。”“这丫头是外乡人不是,要不怎么会招惹上了这两个绛州城有名的泼皮?”“就便十筐破烂草根,也不值十两银子!”一时七嘴八舌,倒也热闹非凡。云逸扬推推我,轻声道:“白姐姐,这毛大、毛二兄弟两人是绛州有名的泼皮无赖,平时强收暴打,绛州城倒是没有不怕他们的,也无人敢惹,这小姑娘许是不知道这二人是谁,才受他们的闲气,咱们帮不帮她?”我向中央看去,这少女站在场中已是又羞又气又急,雪白的牙齿不住咬着鲜红的嘴唇。周围人越聚越多,也不知是看热闹,还是看这个娇柔清丽的少女,绿衣少女被看得越发窘了,不由得低下头去,绿袄上沾了薄薄一层雪花。

    我瞥了一眼云逸扬,见他直望向场中那个少女的身上,眼中露出又是怜惜,又是着急的神情来,似乎比那个少女还要激动,几乎要冲上前去,不由掩口笑道:“怎么?傻小子要英雄救美了?”云逸扬黑脸一红,方要答话,只听得场内左侧挑夫嘿嘿一笑,语气中竟带滛秽之言:“小美人儿……没有带银子有什么要紧,今儿个你让大爷们为你挑担,也是咱们的缘分,不如就这样……”旁边的挑夫更是嘻皮笑脸:“不如以身相许,咱们爷儿也不亏了你!”此语一落,周围更有闲人打起口哨,大声叫好。绿袄少女眼圈一红,低下头去,几滴亮晶晶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云逸扬本就压抑怒气,闻言更是怒火中烧,道:“白姐姐,不行,这事我们得管上一管!”伸手便拉我的襟袖,一拉之下,却拉了个空――

    我推开众人,慢慢走入场心,悠然笑道:“这十两银子我付了可好?”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慢慢踱入街心,拉拉身上的黑貂披风,轻笑道:“十两银子就换了这样如花似玉的小美人,这生意就连我们归云庄都做不来呢。”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叫:“衣披山西的归云庄,她是归云庄人!”更有人叫道:“看这女人身上的披风,这貂皮的质地足值千金!”我听得众人之言,向已听得有些发怔的毛大毛二笑道:“如何?这十两银子就由我来付。”

    毛大怔了半响,刚要答话,脸上又落怀疑之色,我继道:“这两位大哥挑担实在辛苦,要得十两银子,更是公平不过的了。”毛二闻言顿时喜上眉稍,腆脸道:“对对对!还是这位小娘子懂得事理,知道我们哥儿的辛苦!”

    小娘子?连商少长也不敢这样对我说话。

    等得一会,我就会让你知道我这个“小娘子”的厉害!

    我故作颦眉,道:“不过两位大哥,这挑费可是太费,挑多少都是这个价吗?”毛大连忙道:“俺们哥俩做生意是货真价实……小孩爷爷一个价,挑十斤物事是十两银子,挑千斤物事也是十两银子!只怪这小美人没问清楚,现在付不了挑费,也不能怪我们不是?”

    我嘴角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接道:“很是很是。”随即伸手入袖,已拿出一锭银元宝,约有四十余两,笑道:“这锭元宝,二位大哥看可够了挑费?”

    “够!够!这位大姐真是出手大方!”毛二刚伸出爪子来拿,却扑了个空。我轻巧巧收回手去,心中暗笑,这古代流氓倒是改口也快,马上我就从“小娘子”变成了“大姐”。我笑道:“正好我们还愁呢,这在前头桃源居买的一罐女儿红如何带回去,这四十两银子就给两位大哥,还有烦两位把这罐酒为我们抬回去。”我扬声道:“逸扬,把咱们买的女儿红拿过来,正好让他们抬回庄去!”却见云逸扬从人群挤出,手里提着一小罐酒放在地上,看着我却是唯唯喏喏,满是怀疑之色,这酒罐连酒带罐至多十斤左右,要让两个大汉来拿,可真是有够夸张。

    我装做没看见云逸扬对我大使眼色,转身笑道:“喏,就是这罐了,这可是上好的女儿红,至少有六十年了,就这一罐酒,可值百金呢。你们要给我弄碎了弄洒了,我们归云庄可是不能和你善罢甘休!”

    毛大听得连连搓手,兴奋万分,喜道:“今儿个我们哥俩真是遇到了财神奶奶!这位小姐可大可放心,我们要是给你洒了一滴出来,脑袋都赔给你的!”他口无遮拦,我现在又从“大姐”变成了“小姐”。

    “好!”我这个“小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道:“你这个挑杆可太旧了,我们的另一个条件,是要用我们为你选的挑杆才行,这样我们才放心让你抬酒。”

    毛二忙道:“这是小姐体恤我们,小姐喜欢什么挑杆就是什么挑杆,就是海龙王的烟杆能用,我们也拿来挑了。“

    我摇摇头,道:“海龙王的烟杆……我哪有那个本事,拿那个就可以了――”我伸出右手食指,顺着人群后方指去,笑道:“就是那个……”

    第十二章 可信流水似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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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伸出右手食指,顺着人群后方指去,笑道:“就是那个!”

    围观众人不由自主地眼睛都沿着我指的方向瞧去,自动让出一条道路,人们先是静了半响,便爆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大笑――

    我手指的,乃是一棵倒在地上,树身足有合围的大树。

    这树干在深秋时的一场大雨中,被一个霹雳炸倒在地,临根处落出烧焦的残木。枝叶早已枯干坏死,树干躺在泥地里,平时人们走动经过甚是不便。却也无人搬它。今天我让毛大毛二两人以这棵树干为挑杆,自然人们觉得大为好笑。且人群中有不少人受了毛大毛二的闷气,这喊好声便格外响亮。

    毛大看着这棵大树足有千斤重地横在地当中,一张紫膛脸已涨成了猪肝色,口中喏喏道:“这……这就是小姐为我们挑的……挑杆?”

    我点点头,轻笑道:“不错!”

    毛大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孔滚滚而流,也顾不得擦拭,强笑道:“这位小姐……不是和我们穷哥们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我微微挺直身子,笑道:“什么时候,你听过我白衣开玩笑?”

    “白衣!她是白衣!”“归云庄的才女,名闻南北十二州的白衣卿相!”“原来传闻中她是女儿身是真的!……”“你看她的一身黑衣装束!绛州城还有谁会这种打扮?”人群中突地传出耳语声,开始对着我和云逸扬指指点点。我毫不在意地对毛大道:“别忘了,我们谈好的条件之一,就是你们得用我为你选的挑杆,你若想反悔,这周围乡亲便都是佐证。”周围顿时发出一阵哄叫声:“对对对!我们都为白衣卿相作证!”“刚才的话我们都是亲耳听得的,怎能反悔。”“就是这个挑杆!”众口铄金,直说得毛大更是瞠目结舌。

    我顿了顿,眼中闪出狡黠的笑意,道:“别忘了,我请你们来抬这酒,可付了三十两银子呢!”此言一落,就连在旁边抹眼泪的绿衣少女也不由逗得破涕为笑。周围响起一片大笑声。

    我淡淡道:“不过,如果你用这挑杆把酒洒了,你就要赔我八十两银子。”

    毛大的脸已由猪肝色变成石灰色,半响说不出话来,他与毛二对望一眼,突地狞笑道:“老子在绛州城什么没见过?在这地盘上敢和老子犯混的,没想到是个胎毛没褪净的黄毛丫头!老子认得你是什么白衣黑衣,可拳头不认得你!”突然一挥拳头,向我面前打落――

    我没躲闪,也无须躲闪。

    因为云逸扬在我身后。但他离我至少有三丈的距离,按理说他是挡不住毛大醋钵般的拳头。

    云逸扬偏偏挡住了。

    从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方向冲出,用一种几乎不可能的速度。我只觉得人一闪,云逸扬已挡在我面前,毛大的拳头也打在了云逸扬的胸口!

    云逸扬没叫,毛大却叫了,他抱着自己的拳头直跳脚!

    我此时也不由得讶然,微微回头看向云逸扬,云逸扬却象没事人一般,拂拂衣服上的灰尘,给我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就是商少长培训的成果?

    这样的反应,这样的速度!我只在两个人的身上见过,一个是叶知秋的仆人阿福,一个便是商少长本人!

    商少长的身影如一阵清风,云逸扬的身影却如一头年轻的猎豹!

    清风飘逸,猎豹迅捷。

    云逸扬站在我身前,沉声笑道:“有话好说!为什么要动手呢?”

    毛大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那只打人的手软软地垂下,竟已经脱了臼!周围众人冷冷地看着,竟没有一人相帮。

    云逸扬淡淡道:“这罐酒你们抬不抬?”

    毛二的腿开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突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两位……大侠……这酒我们实是抬不了……”他见我目光扫向绿衣少女,连忙道:“这位小姑奶奶的钱我们不敢要了!这位大姑奶奶的钱我们更是不敢收了,就请这位大叔放了我们二人,好比放了两条癞狗!以后我们再不敢目中无人,到处放刁……”

    云逸扬回头看我,道:“白姐姐,你说还怎么教训他们?”

    我笑笑道:“那这样的话,你们就把那棵‘挑杆’挑到街外处,别再挡人行走,也就行了。”二人连忙道:“这好说,这好说!”云逸扬上前两步,抓住毛大胳膊,只听“咯啦”一响,已为毛大装上腕子,两人连连称谢,连忙推开众人,灰溜溜地走出街心,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渐渐各自散去。

    我转身对绿衣少女笑道:“小姑娘,你拿好筐子快些走吧,以后可不要随便上人家的当。”说罢示意云逸扬捧起酒罐要走。突然绿衣少女开口道:“姐姐!我想跟着你走!”

    我闻言讶道:“小姑娘,你和我们走做什么?不回家了么?”绿衣少女抬起头来,我这才发现这个女孩子的眼睛又大又亮,清澈无比,仿佛一泓深不可测的潭水,一闪一闪中现出既天真,又纯净的神色,一脸稚气中却隐隐透出狡黠,绿衣少女眼波一闪,嘟起小嘴道:“姐姐哥哥,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啦。”

    我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慢慢道:“小妹妹,真的找不到么?你家住在哪里,让这位云哥哥带你回去。”这一瞬间,我目光已扫遍她全身。

    看她吹弹得破的肌肤与翠绿色的缎面夹袄,这小姑娘怎么看也不象出身贫寒,这样的中道人家,又怎会让自己的女孩儿出来采草药?我的目光越来越冷,直要看进这绿衣少女的眼中。

    没想到,那女孩子却做出了我眼睛不敢置信的举动。

    她突然跑过来扑到我的怀中,手紧紧抱住我的腰,小小的身子在我怀中一摇一摇地撒娇起来,刹时,一股桔花香气溢到我的鼻中,“不管啦不管啦,我就是找不到家了,姐姐你这么好,一定不会让我这样的女孩子流落街头的对不对?再说我人小吃的少,一定不会浪费太多粮食的对不对?姐姐你这么小气,归云庄连我这个小姑娘也收留不起么?”

    绿衣少女在我怀中抬起头来,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清澈地望着我,任何人在这双眼睛的凝视下,都很难说出一个“不”字。

    可不知怎的,我突然破天荒头一次有一种入了圈套的直觉。

    我也望着她,苦笑道:“好罢……你的名字是什么,这个总可以告诉我吧。”

    “我嘛……”这个女孩子低头望望自己身上的绿袄,大眼睛溜溜一转,抬起头甜甜地笑道:“我叫小绿!”

    我不由翻了翻白眼,“哦……穿绿衣服就叫小绿……”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匹黑马的身影,促狭道:“那我……是不是该叫大黑了?”

    没想到,这个叫小绿的女孩子马上兴奋地说出了一句差点让我晕过去的话:

    “大黑姐姐,那我就上你家去,好不好?”

    “小绿你个臭丫头!给我滚出来!”我刚刚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耳边便听得云逸扬气急败坏的吼声!

    这已是小绿来的这一个星期中他大吼大叫的第三十五次了。

    我轻轻拨开窗帘,有些好笑地看到云逸扬在院外找人找的鸡飞狗跳又跳脚。无奈何清清嗓子,道:“逸扬,小绿没在我这里,你找她做什么?”

    云逸扬听到我的声音,终于停止了在院落外没头苍蝇的乱闯,几个箭步扎进我屋里,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便咕咚咕咚地大口喝起来,“咣”地一声顿下茶壶,随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嚷道:“白姐姐,你看到那个该死的臭丫头没有?”

    我笑道:“这个小姑娘香香的,而且又美又可爱,怎么叫人家臭丫头?”

    云逸扬恨恨地一把扯过自己的衣服下摆,道:“姐姐你看,这丫头自己喜欢绿色的东西也罢了,居然把归云庄内大半东西都东涂西画,这还不算!她把我的房间摆设都用绿颜料画得这一道那一片,我的衣服上都让她画满了!”我凝神向他的下摆看去,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他银灰色的锦袍下摆不知何时让人用绿颜料刷刷画了几笔竹子。虽说是涂鸦之笔,却是活泼灵动,可爱传神。看着云逸扬的脸几乎气得和这竹子一样绿,我又是一阵大笑。

    云逸扬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想了想,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小鸡雏放在桌子上,小鸡雏在桌子上一摇一摆地扑着翅膀,可笑地跑来跑去,可我一看,又禁不住一阵大笑――

    小鸡雏本是黄茸茸的羽毛,居然不知用什么东西染成了嫩绿色!

    我笑得一阵大咳,好不容易才调匀气息,断断续续道:“这……这小绿……居然……居然……”云逸扬接过我的话头,没好气的道:“居然这颜料不知是用什么东西配成的,怎么搓洗也洗不下去!”我笑道:“为何要搓洗?她不是画得不错?喔――银灰色料子配绿竹,不难看呢。”

    云逸扬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白姐姐每次都纵容她胡闹,也不知道她是哪户人家的小姐,就住在这里不但不走,还尽是捣乱!”说罢苦笑地看着身上,道:“白姐姐我走了,你要告诉小绿,不能这样胡闹。”便转身走出院外。

    云逸扬刚迈出门槛,小绿沾满灰尘和蜘蛛网的头便慢慢从床下钻出。

    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表情,小绿不好意思地伸伸舌头,顺手把蛛网扯下,小声道:“白姐姐……人家……人家只是想和小云子开个玩笑嘛……”一边说,一边穿着绣花鞋的小脚在裙子下不时蹭来蹭去。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开个玩笑?……”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随口道:“幸好,你没把他帽子也涂成绿色的。”

    “哈哈哈哈……”小绿禁不住笑得腰弯了下去,随即一跳一跳地跑到我面前,毫不客气地向我怀里偎去,大大的眼睛望着我,甜甜笑道:“还是白姐姐最好了!”

    “我好么?”我微微一笑,刚要说话,突然觉得喉咙痒痒的,一阵抑制不住的大咳冲出口中,好半响才稍稍停下来。小绿却浑不在意,她的个子比我还高些,却体态轻盈,坐在我怀中小脚一荡一荡,身上幽幽传来清新的桔花香气,闻到鼻中清爽无比。小绿伸手轻轻在我胸口和锁骨几处拍了几下,又慢慢揉搓。只是这简单几下,我突然觉得胸口烦闷大减,吸入的新鲜空气也多了起来,不由得有些诧异地看着小绿。

    小绿天真地看着我笑道:“姐姐好些了吗?”

    我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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