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房第一章
胸房 作者:四木
胸房》
作者:四木
【内容简介】
乔言是个胸模,房蔚是个房地产开发商。乔言的胸上有一道伤,时时提醒着她委身给房蔚的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但她从来不知道,这道“美丽”的伤痕,也是囚禁房蔚一生的牢房。总而言之,当不要脸的男人碰上了不怕死的女人,谁都不要期望他们胸房宽广……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主角:乔言,房蔚 ┃ 配角:靳尚,杨开,芷姐,乔迁,siona(席梦娜) ┃ 其它:坏女渣男,针锋较量
【正文】
一枝红杏
帝都有个“天上人间”,武市有个“人间天堂”。
乔言站在人间天堂前,低头检查了下自己的衣装。粉红抹胸,纯黑开襟外套,低腰牛仔裤,该露的地方都露了,引人遐思的地方包裹得恰到好处,胸前的红杏纹身斜溢出雪白的峰峦,
se泽嫩得像润过冰水的荔枝。
胸模穿衣是门学问,此时这门学问被她发挥到长处。
本来下午乔言留在医院里挂点滴,弟弟乔迁的电话打进来了。她看着跳动的来电闪,gen本不想接。最后那铃声吵得旁边人直皱眉,她没办法按下了通话键。
“姐,快来‘人间’救我,王总要剁我的手。”乔迁的嗓音毫无例外带着哭腔。
“哪个王总?”
“就是平常买你洋酒的那个,老和你做长期业务的。”
“王利发?”
“我靠你快点啊,他找外面的黑户堵我,我躲在你平时放样酒的小间里不敢出来——”话没说完,电话就嘟嘟嘟地挂了。
乔言靠在墙壁上,深叹一口气。高烧还没退下去,乔迁又给她添了头痛病。她拔下针头,先回家换好一截式的衣服,再打车赶往夜总会。
八点整,笙歌夜舞的生活刚刚拉开序幕。
熟识的调酒师单手托着托盘过来,特地引乔言进电梯。“老规矩,不准拍照,直接朝四楼中包走,不管发生了什么当作没看见。我冒着风险带你上楼,不是看你是我们这地儿的美胸顾问,一般地整死了人我也不吭声。”
“嗯。”
乔言抽出一张大钞,塞在了调酒师马甲里,再问:“乔迁呢?”
“被王总打晕拖进了包房。”
乔言猛按电梯指示键,一个劲地踢门。那人纹丝不动地站着,到了楼层才说:“盘子端出去,我下去了,乔迁没事,里面据说在包场唱ktv,正高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动他。”
乔言端着鸡尾酒和洋酒的托盘走向四层。迎面走来粉红透明工服的酒水生,笑着向她伸出手,她赶快避了。“王总在里面,我送进去,找他谈事。”
再经过几个裸背式的工服小姐身边,她们都没拦她,只戳了下她的胸:“怎么这么弹,什么时候再给我们护理下?”
“下周。”
“说好了哦!”她们香风袅袅地去了洗手间。
乔言推开中包的门,透过迷蒙的光线看清楚了现场坐着六个人,三个高腰开叉装的女孩坐在三个男人怀里,喂他们喝酒。她迅速放下托盘,趁弯腰瞟了瞟地面,果然在沙发后边找到了乔迁的脚。
脚上的休闲皮鞋还是她买的,认错不了。
“没死,还有气。”凸着肚子的王利发朝乔言笑眯眯地说,“你晚上把我陪好了,乔迁第二天准能活蹦乱跳。”
乔言垂下特地拉卷的长睫毛,遮住了眼里的情绪。她笑着回答:“王总想怎么玩呢?”
王利发拉开怀里女孩的两片拼装,握着那对如小白兔似的酥乃说:“听说你是本市第一胸模,怎么样,也露出来比比吧?”
旁边有女孩发出轻笑的声音,淡淡的一句表示出她的不屑:“她怎么跟小白比?她那边不知被多少男人摸过,糙得很,而且还破相了,弄个纹身遮遮掩掩的。”
毒眼。
乔言差不多要说出来,你这么清楚是不是打听好了来拆台的,顺眼看过去,才发现那个女孩被一只结实的手臂挽住了软腰,男人的手指正顺着她的贴身小礼服慢慢游移着。
女孩被摸得咯咯笑,扭动了下身子。
这下乔言看得清楚了,透过镂空的上装和微微晃动的胸壑波涛,一张英俊的男人侧脸浮现了出来。
美se那边的居然是房蔚,半年不见的前未婚夫。
他还是老样子,头发经过打理,有型地衬出脸的弧度,唇薄,抿得像刀刃,眉眼高隆,拉出立体的五官。深紫丝质衬衣没一点皱痕,西服衣襟散开着,迎接了怀里女孩的臀部深入。
“哟,小言看到熟人移不开眼睛哪。”王利发震醒了处在怔忪中的乔言。
房蔚发出一丝笑声。
乔言迅速恢复了镇定。她摸出粉se提酒单,朝茶几前轻轻一扣,笑着说:“酒吧里还有几瓶‘金se蒂娜’,王总您是知道价的,外面能卖到10万一瓶,您看这点能让您消气吗?”
“小言推销的酒我一向喜欢,人我也喜欢。”王利发却不伸手拿单据。
乔言将塑得j巧的提酒单塞进抹胸,露出一点点诱惑的红,慢慢朝他的身边坐下来。“我陪您先喝两杯,您看成吗?”
王利发哈哈大笑,搂住小白的腰,空出只手拿起镇过冰的xo,倒在了乔言胸脯上。
乔言脸se一冷,随即又抿住嘴,不让别人看出她咬住的牙。
“听说你们模特就是这样速成冻茹的吧,让里面坚|挺起来。”王利发落下嘴唇,就要朝她的酒渍胸口上凑。
房蔚怀里的女孩突然嚷了一声:“哎哟我的蔚少爷,你轻点。”
乔言的手摸到了乔迁的小腿,掐了他一把知道他还有反应,放了心。王利发的的头越凑越近,她冷眼看着,没办法躲避。
可是不知为什么,王利发突然打住了姿势,哈哈笑着说:“这样吧,小言,我们玩个新hua样,你进杯酒给我就算摆平了这事。”
他拿起乔言带进来的洋酒,在茶几上一磕,震得她心里一跳:1万又泡汤了。琥珀se的玻璃碎片混着酒液流下来,他哗啦扫到地毯上,笑眯眯地说:“这一招叫貂蝉拜月,你玩玩。”
乔言知道要抓住机会,哪怕是耻辱xg的。她低头看看刚买不久的牛仔裤,咬牙说:“我把裤子脱了成吗?”
房蔚那边的女孩又银铃般笑了起来:“乔大小姐,你不会现在穷得连条李维斯都买不起来吧。”
她又给说对了,现在400块一条的李维斯乔言还真是买不起来。不过乔言反驳得也快:“您脱下衣服当然赚得比我多,再穿回去gen本又用不着,索xg一起卖了吧。”
女孩抓起酒杯丢了过来,伴着房蔚的一丝低笑,乔言眼疾手快躲开了身子,把托盘扯到她这边,比较小心剩下的那瓶她带来的xo。
“慢着。”一晚上不说话只调情的房蔚终于开口了,阻止了乔言裸|露着大腿向地上跪去。王利发连忙扭过身子递过一杯酒,笑着问:“房先生还有什么建议?”换来房蔚的摆摆手:“让她跪两次。”
乔言眼底悄悄升起的希望很快破灭了。她眼看着房蔚抱起怀里的女孩放在一边,自己的脸se不知不觉发了白。
她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
房蔚站起身,修长的身影渐渐朝乔言威压过来,降下一地的y翳。他将手c|进西裤口袋,对着乔言慢慢地笑,却伸出脚划开地毯上的玻璃渣子,特地用锃亮的皮鞋尖拨成两块,还走上去踩了踩。
他一句话不说,居高临下地看着乔言。
乔言咬牙朝地面一跪,没想到房蔚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马尾辫子,硬生生地提着她半降在空中的身子。“你的斗志呢?乔大小姐。”他低笑,嘴唇削出来的薄纹甚至比他的嗓音还有温度,“这么快就投降了,嗯?”
乔言冷颜看着他,看着他湛黑的眼睛,一动不动,身子也不挣扎。
房蔚突然放了手,拉散了她的发圈,走回位置坐着,抿了口酒:“王老板你继续。”
“房蔚!”乔言大喊一声,第一次正眼瞧他,眼光里的急切不是假的。
房蔚扭头看了王利发一眼,王利发放开握住了xo瓶子的手,对乔言和颜悦se:“小言别着急啊,这小脸白得,我不会乱拿你的酒。”他笑眯眯地摆好xo,站起来对房蔚点了个头:“我带妞出场,房先生您慢慢玩。”
乔言一等王利发带走陪酒的女孩,冲到乔迁身边抱起了他,不住地拍他的脸:“醒醒,别在这里死。”
她听到一个高傲的声音哼了声,然后淡淡的风远去,包房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人了。她回头,看见房蔚正在签支票,一直坐在一边喝酒和小姐猜拳的第三个男人抬起头,接过支票,躬了下身子带着最后一个女孩离开。
原来是房蔚驱除出了所有的人,包括那个扭着身子和她斗嘴的女孩。
“知道我的条件吧?”房蔚扣上西服扣子,对着灯影里的乔言说。
“知道,r偿。”乔言眼睁睁看着刚才那年轻人又进来驮走了弟弟,一半的心算是放下来了。
“洗gan净了来找我。”他淡淡地丢下一句,当先走了出去。
乔言坐在沙发里觉得口渴,忍了忍还是没动几上的酒,背包不在身边,她爱喝的水就没办法拿到。她摸出超薄手机,仔细翻找出刚才偷拍的照片,确信房蔚抱住女孩调情的图片存好了,才塞进牛仔裤裤兜夹层,不紧不慢地开了门。
一夜争战
门外站着位穿制服的男人,蓝se卡其布立领,再戴个帽子就像电影《陈真》里那样。乔言注视他两秒,倒是旁边路过的酒水生轻飘飘地丢了句:“哪来的傻帽,都什么年代了还穿成这样——”
四十多岁的男人没听到似的,站得纹丝不动,只对乔言说:“我是司机。我送你去公寓。”
一般地别人见到这样的场面都会笑话他的不洋不土,可是乔言没笑。自父亲死后,她的眼光多多少少不像别人那样没gen底。
“您贵姓?”她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问。
“叫我麻叔。”
“郧西的麻族?”
麻叔的山岩脸松动了下:“乔小姐知道的还不少。”
乔言抱起手臂,仔细端详麻叔的冷硬脸se,一点也不急,一点也不怕。“那地方民风剽悍,相传麻氏一族源自春秋齐国大夫麻婴之后,叔您恐怕是那里的人物吧?”
否则房蔚不会千里迢迢挖他这样的打手型司机来。
麻叔不回答她的话,只转过身子说:“乔小姐随我来。”
乔言拦住了他,仰头:“叫我乔言,这里的女孩才叫小姐。”
麻叔点头。
她又说:“您稍等。”
乔言直接进了平时囤放酒的小单间内,检查地面没血,彻底放心乔迁只是被打晕了,没发生别的情况。她推门走进近邻的洗手间,在夜总会做了五年的昆昆正捏着一gen紫气东来吐烟雾。
“来一gen吗?”昆昆妖娆地伸出两指,妖娆地凑上红唇,对乔言轻轻呼出口气。
乔言偏过头:“不了。我乃奶说女人抽烟容易坠入风尘。”
昆昆冷笑。
“有磨砂洗面茹吗?”乔言直接问,站在镜子前扯掉假睫毛。
“低级货,我这没。”
乔言不说话了,捧起温水洗脸卸妆。
昆昆挪到镜子前,昂着脖子,从下巴到前胸泛出瘦削的线条,她慢慢摸着自己的皮肤,说:“才五年就老了,乔言你别跳这个火坑。”
“嗯。”
“乔迁怎么样了?”
“他还能怎么样,总不是被人打一顿,再叫我来收拾乱摊子。”
昆昆悠闲地吐烟雾,笑:“王利发那吸血鬼会放过你?”
“房蔚在里面。”
昆昆的烟灰抖动了下:“黑白两道的地产房?他跑这来gan什么?”
乔言没回答,涉及到隐私,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房蔚出现在声se场合她不吃惊,喝酒泡妞她也不吃惊,她吃惊的是刚才急着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就很快摆平了一切。
“你的胸脯真的被房蔚废了?”昆昆盯住乔言第一次裸|露的红杏纹身,嘴边露出一个笑容。
“今天穿得这么少,您应该看得到。”乔言挥手赶开烟雾,冷笑,“您少幸灾乐祸,我做不了胸模,还能做个女人,您呢?”
昆昆脸se变了,捺着烟头就要朝乔言身上烫,被躲开了。她气急败坏地砸过烟尾,说:“卖一个男人也是卖,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乔言只是笑,抓起昆昆拿来的口气清新剂塞进裤兜里,转身走开了。
九点整,麻叔准时送乔言进了房蔚的公寓。公寓就在半山湖边,住户不多,才两三家毗邻。稀稀落落的四栋建筑圈了十五万平米的地皮,什么概念乔言从配备的保安等级及砖墙护栏能看出端倪。
“换了窝啊。”乔言看着麻叔。
麻叔硬着山岩脸se回答:“这里本来房先生打算做婚房。”
乔言不接话,麻叔也不说话。通常情况下,总会有人一问一答“后来呢”“没结成婚就搬进来了”诸如此类的对话,他们两人倒是瞎子对哑巴——台词跟不上。
房蔚坐在大厅里看电视,浴袍散开了一半,正眼都没瞧过进门的两人。他的架子不大,只撑住脸靠在沙发上,不过麻叔都没动的情况下,乔言自然不好先开口。
“过来。”
乔言自动走到房蔚身边,麻叔一句话不说就退下去了。
房蔚抬眼看了下乔言的身子:“再洗一遍。”
乔言洗的是脸,卸的是妆,她依照房蔚的老习惯还原出最gan净的容颜,身体的洁净却没办法保持,残存的酒液芬芳有点变味,挂在她的抹胸上。
乔言站着不动,房蔚再看了她一眼:“乔迁在医院。”
潜台词是死不了。
她总算放心地走开了。
房蔚的浴室保留了富豪的做派,现代化的配备一应俱全,采用的居然是古典样式。乔言本来就喜欢典雅类的东西,不过她很清醒这是房蔚家,心底冷笑人渣也想讲究内在美,世道是不是变了。
她将自己清洗得很gan净,内衣裤洗得更gan净,折好衣服围着浴巾就走出来了,临时喷两下清新剂了事。
这样,她已经达到了房蔚的上|床要求。
乔言先打开冰箱找水喝,弯腰在空荡荡的冰箱里翻半天没战果,不经意在柜门架上看到了“忍冬山泉”。她捏在手里看半天,确信了是爸爸工厂里生产的矿泉水——塑料包装上还是她选定的古典图案,这个标志绝对错认不了。
她拧开盖子,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缓解了自包房里就有的gan渴感。
爸爸的工厂已经卖给房蔚了,她只喝忍冬水的习惯还保留着。
难道那条生产线还没倒闭?
乔言拿过瓶盖看ri期:2010年8月3ri,果然是几天前。
就算企业换了主人,市级牌子能保存下来,她还是很欣慰的,这恐怕也是她一整晚唯一能开心的事。
房蔚拎了一块大毛巾走进来,呼地一声甩在乔言脑袋上:“把头发擦gan。别弄湿了我的床。”
乔言心底暗骂,将水瓶放在桌子上,抓起毛巾胡乱擦头发。她的动作幅度有点大,浴巾滑下来无声卸到了地板上,被她一脚踢开。
“够了吧,还睡不睡?”她直挺挺地站在房蔚面前,坦然无惧地迎接他的目光,呼出口气,让胸前的红杏颤巍巍地绽放在雪峰上。
房蔚眼se变暗,低沉一滞,他快速捡起浴巾将她围上,打横抱起她的滑嫩身体,一句话不说就朝卧室里走。
床上的房蔚像是换了个人,比以前猛烈而急切。他没做前戏,直接进入了乔言,还肆意摆弄过她的身体,有些角度简直是匪夷所思。
乔言默默承受着,不发出一丝声音,肌肤透出的是被揉弄过的粉红,她的眼睛却紧紧闭着,怕泄露出里面的讯息。
“在鄙视我?”她的上空传来房蔚冷冷的声音,不过他手上的折磨没停过。
“你认为呢?”她艰难开口,忍住了呻吟。
房蔚再不说话,身体的惩罚往往比言语的摩擦更令人羞愧。这方面乔言是弱者。直到他暗哑地在她耳边喘息一声,她掀开他的身子,直接冲向浴室,排泄出他遗留的东西。
他没做措施。
乔言现在才能感觉到这个关键。她留在浴室里刷了整整一个小时,从脖子到小腹,只要是房蔚咬过亲过摸过的地方,她都要洗涮一遍,像是得了强迫症。
“出来睡觉。”扇合大门外传来房蔚冷淡的声音。
乔言不理会,继续刷。
门把传来推拉的细微响声,过了几秒,整饬一新的房蔚出现在仍是裸|露的乔言面前。他先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嫣红块痕,突然牵动嘴角,浮出了个笑容:“你就这么恨我?”
“出去。”乔言拉过另一块浴巾,呼地一声披在背上,从镜子里和他对话。
“你期望我能好好听你话?”
房蔚反手推上门,嘴边的笑意蔓延到眼底,仿似真的有那么开心。他无声抽开了浴袍带子,露出一片j壮的胸膛来。
“真他妈地贱。”这次乔言骂出了声。
房蔚抓住她想逃离的上半身,将她压在洗手台上,低笑着在她耳边说:“试着享受我。”
第二次不能叫亲热,应该叫施虐。他的背入式极大地满足了他的感官,因为他搂住她的胳膊强健有力,透过肤se泛出了血脉里的清栗。
她知道他很用力,就算以前生气时也没这么用力过。她的后背传来滚烫,有她高烧未散的体温,也有他胸膛传递过来的激烈碰撞。
乔言努力撑住上半身,不睁开眼睛。她的面前是块光洁雪亮的镜子,亮度强到可以清楚地映出她眼底的一切。如果眼光里的厌恶泄露出来,她是不是还得多忍受一次他的折磨?
房蔚满足后,将她翻转过来,强迫她睁开眼睛。
她不看他,他将她的唇咬出血丝。
乔言举起刚在撞击间摸到的剃须刀,狠狠朝他脖子上扎去。
房蔚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眼睛直看到她眼底深处。他接过剃须刀丢掉,手掌滑到她的小腹缓缓推磨,给她散了因撞击带来的瘀痕。
“你杀了我,后面的事呢?”他看着她说。
乔言的体温升高了不少,额头上还冒出了细密的汗。“滚。”
房蔚将乔言丢进浴盆里进行第二遍清洗,刚动手帮她擦身体,她突然扬手抽了一巴掌过来。
房蔚居高临下地站着,照样钳住了她的手腕。“安分点。”他丢下她的手,继续身体力行地洗刷。她终于抽空扇了他一耳光,没想到紧接着一股大力压下她的头,将她灌入到泡沫水里。
乔言挣扎半天,从泡沫里冒出头,大大地呼吸了一口,两手紧扒在盆沿上,咳嗽个不停。
房蔚冷冷看她:“还要再来一次吗?”
乔言不动了。论力气,她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房蔚亲自完成第二次清洗,没有伤及她的一寸肌肤。看她穿好棉质睡衣坐在沙发上,他拿来感冒药强迫她服下。
“睡觉。”他接下她的杯子放在一边。
“我坐一会就行。”乔言说得头也不抬。
房蔚走开数秒,拿来一床被毯,抖开,缠绕在她的身体上。她这次没有拒绝他的动作,只配合着不动,让他从肩到腿部把自己围严实了。
房蔚站在一边不说话,好像在观察她的情况。
过了会,有汗丝从额头渗出,乔言还端正坐着,一动不动。
“你为什么不去床上睡?”他的思想方式似乎比较靠前,尽管她没开口,他也能猜出很多事。
“脏。”这样的答案乔言绝对说得痛快,不遮掩。
房蔚低笑:“嫌我脏?”
“你这每一块地方都脏。”她照样坐着捂汗,一动不动地说,“当然和你本人比起来,它们纯洁得像圣女。”
房蔚gan脆坐在了沙发扶手上,抱臂看着她:“能顶嘴就表示乔大小姐恢复了战斗力。”
乔言再不说话。
他弯下腰找她的眼睛:“你不问问这个房子半年来睡过几个女人?”
“我只好奇每个来的女人难道都用同一套洗漱用品?”
在浴室壁橱里,乔言只找到了两套清洗用品,一套男xg一套女xg,她嫌两种都脏,拒绝使用任何一个东西。
房蔚笑了起来。“你倒提醒了我,下次需要多准备些护肤品。”
乔言闭着眼睛打盹,他摇醒了她。“去床上睡。”
她冷冷地看着他:“脏得很,要去你去。”
房蔚慢慢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的眼睛,内含的温度比她还冷。“你始终要睡那个床,现在不愿意就离开这里。”
“衣服没gan。”
“穿睡衣走。”
乔言果然站起身,裹着毯子朝门外走去。
“记得熄灯。”身后传来冷淡的一句。
她先去浴室整理好衣物及物品,再依次按熄每一盏灯,下到一楼打开大门,出去后带紧,找个避风的地方坐了下来。
不知撑了多久,她裹紧毯子睡着了,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熬过了这一夜。
一种怀疑
清晨起了雾,冷气冻醒了乔言,让她还没睁开眼睛的情况下就一声一声咳嗽,那声音绕在空旷的庭院走廊里,能传出几米远。
咳死了也好。
乔言松开毯子自我厌弃地坐着,逐渐看着y光洒满绿草地。她在等天亮,方便走出一截公路后能搭乘到出租车。
天好像亮早了,因为房蔚已经打开了大门,扣着袖扣朝车库走,他抬腿直接越过半死不活的乔言,一瞬间的y光被他的修长身体遮住了,撒了点y影在乔言脸上。
乔言厌恶地皱住了眉头。
一辆银灰se车缓缓停驻在台阶前,凑到眼前了,她才发现是三厢四门,再凑近点,她才注意到是辆随众的宝马5。
在如今宝马遍地开的社会里,这款显得低调妍俗,不过乔言知道这车最大特点就是跑得快,她心想如果雇凶报复房蔚,5又给她加大了一层难度。
麻叔是个障碍,房蔚自身能打是个障碍,现在连这种提速车居然也成了障碍。
乔言恨不当初,努力控制好脸上的神se。
半年来她推销过车,推销过酒,推销过法律允许的很多东西,5也在推销之列。有辆车牌是1711的5被一个瘦高个男人定走,她依稀记得那男的长了一张黄白se的山岩脸,硬邦邦的没什么温度。
现在她明白了,那人就是麻叔。这不1711被房蔚堂而皇之地开出来了,很大方地对着她的脸,半降的车窗里还露出了一双狭长的眼睛,闪动着讥笑之意。
“认得它吧?麻叔说看你掰得天hua乱坠,一个不忍心就买下来了。”他抽下嘴里的烟,弹到车窗外,掠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吃饭的钱居然要靠我的抽税,不觉得讽刺吗?”
车子利索地掉转车头,绝尘而去。
乔言抿住嘴靠在墙壁上,眼睛里快燃起了火。
她冷静了一会,拖着长毯子抓着纸袋走出来,无视外围保安惊异的眼光,无视路边行人撞见鬼的表情,安之如素地打车回到小区。
她在开发区学生街租了一套两居室,便宜又偏僻,深合她意。每次进底楼电锁门,她都要仔细找下是否有催缴水电燃气费的单子,免得被更多人知道她的窘境。
今天是官方发榜的ri子,她记得很清楚。
门卫室的老大爷和她打招呼:“小言,你家又断电了。”
乔言心底呻吟一声。
“你这是从哪儿回来的呢?整得像四年三灾的难民——”
“大爷这是一千块,麻烦您先帮我胶上吧,我上楼睡睡。”她双手递过刚取出的一叠钱,吸着鼻涕说。
大爷看了看她的样子,叹口气:“好吧,下个月记得提前胶,要不又给限电了。”
乔言有个质量很好的黑皮本记载着各笔支出:乃奶昂贵的药费,原忍冬山泉生产厂老批职工的分期付给的养老费,乔迁挥霍的hua销……现在又无可奈何地添上了一个醒目横批:记得胶电费!!
最后十万存款ri渐消瘦,她怎么能不愁。
爸爸死后移胶给她三个责任:吊着乃奶的命,照顾弟弟的生活,处理老职工的后继问题。这些困难b得她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转变成为j明世故的女人,其中社会上的打磨和艰辛不言而喻,很大程度上起了主力作用。
乔迁溜进来取走皮包里最后两千块钱,乔言刚好惊醒了过来。
她呼地一声坐起身,顾不上闷出来的满头大汗,捞起一个枕头就砸了过去:“你给我死过来!”
乔迁额头包着一层纱布笑嘻嘻地走近:“姐,我提前出院了,其实给你省了不少钱,这些就当是小费给我hua了吧。”
乔言抓起闹钟砸:“我问你长脑子了没有?我说过很多次了,手上的闲钱要尽量留下来先顾着老厂职工和乃奶,你一次次地挖我gen底挥霍个不停,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乔迁跳着脚闪过:“我都要饿死了你还顾着那些老太婆,傻b一个——”
乔言突然爬起来追乔迁,乔迁满屋子乱蹿,躲避她丢过来的各种塑料杯和瓶瓶罐罐。他大声叫停,说了几件事。
“今天王利发来看我,拍着我肩膀要和我称兄道弟,你知道为什么——因为他说只要靠上了房蔚这棵大树,后面还有什么是不能得到的,要我好好把握机会。我心想对啊,前半年他不是还和你定过婚吗,算得上半个哥,就很爽快地跑到他公司和他签了约,现在我正式成了房产经纪,以后可以不拿你的钱咯!”
乔言一听完,冷汗冒个不停。她对乔迁招招手说:“你过来倒杯水给我,我没力气了。”
“少骗我,我知道你想打我。”
乔言笑着说:“我不打你,去拿水吧。”
乔迁走向屋里唯一一个十平米的贮藏间,按亮灯,从码得密密麻麻像小山包似的整提水里抽出一瓶,颠倒着找生产ri期。“姐,这个快一年半了吧,已经过期了,你怎么还喝?”
乔言等他走近了,突然使出全身力气拉住他的衬衣领口,将他一肘压在了桌面上。“你给我听好了,乔迁。房蔚这个人比狼还毒,我和爸都栽在了他手里,我不希望你也赔进去。”她抬脚上了椅子,借高度压住他挣扎的上半身,冷脸说道:“你要是不信就看看我——一年半以前爸突发脑溢血去世,留下一大笔债要还,我将工厂抵押给房蔚,还卖身给他做了一年的代理孕母,怀上了孩子。后来意外流产,他很gan脆地将我一脚踢出门,把那批老厂职工也解聘了,做得比谁都狠——像他这样唯利是图的流氓,你还指望能从他身上捞点好处?我看你才是傻b吧!”
乔言拿起桌子上的山泉水瓶,按着乔迁饱揍了一顿。乔迁被她卡在桌子上,左右挣扎着喊:“哎哟姐,你轻点——我说你再打我就翻脸了哈!”
乔言打累了,拧开水瓶盖喝了一大口,喘气。她翻开塑料盖看了看,标注时间果然是一年半之前,毫无疑问,她喝的这瓶水已经过期了。
一年半的时间并不长,乔言并非有意回避过去的事,只是她习惯向前看,努力不让已经发生的不愉快影响她对未来的判断,对机会的把握,甚至是对房蔚的斗争。
她从来不骂房蔚不要脸,因为在她的感觉里,她自己也是个不要脸的人,既然是同类,骂出来难免有影设y影,所以她尽量不开口和他说话。
有关她的负面传闻,相信只要是房蔚出现的地方就已经成了公开的i密:一年半以前经人介绍认识房蔚,据可靠消息透露,当时的她“端着大小姐的架子,表现得对他不屑一顾,在公开场合拒绝与他同席就列”,而实际上除了他的名字有个喜欢的“蔚”字之外,她连他长得什么样都忘记了,更谈不上对他的趾高气昂。爸爸想推广忍冬品牌,找了两大股东扩大生产,结果报纸上披露出忍冬山泉水并非天然,内中包含的物质能喝死一个人,爸爸气急攻心倒下了,剩下的乱摊子自然由她这个长女来扛。彼时23岁的她没有任何对阵经验,她听从投资商的建议将工厂折价卖给房蔚,他却趁火打劫提出了包养的要求,理由是“脸蛋丑点没关系,身材和受教育程度必须一流”,听起来荒谬的事,她竟然答应了。
其实原因有两点。一来讨债户主过于凶恶,她需要庇护;二来房蔚给出了合理的名目未婚夫,使她沦落于玩弄的名声好听点,不至于像“包养”那么外向。
很快,爸爸的工厂迁址,她还清了旧债。很快,她按照要求怀上了孩子。很快,她发现忍冬原厂的地皮升值,其黄金地段的gen基被房蔚投资建成大型度假村,能动xg带来的利益据保守估计可以翻到两百倍开外……
乔言震惊了,自那天起她就有意打量坐在她身边的男人,想看出他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如果说这是一个局,那他也布置得也太久远了,简直是不动声se一步步地来,最后把他想要的都收罗在网下。
她猜想她是他额外收获的战利品。原计划里恐怕没附加孕母契约这一项。
乔言质问过房蔚是否授意那两个股东主动来找爸爸,套牢爸爸的全部资产让他背水一战,结果失利后就极快陷入负增长的窘境里,再让他承受不了打击脑溢血而死。
房蔚哄着她叫她不要生气,以未来孩子的名义发了誓,说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乔言深陷在怀疑中,偏偏她又找不到任何证据来控告他,只能烦闷度ri。
直到意外发生。
有天她心思恍惚一脚踏空,滚下了两层高的楼梯,下身淌了一地血。照顾她的保姆阿姨就在hua园里替她修剪玫瑰,只要她大声喊一声,阿姨就会赶进来将她送到医院。
然而鬼使神差之下她没有这么做,她忍住痛爬到座机旁给房蔚打电话,控制着声音问:“你能让我见见那两个投资商吗?”
房蔚当时在度假村定屋内设计图纸,耐着脾气回答:“这是你第五次要求见他们了吧?是不是还在怀疑我暗中做了手脚把他们灭了,所以挖空心思地试探我?”
“……”
“你怎么了,乔言?说话!”
“——快回来,我不行了——”
赶到医院的房蔚得知孩子流掉了,当着乔言的面砸烂了整个住院部,而且还没人敢拉。乔言在唯一一张病床上安静地坐着,脸se苍白得像张纸,但她表现得并不害怕。
他将五指伸进她修剪齐短的黑发里,抓着她的发gen问:“故意的?”
她直接看着他的眼睛,发现这一刻他的痛苦源自眼底深处,灵魂中都带了战栗,应该不是假的。
“不是。”这始终是她的回答,就像每次她质问他时,脸上异样地镇定。
出院后,房蔚亲自将乔言踢出家门,连打车的钱都没给,直接要她滚出公寓。如果说在这之前有什么异常的现象,那就是前一天晚上他加倍对她温存,她则像个死鱼一样的躺在床上,动都不动。
她并没有爱上他,她去意已决。
房蔚拿来她裁剪书签的手工刀,划伤了她的胸脯,对着她说:“这个疤我让你记一辈子。”
第二天清晨,乔言拉着旅游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蔚的公寓,腰杆挺得像来时一样地直。
这是一年半之前所有的往事,乔言对着乔迁和盘托出。
乔迁涎着脸笑:“那关我的工作什么事,他又不会强迫我卖身生孩子。”
“乔迁,你真是没得救了。”
乔言一脚将弟弟踢出门,任他在外面鬼哭狼嚎要鞋子也懒得管。嚎了半会,拿着两千块钱的乔迁走了,她深叹一口气。
“你清醒点吧乔迁,房蔚半年之后又找上了我,谁都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二代孕母
乔言重感冒加深,被迫无奈再去医院挂点滴。即使病着,出门前她也要细细对镜妆扮,对外保持出最清新亮丽的一面。
不过化妆箱里的昂贵粉底唇彩已经不多了,就像她预料的荷包那样,迅速羞涩了下去。
乔言想着心事,取出一盒西瓜粉腮红,用粉刷轻轻在面巾纸上调和,晕染在脸上。镜子里成功制造出红嫩透明的肤se,她对自己说“笑一个”,那里面果然牵出一个笑容。
靓容完毕,盛装出门,她很快就开始感谢自己的这趟妆扮,使她在面对siona时,不至于让那枚粉嫩少女在气场和外形上占得了上风。
乔言进医院前没找到前天的输液单据,重新再开了一份。她摊开《gq》等药袋见底,随便翻了两页,觉得彩页里的影星长得好眼熟,很像本市的一个模特,叫什么尚来着,两年前她和他一起走过秀。
一个化着粉se唇彩的女孩走过来,翻开小巧手机,嘟起了嘴巴:“你快点呀,我在三楼输液区,等会要做b超呢……烦死了,才三个月就要我照宝宝,肯定是个男孩啊!”
通常医生不会透露胎儿xg别,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孩随随便便说出怀的是男胎,让乔言多看了两眼。
她看到了一个重金包装的洋娃娃:styleon格子红裙,pknbabi白se小蝴蝶结上衣,金姬美的鞋子。那女孩穿着靓丽,一身韩系风格的限版名牌,年龄不超过二十岁。她的大眼睛转到休息区这边,与乔言对视上,突然哼了一声:“看什么看!”
乔言笑了起来。
又是一个温室里长大的雏儿,就是不知道谁家的。
乔言不理她,大小姐开始挑衅:“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没长耳朵吗?”
乔言低头看《gq》,女孩大概没等到随叫随到的男朋友,gan脆冲她发飙:“你这女人好奇怪啊,凭什么看我,我们很熟吗!!”
乔言竖起中指,冲她嘘了声。那女孩杏眼圆睁,乔言开口问:“您喜欢金在中?”
女孩愣了下,大喊:“你凭什么喊哥哥的名字!”
果然。乔言又是低头一笑,不说话。
“喂,我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在金在中的粉丝团里就有这样的装扮。乔言并没有解释。
“siona,去拿化验单。”空旷区域内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乔言没有抬头,想了想这个女孩的名字。siona,席梦娜,在她所了解的叶脉圈里,好像没哪家的千金叫这个英文名。
siona跺了跺脚,转身气嘟嘟地走了。
乔言心想房蔚支开了小美妞,估计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对她说。
她洗耳恭听。
但房蔚说的是:“这里是全国有名的星级医院,医疗费用不能赊欠。”
乔言优雅地翘起腿,掀过一页杂志。
房蔚站在禁止吸烟的标准下摸出烟点燃,猛吸了一口,眯起眼睛:“不准动siona肚子里的孩子,听到了吧?”
乔言马上抬头:“您太抬举我了,也太抬举您了,我们现在没什么瓜葛,我连多看您一眼都需要很大的勇气,哪里还有时间去做别的事呢?”
房蔚嘴角浮起一个笑,不冷不热。他慢慢走近乔言,突然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朝她的妆容上吐出一口烟雾。
乔言扬起《gq》朝他脸上扇去,他避开了,手却不放开。
“听好了,siona少了一gen头发我就来找你,找不到你我就拿住乔迁,从你们身上十倍讨回来。”
“您对我太有信心了。”乔言被房蔚钳制死了下巴,后脑已经退到了墙壁上,避无可避。她gan脆扬起眉毛,冷冷看着他:“我没您那么丧尽天良。”
房蔚松开手指,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乔言这才松着肩膀咳嗽,挥手驱赶淡淡萦绕的烟雾。
被他刚才那么一恐吓,她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房蔚曾公开表示需要一个儿子,如果孕母达到了他的严苛要求,他将提供全市10%的财富给女方。
高学历、高身材、高素养。
处女、o型血、无任何家族病史。
然而乔言未曾深想,她这个一代和siona为代表的二代,其实都没达到要求。
东泉街是百年老街,左接流水右衔开发区,属黄金宝地。当初乔言建议爸爸在冬泉开厂,因为全部职工都是这里的原居民,方便往返着上班,但爸爸有他自己的考虑,不答应。
现在工厂没了,乔家没了,但人脉仍在。
这多亏于乔言高瞻远瞩,牢牢维持着解聘职工后半段的生活费,不至于让乔家丢失了人情关系网。这些乔迁自然不关心,全部都由她来c心。
不过巷子深处住着一个让乔言很内伤的史前大妖怪,那就是她的乃奶,谢书娴女士。
谢女士今年七十有六,教了半个世纪的书,从民国的恪训讲到文革后的反思学潮,再穿过新中国的改革开放,一生脾气极为硬朗。
乔言抬头挺胸走过青石板的街巷,高跟鞋发出笃笃的敲击声,一步一步传到远方。
巷道深远,并非深无人烟,而是留守的媳妇辈们对她不屑一顾。
“就是她,卖掉厂子的乔大小姐。”
“哟,难怪老太太不待见她,原来是被男人扫出门,也只落得这副下场哟!”
她们的丈夫据说被套牢在房蔚接手的矿泉水厂里了,难免生出这么多怨妇。
乔言扬扬眉,抱臂走过闲言碎语。
她的脑海里突然浮起乃奶教过的一首诗:“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帏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夕y远照,烟雾四起,此情此景该是静语良言,她能领悟到,少不了又是乃奶熏陶的功劳。
再朝前的待遇又不一样了。很多叔叔婶婶级的人物看见乔言,都笑呵呵地招呼:“小言回来了呀,乃奶身体怎么样?”
“还好,死不了。”她也笑着回答。
乔言刚进了红砖铁门的院子,一个洋瓷缸子迎面飞来,砰咚一声砸在了地上。不是她避得快,额头又得准被砸出个红疙瘩。
“滚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乃奶苍老激越的声音从门dong里传来,历数两年如一ri。
乔言抬脚走近洋瓷杯缸,用鞋尖拨了拨,看到是“纺织厂生产大队”的字样才放了心。
“乃奶,我前脚刚进门您后脚就砸过来了,是数着ri子盼我来吧,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准呢?”
“滚!”乃奶底气很足。
乔言站到一边,抱臂等着。
果然一系列的扫帚、簸箕、小板凳等物品都飞出来了,哗啦哗啦像是爆发了家庭大战。她一声不吭地站住不动,听着乃奶的辱骂。
“你这个贱蹄子,你这个sao货,白贴给男人做生殖工具,乔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还好意思回到冬泉街?路上随便拉一条母狗都知道护家,都比你强得多!”
乃奶喘了两口气,乔言想了想没开口,继续听她骂:“大学没毕业就参加什么露胸大赛,做胸模,拍一些不三不四的照片放在报纸上供男人评头论足,你还有没有廉耻啊,乔言,你知道羞愧两个字怎么写吗?”
“没露脸,我做的是内衣代言广告。”乔言c了一句。
“贱人还敢顶嘴了?!是嫌我没被你气死吗?”
乔言低头,在ri暮的院子里找刚被丢出来的东西,看到一个形状古朴的酒壶,捡了起来。
乃奶依然叫骂:“做完了胸模还不够,跑去给坏男人生孩子,你就那么要钱不要脸,那么不管不顾地?现在看看你,孩子掉了就被赶出来了吧?没了那百分之十的财产了吧?你除了一身臭名声,还有个什么?”
“你看看你那样子,明明贱得像个妓|女,还端着大小姐的架子,站在一边不说话,卖给谁看哪?……”
乃奶骂得够了,声音渐渐熄了下来。
乔言弯腰将酒壶放在门槛上:“这个是古董,您留着,别乱扔。”
一只长满褐斑的手猛地伸出来,抓起酒壶,狠狠朝乔言头上砸去。
乔言没躲避,直愣愣地感受到钝击的冰冷,然后传来的一股火辣。她摸了摸,还好没流血。
门dong里许久没动静。她轻声唤了句:“乃奶——”大门突然桄榔一声响,当着她的面给摔上了。
乔言站了会,在死寂中转身走开。刚走开十几米,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赶过来,家里照顾乃奶的关阿姨拦住了她。
“乔小姐——”
“别叫我小姐,叫我乔言。”
“好吧,小言,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下。”
“您说。”
“老太太的药剂又涨价了,现在要一千一只——”
“嗯。”
“还有老太太脾气变得大了,我怕照顾不周到——”
“这样吧,关阿姨,我给您加护理费,您就别走了。”
关阿姨脸se一红。“我,我这不是变相要你提薪——”
“不要紧。”乔言温和道,“乃奶难相处是出了名的,我们都知道。她老人家的ri子也不多了,如果不是怕她生气,我一定都会天天来看她……您就陪她走完这最后一段吧。”
关阿姨虽然点了头,但站着没走,乔言疑惑地看了看她。
“这次你还没给钱……”
“您看我这记xg。”乔言马上道歉,“刚被乃奶一骂,我都忘光了。”
“小言——”
“嗯?”
“别怨老太太……她也是为了你好……”
乔言红着眼眶笑了笑:“我知道。”
二道耳光
乔安娜美体中心。
乔言穿着浴袍走出湿蒸室,躺在按摩床上。两年来一直为她服务的ann走过来,将玫瑰j油倒在手心,伸手摸进乔言浴袍,缓缓地替她推拿胸部。
“乔小姐,你的这套priaera life剩的不多了,什么时候来续订呢?”
乔言正享受着优质服务,非常满意ann掌握的力道及对位推摩,身体放松得特别自在。听到这句,她才掀开眼皮看了看托盘上那造价不菲的小瓶。
5lj油hua费34欧元,按摩一次至少要用去20l,现在这个价位不是她能轻易消费得起的。
乔言沉吟:“下次。”
“很久没看到房先生了。”ann涂抹上调养品,随口又说道。
乔言突然睁开眼睛盯了ann一眼,和她熟络的ann被吓了一跳。
ann缓和着说:“房先生以前吩咐过……账单寄到他的公司由他支付……”
以前那是什么时候,早在一年之前了。乔言冷冷回答:“ann,我现在的样子像是很落拓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您什么时候见过我用别人的钱?”
“乔小姐,请你不要生气。”
乔言闭上了嘴,同是也闭上了眼睛。“上胸膜。”
ann静悄悄地替乔言贴上胸膜,再没说话。乔言躺着等这15分钟过去,ann迟缓的呼吸传来,最后还是听到她开了口:“乔小姐,你的身上有很多痕迹,胸部也有点青se损伤,我猜想是你老公留下的,所以才冒昧地提醒你一句,想早点给你护理好——”
“您去吧,我不会投诉您的。”
按摩室的寂静很快被第二位来做护理的客人打破了。她似乎有些不满意,走进来时推推搡搡床铺和金属架,发出一阵阵的刮擦声,跟着她的芳香理疗师也没怎么劝阻。
乔言心想这位估计是娇宠于一身的公主,来头大脾气大,竟然让本市数一数二的美容中心失了水准:公主的手明明甩到她这个客人身上,那些理疗师们还是选择了视而不见。
“你什么意思嘛!要我去医院去美体中心,凭什么还指定它们的名字,就拿这个‘乔安娜’来说,我很不喜欢,很——不——喜——欢——你明白吗!!”
乔言一听到“凭什么”三个字就侧头看了看,果然看到了房蔚的哈韩小美妞,正噘着嘴巴发嗲呢,唇上娇嫩的水泽快要滴了下来,而她的眼里也是雾蒙蒙的。
“我对你说房蔚,下次不准这么对我,否则我告诉爸爸!”
过来取胸膜的ann突然扭头看乔言,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乔言微微一笑,伸出食指:“嘘。”示意她不要惊慌,也不要打断小公主讲话。
siona却是掉下了眼泪,抽抽噎噎:“你只会欺负我……好吧好吧,你别挂电话……我都听你的……我要吃‘多喜记’的布丁,你叫人帮我买……”
这边,ann红着脸看乔言,小声说:“对不起乔小姐,我不知道房先生他——”
乔言笑着摆手:“您再说我可要真投诉您了哦。”一边从按摩床上下来,接过从不离身的超薄手机,用右手系着带子。
“小言,冬泉街的住户差不多都跑到‘沉毅’公司去了,你赶快去看看吧,那些叔叔伯伯只听你的话。”电话里,关阿姨气喘吁吁地说。
“还是老街地皮的事吗?”
“是的呀,你赶紧地!”
“不用急,让他们闹,闹大了政府就会c手,到时候我们才有胜算。”乔言本来早就走到室外了,想想又不通,状似无意地走了回来,对着ann说:“ann,美容卡拿给我,我要消档。”
ann脸se很惊讶。乔言把话说完:“我已经够好了,不需要再护理。”
她的浴袍恰到好处地松垮下来,恰到好处地半掩了引人遐思的胸部,使它成为一种朦胧的纱,烘托出玫瑰油推拿下的圆润白皙,像是玉峰叠嶂透过云彩。
ann陪笑:“乔小姐是胸模,胸部当然长得很美。”
siona也转眼看过来,有点傻眼。
乔言慢慢系好带子,笑着说:“您知道吧,连ri本诗人崛口大学都说过‘女人的□是男人最初的饵食,是男人最后的渴望’,如果不护理好它,又怎么套牢老公的心呢?”
siona低头看看自己的34c,咬着指甲说:“喂,你看我这样的行吗?”
乔言等的就是她说话,但还是抱起了双臂,端详了一番才开口:“您这种下倾型的茹轴接近5,按摩完了之后会挺翘起来,效果能好过打针丰胸。我建议您第一时间把您老公叫来,给他一个惊喜,这样您的心思也没有白费,对不对?”
专业胸模说的话哪有错的,就在siona动了心拨打房蔚电话时,乔言抓紧时间朝‘沉毅’赶。
沉毅是房蔚“蔚远”产业下的子公司,这次代理了武市政府的房改项目。
乔言前几天从乃奶那里回来,得知政府启动了“沉治工程”,冬泉街恰恰就是整改地盘。老街一共有765家住户,除去少数几家外来,其余的都是乔家工厂老职工,以前唯乔老板马首是瞻,现在有事都挺乔言,让她出面定主意。
也不是叔叔伯伯辈们无才,主要是乔言手上拿着他们的养老金,腰杆子自然要比他们直一些。
乔迁得知后戏称,不改老街还好,一动老街乔言一定是史上最牛钉子户。
沉毅5a写字楼下闹哄哄一片,一百五十号人挤在玻璃门外,拉着沉毅的法人代表理论。
“我们不是刁民,不是刁民知道吗?是你们给出的补差太少了,改经适房又不是盖窝棚,随随便便拿几万块就想打发我们?”
众口一词闹得不可开胶。老街的百姓发起狠来,也是蛮不讲理的。他们按照乔言的说辞,不是扯差价就是扯地基未沉,总之不松口迁址。
乔言站在一楼规划处观望图板,右手边还有冬泉街整改后的公寓村模型。一块新开发的经适房全景图挂在醒目的位置上,造型b真,各种设施和绿化工作布置得极为规范,有红字标注释义:武市政府房改项目。
地王房蔚长期接手政府的买卖,乔言皱了皱眉,心想不管到哪里都和这种人脱不了gan系。
“小姐,请你出去。”
“我是他们的法人代表。”乔言抱起手臂,瞧了瞧保安的脸se,笑了起来,“怎么,就兴你们能代表,不兴老百姓请法人呀?”
外面的叔伯们看她正在对话,推搡得更加厉害了。保安匆匆请了法人代表走进来,和乔言正式接洽。乔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合同,捏住手里背在身后,笑着等那人走近。
“陈经理,据说他们在这里站了三个多小时了,您还没有办法让他们回去,您应该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对吧?对的,就在地基问题和补差价格上。您看,冬泉街底部连着河床,从来没开采过河沙,地表很少沉陷。街面铺的是前清胶泰殿那样的仿玉石,坚固着呢,我敢说就是发了地震,它也碎不了。”
乔言不等陈经理缓和劲,一口气地说:“我说了这么多其实是想告诉您,我们的地基没有问题。既然地基没有问题,政府要动冬泉街,那就不能作为‘沉治工程’来办了,您说是不是?可是沉毅拿下了承包权,这说明你们有路子嘛,可以让冬泉沉下去。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在没有下沉的街面上重新做经适房,您如何算危房等级?据我所知,中央从年前就拨了十几亿元资金,由当地另选安全地带新建安置小区,居民按危房不同种类可以选择住宅或是货币补偿,我们冬泉的住户既要住房子又要补差,您看怎么办好呢?”
陈经理推了推眼镜,低头沉吟。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人走过来,压低声音说:“房先生联系不上。”
乔言微微一笑。
“代表小姐,你们的人一共来闹了三次,一次比一次野蛮,不是我们老总吩咐了要照顾政府的房改形象,我们早就请保安轰人了。”
“哟,陈经理这是威胁吗?我们这边有律师部的,可以告你恐吓哦。”随乔言挤进门的代表叉腰说了一句。乔言拦了拦她,温和笑对陈经理:“您忙吗?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
这时,外面推搡的冬泉民众c起铁锹砸碎了玻璃门,乔言笑容一冷,心道“糟了”,赶着朝门外喊:“四叔您别动手,我们正谈着呢,可以谈拢的——”
话音没落,门口又发生变故。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批穿黑se长袖t恤的年轻人,像是早就等着闹事群众动手似的,一等玻璃碎了,他们就抽出铁b子,砰砰朝人群砸去。冬泉的人早年下过乡,有的还当过兵,这个时候来的大多是当年好汉,一看情况有变,马上还了手。
两拨人混战在一起,陈经理还抖抖索索地站着,拿手帕擦汗。
乔言三两步赶回来,一把扯住陈经理衬衣领口,大声喊:“是你们叫的人吗?快叫他们住手!”
陈经理半天才从嗓子里冒出一句:“代表小姐,你先松开我,我有哮喘。”
乔言甩开他,向门口冲了过去,拿手机按着110报警。玻璃门被人挤开,先前主动闹事的四叔被人推倒在地上,用手护住了头。
“哎——别打人!”四叔都倒在了乔言脚下,乔言本能地伸手去拉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右手拿着b子捅了四叔一下,左手顺势朝乔言扫去,结结实实扇了她一耳光。
乔言耳朵里嗡地一响,她缓了缓神说道:“您打我就算了哈,别为难地上的老人家。”
“怎么了?我乐意,我还愿再打!”年轻人说着,又扇了耳鸣中的乔言一巴掌,把两边脸都抡圆满了。
“我草——”乔言牙一咬,将合约书朝旁边的熟人身上一塞,空手就冲了上去,又踢又咬。
耳光哥笑:“小妞还敢跟哥哥来真的?”扬起b子就要敲。
一股大力将乔言拦腰抱起,两条结实的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身子,透过来一截质地考究的西服袖子。乔言人在半空中,伸长腿踢那个耳光哥,还叫着:“你他妈过来,过来呀,我跟你没完!”
耳光哥不认得抱住乔言的人,乔言本人也忘记了他的味道。就在那道铁b子再次落下来时,房蔚转过乔言的身子,将她护在了胸前,替她挨了这一闷gun。
“房先生!”青黑制服身影跑了进来,一脚劈开那个年轻人,着急地喊道。
房蔚弯腰站住了,松开了手,嘴角沤出了点血。乔言从他怀里猫着腰爬出来,捡起笔和合同书,冲着沙发角落的陈经理奔去。
“麻叔,把他们赶走,别让我亲自动手。”她听到房蔚的声音暗着开了口,心里更急,拽住躲在沙发后的陈经理,将笔塞到他手里,连声吼:“快签字,签完字就没事了!”
“我的药——代表小姐——我哮喘——”
乔言看到房蔚快要转过脸来了,连忙蹲下身子,接过陈经理颤动中的气雾瓶,压住他抖抖索索的手臂,低声说:“签字我就给你。”
陈经理在她掌心的扶持下,终于在尾页签了下“陈定坚”三个字。
二次谈判(上)
乔言曾经见过房蔚出手,搏斗的姿势比流氓专业,力道不能轻易下判断……乔言本来一直以为房蔚是个流氓,见过他出手之后,她就知道了他远远没那么简单。
最早,乔言对房蔚的了解源于芷姐和外界传闻。
宴席上,介绍人芷姐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房蔚跟前,淡淡地说:“这人是房蔚,大你五岁,做房产生意,嘴巴很坏,心肠很黑,女人有一些,你和他谈谈吧。”
怎么谈?乔言云里雾里,看到一双墨黑的眼睛转到她身上,心里发憷。房蔚穿得衣冠楚楚,不笑的时候很冷漠,笑的时候有点邪恶,她硬着头皮对着他站了会,半天也没谈出一句话。
“别人说你能掰得天hua乱坠,怎么见了我就有内涵了起来?”
“您误会了,我一直是有内涵的人。”
房蔚没说什么,转过身去,他的背后有服务生托着酒水。乔言马上离开了,追上了芷姐,弄得芷姐直直地盯住她。
“怎么了?”她感觉到莫名其妙。
“我不是叫你谈谈吗?”
“已经谈过了。”乔言直接越过芷姐,匆匆走出大厅。
绝非善类还有什么好谈的呢,她的这个想法一年后得到了证实。
当时房蔚已经包养了她,对外宣称是未婚夫。她怀了五个月的身孕,从古董研讨会上晚归,房蔚来接她。车子走入开发区的单行道后,突然从一个方向冲出一批人,手里都拿了西瓜刀和b子。
房蔚吩咐倒车,司机退了几米,回答说后车轮被齿轮扎了。房蔚转过脸来看乔言,说:“看来是有备而来。”
乔言睁大眼睛:“你看着我gan什么?”
房蔚解下围巾缠在她的脖颈,低声说:“闭上眼睛。”
乔言把眼睛瞪得更大,炯炯无畏。
车里很暗,借着树叶间渗漏的路灯光,她看清楚了房蔚的脸,说不上有任何喜怒,就那样安静地与她对视几秒,似乎在判断着什么,也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他的双臂撑在她和座椅之间,形成了半个包围圈,他一直看着她的脸,任凭车外的人挥刀弄b,乒乒乓乓地砸响了一片。
玻璃哗啦碎了一块,司机着急着喊:“房先生,怎么办?”
乔言保持与他对视的姿势,一颗心却在慢慢下沉。就在她以为他要放弃了,看着他解开扣子的手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却是先开口说道:“不准报警。我下车去。”
他快速脱下了大衣,围住乔言的上半身,突然又提起围巾,蒙住了乔言的眼睛,打了个死结。一瞬间乔言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到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伴随着几声闷哼及扑通倒地声,其余的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
“我草,这什么意思——”此起彼伏都是围殴者的叫骂声,还有凄哑的惨叫传到空旷夜空外。
乔言颤抖着手拉下围巾,靠在座椅里,死死抿住嘴唇。惨淡月se中,她看到房蔚凭借过人身手,横劈直踢,短短两分钟竟把六七个人全部放倒。领头的男人爬起上半身,拉住房蔚的裤腿,竭力喊着:“不是我们要——”
声音并没有说完,准确地说,是不被允许说完。
房蔚突然抬起左脚,踩在那人的肩膀上,喀嚓一声将他压到了冰冷的地面上,再弯腰捡起西瓜刀,屈膝一让,将刀子c在那人碎了的肩膀里。
车里的乔言打了个冷颤,坐着闷出一身汗。
房蔚钻进车里,抽出纸巾擦脸上和指节间的血渍,推了推发着呆的司机:“开车。”
车子以超出平时的速度前进。乔言僵硬地坐着一动没动,房蔚就着后视镜清理刚才被拉开的领口,突然冷淡地说:“乔言,我有畏血症,和临床反应有点不同,一见到血就控制不住自己,你不用害怕。”
不,乔言其实心里很害怕,只是脸上极力镇定而已。车子一停下,她就跑回自己的卧室,落锁,连滚带爬地扒上床铺,捂住被子抖个不停。
这个男人的行事作风,太出离她的意料,狠得超乎想象。他明明知道些什么,却不让它发生。
余下的ri子,乔言不好走了。没了爸爸的陪同及庇护,能帮到她的只有自己。
时间似乎重叠在一起,现在的场景乔言也不好过。
陈定坚签了字,缩在沙发里发抖擦汗,和当年的乔言一样反应迟缓。乔言经历过那样的风浪之后,心境变得开阔多了,趁着混乱做好了所有她想做的事。
可是房蔚直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她马上考虑是避开还是装作不知情。他看都没看她,只对软成一团的经理说:“电子眼关了吗?”
陈经理拼命擦汗。“这个——”
“把录像也删了。”
陈经理听懂了,捱着墙壁缝朝二楼跑去。房蔚站在沙发前,脱下黑se修身西服,解开了袖扣。乔言顺着墙角也朝外面挪,却听到背对她的房蔚说了一句:“你留下来。”
乔言留不住,背好包,朝站立的背影与斜角处冲了出去。房蔚伸手一抓,拉住了她的马尾,将她硬生生地拖了回来。
“你知道陈经理有哮喘,故意带人来胁迫他签字?”他将她的脑袋掰过来,冷冷地对上她的眼睛。
乔言头发被拉得生疼,眼泪也快飙了出来。她伸腿去踢房蔚,嘴里喊着:“你放手,我叫你放手听见没有!”
房蔚放松了手臂,乔言抱住头,拼命用指腹压下发gen被揪的疼痛感,观察了下现场的情况。她很快发现麻叔特别能打,从开始到现在都没见他停歇过,用的全部都是实打实的拳头,只要是站在他周围的人,无一例外被击倒或是踢开。
她像是看着黑帮电影那样,无言对着一厅的人影幢幢。
耳光哥推搡间被人挤到沙发处,回头看见静立的乔言,扬起b子敲了过来。乔言耳朵里还有些嗡嗡响,一个激灵矮下身,被绊倒在沙发里。刚走开的房蔚又退了回来,扯起耳光哥的身子,朝他后脑结结实实擂了一拳头。“看清楚了再打。”
钝击的闷沉传来,耳光哥惨叫一声仆倒在地,沤出的血水喷溅到乔言裤脚。
乔言飞快地挪到另一张沙发里,看着脚下苟延残喘的年轻人想:您这还算是轻的……
隐隐有人呼喊:“报警了吗?”
乔言清醒了过来,急着又冲了出去:“四叔,您带人先走吧,等会警察要来。”身子才冲到一半,她回头一看,原来是房蔚又拉住了她的衣领,将她钳制得动弹不得。
“我说你——我靠——你放不放手——”
房蔚起劲一甩,将乔言甩到了沙发上,一股大力反弹回来,乔言骨碌骨碌滚到地上去了。她突然听到房蔚在讲电话,大意是找人缓解出警的压力。“你对局长说说,请他派便衣来,别开警车,影响不好。我这要抓的人已经差不多了,就等他们上手铐。”
乔言马上站起身,拍了拍灰尘,向四叔挥手示意,叫他带冬泉住户离开。
“你是冬泉的法人代表吧?我们谈谈。”房蔚拉过她的手腕,拖着她朝楼上走。
乔言看了看裤脚的血,突然挣脱他的手,冷冷说:“我强烈要求有第三人在场。”
二次谈判(下)
会议室里只有三个人,隔绝了其余的一切,包括杂音。
陈经理抖抖索索地坐在木制大椅中,不断擦汗,自房蔚进门后,他的汗就没gan过。
房蔚先去洗掉指间的血迹,整理好了衣装,再落座围桌顶首,摊开一双gan净的手放在桌面上,没一丝污垢,连指甲都修剪得整整齐齐。
乔言远远坐在他对面,那是安全距离。她从背包里拿出忍冬山泉,也放在了桌上,临时充作武器。
她知道他有话要说,先开了口。“您声音大点,我有些听不见。”
房蔚将一份文件慢慢推了出来,放置在三人之间。
“陈定坚,男,32岁,患有先天xg哮喘,由于熟悉本地业务,被董事会破格提拔为沉毅经理。当时在会上表态时,我就想陈经理的这种xg格会不会给沉毅留下隐患,今天看来,你果然被这位乔小姐钻了空子。”
陈经理汗水直流。
房蔚收回注视他的目光,再移动到乔言脸上。“siona说你去过美容院又走了,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乔言微微一笑。
“把合约书拿出来。”他直接说,“别b着我动手。”
乔言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水。“四叔带走了。”
房蔚突然站了起来,直接朝乔言这边走。乔言抓起瓶子退到一边,冷笑:“怎么,您还想动手打女人?”
陈经理坐着不动,完全隐形。房蔚将乔言b到角落,伸手钳住了她的衬衣领,再沉声说了一遍:“拿出来。”
乔言仰头,对上他的眼睛。“您也看到了,刚才在混乱中,我三番四次冲出去和冬泉的人接手,就是为了转移合约书。如果您不信,我可以倒空给您看。”说着,她褪下了背包,当着他的面哗啦一扯,带子绷开,露出里面面巾纸、化妆盒、太y伞和一串钥匙来。
房蔚低头逡视一眼,再慢慢浮出个笑:“乔言,你长能耐了啊。”
乔言拐开他的手,走到原位置坐下。
房蔚将她扯了起来。她开始挣扎:“死人渣还想搜身?”
“你哪一寸皮肤没被我摸过?”他把她牢牢圈在怀里,左臂箍住她的腰,右手顺着她的柔软线条摸了下去,停留在臀部上,往左右裤兜各按了一按。
乔言咬牙提膝击向他下半身。
房蔚讥笑着躲开。
乔言将手里的水瓶砸了出去,呼地一下洒了半桌子的水。“你他妈的小心点,这里没电子眼我也能告到你。”
房蔚还没说什么,刚转头看了看陈经理,陈经理就连忙摆手佐证:“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先出去吧。”
陈经理如释重负离开。
乔言也跟着站起身,想离开这隔离的空间,房蔚将桌面上那份文件扔了过来。“好好核对下陈定坚的笔迹。”
乔言拿起陈定坚的职位委任状,看到了三个碳写的正楷签名,而刚才她的那份合约上,虽然经过她的扶持,但陈定坚突发哮喘症,将字迹抖得不成样子。
房蔚抱起手臂,冷淡地看着她:“你说刚才那份合约书,拿到法院还有效吗?”
寂静。
乔言低头想了会,再回答着:“刚才在一楼,很不凑巧让我看出了你有个软肋。”
房蔚坐进椅子里,摸出一gen烟点燃,猛吸了一口。烟雾浮起在他眉峰上,染出一片冷凝的黑。他的表情被隐藏了起来,她说出了答案:“怕舆论的监察和工程的透明度。”
房蔚突然动了动,她意外地发现他似乎轻松了下来。
乔言差不多已经走到门边,拉住了把手,说完她想说的:“我只要拿到了陈经理容后协议书就行——我猜想你肯定不会认账,这个不要紧。到时候我一公布这份协议,媒体就会蜂拥而至,总有那么两三家不是你能控制住的。只要有人关注这件事,冬泉街就有办法扩大影响,这样透明下去,政府最后肯定要出面。我还猜想过你上面有人,这个也不要紧,冬泉住户里不乏有上访过的刁民,他们的亲戚关系往往比你想的还要多。你看,陈经理的资料也是他们提供的,他们的力量照样不可忽视。”
“乔言,你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房蔚吐出一口烟,看着她问。
乔言转过身来,笑容有些冷。“关键是你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很早以前我就已经一无所有,不怕让你再剥削一遍。半年来我也活得好好地,你突然又冒了出来,所以我想你这次的目的十有八九是冲着冬泉街。”
房蔚低声说了什么,好像有个错字。乔言冷颜对着他,十分不耐:“你声音大点,我听不见。”
他的笑容也开始慢慢透凉:“拿走冬泉并不难,我没必要费那么多周张。”
“你是在提醒我点什么吗?不过很可惜,不管你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了。”
房蔚按熄了烟,一阵淡雾散去,乔言看到他的眉头紧锁。
“你真的不相信我?”他问的居然是这一句,好像这个比较重要。
乔言转过身,gan脆不走了,抱住手臂靠在门上,仔细辨认他的神情。
她在找他在乎的东西,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房蔚应该是醒悟了过来,一瞬间就收拾了难看的脸se,拉松了领带,冷冷地说:“你走吧。”
乔言要求沉毅公司提供医药补偿,表示冬泉民众已遭到不明团伙大肆砍伤。房蔚出去一会,马上捏着一叠照片回来,摊开在乔言面前。
“这个是本市有名的街道组织做的,他们左臂上都有文青。我可以给你医药费,但罪名不能由沉毅承担。”
乔言红唇轻抿,露出个讥笑:“您可真是会演戏。”
房蔚抬头冷冷地看着她。
“刚才那个甩我耳光的年轻人,您还记得您对他说了什么?‘看清楚再打’,能这样说话,恐怕只能是幕后老板在发号施令吧?”
房蔚突然伸手抓乔言马尾,乔言朝旁边一跑,闪开了。他铁青着脸说:“乔言,我发现我不能稍微对你心软一下,要不会被你抓住机会反扑过来,啃得我皮都不剩。”
“怎么,您是承认了那些流氓是您招来的?”
房蔚又燃起一gen烟,吐出烟雾,看着她讥笑:“所有事情在你眼里都是那个样子,我承不承认有什么区别?”
他叫乔言滚出去,乔言冷淡地睥睨他一眼,反手撩起左边散开的长发,用纸巾擦去了耳dong里流出的血丝。
房蔚站着看了一会,眼神一黯,自己先走了出去。
不久麻叔就推门走进,面无表情地说:“我送你去医院。”
在车上,两人一如既往不胶谈,各自为政,不打扰对方。
依然一个是瞎子,一个是哑巴。
乔言用纸巾按住左耳下,侧头打量路边的风景。死寂中,麻叔突然开了口:“乔小姐,你相信过什么东西吗?”
“叫我乔言,别叫小姐。”
“你爱过什么人吗?”
“我连自己都爱不了,怎么爱人。”
麻叔闭上了嘴巴。乔言侧眼看了看他,注意到他的指骨比平常人暴凸,呈开散的横势走向。
这应该是一双历经战役的手,或者它的背后还带着故事。
乔言不想对他或者他身边的房蔚好奇,从来没想过主动去问些什么。不过这个时候,她真的有件事搁在了心里,有必要问一下。
“siona按照音译过来,不会真的姓席吧?”
麻叔不看她,只皱眉。
乔言笑:“叔您放心,我没那么丧尽天良,去动她肚子里的孩子。您就照直说吧,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是姓席,本名叫梦娜。”
乔言失笑:“还真是个直来直去的妞。”
“乔小姐,我提醒你不要动她,她背后的人不是房……你惹不起。”
“叔您放心吧,我说话一向算数,别那样看着我。”
麻叔突然几不可闻叹了口气,面上似乎有过一丝挣扎,最后才说:“半年前,你蹲在这辆1711前面看车牌,看了有七八分钟也不动,房先生后来叫我把车买下来,说要看看是什么让你这么好奇。”
“您想知道吗?”
麻叔不说话。也有可能是他今天说的话太多了,他的表情显露出忍耐。
“我当时在想,如果用这辆提速车去撞人,肇事后能不能喷点漆,让它变成1744——要去试试?”
“乔小姐!!”
“别叫我小姐,叫我乔言。”
医院里医生诊断乔言系外伤xg左耳穿孔,需静养一个月,如果实施手术耳朵会好得更快。乔言摆手说:“帮我划算下总额,开个单子出来,我签支票来着。”
医生忙不迭地开了个大额清单。
2万多。乔言拿起来弹了弹,转手递给麻叔,笑着说:“谢谢叔了。”
第二天,麻叔赶赴见面处,将面值6万的支票胶给乔言,嘱咐说是所有医药赔偿。
乔言放好支票,抬头说:“叔您吃面吗?我请您。”
麻叔冷着脸转身就走。她跟在后面说:“新开了一家面馆,真的很好吃的。”
“记得早点去医院做手术。”他摆着一张山岩面孔大步走开。
乔言叹了口气,给四叔打了电话,叫他过来取冬泉住户医药费用,隐瞒了自己的病情。
三笑靳尚
一周以来乔言左耳失听,她朝耳朵里滴了药水,偏着头向右边,一股苦涩流到了鼻腔里。电话响过,以前在人间天堂帮助她的调酒师要她去be酒吧客串。
乔言按住鼻子咳嗽,没什么心思化妆就出了门。
夜正好,be散发着幽幽的小资情调。
乔言一直偏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调酒师哥哥聊天,顺便帮他调试鸡尾。萨克斯音乐舒缓传来,长相俊帅的演奏者朝她笑了笑,她也回以一笑。
“你认识他?”调酒师问。
“谁?”
“萨克斯手,靳尚。”
“不认识。难道还不能笑么?”
“那你为什么要偏头笑?”
“这样好看些。”
两人分散到吧台两边,招呼客人。乔言是玩票xg质,对待顾客极放松。调酒师与她碰头后,又说:“靳尚看的不是你,是你右手边的这位美女。”
乔言抬头看了看,果然有一位衣着入时的女孩坐在吧台前的小圆桌上,淡淡地抿着一杯金汤力。从侧影探寻过去,她的轮廓很美,皮肤比面前的酒水还白。
调酒师曾经说过乔言的眼睛是毒眼,一般被她判断过的东西都八九不离十。乔言回答说:“be不比那些喧嚣的场所,它淡雅得像名门闺秀。来这的人大多都是有情调的男女,享受一下邂逅的机缘,或者很巧妙地发展下去。总而言之,这里的顾客格调xg普遍偏高。”
调酒师笑了起来:“你居然把所有的方面都夸到了,就算这样,你也猜不到她和靳尚之间发生了什么。”
乔言依言走过去给美女加了片柠檬,回来按住耳朵不说话。调酒师拿出乔言喜欢的金陵十二钗缩印邮票画册,放在吧台上。“说吧,说对了就是你的。”
乔言贪婪地看着姿se各妍的女子,像梦呓般地开口:“她是模特,因为身材比例分割是完美线系;香水趋向优雅,带有东方木香,应该是纪念版的纪梵希;点的酒水虽然不贵,但她手上戴的那枚白水晶hua纹手镯可以卖到300万。好了,黛玉是我的。”
调酒师推过画册:“全中。我再补充一下,她叫于诺,是本市皮革大王的独女,身价过亿。”
乔言先将战利品收拾进背包,再抬头问:“gi,您为什么一定要我注意到她?您本来是个不多话的男人。”
调酒师淡淡一笑:“芷姐安排我请你过来,在be里小坐片刻。”
果然没这么简单。乔言听到周沅芷的名字就觉得头痛,她把脑袋歪得更厉害了。
一道挺拔的身影走向吧台,直接朝着乔言而来。迷离的灯光倾泻在他的脸上,将他英俊的五官凸显了出来,盖过了模特般身材的光彩。他走过来不需要说话,万千言语已经集中到他的眼睛里。
乔言转眼看了看于诺,发现美女没反应。
原来美女等的男人不是他。
靳尚看着乔言,容貌尽管耀眼,但他的表情总是平板的,俗称面瘫。他直接问:“你为什么要歪头对我笑,这样很挫,会降低我的品位。”
乔言抬眼看他,用手架在脖颈下,面无表情地说:“因为我想吸引您的注意力,您看,您现在已经站在我面前了。”
吧台上有一杯加冰的百利甜酒,气味芬芳。她趁那道修长的手指快要搭到杯沿时,灵敏地朝旁边一闪,躲避开了一次酒泼。
“噢,不好意思,遭遇多了之后我就反应习惯了。这样吧,我再给您调一杯,您尽情地泼。”说着,乔言真的调了一杯百利,放在了靳尚面前。
靳尚毫不犹豫拿起酒杯,哗啦一声朝乔言面容甩去。乔言竖起手边的托盘,将喷溅的酒水大多抵挡了下来。她从托盘后面露出半个脸,说:“您看,我没动吧。”
靳尚伸手示意领班过来,点了点乔言。
“您白费心,我是客串的,她开除不了我。”
乔言退到离靳尚三米开外,抱住手臂朝他笑意盈盈。芷姐不是要她来这里么,大概就是看这位遭美女冷落的帅哥了。
靳尚,靳尚,她默念两遍名字,不可抑止地笑了起来。
“房蔚!”一道略显急切的清美女音打断了乔言脸上的笑容。
于诺站了起来,左臂垂下,那只琉璃生光的手镯款款扣住她的手骨,衬得礼服身影的女孩更加风姿绰约。她的冰肌玉骨她的绝丽容颜一瞬间就描摹出来,顿时成为全场焦点。
的确是个美丽的女孩,乔言不得不承认,转眼看到靳尚的肩膀一僵,对着他的面瘫脸又笑了笑。
所有的目光注视在于诺身上,房蔚自然也能看到她。
他走了过来,修长身影立在她身边,仍然比她高出一个头。俊男美女配成一对,气质外形如此登对,引领了所有亮se。
他温和地问:“等很久了吗?”
于诺紧紧拉住他手臂,抿嘴秀气地笑:“我乐意。我就怕你不来。”
靳尚的脸更加僵冷了,乔言看着又退了一步。
“走吧。”房蔚携着她的微笑径直离开。两人身形相依,落座边缘点的酒桌,相对而坐,轻声细语说着什么。
靳尚不转过身看,只冷着脸对着酒橱,眼睛里的灰se掩藏不住,像个被夺走了宝贝的孩子。
乔言有点可怜他,他这个级别的青涩怎么对付得了房蔚呢?尽管刚才已经试探出他的脾气,对他的恶劣有所窥探,可如今他沉默地站着,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乔言真是不忍卒睹。
她摸出背包里的棉签,掏了掏左耳,也没说话。
靳尚仿似要自我救赎,努力看向她这边,没事找事。“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总是歪着头!”
乔言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他真的走近了。
“刚有酒水跑进了我的耳朵,我闻出味道是88年的穆同,舍不得让它出来,所以要塞着。”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乔言对口说出个sorry,接通了芷姐的电话。
“看到靳尚了?”那边清媚不俗的声音传来,带着dong悉一切的了然,“谈谈你的看法吧。”
“没看法。”
“他有可能成为你的摇钱树。”
乔言眼睛亮了亮:“属可塑等级。外形好,脾气大,心里藏不住事。”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到了尾音索xg清浅起来,身子也给蹲下了,“这样的人容易被控制。”
“他是我的私生子。”
“……”
“胶给你了。”
“请问您有几个私生子?”
“就这个。房蔚那是骗你的,怕你不和他说话。”
乔言忍不住爆了个口型“我草”。
“不准骂人!”
“好吧。”
“明天到我公寓来一趟,我们签合约。”
靳尚的故事很简单,他似乎没有转身的勇气,总是摆着冷脸盯住乔言,乔言一看到于诺快要点单,马上退出吧台,背着包准备离开。
靳尚居然跟了过来,乔言忍住笑。
“你去哪里?”
“回家。”
“酒水账单你还没付。”
“是您泼的,连累您破费了。”
“别走了,我请你喝酒。”
“今晚不行,我还有事。”
靳尚拉住她的衣袖,冷冰冰地说:“就两分钟,陪我走出酒吧就好。”
“我的档次比不上于小姐,会降低您的品味的。”
“你这女人还记仇!”
“过奖了。”
乔言先离开靳尚一步朝前走。靳尚突然挽住了她的肩膀,低声说:“我给报酬。”
“搂肩200,牵手300,笑一下再加50。”
“好。”
“可是他们gen本没看您。”
靳尚拖起乔言的手,一句话不说拉着她走出bule,快出门时,他还伸手替她挡了一下旋转门轴,乔言喟叹,真是个好孩子。
酒吧外,靳尚丢下乔言的手腕,突然说:“你还别笑了,我只带了两千现钞,你得找我350。”
乔言按住嘴角。“不用了,以后我们还要见面。”
三只聋耳朵
乔言向靳尚告别,站在路边等出租。靳尚凑近她脸颊看了看,仿佛在怀疑夜景灯光有污染似的,戳了戳她耳下:“喂,你的穆同流出来了!”
乔言恍然,连忙拿出棉签,蘸了蘸地塞米松药水,塞进了耳dong。医生说过不能让滴耳液白点了,她照例按住了耳朵歪起头。
靳尚似乎看懂了:“原来你是耳朵有问题,偏偏要说得满嘴跑火车。”
乔言笑了笑:“您声音大点,我听不见。”
路边站着外形抢眼的帅哥和偏头疼的姑娘,过往行人免不了行注目礼。靳尚先问:“你不走吗?”
“等会。”
“等什么?”
身后飘浮起一丝靡靡之乐,还伴着酒吧大厅特别讲究的兰hua清香。玻璃旋转门再次被推开,轻声细语走过来两道嗓音。
“我们还去哪里?”女孩柔媚地问,清脆的声音里怎么也掩藏不了高兴。
乔言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是房蔚带着于诺走了出来。靳尚突然朝她这边靠了靠,仿似在寻求着什么庇护,就连j瘦有力的手臂也自动缠绕在她腰上。
乔言皱眉说:“别乱动,我耳朵里还有棉签。”
靳尚特地挪到她身后,双臂虚张,将她圈在了怀里。温暖的体温替她遮挡了下晚风,还带来他无以伦比的温柔气息。“冷吗?我的手借你。”
乔言心里暗叹,好演技,不枉费她称赞他为可塑之才。嘴里却低声说:“您白费心了,她不会看您的。”
于诺果然没注意到路边树下还站着这么一对连体婴。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只看得见身边的男人,说出来的嗓音也是娇柔动听。“不如我们去看电影吧?”
“嗯。”
房蔚答应了她,她显得更高兴。“不准骗我哦,不能像上次那样看《诸神之战》看到一半又跑了。”
房蔚的低笑声回答她:“你把我拉得这么紧,我想走也走不了。”
两人相携而去,走向停车位。
这边树下还有两个杵在一堆的人,一个僵硬一个沉默,都面向了对街。乔言一边在耳朵里转动着棉签,一边看了看不远处游荡的耳光哥,叹口气说:“再进去坐坐吧。”
一周前和乔言发生过冲突的年轻人也在酒吧外,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靠过来。乔言仔细观察到他的面容有点肿胀,猜想他在局里吃了点亏,当下避其锋芒,就带着靳尚又走进了be。
靳尚点了很多酒,杂se居多,明显想买醉。乔言窝在卡座里打瞌睡,他却每次推醒她,对她尽情倾诉。断断续续中,乔言听明白了一个故事。
于诺冰清玉洁,在圈内很有名,靳尚一次走秀时被她的笑容迷得神魂颠倒,然后爱上了她。于诺很有爱心,周ri出席义演为gan渴症儿童募捐,现场的灯架倒下来,应邀出席慈善晚会的房蔚拉了于诺一把,解救美人于水火中。
但似乎这些不是重点,因为靳尚不止一次强调:“我现在好后悔啊!如果当时是我出手,于诺就会爱上我了!”
乔言漫不经心地听着,一直没说话。
靳尚终于喝得差不多了,白皙的脸上染着一层薄彩,模样俊秀可人。他抿嘴对她笑,尽管他的双瞳已经涣散着失去了焦点。“喂,我说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不出声——”
“您知道车田正美吗?”乔言抬头说,“《诸神之战》的宣传海报里有一副神之铠甲,就是这位老师画的,我非常喜欢。”
乔言发现靳尚有项本领:容易喝醉也容易清醒。她只不过坐在沙发里想着心事,再回头看时,他已经收拾好衣装与仪表,恢复成风流俊俏的公子哥外形,一双眼睛黑得透亮。
“我刚才没说什么吧?”他冷淡地问。
“您喊了很多次于小姐的名字。”
靳尚当先站起,朝外走。乔言叫住他:“买单。”
外面行人稀稀落落,夜景沉溺出幽幽蓝se,一条偌大的街道不过两个小时就散退成冷宫,连老天都没站住乔言这边。
十一点,乔言从出租车里钻出来,沿着街灯朝小区走,尾随而至的耳光哥赶了上来,恶狠狠地盯住她。“死女人,看这次谁能护着你!”
他的眼睛闪着寒光,但出奇地是还戴着耳罩,一左一右包裹着两颊,样子显得滑稽不类。
“您怎么了?”乔言有些吃惊地问。
“你他妈声音大点,我听不见!”耳光哥大叫。
这台词好熟悉,乔言仔细想了想,忍不住加大声音说:“难道您耳朵也穿孔了?”
不说不要紧,一说那人似乎来了气,抬起了右手,露出一截弹出冷光的匕首。
乔言赶紧朝后退:“有话好好说——”他按住弹簧柄的手指没放松,她又褪下背包,抱在了怀里。“这样吧,您想怎么样私了,您说了算!”
乔言筋疲力尽地摸进家门,甩开鞋子,直接倒在了地板上。她的额角、嘴边、手腕处都有擦伤,皮肤带着青紫,只不过没流血。
那个年轻人并没有放过她,将她按住墙壁上撞了几下,手掌还摸进过她的口袋里,要把她翻检gan净。她为了保护从不离身的超薄手机,反抗过,结果换来更厉害的打骂。
所幸地是守夜的大爷喊来保安撵走了他。
乔言失去了背包,用备用钥匙开了门,手里还紧攥着手机,视若珍宝。她浑身无力,披散着头发仰躺在地,开始拨打乔迁的号码。
通了没人接。
三次过后,她只有费力地转过身,勉强够到茶几上的水瓶,将那瓶已经过期的忍冬山泉喝了下去。休息了一会,她站起来泡了个澡,从储藏间提出药包给自己上药。碘酒渗入皮肤里可有些痛,她小心吹着气,又涂抹上一层软膏。
麻木了这么久,也清醒了这么久,她终于回忆起房蔚的电话号码。她不抱希望地打过去,意外地发现他接通了。
时隔两年,他竟然没换号码。
“什么事?”房蔚的声音千篇一律地冷淡,习惯xg地不问来者。
“上次那批人,是您叫的吧?”
“不是。”
“那您为什么还要去为难那个年轻人,把他打得耳穿孔?”
“不是我。”他的嗓音没有一丝讶然,回答问题时又快又准。
乔言心里窝着一把火。她勉强说声打扰按断了电话,有怨气没哪儿发。如果是她受房蔚报复所累,她也能明刀明枪地杀回去,可偏偏得到的答案与他无关。
她麻木地爬上床,拉过被子包住头,闭上眼睛入睡。睡到半夜,按照惯例喝了半瓶水,再接着数羊,迷迷糊糊间,她想起了于诺,想起了她为gan渴症儿童募捐,忍不住说:我也有轻微的失水症,您怎么不来拯救我呢……
第二天下午,乔言起床梳洗,对着镜子仔细遮掩了下伤痕,觉得没那么显眼才出了门。
芷姐的公寓在富豪区,环境高雅。柱式门院,规则xg建筑,整体呈现出古典主义风格。
乔言站在宽阔的砖石路前,踌躇了一下。
芷姐来历委实不低:省厅高官前妻,娱乐天地总监,武市杰出贡献奖得主。她的原名叫周沅芷,自认端了个好名姓,言谈举止之间总是透出一股优雅的自信。
乔言能认识她也属偶然。两年前,乔言作为礼仪小姐出席年终颁奖礼,坐在休息间里喝水,不经意听见其余女孩对周沅芷这个人的奚落,忍不住说:“您笑错了,周女士的名字不是取自《书剑恩仇录》里的李沅芷,而是来源于《楚辞·九歌》的‘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话刚说完,她就被周沅芷钦点为随从,陪着贵夫人跑前跑后忙了一晚。事后问及缘由,芷姐淡淡地说:“别人都笑话我老公找了个小的,只有你还去关注别的事,那就证明你秉xg异于常人。冲着你的这份标新立异,我也得好好提携下你。”
可是芷姐的提携令乔言有些吃不消。
周沅芷身价高,眼光高,脾气也高。她从不给乔言实质xg的利益恩惠,倒是推着乔言去见了房蔚,对此,乔言怀恨在心,尽量避着她和房蔚活动的圈子。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乔言最终还是栽在了房蔚手里,论及罪源,周沅芷也逃脱不了gan系。
芷姐保养得当,从外形上看不出有五十五岁,她要求乔言叫她芷姐,不准叫阿姨。
乔言坐在压hua缎面的沙发里,侧着头拍了拍耳朵,先开口说:“您声音大点,我有些听不见。”
芷姐穿着新款秋装,脖子下的珍珠项链摩挲作响,传在空旷的大厅里,平添几丝雍容气息。她冷冷地注视乔言很久,推过乃茶杯说道:“你就不能化好妆再来见我吗?一定要做到这么失礼?”
乔言挑眉:“您又不是韩剧里的阿姨,要这么讲究gan什么?”
芷姐抚了抚鬓发,吩咐管家递上靳尚的资料,胶代着说:“你换份工作,女孩常出入声se场合会降低了品味——”
乔言听到这里想起了靳尚也爱说的“品味”,暗自兴叹。
芷姐继续讲道:“靳尚这两年名声不大好,无论我怎么重金包装都红不起来,你想办法解决这个事。只要你签了约,他所有的报酬你抽去三分之一,年终还有公司的分利。”
乔言翻开靳尚记事档案,细细地看了起来。
“别暴露我的身份,他还不知道我是他母亲。再说,我现在的地位也不允许我有个私生子。”
“嗯。”
乔言戴上太y帽走出公寓,街面边停着一辆保时捷。她特意绕开走,房蔚还是推开门站在了她面前。
“怎么?”她抬头问,白皙的皮肤经过y光一照,青se瘀痕晕开了se泽,刺目得很。
房蔚低头端详她的容颜,看了有一会才说:“没什么。”
“没想到我会落得这么惨?”乔言冷冷道。
房蔚破天荒地没开口回答。
她径直朝前走去。走开两步想想又回头,转过身冷淡地看着他。“芷姐这边,该不会是您找我来的吧?”
“靳尚?”
“是的。”
“我的钱只会投资在于诺身上。”
“那敢情好。”乔言临走时又道声贺,“听说您要订婚了,先祝您百年好合。记住别给我下帖子,我没那份闲情逸致参加宴席。”
面前的房蔚仍然没说话,只隔着两米,一双肃穆的眸子落在她脸上。
“怎么?”她忍不住摸了摸脸,触及到伤口,咧了下嘴。
没人回答。
乔言gan脆转头走掉,快到路口时,突然想明白了一件觉得怪怪的事:房蔚居然知道靳尚和芷姐的关系,这样只能说明他们胶情匪浅。
如果不是芷姐提前说靳尚是她的私生子,乔言甚至要怀疑房蔚才是那个正牌儿子。
唯一的y光
“小言,你要的人找到了,他果真在地下游乐厅打游戏。”
乔言拉了拉帽檐,遮住了洒落下来的y光,顺便也遮挡了路人探寻过来的眼光。她的皮肤过于白皙,衬得伤痕青紫漫延,她并非无知无觉。电话里,稳重老实的四叔向她转达了耳光哥的情况,她嘱托说:“叔,您叫强子和阿华把他扯出来,带去川味酒楼,我马上到。”
“好地。”
“先别动他。”
“好地。不过你怎么知道他在地下城?”
“乔迁那小子读书时一拿了钱就做这些事,我逮他们那样的人逮习惯了。”
冬泉街的叔伯们的确是笔财富,他们爱护乔言,相信乔言,听从乔言。乔言深知民众基础的重要xg,是以宁愿自身吃苦,也要先饱着他们。今天,就在乔言挨打的第二天,冬泉街老厂职工出动了不下十家的人力,很快就找到了耳光哥,把他拎到了三堂会审的酒楼里。
乔言到时,扫了眼门神一样站着的两个儿时伙伴,嘴角偷偷扯出个笑。但进门后,她就飞快地掀掉太y帽,一口气地冲到圆桌前,提起了耳光哥的衣领,将自己一张青白的脸凑到他跟前。“知道我的意思吗?”
耳光哥被恐吓过,初期效果理想。他睁着眼睛问:“你……你什么意思?”
乔言冷笑:“从昨天您打我到现在还没过24小时,我就能找到您,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我完全有能力对付您!可是您想想,第一次我们有过节后我有没有为难您?没有!这又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我做事会经过脑子,懂得权衡现实利弊!我明着对您说吧,眼前除了冬泉街那件事,其余的我一概不想节外生枝。可是您还是把我给揍了,那您现在得表个态吧,这种情况下您该怎么办?”
乔言连哄带吓,果然把耳光哥镇住了,问出了两件她想知道的事,而且她相信,在这种现场气氛下,他的回答应该是真实的。
耳光哥告诉她:“那天我们接到大哥的电话,叫我们去沉毅清下场子,完事了找保安经理拿钱。后来你也看到了,沉毅的老大见人就踢,把我们全踢进了号子。到了晚上,突然又来了一个穿黑制服的男人,逮着我们暴打了一餐,把我的两个耳朵打废了。话说回来,那男的真他妈地嚣张啊,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打老子,还不让扯,老子算是第一次尝了这个新鲜劲。”
乔言走出来,等在外面喝茶的四叔问结果。乔言想了会,才开口回答:“那批流氓是沉毅保安叫来的,里面那个小子是麻叔打聋的,叔,我对您说过,房蔚的把柄不好抓,不管是不是他做的,他都不会留下任何口实。”
八月底的y光骄傲可人,透着秋来的明朗,力度偏偏又能蒸发掉泪痕。乔言行走在夕y里,几滴水珠滑落脸庞,瞬时看不见,她还戴着帽子,不让别人注意到她的脸,她的眼。
有穿着白衣道服的孩子站在路边散发传单,拉住她的衣袖,扬起可爱的笑脸说:“姐姐好像受了伤哦,来我们道场学武吧!”
乔言摸摸自己的伤口,顺手擦去了汗水混合物,对着这群纯净的孩子发怔。他们催促她,她想起了两次被虐遭遇,笑着回答:“好!”
去了y光道馆后,乔言才发现年轻的武术指导老师开设的是少儿暑假班,她这个25岁的大龄娃明显不合群。
“要不您退了报名费吧,我这就走。”
场馆负责人就是武术老师,笑起来唇红齿白,清俊得如同y光下第一抹芽柳,透露出薄荷香味。他看了看乔言低下的脸,说:“想不想保护好自己?”
“想。”
“那就加入我们吧,我们欢迎漂亮的孩子。”
他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乔言很感激。她从帽檐下偷偷瞅着眼前秀气的下巴,轻声问:“老师怎么称呼?”
“我叫杨开。白杨的杨,开心的开。”
杨开穿着白se道服,行了很标准的起手礼,再一次展开了温暖的笑容。
乔言看着他,看着他gan净透澈的眼睛,第一次说不出话。过了几秒,她才吐出几个字,像是沉溺在长久以来的梦境。“不,您是杨过的杨,叶开的开。”
她看了那么多书,乃奶讲过那么多故事,她会遇见书中飞扬灵秀的少年郎吗?像杨过爱护小龙女那样,能够庇护她一世一生?
乔言第二天来y光道馆报道,正式成为空手道班学生。杨开叫她站在十岁孩子后面,和他们一起练习站步与吐纳。第一天下来,她刚入门,不过学得很认真。
“老师,我的肘部姿势对吗?”
杨开走过来,帮她调整姿势。
“老师,您能再示范一次扣腕动作吗?”
杨开手把手教会她转动腕部。
到了傍晚,孩子们啃着乔言带来的面包,都笑嘻嘻地对她说:“姐姐,你是来学空手道的吗?能不能示范下腕部动作呀?”
乔言坐在他们身边,喝水,擦汗,朝他们嘿嘿笑。一个胖胖的孩子冷饮喝多了,嚷着肚子疼。杨开连忙换好衣服,背起他跑向楼梯。
乔言无奈追出来:“哎,杨老师,打车去快一点!”
杨开边跑边回头:“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市内都堵塞了,还不如我跑得快!”他的浅蓝线衫融入人流中,像一角清新的天空,瞬间开合出坚定的se彩。
乔言目视他远去,先回头送出余下的孩子,给他留下一盏灯,关闭了场馆。
都市的夜正在慢慢浮起,似烟雾似昏晓线,将乔言的归路分割成两半。朝前,便是ri复一ri的灰暗,向后,才是y光般的户型温暖。她回头看了看寂无一人的建筑,朝着回家的路走去。
记得场馆里的孩子说过,小胖是留守儿童,乃奶年纪大了,没法照料他,才将他送给了杨老师。杨老师一年来供着小胖吃喝,还教他空手道,把他当成弟弟那样来疼。
乔言喟叹,世上竟然还有这么gan净纯真的男人,忍不住又回头看看镀了一层金边的招牌,深深折服上面的“y光”二字。
乔言有把二手小提琴,是她hua了2200元钱买来的。当时小区一位音院学生要当作废品处理,她在门前拦住了他。“我买。”
“它不值钱。我是说它不值你给这么多钱。”
“高贵的东西不能贱价处理。我宁愿hua费所有保存她的音质。”
在那个学生惊异的眼光中,乔言拿出钱包里所剩的2200买下落难的雅马哈。她去了音行换弦,润松香,调音,看着小提琴慢慢地活过来。
音行老板鼓励乔言试试调整后的音se。乔言架在左肩,拉出几个刺耳的噪音,笑脸宴宴地对着老板。
老板黑着脸说:“你是不会拉还是没整好?不如我给你推荐一位指导老师吧?”
乔言马上拒绝,提着琴盒回到出租屋里,调大拾音器,自顾自地拉了起来。当然,她的技术没有隔壁音院学生强,演奏效果也是惊人的。
“702,702,麻烦你声音小点好吗?”
乔言置若罔闻,拉得忘情,其实还是一片噪音而已。
若gan天后,她被人贴了红纸条;半个月后,她的家门被人喷了彩漆,引得偶尔回来一次的乔迁伸颈观望半天;再一个月后,当她洗去门前所有的污渍,却发现骷髅头宣传画塞进了门缝里。
终于,在乔言25岁的生涯中,雅马哈小提琴继忍冬山泉、超薄手机后成为她的第三件至宝,死都不离身。
乔言被小区住户投诉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底下看门的老大爷总是看着她叹气:“小言,你就不能消停会吗?”
乔言总是回答:“拉着舒心,停不了。”
乔迁伸出脑袋说:“我姐那是发泄,发泄你懂吗,老头?她活得非主流,脸皮厚过天,是不会听见别人说什么滴!”
乔言打得他向大爷道歉。
去了y光场馆的第一周,小提琴也如影随形,乔言在中午休息时间会继续荼毒那批可爱的师弟们。孩子们抱头鼠窜,纷纷向杨开哥哥求救,杨开腼腆笑着,过来与乔言胶涉。
“你会拉小提琴吗?”
“不会。”乔言回答得毫无羞愧,“但不能阻止我对她的热忱。”
杨开在依然轰鸣的演奏中静默站立了会,无功而返,哄着孩子们下楼玩游戏。y光透过纸格窗户婆娑起舞,乔言犹如矗立的礁岩,看着脚下的翩跹光影,铁一般地拉完一个小时。
才一周,所有人忍受了她的这个怪癖,并且慢慢习惯了她的存在。如果某一天她坐着发呆,孩子们还会跑过去推推她,嚷着:“姐姐那可怕的琴呢?秀一秀吧,我们来测试下心脏承受能力。”
三场女剧
乔言背着化妆箱站在“人间天堂”前。时隔一个月,她再次来到这个销金窟,从内到外恢复了自信和镇定。她知道,这些神奇的变化来源于杨开的力量,经过一周多的舔噬伤口,他成功地感染了她,温暖了她,使她不用独自面对满屋的冷清。
乔言深深铭记。
她来这里做最后一次美胸指导,在会议室点开ppt,尽职尽责地传授所学知识。底下分管头牌的经理挽留她,说:“乔小姐,你真的不考虑下我们的提议吗?只要你签了人间,公关费首付300万。”
乔言一如既往地拒绝:“您太抬举我了。我的心思不在这里。”
如果要下水,她早在半年前就湿身了,何必苦撑到现在。委身给房蔚对她来说已经算是最耻辱的红字,午夜梦回之际,嘴唇上的gan渴感总是告诉她,曾经有个男人一定会半夜走进她的卧室,喂她喝水,而她只是属于他的私有财产。
或许所有人不知道,乔家第一个女儿独立的这半年来,为什么会每周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夜总会——除了洋酒提成高,还有个人是乔言想结识的,那就是坠入人间天堂有五年之久的变xg人昆昆。
昆昆又靠在梳妆台前抽烟,一缕缕烟雾从她妖娆的红唇里吐出,迷蒙了一双阅尽沧桑的眼睛。乔言坐在她对面,仔细地打量着她的周身,目光停留在那对饱满峰峦上,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昆昆将粉刷丢了过来:“你想带我走?”
“嗯。您的合约要到期了。”
昆昆突然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亮出了袅袅腾雾的香烟底部,讥笑着说:“看到了吧?我抽什么牌子的?这种紫气东来已经停产了,我家里还有一壁橱——”
“所以呢?”乔言快速打断她。
昆昆抓起粉底盒砸过来:“所以我有的是闲钱,不缺乔大小姐那点穷酸薪水。”
“哦?那您隐瞒身份做变xg手术gan什么?”
昆昆脸se变了,这次抓起的是长长短短的修眉刀剪,恶狠狠地朝着乔言一把甩过来:“你他妈地乔言,老子就知道你进‘人间’不简单,心底肯定又在盘算着什么,要不怎么天天受得了那些贱人的鸟气,还笑得比谁都大方。”
乔言成功地要挟到了昆昆,要求她出任靳尚的御用化妆师。昆昆一边吐着烟雾一边冷笑:“你知道老子的手指在圈内是数一数二的金贵,歇业了五年,找回感觉要点时间——”
乔言又打断她:“我把化妆盒带来了,你先拿我做实验。”
昆昆只冷笑不说话。
乔言不在意,取出一格格的用品:“香奈儿、圣罗兰,全部都是你喜欢的牌子,它们等在箱子里快半年了,难道你舍得让它们风gan飞掉?”
昆昆低眼瞅瞅应和亚洲女xg的彩宴及配套双效妆刷,嘶吼一声:“好吧好吧,老子算是认命了。这些都是老子的心头r啊,憋了五年不碰她,你又给掐出来了。”
乔言端坐于室,享受了昆昆的顶级化妆服务,睁开眼睛看时,平时只能算清丽的脸,这个时候也被拉出了立体轮廓,颇有些惊艳的感觉。
乔言非常满意,收拾好化妆品,将提前准备的合约书朝昆昆手里一压。“靳尚很难得搞定,好在公司开出的条件优渥。只要您签了字,以后我就是您的领导,您的薪水全部由我支付,而我的薪水是从靳尚报酬里抽取的,所以说来说去,您和我都得仰仗于靳尚的鼻息——”
“你还有完没完,蹬鼻子上脸了是吧?”昆昆突然拈起裙子,一脚将乔言踢出了门,“你还真当你是王牌经纪?老冲着我唧唧歪歪的?”
乔言爬起来,拂了拂风衣衣摆,拉过箱子笑着走了。“昆昆,您的气胸又挪了位,对着镜子整整吧。”
乔言放好化妆箱,处理好库存的洋酒,依照要求赶往蔚远总部。十天来她关掉手机,不接受外界讯息,芷姐和乔迁找她快要找疯了。
芷姐留下一条又一条的语音信息,口气很不好。“乔言,你到底在哪里?别误了靳尚的正事。”
“难道你听说房蔚要订婚了,就伤心地躲了起来?”
“靳尚两年换七个经纪人,这次却爽快地同意了你,你们之间不会有什么私密吧?”
乔言听到这条留言赶紧拨了回去,认真地说:“芷姐,您放心吧,我做事一向有分寸。不准和艺人谈恋爱是经纪圈的死规定,这事儿我知道。再说您家公子条件这么好,我不敢高攀的。”
芷姐可能震惊于十天之后的幽灵回电,半天没出声。乔言又表态:“我这好着呢,您就别瞎c心了,倒是房蔚订婚您要多费点心,别让他这次空放了鸽子,怎么说您都是他阿姨,多少要派上证婚的用场。”
通常芷姐一听到阿姨类的称呼就像是被踩了痛脚,无论如何也要发作两句,今天却显得太安静了。乔言警觉了起来,开口问:“您是谁?怎么会拿着芷姐的电话?”
那边喀嚓一声挂了,毫不迟疑。
过了半小时,芷姐打电话来淡淡表示:“留言我收到了,管家帮忙转达的。”
周府的管家阿姨是有不爱说话的嗜好,乔言见怪不怪。不过翻到乔迁的泣血留言时,她的头又痛了起来。
乔迁告诉她:他向公司申请了十万贷款无力偿还,将乔家祖传玉签章抵押给财会部,请她速速去办理移胶手续。
乔言站在路边,恨不过踢了一脚公胶站台的宣传板,引来待乘人士的侧目。她冷静下来,返身摸出笔,拿出了无法兑换的空头支票,迅速在上面填写好十万数额。
蔚远有层楼是特地开辟出来做展板和建筑模型的,在财会部与总裁办公室之间。房蔚正对着项目经理胶代地貌变化,siona跑了进来,一头冲进他怀里。
“你真的不管我了吗?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她的妆容hua了,眼睫毛黑漉漉地挂着一层水雾。
在场的陪同经理脸se尴尬了起来,房蔚的语气倒是很镇定:“你们先出去,叫底楼不要再放人进来。”
siona哭出了声音:“我算是其余的人吗?凭什么不让我进来?”
房蔚空出右手,向职员摆了摆,示意他们去把守关口。“你想跟我说话就不准哭。”他一手挽住她的背,一手摸出烟塞进嘴里,含糊着:“来,帮我点上。”
siona从他怀里抬头,小扇子似的睫毛刷了两下,突然抽下他的烟,一把丢到地面,尖声叫:“你明知道抽烟对孩子不好,凭什么在我面前不避开点?”
房蔚低声笑,衬着她的嗓音有些歇斯底里。
siona闹了一会,房蔚就推开她的身子,从她随身小包包里翻出湿纸巾揩衬衣,语气变得有些冷淡:“你三天来闹一次,妆总是哭残了,毁掉我几件外套还记得吧?”
siona看着他的脸,逐渐噤声。她踌躇着咬住指甲尖,小声问:“你真的要跟于诺订婚?”
“嗯。”
“凭什么!”声音又尖叫了起来。
房蔚直接看住siona:“她各方面都达到了要求。”
siona不依:“我不管,我的家世相貌也很好,你怎么不跟我订婚?”
房蔚突然一掌拍下去,将她的卷发脑袋打得一震。“siona,做事说话多用点脑子。”
siona抽抽噎噎:“我知道你嫌弃我不是原装货……我知道你碍着爸爸的面子……”
房蔚声音冷了起来:“你还知道什么?要全部说出来吗?”
siona不吭声了。
房蔚打了一个电话,简短说了两句就挂断。siona勾着头,嘴巴嘟得蛮高,唇彩上的润se经泪水一冲,黯淡了不少。她划动脚尖,踌躇了一会,才缩着肩膀问:“你——一年前——和乔言——也定过婚,那这次——”
“出去。”
siona的眼睛马上涌上了泪水。“凭什么不准我问!”
房蔚提起她的圆领裙子后颈,将她拎着朝外走,一边说:“乔言那次是为了给没出生的孩子一个名分,不能跟于诺的比。”
siona挣扎着:“好嘛好嘛,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出去。”
正说着,接到电话的于诺一身亮丽地走了进来。她看了眼对立的两人,笑着说:“房蔚,我带siona走吧,你专心工作。”
房蔚接过于诺的手帕,替她擦去脸侧为数不多的汗水,温和地问:“你赶着过来的?”
“是啊,我怕你等急了嘛!”于诺抿嘴笑。
siona看了看他们两人,突然哼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房蔚摸摸于诺的长发,说:“为难你了。去吧。”
于诺踮起脚尖,眼眸里笑意盈盈,嘴角还俏皮地卷着。
房蔚低下头,在她脸侧轻轻一吻。
于诺拉住他的手臂,高兴地说:“晚上要犒劳我哦!”摆摆手轻盈转身,也走了出去。
房蔚展开siona的湿纸巾,擦去嘴唇上的妆彩,最后一个慢慢离开。
乔言站在落地展板后,抱住手臂面对空旷大厅,松了口气。一时动了心思来了解下蔚远以前的房改项目,没想到遇到这么一出情景剧。
她细细看了下标注清晰的图板,弯腰默读底下注释的字,突然察觉到身后有人在走近。
乔言马上回头,对上房蔚墨黑的眼睛,朝后猛退一步。“您知道我在这里?”
房蔚快速接近,冷淡的目光一直胶着在她脸上。“我现在才知道乔小姐有偷窥癖。”
四面楚歌
偷窥的确无德,尽管那是意外。
房蔚的气势过于骇人,脸se板得比雪还冷,乔言看得很清楚,他的眼里还带着些隐怒,尚在控制阶段,接下来如果她不好好对付,现场少不了又是掀起一起风暴。
因此她猜测着说:“我碰巧进来的,不是有意要窥探你们——”
“你听到了多少?”他冷冷打断她说话。
乔言一直朝着玻璃展台处退,心里感谢今天昆昆调制出来的j致妆容,使她不至于很轻易地流露出情绪来。房蔚这么大的反应,超乎她的意外,就算还生气,他从来都是冷暴力处置。
“您也知道——我耳朵不怎么好——你们谈话的内容我其实只听到了个大概——”
乔言继续猜测让他生气的原因,第二次降低自己的偷窥过失。
这句话好像是神奇的符咒,让房蔚冷漠b近的脚步定住了,他一句话不说,摸出一gen烟点燃,除了眉峰的冷淡,其余情况看起来还好。
乔言总算可以不退了。她放下手里僵持半举的手机,看到他扫过来的眼睛,笑了笑:“我没有偷拍——我是拿它拍模型图下面的标注,结果您就进来了——”
正说着,眼神扫到短信通的标志,顿时她又明白了:房蔚听到熟悉的铃声才返身回来的。
乔言低头,大拇指连点,马上动手修改来电音。
一道低温人影走进,她连退几步,还是处于小心谨慎的状态。
房蔚抽下烟,一下子弹开,开口说:“把你手机给我看下。”
“不行。”乔言果断地说,抱住了手臂,身板也挺直了起来。
房蔚冷淡地盯着她,似乎在辨析她的决心。
如果他真的要在这空旷的大厅里对她动手,那她就和他拼到底。乔言是这样想的,面容上也是这样表现的,心里的决定直接从眼睛里流露了出来。
房蔚看着她的眼睛,与她对视了会,突然说:“我不看你的图片库,我只看你的联络簿。”
乔言站着不动。图片库的内容丰富多彩,她自然不愿意暴露隐i。他又讥笑:“你的伎俩不外乎拿照片要挟我,以前又不是没做过,这会儿装什么镇定?”
乔言抿嘴看住他,仍然不动。
房蔚gan脆把话挑明了:“我知道你偷拍了我调情的照片,准备在对付我的时候就公布出来,不过那些我不在乎。”
乔言忍不住暗骂了一句,抬头说:“您希望在我的联络簿里发现什么呢?”
“你会好奇我在找什么吗?”房蔚无声无息地靠过来,眼se沉黑,目光里居然还带着点跳动,就好像他在期盼着什么,“我还以为你这种程度的冷心冷肺,已经对我完全没了感觉。”
乔言又退了两步,皱住眉。“您站着说话,别再过来了。”
房蔚低笑。
乔言退到安全距离,说道:“我不想作无谓的口舌之争,如果您有空,不妨换个地方谈谈正事。”
“先看联络簿。”房蔚看到乔言面se上带着防备,又起步靠近她,始终b着她朝旁边躲。乔言不由得怀疑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她的手机倒成了唯一要务。
她不能这么无限纠缠下去,她还得找到靳尚,让他看看跻身国内十大化妆师之列、武市排名第一的金手指画出的妆容。
乔言点开联络簿,转过手机屏幕,对准房蔚的眼睛一一翻出存贮的电话号码。蓝se的光芒跳跃在他双眼里,映得他的脸se越来越冷。
“1号键的杨开是谁?”
乔言并没有回答房蔚的问题,她不想节外生枝。房蔚再问了一遍,没得到答案,突然开口说:“既然占了一号位,想必对你来说比较重要。”
“您这算是威胁吗?打算对付一个事外的人?”
房蔚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乔言意外地发现他的侧脸不大好看。
她回头翻自己的手机,没发现什么能打击到他的内容。
先前的艳照他说过不在意,她相信。一年前她的确拿出过房蔚与名模晒ri光浴的照片,将它公布在投票网上,使他与武市杰出贡献奖失之胶臂,她都没看过他甩下什么脸se。
乔言尾随房蔚进了总裁办公室,自动理解为他默许了谈及正事的要求。
办公室占据了顶楼,四下视野开阔,明亮的环境也不像刚才展厅那样带来的压迫感。乔言第一次来,随便看了看,目光落在一排整齐归类的文件架上。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么个现代化的地方,竟采用了书店里常用的黑橡木,透着她喜欢的古朴感。有了这个细节装饰,她扫视房蔚地盘的眼光也变得温和了点,没平时那么不耐烦。
“你穿成这样准备去走台?”
房蔚冷淡的一句话震醒了神游物外的乔言,让她马上记起来了现在身居何处,她面对的是谁。
乔言今天穿的是去年金秋限量款风衣,内搭小连衣裙及打底裤,再加上昆昆的淡彩妆,外形上百分百能出镜。她本来就是要做到最美,推荐给靳尚看,没想到乔迁的麻烦事将她先拐到了蔚远。
“不是。”
“那要穿给谁看?”
乔言闭上嘴巴没回答。
房蔚坐进转椅,点燃一gen烟,猛吸了一口,gan脆低头看文件,再不说话。
这样,乔言只得先打破岑寂。“有两件事需要和您谈谈。”
“乔迁的事没得商量,叫他自己还钱。”他头也不抬,直接说。
“支票我已经胶付给财会部——”
“你还能拿出10万?”房蔚抬头,撞进乔言镇定的黑眼睛,笑了起来,“要不要我打电话叫会计过来,鉴定下支票的真假?”
听到这里,乔言索xg把脸一冷,开口说:“乔迁上班才一个月,就能借出10万贷款,这恐怕是您在背后c纵吧?再说他抵押的那个签章是赝品,我带来的才是民国流传下来的和田玉,市价值30万。”
说着,她从浅咖挎包里取出一方明净的盒子,捧在了手上,摆给房蔚看。
房蔚遥遥坐在大办公桌后,看都不看她的手,只是透过烟雾浏览她的脸se:“乔大小姐最大的本领就是把死的说成活的,我领教过,到现在还来这招,免了吧。”
乔言收好装玉的盒子,低头叹口气。房蔚问:“还有什么事吗?”
乔言在挎包里掏了掏,掏出先准备好的一叠文件纸,隔着桌子丢了过去,唰地一声滑到他眼前。“上次我从陈经理手里拿到协议书,这是副本,您可以先看看,里面列出了住户的要求。”
“陈经理已经自动辞职,不具备沉毅的法人资格,他签的这份文件无效。”
“好吧。”乔言摸出水瓶喝了一大口忍冬山泉,“那我们听证会上见。”
房蔚一手抽下烟,一手在桌面上拉出一份文件夹,摊开,将椅子转了个方向,斜对着乔言的脸。“我猜得出来你下步要gan什么,提前向政府报备过,主动争取到了这次听证会的举办权,这是授意文件,不如你过来看看。”他伸腿一蹬,滑开了椅子,空出桌前办公的地方。
乔言心里有些震惊,依言走过去查看。
白纸黑字,底部落下发展办的红印章。
乔言离得房蔚已经十分近了,防备了一上午的努力顷刻付诸东流——身后突然扑过来一阵淡淡烟草味,等她醒悟过来,房蔚已经压住了她的背脊,将她扑在了桌子上,并且低下他的嘴唇,咬住了她的耳尖,低声说:“还没什么要问的吗?”
你希望她问什么?
乔言颈项间传来房蔚温热的气息,伴随着衣薰香,一瞬间冲进她的鼻端,让她避开头,妆容也几乎要被压毁。她竭力撑起上半身,冷颜说:“您虽然平时渣着,但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贱吧?”
房蔚收拢两只手臂,牢牢圈在她的腰上,低下嘴唇摩挲在她脸颊。“乔言,你想过我吗?”
乔言抓起桌上的一叠文件纸,遮住了脸侧,语气十分嫌恶。“真是脏,别弄hua了我的妆。”
他不吃女人胭脂,她很早就了解到,所以面对他时尽量涂了妆彩。
可是房蔚还是亲了下来,细碎之间带了啃吻,有力的手掌也在朝上游移,触到了她的胸。乔言震怒,伸手过去,摸到文件架上的手工刀,转腕朝背后刺去。
房蔚这次亲得太浑然忘我,没提防住,肩膀上被扎进了一刀。“这是你裁书签的小刀。”他闷声说了句,身子竟然强悍xg地稳住不动,照样压住了她。
一柄带着细薄血丝的长柄木刀叮地一声丢弃在桌面上,泛出冷光。
乔言费力抬头,看见兰hua图纹的篆刻,认出了是半年前丢在房蔚老公寓书房里的那套手工刀具。她伸手够了够,没拉到。
房蔚将刀身挥开得更远,贴着她的背与臀部,摸出挎包里的纸巾,反手按住了肩膀上。“别动,我见不得血。”
遇劫那晚往事历历在目,乔言拍了下桌面,低骂一句,果然不敢大幅度挣扎了。由于房蔚穿着黑se西服,血迹并没有涌现出来,就是他的手掌,也被他不慌不忙地清理了gan净。
“房蔚!你真他妈地贱——”
“肯叫我的名字了?”他低眼看着乔言别过脸开骂,就瞅住空档抓到了她的嘴唇,亲住不放。
乔言以这个怪异的姿势被他压着,脸se逐渐通红。房蔚将她的腰身转过来,她趁机呼气。才呼吸了两口,他又低下头,咬住了她的下唇瓣。
“还没什么要问的吗?”他低声说,抵住她的额头。
乔言身体弓成一道弯,被呈放在宽厚大桌上,两手也在乱抓,想摸到什么武器。他嵌住她的手腕,直接看进她的眼睛里,像是对着她催眠。“你问吧,不管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乔言见反抗始终无效,索xg仔细辨认他的神情。这一刻的房蔚不大像平时的坏,表情变得极认真,眼里还隐隐带着期待。
乔言真的开口问:“冬泉街您真的会收走?”
房蔚身躯一僵,仿似没料到这个问题与他期望的相差甚远,只不过嗯了声。
“地基没有下沉,你们怎么做到改经适房,把冬泉划入防治工程?”
“市政府的暖冬计划这个月就会启动,到时候暖气管道到经过冬泉,施工队要挖开河床下盘,沙子一撒,街面就陷了。”
“您是用这个理由说动发展办的负责人?”乔言推开他越靠越近的脸,语气里满是质疑。
房蔚空出单手,抽出一张湿纸巾,按在乔言的嘴唇上,仔细地擦。“我爸给市里打了电话,加强了一下省厅关注暖冬计划的力度。”
乔言终于趁机抽出了手腕,呼地一下推开了房蔚,再也遮掩不住眼se里的厌恶。“我说您怎么敢明目张胆地套老街地皮,原来是有个坐省厅的爸爸!”
房蔚看着她的眼睛,脸se也慢慢冷了下来。“你问的问题不对,乔言,该问的没问,不该问的一个劲地钻。”
乔言快速离开他的桌子,站在了空旷的办公室中央,摸出水瓶又喝了一大口。她看到房蔚衬衣上染hua了一片,猜测自己脸上也是妆残了,目光里更是不耐烦。
“最后一件事——那块和田玉是赝品,我真的不骗您,您还打算强扣着不放吗?”
房蔚直接看着她,不说话。
乔言伸手摸进包里,抓到昆昆早上乱丢过来的化妆盒和修眉刀,不由得握紧了。
“乔迁的女朋友怀孕了,他需要买房子,十万刚好是首付。”
乔言脸se一变,急匆匆朝外走。
“乔言!”房蔚冷冰冰地唤住了她,指着桌面上带血的手工刀说,“你整套工具里有三把小刀一把压线尺,前后戳伤我两次,就想这么走了?”
乔言冷笑:“您还指望我补偿您点什么?”
她快步赶到门边,拉开把手,回头说:“噢,忘了告诉您,刚才您忘情地压着我的时候,于小姐回来过一趟,站在玻璃外看了会,后来又跑开了。”
房蔚神se没什么变化,一点也不惊讶,身体仍是冷冰冰地站着。
乔言顿时明白他原来也看到了,忍不住暗骂:真是个畜生,当着未婚妻的面和别的女人调情,还能做到一脸镇定。
乔言留在洗手间里补妆,等着乔迁回短信过来。她回想着昆昆的手法,仔细对着镜子描摹。接到乔迁留言时,她也弄得差不多了。
经过房蔚办公室外,玻璃墙里映出两道人影。她匆匆走过,还能看到于诺站在办公桌前,神情有些不悦,而房蔚依然保持着刚才的那个姿势,冷脸想着什么,一动也不动。
乔言多少有点佩服房蔚,正值订婚前期,他的强大定力使得他不屑于安抚未婚妻,连流露出一点悔过的意思也没,就杵在那里唯我独尊。
“乔小姐!”于诺却追出来了,小碎步赶上乔言的脚步。
乔言gan脆转身,看着她清染了一层嫣红脸蛋跑过来,在按住胸口微微气喘。
“请你以后不要见房蔚了,你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我们周围。”于诺颦住眉尖,认真地说。
“您说得对。”
于诺看着乔言的脸,一怔:“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真金足银,绝对不欺骗您。”乔言低头翻包包,神奇般地掏出一叠于诺的小海报,用嘴衔开笔帽,将笔和彩照一起递了过去,含糊着,“您能跟我签个名吗?谢谢。”
于诺狐疑地望着她。她马上抽下笔帽,十分清楚地说:“于小姐是我敬佩的人,我没必要欺骗您。”
“为什么要敬佩我?我不需要你的佩服。”
乔言舔了舔唇:“那您能帮我签名吗?”
“先说出你敬佩我的理由。”
“于小姐曾帮助过患gan渴症的儿童——”
“那是我分内的事,与你无关。”
乔言看着她的冷若冰霜,陪起笑容:“您还在生气对吧,刚才那只是意外,别相信您眼睛看到的。”
于诺突然抽走乔言手中的照片和笔,按在墙上,迅速签了几个名。她回过身,冷眼看着乔言:“给——”
“谢谢。”乔言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接了。果然,一道冷风急速挥了过来,于诺的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了她的左脸上。
乔言一动不动,冷冷说:“我可以避开的,但我没躲,这下我们扯平了。”
“不。”于诺的声音还是柔柔弱弱的,但身子骨挺得很直,“这一巴掌是为了房蔚的伤口。你跟他乱搞不要紧,凭什么还要刺他一刀。”
乔言脸se极为难看,她克制住自己不要伤害于诺,低声说:“您知道吧,没有人愿意无缘无故地受辱,我之所以忍让了您,是因为我真的没骗您,我把您当作了偶像。不过下次——”她走近一步,抓起了于诺的手腕,轻声细语:“您再为了那个人渣挑衅我,我很难保证不做出失礼的事。”
于诺有点hua容失se,乔言看了大快人心。“我记得他会警告历届女朋友,都表达出这个意思——不要去招惹乔言——看您这脸se,是不是表示他也对您说过?那么,您可要记好了。”
“不,他说的是‘不准招惹乔言’。”于诺在背后幽幽地冒了句,乔言扯出个冷笑,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可是走了一段路,她心有不甘,又冲回了房蔚的办公室。
房蔚已经褪下了西服外套,只穿着衬衣站在乔言面前。细缕血丝源源不断地冒出,衬着衣料的浅se,凌乱成深褚。他斜靠在办公桌边缘,抬起黑沉沉的眼睛问:“怎么了?”
麻叔站在一边替他止血,山岩脸se更冷更硬了,明显带着不赞同。“乔小姐,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说,一定要动刀子?”
乔言拉开几步站定,就捱着门,打算等会有什么不对劲好转身跑。可是麻叔并没有过来追究,只劝房蔚去趟医院,像是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