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暴君的绝色宠儿第3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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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君的绝色宠儿 作者:肉书屋

    一只乌鸦都没有。

    独孤九劫是故意挑衅他?还是故意激怒他?还是故意无视他?还是有什么其它的打算?

    他丢下号角,对着墙头大吼:“不可一世的中朝天子几时变得这般畏首畏尾?难道真是老了么?怎么还是滚出来——”

    “滚出来——滚出来——滚出来——”他身后的十几万大军,一齐吼动。

    声音排山倒海,惊天动地,震得苍穹似乎都在隐隐动摇。

    在大军们的齐声呐喊中,一条人影,缓缓地出现在城墙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的大军。

    支离弥殇仰望着这条人影,呼吸一窒——独孤九劫,她终于出现了!

    他以为她会打扮得像一个来自地狱的战神,就像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连眼神都能杀人,然而,面对最后的决战,她却是一头白发,一身白袍,手无寸铁,迎风伫立,宛如烟云。

    只是大半个月不见,她的头发,竟然全都白了,根根如银丝,在风中飞舞。

    独孤九劫,真的老了吧——可是这样的她,却仍然美得令他窒息,几乎夺走了她的魂魄!

    而且,即使她手无寸铁,身无杀气,却仍然气盛天下,十几万大军因为她的出现,顿时鸦雀无声。

    死寂半晌以后,独孤九劫开口了:“我听说青国天子不喜杀戮,却为何一路杀到中京来?”

    如此沉稳的声音,不带杀气,却蕴含万钧之力!支离弥殇听得心头隐隐震撼,道:“朕杀到中京,为的并非杀戮,而是报国仇雪家恨,以及——阻止中朝天子的杀戮!”

    独孤九劫道:“占据了这中京,你就能报国仇雪家恨了么?”

    支离弥殇道:“是——”

    独孤九劫道:“既是如此,我就将这中京让给你,你就会满意了么?”

    将中京让给他?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玩弄他?支离弥殇冷笑:“另外加上中朝女帝的降服,朕就会满意了!”

    独孤九劫道:“是么?君无戏言,你可敢当你军的面保证,只要我将这中京让给你,并向你军降服,你便会停止南下和战争,还给这世间一个安宁?”

    她还是在说笑么?支离弥殇道:“你也是天子,你若做得到,朕当然也会做得到!”

    独孤九劫道:“很好!君无戏言,我现在就把这中京让给你,而且,从今日起,我不再是中朝的天子,不再与任何人为敌,不再与任何人为战!”

    支离弥殇一惊,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她放弃皇位了么?也要放弃战争了么?

    不可一世的独孤九劫,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他不相信,道:“你不知杀了多少人,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来,世人谁会相信?”

    独孤九劫道:“如若你不相信,非要与我朝血战到底,最后会死的人,也不知会有多少,届时你双手沾上的血,又岂会少于我?总之,我会给天下一个交待,信或不信我,停战或再战,则由你决定!”

    支离弥殇盯着她,脸上阴晴不定:“既然你这般说,那朕就等着看你做不做得到!”

    她绝对做不到!她不可能把她征战一生得来的土地和权力让出去!他虽不知她的用意,但他绝不相信她的话!

    独孤九劫道:“这城门,并未关上。这城里,空无一人。中京,已经是你们的了。”

    最后一战7

    说罢,她转过身,缓缓地走下城墙。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支离弥殇冲着她的身影,大声道:“君无戏言,你是在说戏言么?”

    独孤九劫不曾回头,转眼消失在城墙上。

    她,竟然这样逃了!他才会让她逃掉!支离弥殇一扯战马,朝城门冲去。

    几名将领冲出来,拦在他面前:“陛下,请冷静,这城门八成有诈!”

    城门未关?怎么可能!独孤女帝八成是在城门上动了什么手脚,一旦皇上去碰这城门,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支离弥殇道:“你们不要拦着朕,中朝既然敢不关城门,朕又岂有不敢开城门之理!”

    说罢,他从几名将领中间奔过去,冲到城门前,跳下战马,伸手去推城门。

    吱呀——雄伟的城门,竟然真的没锁,慢慢被他推开了,气势磅礴的中京,慢慢地在他眼前展开雄浑的气象。

    他推开了一边门后,又去推开边一边门,然后站在城门中间,看着眼前的空荡。

    眼前的大街,空无一人。

    大街两边整齐气派的建筑,空无一人,无论他的目光转向何处,连条人影都没有。

    他甚至感觉不到杀气——这座城市,完全不像有埋伏的样子。

    这是空城计,还是独孤九劫说真的?

    独孤九劫无需跟他玩这种花样,但是,任他想破头,他也无法想象她会主动放弃一切的可能!

    几名将领冲过来,围在他身边,警惕地观察四面:“皇上,小心有诈!”

    支离弥殇淡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必太过担心。你们兵分两路,一路进城搜查独孤女帝的下落,检查这城里可有埋伏;一路留在城外待命,若城里有意外,随时支援!”

    “是!”将领们听令,铁瑛接着道:“末将这就带兵进城搜查,在查明情况之前,请皇上在城外等候。”

    支离弥殇道:“不,你带一支精锐小队,随朕进入皇宫,独孤女帝说不定就躲在皇宫之中,朕要亲自把她找出来!”

    铁瑛道:“一支小队恐怕不够,至少带领一营的士兵才行……”

    支离弥殇摆手否定他的话,拍马前行:“朕先去了,你随后跟上,如若有人发现独孤女帝的踪影,火速向朕汇报,不得耽误!”

    说罢,他便飞速朝皇宫奔去,快如闪电,转眼间就跑远了。

    独孤九劫才从城头上下来不久,不可能跑得太远,他要赶紧把她找出来!

    同时,数万青军冲进城里,分头在城里搜索起来。

    支离弥殇的白马,是万里挑一的千里马,很快就来皇宫之前。

    他看向雄伟磅礴的皇宫,想起在皇宫里度过的点点滴滴,一时间百感交集。

    但他没有停留,直接冲进皇宫。

    皇宫的大门没有闭合,他长驱直入,展现在他眼前的,是华丽开阔的、空无一人的花园——这皇宫,难道真的已成空城?

    他纵马在宫里奔驰,到处寻找独孤九劫,却始终没有独孤九劫的影子。

    最后,他来到摩天大厦面前,大叫:“独孤九劫,你给我滚出来,与我决一死战!你若能打败我,我便撤兵,永不踏入中朝地界!你若是败在我手下,就乖乖当我青国的阶下囚!”

    摩天大厦一片沉默,连半声虫鸣都没有。

    他跳下马,冲进去,发现摩天大厦里不仅空无一人,甚至被收拾得几乎空无一物。

    桌上摆的古董和皇室御用物器,墙上挂的字画和宝剑,全都没有了,只剩下大件物品。

    独孤九劫呢,她去哪里了?

    他闭上眼睛,凝神摒气,专注地聆听着四面的动静,想听出独孤九劫是否就藏在附近。

    然而,这附近,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

    而在这样的宁静中,多年以前,他在这里生活的情形,却一点一点地涌上心头。

    无论他承不承认,在这里生活的岁月,是他最难忘和美好的时光之一。

    他,竟然有些怀念起那段日子来……

    一阵风吹来,他猛然清醒,睁开眼睛,快步走出去:那段时光,应该是他人生中最耻辱的时光,他怎么可以怀念那段时光?他怎么可以觉得那段时光是美好的?

    他必须要离开这个地方!

    他才冲出摩天大厦,就有几名士兵匆匆跑过来,跪在他面前:“禀皇上,先前有人抓到了几名留在这城里的老者,老者说他们看到独孤女帝独自骑马朝西城门去了!”

    “南城门?”支离弥殇道,“消息可是确切?”

    士兵道:“谅那几名老者不敢说谎。”

    支离弥殇道:“确定就女帝一人么?她可有携带兵器?”

    士兵很肯定地道:“确定仅女帝一人出城,未携带兵器,但不知城外是否有人接应。”

    支离弥殇想了想,道:“你等去忙罢,有新消息再禀告朕。”

    然后,他就陷入了沉思与苦思:从西城门出去,只有数个偏僻的村庄,其余皆是荒郊野岭,独孤九劫从西城门出去,究竟意欲何为?就算她在西边布下陷阱,那里也不适宜作战,也不适宜隐藏大批兵马,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几天来,独孤九劫的举动,实在太怪异了,他根本无法看透和预测她的心思。

    她到

    底在想什么?

    他骑马走出皇宫,一路上不断询问士兵们可否发现埋伏和独孤女帝的痕迹,所有的士兵都说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因此,这才显得更可疑!

    来到城中央最高的一座楼下,他停下马,抬头仰望这栋建筑,心里又是感慨万千。

    这栋楼,是天上人间的主楼,可谓笑傲中京,独孤九劫曾经带着他,在这里看天底下最繁华美丽的夜景!

    他跳下马来,走上楼梯,直上楼顶,凭栏远眺。

    东边的巍巍青山,是中朝的皇家皇陵,以及他姐姐——华月公主的陵墓。

    在姐姐等待那么多年后,他终于可以把姐姐的陵墓迁回故国了!

    感叹半晌,他看向南面,遥远的南方,是天底下最富饶繁华的地方,是他日一统天下时必要征服的地方!

    虽然此次战争,独孤女帝若是弃城求和,他便会依言停止南下,但是,未来,他还是要南下的!

    他的目光又转向西面。

    西面俱是恶山寒水,极端的荒凉芜杂之地,望过去,远处的黑色山脉,隐隐透着灰暗阴郁的不祥之气,令人毛骨悚然,尤其是那座号称“人间地狱”的鬼狱山,更是世间大j大恶之人的活墓地,世人无不避之唯恐不及!

    那座鬼狱山,他也曾经去过,那是独孤九劫“重生”的地方,明明是那么阴森恐怖的地方,她却如回到家里般轻松自在。

    那时,她说的话,又在他耳边回响。

    “你说孤是不是恶人?”

    “这些恶鬼,跟孤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再恶的鬼,也不过是孤的奴隶!”

    “你不觉得这里才是孤的归处么……”

    她的归处?支离弥殇狠狠地颤栗起来,莫非……莫非这就是她的目的地?

    她独自走出西城门,莫非就是前往鬼狱山?除了鬼狱山,前方没有她的出路!

    她去鬼狱山做什么?鬼狱山多年前就已经荒废,无人出入,她还能在鬼狱山玩出什么花样来?

    莫非,她想逃进鬼狱山,逃开他的追击,苟活于世?但是,她会是这般躲躲藏藏、贪生怕死之人吗?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宁可死,也不会像逃犯一样苟且偷生吗?

    宁可死也不偷生?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多年之前,独孤九劫似乎曾经秘密派人在鬼狱山上修建了宫殿,莫非她想独老于鬼狱山,或者、或者……

    他想到了什么,心里升起不祥和恐惧之感,愈发颤抖得不能自持!

    突然,他像发了狂一样地冲下楼梯,跳上马背,扬起缰绳,就朝西城门冲去。

    铁瑛见得他的举动实在怪异,赶紧跟上去,大声道:“皇上,您要去哪儿?”

    支离弥殇快马扬鞭,头也不回:“朕有要事,你们切勿跟上来!”

    皇上看起来神色不对,他怎么能让皇上独自离开?铁瑛没有多想,也打马跟上去。

    支离弥殇以他这一生最快的速度,朝鬼狱山奔去,额上冷汗涔涔,不断在心里吼叫着:快!快!快点赶到鬼狱山!千万别耽搁了!千万别错过了……

    他经历过无数次紧张和心慌,但这次,却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更让他着急和不安!

    他隐隐知道独孤九劫想做什么,虽然他想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只有那种可能,才能解释独孤九劫所有反常的行为——太可怕了!他必须要阻止独孤九劫的行为!

    他来不及去想他为什么要阻止,他只知道,如果他去晚了,他一定会后悔终生!

    得得得的马蹄着,就像急促的鼓声,敲打着大地,千里马已经使出全力!

    半个时辰后,千里马终于奔到鬼狱下脚下,前面是一片黑暗杂乱的森林,不祥的气息扑面而来,千里马嘶叫着,停下马步,栽倒在地上,累得奄奄一息,再也跑不动了。

    支离弥殇从马背上下来,心疼地拍了拍爱马,道:“伙伴,辛苦你了,前面的路朕自己走,你好好歇歇罢!”

    说罢,他没有任何迟疑地冲进黑暗森林,朝鬼狱山的深处狂奔而去。

    最后一战8

    这片森林,似乎比他第一次来时更阴森可怕,每一棵树、每一根草,似乎都是活的,都是妖魔的化身,在咆哮,在怒吼,在虎视眈眈,想把他给撕碎了。

    但是,他全都顾不上了这些。

    好不容易冲出黑暗森林,接着是一座山头,山头上几乎全是茂密的荆刺和怪石,还有许多的地洞,一不小心,可能会陷进那些不知是深是浅的地洞中,他也顾不上危险,只是一味地前冲。

    终于越过这座山头,前面又是一片密林,几乎密不透风的密林,但他还是从密林中闯过来,看到了活生生的天空。

    前面,就是那座吊桥——摇摇晃晃的吊桥,只要走过这条吊桥,就是臭名昭著的鬼狱山!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向河的对面,瞬间就被河对面的场面,骇得心神欲裂!

    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河的对面,沿河建了一栋长长的、黑暗阴沉的建筑,就像一道围墙,把鬼狱山给围起来了,现在,这栋长长的、黑暗阴沉的建筑,正在燃烧!

    熊熊的火光,似乎散发着比阳光还猛然的火焰,连他都感到了那份灼热难耐!

    为什么这栋建筑会着火?那应该是混着石头和木材的建筑,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起火,而且这山上不是已经没有活物了么,为什么会突然起这么大的火?

    这熊熊的火,带着将一切焚成灰烬的欲望和野心,气势如此惊心动魄!

    连那座年久失修的吊桥,也被累及,隐隐地着起火来!

    用不了多久,这座桥、这栋建筑,包括整座山,说不定都会被烧成灰烬!

    独孤九劫呢?独孤九劫在山上吗?是她……放的火吗?她在做什么?她想做什么?

    一阵强烈的山风吹过来,只得那片大火全都倾向一边,他看到建筑物的顶上,隐隐有一个人。

    他睁大眼睛,集中目光,那不是他的错觉,那里确实有一个人,站在顶上,静静地看着下方。

    长发飘舞,白衣飘舞,一片飘舞的白色——那不是独孤九劫,还能是谁?

    用不了多久,大火就会烧到那片建筑的顶上,她会被烧成灰烬,而当这座桥也烧尽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她葬身火海,也没有人能给她收尸——她到底在干什么?

    又一阵风吹来,已经起火的吊桥剧烈地摇晃,随时都会崩塌的样子!

    一旦这吊桥被烧掉或崩塌,独孤九劫就将永远被隔离在那座人间的地狱,再没有任何人能够见到她,靠近她!

    他想都不想,做了几个深呼吸后,踏上吊桥,小心翼翼而利落坚定地朝对面走去。

    每走一步,火焰就近一分,身上的灼热和心里的灼热,就多一分!

    吊桥的扶手,也在不断着火,他几乎没有扶住的地方,脚下也是摇摇晃晃,不断有桥板掉下河里,他走在这吊桥上,性命也被吊在这吊桥上,一个意外、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让他掉下这从未有人能活着逃出来的三途河——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皇上——皇上,您在做什么?请您赶紧停下脚步,走回来——”身后传来惊骇的、熟悉的声音。

    他不想回头。

    “皇上——皇上,求求您了,您快回来——”身后的声音越大越大,越来越急。

    紧接着,吊桥发出一阵惨叫,晃得差点翻过来,他扯下外袍,缠在着了火的扶手上,抓住,回头。

    铁瑛已经踏上吊桥,正试图朝他走过来。

    他怒道:“小铁将军,你在做什么?还不快退回到岸上!这桥撑不起两个人,你要害死朕吗——”

    铁瑛听后,脸色一白,后退一步到岸上,大喊:“皇上,您既然知道危险,就该迅速退回,怎可再继续前行!”

    支离弥殇看看前方,看看后方,对着铁瑛道:“小铁将军,如果朕不再回去,你就传朕的口谕:一,将皇位传予太子支离弥和,在太子十八岁之前,由你和皇后共同辅佐太子;第二,五十年之内,青国绝对不可以主动发起战争,若有人违抗,杀无赦;第三,中朝长公主现已王岁,待长公主年满十五时,只要其品德贤良,青国就派人向长公主亲,立她为我青国的皇后……”

    铁瑛听得心中惊骇不已,皇上突然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支离弥殇说完以后,道:“小铁将军,你可记好了朕的话?”→文·冇·人·冇·书·冇·屋←

    铁瑛道:“皇上,您年轻有为,身强体壮,何故说出这番不吉利的话?恕臣无法应承……”

    支离弥殇厉声道:“小铁将军,这是朕的意旨,你要抗命吗?”

    铁瑛赶紧道:“臣不敢……”

    支离弥殇御下腰间的宝剑,用力丢到岸上,道:“这是支离一族的传家之宝,是朕传你口谕的证明,你就告诉全青国子民,朕在追击独孤女帝的过程中与女帝共同于尽,尸骨无存罢!”

    “皇上——”铁瑛在岸上跪下来,哀求,“皇上,皇后在等您回宫,太子、皇子和公主在等您回宫,数万将士在等您回去,万千子民也在等您回去,您怎能抛弃千千万万爱戴您、需要您的子民……”

    支离弥殇眼里已没有犹豫和留念之意:“小铁将军,以后,太子和青国,就拜托你了,朕能做的,已经做了,从此以后,就让朕之名,刻在墓碑之上罢!”

    说罢,他回过头,快速朝河对面奔去。

    火,已经烧过了吊桥的三分之二,再不过去,就再也过不去了!

    “皇上——”铁瑛在后面呼唤着,几次试图追上他,但是,这吊桥既无法承载两个人的重量,也已经快烧到头了,无论他做什么,都不可能将皇上拉回来了!

    山风吹来,吊桥晃了两晃,从中部断成两截,带着燃烧的火焰,坠落。

    支离弥殇的身影,也彻底消失从桥上消失!

    “皇上——”铁瑛眼里流着泪,跪在岸边,大喊。

    他的喊叫声,支离弥殇都听不见了,他现在,心里装着的,只有独孤九劫!

    桥断之时,他跃上岸边。

    桥头连接的岸边就是那栋庞然建筑的入口——阴森森的入口,由石头建成,没有被烧到,即使四面火光熊熊,即使阳光酷热,这阴森的入口,却没有一丝光芒和温暖。

    他奔上石阶,往上头走去,感觉自己就像走在墓地的通道上。

    死亡的感觉!冰冷的感觉!阴暗的感觉!就像是地狱的入口!普通人走在这通道上,只怕已经骇得全身虚软,爬都爬不起来——就像独孤九劫给人的感觉!

    他一口气冲到台阶的尽头。

    台阶的尽头,露台的边沿,被火包围的亭子下,独孤九劫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下方。

    山风吹着火焰,还有她长长的白发和宽大的袍子,她就像站在风与火的中央,随时会随风飘去,随时会化为火焰。

    她——果然是想一个人走啊!走到没有人看到和知道的地方!走到没人能够触及和抓到的地方!

    那一刻,他的眼泪掉下来!

    他慢慢地穿过火焰,朝她走过去,走到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缓缓道:“你太狡猾了!竟然想一个人逃掉!”

    再也没有比这更狡猾和过份的逃跑方式了!

    如此彻底地抛弃一切,包括财富、权力、地位、土地、部下、子民,以及——对手!

    独孤九劫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他,一脸平静:“你来这里做什么?杀我吗?”

    支离弥殇摇摇头:“我是来抓你的!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从这世上逃掉的!”

    独孤九劫淡淡地:“哦。”

    支离弥殇走到她跟前:“你活着的时候,我不会原谅你和放过你,会一直追着你。你死了以后,我也不会原谅你和放过你,也会一直追着你,跟着你,即使粉身碎骨,即使化为灰烬。”

    独孤九劫淡淡地笑了,转过身来,看着脚下:“你真傻。”

    他正处在男人最好的年纪,而且拥有一切,容貌、健康、财富、权力、地位、土地、子民、妻儿——比她曾经拥有过的还多,这样的男人,竟然会就这样放弃一切,跟着她坠地狱的尽头。

    支离弥殇走到她身边,与她一起凝视脚下的世界:“别忘了,我是被你教出来的,是你,把我教傻了。”

    我?——他多久没使用这个词了?十几年来,他只使用“朕”这个词,只为了国家和本族活着,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是为自己活着。

    他看着脚下的三途河,看着脚下的火光,道:“还记得吗,我十岁的时候,就是个傻子,傻得连饭都不会吃,是你一口一口地喂我,我吐得你一身都是秽物……”

    真是奇怪,从未记得过的他是“傻子”的那段记忆,他现在竟然莫名其妙地想起来了。

    那时,他因为受到姐姐咬舌自尽的刺激,受到刺激后晕了过去,然后变成了傻子,被独孤九劫带在身边——那时的他,没有自我意识,没有脑子,不会说话,丧失了行为能力,独孤九劫就像母亲一样,给他喂饭,给他念书,唱歌哄他入睡,抱着他在花园里散步……一切一切,全都涌上他的脑海!

    那段时光,是多么的快乐!——他竟然忘记了那么重要的时光,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那真的是他的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当他记起这段时光后,他就忘了那些恨——国仇与家恨!

    大结局

    他的目光,越过脚下的河,越过河对岸的树林和山头,落在遥远的天边。

    那座山头后面的土地,全是他的,不是,全是青国的!

    如今的青国,已经是天底下疆域最广阔、国力最强盛的国家;青国的军队,也已是天底下最强大的军队;青国的大臣将士,是天底下最清廉最忠诚的官员;青国的皇后,是天底下最才貌双全和深谋远虑的皇后,青国的太子和皇子,也是天底下最聪明、最有志向的皇族——这一切,已经可以保证青国在数十年内的繁荣昌盛,以及支离一族的强大延续!

    这样,够了吧?他为青国、支离一族所做的一切,够了吧?

    他已经为青国、支离一族牺牲了他所有的一切,包括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以及他最重要的人和最重要的感情,现在,他已经完成了身为青国皇子、本族最后幸存者的全部任务,他可以卸下这一切了吧?

    应该可以了!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付出的了!

    就让过去彻底成为前世的记忆吧!就让他为自己活着,哪怕只有短短的最一刻吧!

    河对岸,似乎涌来了很多人——青国的将士,他们似乎在对着这边呐喊,呼叫,可是,他无动于衷,心如止水。

    他看向身边的独孤九劫,独孤九劫转过头,对他微微一笑,那柔软的一笑,足以令天地动容!

    他的眼睛,又红了。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他一生所追求的,其实不过是与她并肩而已!

    也许他过去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想完成他所有与生俱来的任务和后顾之忧,当世人要求他做的,他全做了以后,他才可以毫无顾忌地和她在一起——就像现在一样!

    有生以来,他的心里如此平静和轻松,还有一种淡淡的幸福的感觉——他终于可以和她在一起了!永远不会分开!不会有任何人能阻止和分开他们!

    站在她身边,与她一起坠落,他如此心满意足,对这世间的一切,不再有任何眷恋!

    独孤九劫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得到了前生后世中,唯一的平静。

    脚下的三途河和吊桥,就是她的仇恨之源,痛苦之源,每每看到,她都彻底崩溃和疯狂,然而此时,她只记得脚下的河里,沉睡着她这一生最亲近、最重要的人——幽风!

    而现在,而且最后,陪着她的,是她这一生最最纠缠不清、最最刻骨铭心的人!

    她如此心满意足,如此平心静气!

    她甚至记不得前世那个把怀孕的她推进河里、名义上是她丈夫的男人长什么样了,也不记得他叫什么了,她曾经地那么地恨他,恨意渗透了前世后生——可是,她却在此时,全都忘记了!

    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已经在她身边了,她没有任何遗憾了!

    脚下传来巨大的声音,庞大的建筑正在不断地化为灰烬,不断地分崩离析,不断地倒塌坠落,他们的脚下正在动摇陷落,她和他,很快就要坠入无底深渊了。

    最后的时刻,她缓缓道:“你不恨我了?”

    弥殇道:“恨!至死都恨!”

    她道:“我也恨你,至死都恨!”

    弥殇道:“你夺走了我所有的爱,我不会再让你夺走我所有的恨了,所以,即使你死了,我也要盯着你,跟着你,缠着你,不管多少轮回,我都不会放开你。”

    独孤转过头:“就这么办吧,你就死死地抓住我吧,别让我逃掉!”

    说罢,两人微微一笑,手握着对方的手,紧紧地,再也不分开。

    火焰终于窜上来,将他们身边的一切吞噬,这栋庞大的建筑,再也没有可以支撑他们的地方了!

    脚下原本坚固的一切,彻底崩塌了!

    他们不再满足于手拉手,而是紧紧地相拥,亲吻,在火光、木料、碎石的簇拥下,坠落,落进三途河里。

    这算是婚礼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壮丽的婚礼了吧?

    每个人都以同样的方式来到这世上,他们却能以最独一无二的方式,这样死去,真是太棒了啊!

    鬼狱山那场大火,燃烧了整整一天一夜,当火焰燃尽,整座山已剩灰烬。

    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时,这座山竟然没有了秽气和死气——恶鬼们的魂魄,似乎也被这把大火烧光了!

    在远离尘世的地方,这座山的毁灭,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晓——当这几个人也从世上消失的时候,再也没有人知道这座山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再也没有人知道这座山是如何毁灭的。

    然而,关于这座山的传说,却一直、一直地流传下去,直到遥远的、不知过了多少个年头的未来。

    沧桑巨变,所有的一切,已经与过去完全不同了。

    数不尽的高楼大厦,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车子,穿着、打扮五花八门的人们,处处都是嘈杂的声音,还是闪烁的霓虹灯……这就是独孤九劫在她的“天书”里描述的天朝世界吗?

    支离弥殇走在光怪陆离的城市街头,打量着眼前这个世界,竟然没有惊慌无措,而且很快就适应了这一切。

    因为,在独孤九劫给她看的“天书”里,他已经无数次地见过和想象过这个世界了,只是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出现在这里,亲眼看到这一切!

    他现在的穿着打扮虽然很狼狈,却并不能掩饰他与生俱来的出众容貌,人们纷纷惊讶地打量他,有些避开他,却并没有鄙视他,因为,他实在太优雅和出众了——就像落魄的王子!

    弥殇不断地寻找,寻找独孤的影子!

    既然他没有在那时死去,在岸边醒了过来,那么,独孤应该也没有死去,她应该还在这里!

    她在哪里呢?他与她一起赴死,并不是为了与她分开啊!

    如果活着不能在一起,那不如一起死!

    无论过去多久,他都要找到她!

    前面,有一个入口,上面写着“地铁”,那就是传说中的地铁吗?

    地铁的入口处,有人在摆摊卖唱,弹着他没有见过的乐器,匆匆路过的人们,偶尔会有人往帽子里丢钱。

    钱?他走近,那就是天朝的钱吗?啊,他现在很需要钱啊,只有钱,才能让他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并找到她!

    于是,他蹲下来,对那个卖唱的孩子道:“你会弹英文歌《回忆》吗?”

    那个孩子惊艳地看着他,道:“这么有名的曲子,当然会。”

    他道:“你来弹,我来唱,得到的钱对半分,怎么样?”

    那个孩子傻傻地点头:“好。”

    美妙悠扬的音乐响起来,虽然光靠那孩子手中的乐器达不到最好的音效,但是,他的容貌和声音,弥补了所有的不足。

    当他从他的喉咙里吐了美妙的歌声时,行人们纷纷停下来,围过来,惊艳地看着他,聆听他的歌声。

    越来越多的行人,汇涌过来,欣赏着他,不断地拿手机拍他——有那样的容貌,又何必有那样的歌喉?有那样的歌喉,又何必有那样的容貌?

    一曲结束,人们纷纷鼓掌,不断往帽子里丢钱,大喊着:“再来一曲——”

    于是,他一口气连续唱了五道歌曲,都是独孤教他的歌,都是这个时代传颂的歌。

    帽子全部装满了,他冲行人露出迷人的微笑:“谢谢。”

    然后对卖唱的孩子道:“你数数,分一半给我。”

    少年数完钱,将一半交给他:“一共是1250元,你数数。”

    他接过钱:“谢谢。”就走了。

    然后,他找了一家普通的时装店,买了一套衣服,在店里换好,然后又去理发店剪了个普通发型,接着又去吃了一点东西。

    这时的他,已经是翩翩美男子了,不管走在哪里,无人不多看他几眼,还有无数的女人想搭讪他,还有自称是星探的人想跟他谈生意,但是,他都没有理会,只是寻找。

    但找了一天以后,他忽然明白一件事,这样找只是大海捞针,根本不可能找到她!

    他必须想办法,让自己成为这个时代有能力的人,才能找到她。

    他有傲人的容貌,他有高超的身手,他有精明的头脑,他还有多才多艺,他对这个时代并非毫不知情,所以,他想在这个时代闯出自己的人生,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但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找到她!

    三年以后,已经成为富翁的沙殇——他将自己的姓,改成了“沙”,终于在一家医院里见到了独孤九劫。

    她躺在病房,紧闭双眼,一动不动,身上插着好几处管子,枯瘦如柴。

    护士告诉他:“有人在河滩上发现了她,送她到这里来时,她已经成了植物人,我们一直试图寻找她的亲人,但是都没有任何消息。”

    他在病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道:“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护士道:“也许永远不会。”

    他看着她枯瘦的、有些苍老的容颜,眼泪慢慢地划下来,落在她的手上。

    前世的事情,一点一滴地涌上他的心头,他张开双唇,慢慢地、深情地念起她经常念起的一段话:“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容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他握着她的手,吻着她的手,一遍遍地,念了又念,似乎想到今生前世未能说出来的话,全说回来。

    很多的病人,很多的医生,很多的护士,都涌过来,几乎把狭窄简陋的病房围着水泄不通,他们的眼里,有感动,有同情,有羡慕,有祝福——这个植物人女人,还有时间和机会享受这个极品男人的深情吗?

    当他的声音开始嘶哑的时候,有人惊叫起来:“啊,眼泪——病人流眼泪了——”

    沙殇抹掉模糊视线的眼泪,看向沙难的脸庞,她紧闭的眼睛,正有一滴眼泪,从眼角划下来。

    接着,他握着的她的手,手指也微微动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一下接着一手。

    人们开始欢呼,奔走相告,简陋的医院,几乎成了狂喜的海洋。

    沙殇跪下来,吻着她的手,哭出声来——这是他第一次哭出声来。

    今生前世,他终于可以和她在一起了——共生共死,生生世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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