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妲己抢男人第二章
我和妲己抢男人 作者:非天夜翔
副惫懒模样,嗤道:“旺财见过侯爷。”
领着雷震子前来的却是哪吒,哪吒撩起武服,递出一封密函,姬昌接了信,正欲询问时,雷震子又道:“侯爷这便滚出朝歌去罢。”
姬昌闻之se变,哪吒却微微侧过头,似在辨认窗外动静,姬昌正要怒斥其出言不逊时,只见雷震子与哪吒原地转身,一阵风过,两个大活人却是消失在眼皮底下,没了踪影。
夜已深,朝歌城内马蹄作响,却是又有另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内间姜恒楚喝得醉醺醺的,放声问道:“姬兄,可是我女儿遣人来了?”姬昌好生不解,拆开手中密函,只见布上字迹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只有两句题诗:
今ri传杯欢会宴,明朝鲜血染市曹。
妲己封后
乌云缓缓飘来,遮没了明月,雷震子与哪吒并肩蹲在房顶上,前者齁声阵阵,张着口,脑袋在哪吒肩膀上歪来歪去,显是困了。哪吒却纹丝不动,静静听着脚下传来的对话。
半个时辰前,费仲领着一队人进了驿站,把姜后屈死一事道了,姜恒楚顿时倒在席前放声痛哭:“我为国为民一片忠心,何以至此!”
费仲又道:“四位侯爷切记不可轻举妄动,大王派下人来,殷破败将军此时便在驿站外候着,明ri开庭待武成王,皇叔比gan上殿,众臣力保,大王定不会迫害忠良。”说毕又朝西伯侯望了一眼,知其与黄飞虎胶好,料想当知如何处理,便径自走了。
当下姬昌传了密函,四诸侯面面相觑,胆战心惊,都道:“难道明ri天子要在廷上……”
“什么天子!”姜恒楚愤然道:“鸟尽弓藏的的昏君!我这便杀出朝歌去,回头率了兵马前来与这昏君……”
话未完,姬昌忙掩了姜恒楚口,惶恐道:“事未定,王后有冤在身,明ri待早朝时我等四侯联名保奏,定能水落石出。切勿冲动!”
哪吒听了半晌,自言自语道:“子女在你们眼中,既是可胶换的货物,此时又何必激愤?”雷震子猛地一动,擦去嘴角的口水,茫然望向哪吒,问道:“几更了?”
一晚无话,天已蒙蒙亮,四侯皆是彻夜未眠,要逃亦逃不掉,只得六更时分跟了殷破败入午门去。
金锣响,百官依序进殿,纣王登朝,往那龙椅上一坐,四伯侯被带到午门前,侍卫把戟胶叉搭住,竟不让姜恒楚等人走进九间殿,黄飞虎抬头一看,见金案前缺了一人,顿时大骇。
比gan低声问道:“司墨失宠了?”
黄飞虎心下转了无数个念头,只答道:“大王今ri要除姜恒楚,丞相千万不可多言,免得引来杀身之祸。”
只听御前天子远远道:“姜恒楚,你可知罪?!”
姜恒楚自是不愿认罪,大呼道:“臣多年治理东疆,勤勤恳恳,何罪之有!”
三侯心中大惊,忙联名保奏,奉上折本,纣王铁了心要杀姜恒楚,也不吩咐接本,只是冷喝道:“把姜恒楚拖出午门问斩。”
群臣正要为其求情之时,不料纣王又发一句:“西伯侯姬昌,你可知罪?”
姬昌年届花甲,跪于殿前,直起身子哀叹道:“大王不看奏折,便如此定罪,姬昌何劳大王动怒,指处刀斧刑台,姬昌自前去罢了!”
纣王冷笑道:“你西岐炼铁之道大盛,家家融矿,户户冶钢;意欲何为?”
姬昌忙分辨道:“农耕一事,锄犁之器,本须铁业……”
纣王又道:“你二子姬发所铸之剑已传到朝歌,这又如何解释?!”说毕自有人端了御前铜盘,盘上正是浩然于货郎处购得的赤铜剑。
“此剑形似上古姬轩辕之器‘轩辕剑’,自古相传,人皇轩辕剑一出,四方臣服。”纣王不待姬昌出言,缓缓道:“铸此剑何用?还是说,轩辕剑已在你姬家手中?”
纣王原不想斩了姬昌,只打算先行以言语试探,继而关押,再作打算,便道:“押下去……”
话未落,午门外已响起惊雷一声爆喊,惊得满殿文武瑟缩,只听雷震子喝道:“谁敢斩我父亲!”
只见哪吒似出水蛟龙,雷震子如天际电光,瞬息间越过近百里路程,冲至午门前。
雷震子反手挟了姬昌,哪吒那面无表情的英气脸庞眨眼间已到得金案前,九间殿轰的一声,烟尘大作,庭柱竟是被毁了大半,百官乱成一团,抱头鼠窜。
纣王却不慌张,怒斥道:“逆贼好胆!”旋即一手抄起逾百斤的金案,朝哪吒甩去!
哪吒避开迎面飞至的金案,于半空中斜斜后仰,单手指向纣王,半身受后座力一震,乾坤圈脱手,已高速飞至,不料横里又窜出一人,单掌挡于纣王身前,大喝道:“慢!”
哪吒定在空中,腰间混天绫飘扬,眯起一眼,辨出那人,又听廷下雷震子纵声嘶喊,手中提着姬昌几次腾空欲走,却被武成王一柄战戟拍下地来,摔得眼冒金星。
哪吒嘴角微动,似是想说句什么,终究没说,转身瞬间冲到殿外,迎着ri光甩出乾坤圈,打在雷震子手腕上。
雷震子痛嚎一声,松手撤了姬昌衣领,脚踝被哪吒抓住,二人疾速旋转,冲上天顶,却是逃了。
纣王方吁了口气,一手搭于浩然肩上,先前使力过度,手臂脱劲兀自发抖不休,浩然忙把天子安顿好,纣王缓缓道:“姬昌暂且羁留,改ri再议。姜恒楚大逆弑君,聚众九间殿上谋反,其女姜氏鞭尸三百,废去后位!”
殿前众臣看得明明白白,斩姬昌时方有刺客惊驾,何以把罪名安在了东伯侯头上?纣王道:“妲己温柔贤淑,内无国戚,外无侯亲,足担王后之责,孤意已决,不必多言。司天监择ri完礼。”
封后之事如同晴天霹雳,然而于这混乱局中,朝臣已再无计策,天子一锤定音,道“退朝。”
姬昌被囚押于朝歌西面羑(you)里,东伯侯姜恒楚当廷斩首,南北两侯被吓得不敢再求情。
浩然此时方见识了殷商最后一名君王的霸气,史书所记尽是虚言,苏妲己倾世元囊已收,纣王削去四侯权利,实是出自本意。
只能说,中央集权过程中,狐妖作了无辜的替罪羊。本该被一并处死的南伯侯鄂崇涣未死,他的存在会带来什么历史的改动?浩然心知姬昌小命得保,有一半可谓托福于自己,只是哪吒与雷震子的出场却是万万预料不到,待得有时间,定要向姬昌询问明白,当然,还有那柄姬家流传下来的轩辕剑。
然而现在却是不可能的,寒冬腊月,除旧迎新之时转眼便至,司天监择的婚期便是大年初一,宫里宫外忙得焦头烂额,是自纣王登基后的最隆重一次庆典。
明知妲己登上后位名不正言不顺,百官心下不服,却又不得不送来礼单;群臣来贺,腹诽的腹诽,怨恨的怨恨。闻太师远征北海未归,黄飞虎托辞缺席,朝廷两大武官均是未到,唯有比gan领着众文臣不情不愿向天子道贺,遂被打发出长生殿喝酒去,不提。
纣王自下午祭过祖宗牌位,便坐于寿仙宫正殿前自出神。浩然立于一旁,知天子心内诸多感慨,不得宣泄,也不多言,只静静眼望宫内灯火辉煌,不知何处宫女歌声娓娓而来,间伴着几缕丝竹之声,四处均是红绸大彩,銮金龙凤,一时间觉看不真切,朦胧如梦。
纣王忽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浩然望向铜壶,道:“亥时了。”
纣王又道:“浩然,你说,祖宗泉下有知,会不会唾孤不肖。”
浩然笑了笑,不再言语,答道:“子时便要受百官朝拜,祭祖宗,祭天地了,臣把婚服为大王换了罢。”
说毕也不等纣王答话,径去取了黑红二se婚服来,随手一抖,纣王叹了口气,除下玄se王袍。展开双臂,让浩然为其系好胸下带绦,又说:“孤与姜氏成婚那夜,也是这般神情恍惚……”
浩然打断道:“大王何出此言?”一面低头,于身后把双手围过纣王虎腰,又说:“臣以为,千古功名均是过眼云烟。臣曾听说,大王是受妲己魅惑,方做出许多常人难以理解之事来。”
倏然感到纣王不自在地动了动,浩然却不放手,只道:“天子为这江山放弃了太多。大王既神智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臣便再无可谏之言,对妲己为后一事……”
浩然搂着天子的腰,把头伏在纣王背上,缓缓道:“臣绝无半分不满,大王不必介怀。自古情爱所恨缘由,千言万语,终不离四字:‘身不由己’而已。”
纣王点头道:“你既体谅孤,这婚便成得不冤枉。”旋即把手覆在浩然手背上,说:“王后着你子时前去见她,她有话与你说。”
浩然疑惑抬头,正与侧过头来的纣王视线胶汇,见纣王眼眶微红,朝他笑道:“现去罢。”
冬夜白雪如昼,屋檐上挂满了长长短短的冰棱,妲己站于落地铜镜前自恍神,于镜中见到浩然到了,随即吩咐道:“没你们的事了,都退下。”
正为其整理凤袍的婢女惊道:“娘娘,还有一个时辰便是吉时了,这婚袍……”
妲己不悦道:“有司墨担待着,误了吉时,大王也不会说半句,都滚出去!”
待得婢女们惶恐退出偏殿,反手关门,妲己又道:“过来给我c钗儿。”
浩然啼笑皆非,殿中已再无别人,这话不是吩咐自己,又是吩咐谁?却站在门口,脚也不挪,答道:“浩然不敢,还是叫人来侍候王后娘娘。”
妲己转身道:“司墨大人只服侍大王,自不会把我这王后放在眼里的了。”
浩然无计,只得走上前去,在木盒中拣了一gen镂金凤钗,眼望妲己镜中面容,心下只怕这狐妖又使什么手段陷害自己。
只见妲己粉脸娇嫩,淡妆抹得两颊生红,黛眉飞展,一头青丝三千如瀑,唯有双眼却是隐有泪痕,当是倾国倾城,楚楚可怜的绝代风华,浩然看了半晌,感慨道:“盛名无虚。”手中拈着凤钗,道:“说吧,你唤我来何事,总不会是要我给你戴凤冠。”
妲己抬起下巴,凝望镜中的自己,轻声道:“你也不愿我为这狐狸,脏了自己双手。”
浩然不为所动,答道:“你不仅仅是一只狐狸。”
妲己依旧是极轻声道:“我也是身不由己,这事我不做,自有别的妖来做。枉费我三千年修为,若违了女娲娘娘的命……你不是凡胎,自晓得的。”
浩然心中一动,道:“那轩辕剑下落,你当真不知?”
妲己面现悲伤之se,却强笑道:“我全家老小,尸骨无存,你道轩辕剑真是在坟里,会容得比gan与黄飞虎……”
浩然叹了口气道:“你现离了朝歌,寻去昆仑山躲着,一切还来得及。”
妲己不答,半晌后道:“我做错了什么?”
浩然无言以对,进宫以来,只觉一切事情与史书记载大有不同,妲己虽有倾世元囊在手,却并没做多少伤天害理之事,即使后世评这妖孽,指其断送江山,祸国殃民,也不得不为她受女娲之命另作批注。若追述gen源,这一切不幸的开头,实是纣王自作孽,狐妖纵然罪恶滔天,也是受人类之母c纵,情有可原。
然而能怎么说?把心一横,你要毁便毁罢,你并没有错?
只听妲己幽幽叹了一声,说:“寻去昆仑山躲着,你道昆仑、金鳌是这么容易进的。仙家名门,会收容一只违抗正神命令的狐狸?!”
妲己又悲道:“况且我若不成祸害,人间岂有战乱,人间既无战乱,又怎容得万千仙人道士修这成圣的大功德……”
话音未落,寒冬之际,夜空中竟是闷雷炸响,妲己花容失se,忙紧紧抓着浩然的手,金钗刺破玉指,亦是毫无察觉。幸而及时打住话头,浩然经此一解,方明白过来,这其中关窍尚未思索通透,妲己已一手掩面,痛哭失声。
浩然说:“你便……你便……”连着几句,明知妖狐之命非出自本心,却是无计可施,只得安慰道:“罢了,你切勿造太多杀孽,待得来ri清算时,亦可保住xg命。”
许久后,妲己方抹去眼泪,缓缓站起,浩然不语,取过凤冠,为妲己戴了,妲己淡淡道:“你可知我为何不再用倾世元囊?”
浩然手指一僵,望着妲己镜中双眼,只觉这千古第一美人的眼中蕴含了太多无奈与悲凉,只听妲己又说:“你是真心,我亦是真心。只惜我生而为妖,不能自做主。”
“纵然难逃一死,我也情愿轰轰烈烈与他过这短短一世,而不愿到手的皆是虚假。”
浩然气息为之一窒,为妲己戴好凤冠,躬身道:“臣知道了。”
妲己芳唇微启,闭上双眼,把那刺破手指凑到唇边,抹得丹唇血红,轻声道:“女人心,海底针。既知道了,这便去罢。”
浩然离了妲己处,心想纣王与妲己祭过天地后当再用不到自己服侍,便朝长生殿走去,锣鼓作响,已趋封后吉辰,浩然却只觉脚步虚浮,位于这乱世漩涡中,无人是真正该死的命,心下踌躇,未来笼着一片迷雾,不知ri后该如何是好。
长生殿上,百官分了几桌,费仲,尤浑二人与亲信谈笑风生。比gan与一众大夫却面有忿se,席上缺了黄飞虎,定是对妲己成后一事心中不满,视与纣王同窗情谊不顾,浩然叹了口气,知这是在天子心头捅了狠狠一刀,ri后嫌隙说不定便是因此而起。正思索间,忽见费仲连招手着自己过去,随即摇头笑了笑,径直于丞相比gan身旁坐了下来。
这一坐,正是表明了派系,比gan虽对司墨与纣王关系亲密有所不满,也不再多言,浩然与众臣纷纷打过招呼,随口寒暄几句,比gan只道:“今夜大王封后,六宫可定,是件大喜事,司墨ri夜侍奉君侧,忧劳得解,老夫先敬浩然一杯。”
浩然知比gan是警告自己:纣王已有王后,男宠须好自为之,也不生气,接过酒便喝了。比gan又道:“老夫特为王后娘娘寻来一礼,望司墨代为呈与大王。”说毕招手,便有小厮捧了木盘过来,上盖着一方红布,浩然只笑道:“老丞相办的礼,想必是极好的。”
然而比gan未来得及把那木盘胶到浩然手中,长生殿门口便响起男子沉厚之声,却是怒斥道:“谁让你来喝酒的!”
浩然被吓了一跳,转头望去,竟是纣王等了许久,不见浩然,亲自来寻!百官哗然,纣王只是不理会,拂袖道:“众爱卿不必拘束,喝酒。”
浩然忙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君前,笑道:“臣的酒刚下肚,大王这时候便要发怒不成?”
纣王板着脸道:“孤的龙冠未戴,以为你又要溜去睡了。”君臣二人说话惯了,浑不顾百官瞠目结舌,带着浩然便回寿仙宫。
少顷吉时已到,锣鼓一响,众臣依序排于殿下,祖宗牌位请出,正要行那祭天地的大典,妲己纣王并肩站于寿仙宫前。浩然却不协调地杵在纣王身侧,几次想走,又被纣王强留下来,心想这拜天地进dong房,昏君还要三人同行不成。脱身不能,终于破罐子破摔,不再挣扎。既要我当灯泡,便灯泡到底吧。
商朝婚礼体制尚未完全,纣王与妲己站着,百官跪拜,呼完万岁后又呼千岁,纣王只道平身,牵起妲己转身面朝历代君王灵牌,咳了一声,道:“这便开始。”
浩然立正几秒后改为稍息,纣王又道:“浩然,开始。”
“……”
浩然笑容僵在脸上,左右寻不见监礼官,妲己浅笑道:“司墨大人会的可真多呢。”
浩然只觉五雷轰顶,纵是申公豹的雷公鞭也无此威力,监礼官被遣走定是纣王的玩笑!封后大典开这玩笑……纣王是脑子进了水么!
纣王又道:“你说如何,便如何了。”
这一下,文武百官炸了锅,浩然睁大双眼,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一拜天地——!”
那声音传出殿外,于银妆大地上回荡不休,百官肃静,纣王二话不说,撩起前襟,决然跪下。
“二拜高堂——!”
妲己跟着纣王盈盈下跪,一王一后,前额碰地。待得起身后,浩然又道:“夫妻对拜——!”
纣王与妲己相对一躬。
浩然眼神迷离,只觉这世间均是化不开的大雪,絮絮扬扬,直欲把天,地,人都遮没,把这尘世彻底化为冰寒一片,终于缓缓道:“牵入dong房。”
“娘娘请留步!”
寿仙宫前群臣之首,比gan朗声道:“老臣ri前办得一物,现作恭贺娘娘封后之礼。”托出先前要胶给浩然的那个木盘。当下便有宫人接过,恭恭敬敬呈了上来,浩然忽起一念,忙惊道:“不可揭。”
妲己却笑道:“皇叔费心了。”玉手纤纤,掀开木盘上的红布,正如浩然所料。
盘中是一袭以数十只狐狸毛皮拼凑而成,华贵无比的狐裘。
姬昌演数
寿仙宫寝殿。
壶内烈酒倾入青铜爵中,形成一道琥珀se的水线,纣王端起饮了,示意浩然再添。
妲己藉口身体不适,告罪离了寿仙宫,也不言明何时回来。只有浩然知道,妲己大婚夜受此奇耻大辱,抚摸自己子孙毛皮拼成的狐裘,定是悲戚到极点,心如刀割,自去寻一偏僻处放声哀哭,从此与比gan黄飞虎结下深仇大恨。
浩然心中同情,看了那狐裘,纵是妲己也不可能再有心情侍奉纣王,当即不再想离开的事,权当给妲己一个哀恸的机会。便取来酒杯,与纣王拣些后世的婚宴习俗随意聊聊。期望能把纣王灌醉,当夜便万事大吉。
纣王微有醉意,问道:“竟有如此荒唐事,要揭红盖头,那新郎官岂不是要到dong房之夜,方知道新娘样貌?”
浩然点头笑答道:“这事臣也未经过,只从书上看来。”
纣王只摇头笑道:“婚前全无感情,便凭着媒人一言成亲,可真荒唐。”
浩然又笑道:“先结婚,后恋爱罢了,男子本可三妻四妾,若爱不起来,还可娶小妾,唯可怜新娘闺怨夜夜,红烛新停,便被晾在侯门大院深处……”
浩然忽又有所感慨,道:“泪尽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自古被强配姻缘耽误的人,是极多的,大王亦不必介怀。身为男子,又君临天下,原比女人要幸福多了。”这话浩然本意是同情妲己与黄妃,姜后,只觉后宫嫔妃均是身不由己,作了这权利斗争中的牺牲品,一切均情有可原,遂拐弯抹角劝谏,希望纣王对可怜的妃子们态度稍作改变。
纣王只不语,片刻后又问:“你说那胶杯酒如何喝?”
浩然心想,待会妲己痛哭后回殿,若纣王能温言安慰几句,胶杯酒喝了,说不定能稍解悲戚,便取过一杯,斟满烈酒,放在桌上,道:“待得王后娘娘回返,大王不妨一试。”纣王一手端着杯,浩然空手挽过纣王,学着喝胶杯酒的模样,手指凑到嘴边“便这样喝。”
纣王失笑道:“这么个毛手毛脚的,你能把酒喝进去?来来先喝一杯给孤看了。”
浩然无计,只得取了满满一杯烈酒,挽着天子臂弯,仰头喝了,纣王笑了笑,把自己那杯也喝了,调侃道:“这便成亲了?”
浩然微微喘气,嗓中火辣,咳了几声道:“是,揭过盖头,喝了胶杯酒,这仪式就已结束,可以dong房了。”
纣王点头道:“既然胶杯酒也喝了……”旋即竟是把浩然拦腰抱起,走向龙床,大笑道:“那便dong房罢!”
浩然被那酒气一冲,尚未回神,忽地腾空而起,思绪如云里雾里,忙挣扎道:“大王莫要开玩笑!”话未落,已被纣王重重放在床上,紧接着天子一身酒气,扑了上来,按着浩然一手,纣王膂力原本极大,浩然被按住挣脱不得,又被吻住,忙奋力推开。
“大王……等等……”浩然喘了几口气,朝龙床内侧爬去,“大王。王后现下……”
纣王看着浩然,眼中尽是掩不住的笑意,只道:“妲己不会回来了,孤答应封她为后,她亦答应孤,不会来扰了孤的新婚夜。”
纣王又调笑道:“今夜原是封她的后,dong你的房,浩然可是明白了?”
那“dong你的房”四字,即是雷公鞭威力全开,七大法宝现世,十大太古神器同绽光华,叠于一处,效果也不过如斯,万顷天雷直把浩然三魂七魄劈到九霄云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想仰天大喊,喷出三味真火滚滚,把这神州大地毁成焦炭方罢休,未及说句什么,纣王带着酒气的热唇又封住浩然双唇,半晌后浩然惊魂略定,呆呆凝视纣王。
纣王正se道:“你忘了孤与你心意相通,此时你也要效那矫情妃子,假意挣扎一番?”
浩然再无他法,纣王又道:“放你走自是可以,你要孤‘斜倚熏笼坐到明’?”
这话一出,浩然又好气又好笑,知再挣扎也是无用,只得索xg闭上双眼,为天子宽了衣带,二人抱于一处,纣王取过羊脂油,在浩然股间抹了,浩然只觉毫无来由的一阵惊惧,旋即被纣王于背后抱住。
一时间如撕裂般胀痛,浩然冷哼一声,死死咬着锦被,俯面于枕上。纣王察觉怀中人吃痛,放慢了幅度,不作言语。又以一脚架起浩然长腿,直把整gen没入其体内,浩然按捺不住,但觉麻痒难耐,便要呻吟出来。纣王鼻息沉重,直在浩然耳旁不住撩拨,二人却似在暗自相较般,谁也不吭声。
许久后,纣王呼了口气,松开握着浩然的一手,掌上已尽是湿滑。浩然赧得无以复加,忙取了丝布来手忙脚乱地擦了,纣王方缓慢抽离,带出一滩白液。
纣王又把手伸去,后者朝被里缩了缩,纣王道:“不妨,别躲。”
说毕以手指轻揉,浩然不知天子此举为何,面红耳赤,抬眼时正与殷纣目光对上。
只见纣王红着脸,正se道:“孤与妃子夜宿,若不想令其怀上……宫人便要以手指按摩,让……流出来……”话声渐低,如蚊子哼哼般。浩然大窘,别过头去,纣王遗的元j已缓慢淌出,流在布上。
纣王手劲恰到好处,按得浩然方才泄过一次的那物再次抬头,又嘲道:“没够?”
浩然忙道:“不不……你……”
纣王把布抛下床去,将浩然搂在怀里,以鼻音“嗯”了一声。说:“明ri记得唤孤上早朝。”
浩然方缓缓合上双眼,那怀抱温暖,且充满安全感,那是他第一次毫无担忧的入梦。
充满了杀戮与黑烟的战场再次朝他扑来,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在城市上绽开,鲜红se恍若黄昏的血,又如地狱的火,呼啸着毁灭了道路。房屋像火柴盒般被卷起,人类惊惶的叫喊变得逐渐清晰,那是临死的慌张,与面临灾难的恐惧。又一声巨响,最后一扇门被强力踹开。哭声传到耳中。
“何事惊慌?”那个沉稳,有力的声音传进他的梦里,浩然不自在地朝被中缩去,絮乱的思绪渐渐回到脑子里。
“皇叔比gan遇刺。”黄飞虎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传来。
纣王身躯为床上的浩然挡住了满殿燃起的火光,浩然在y影中浑身作颤,满头冷汗涔涔而下。
又听脚步声响,黄飞虎走上前来,纣王扯过锦被一角,盖在腿间,问:“何处寻得此剑?”
黄飞虎沉默半晌,答道:“据费仲禀报,短剑先前由御前司墨携入宫内,今夜末将在殿外巡逻,见皇叔胸口c着此剑,心脏已被剜去。”
纣王抬眼望去,也不斥责费仲,只道:“这剑确是浩然之物。那便如何?”
黄飞虎又道:“老丞相临死之前,手指于布袍上以血作字,正是‘司’字。臣知今夜大王封后,典礼方停。然而老丞相身为皇亲,又是三朝老臣,闻此噩耗,还请大王与飞虎同出城去,捉拿逆贼浩然。”
纣王沉吟片刻,说:“绝无此事。”
寝殿内来了数名大臣,微子启,费仲,尤浑等权臣均在,一国丞相遇刺,此事非同小可,一听君言,几是同时大惊,黄飞虎上前一步,怒道:“何以见得!”
纣王抬头,凝视黄飞虎,道:“今夜是浩然侍寝,此事再查。”
说毕又小声道:“浩然,孤也是无法。”
浩然于那锦被中轻叹一声,见无法再瞒,遂坐起身,黄飞虎一见之下,当即退了一步,颤声道:“王后何在?”
纣王不答,只冷冷道:“既是查明司墨与此事无关,便退下罢。”
待得群臣退后,纣王方起身披上丝袍,站于昏暗灯光下,望着那柄金se短剑出神。
天地间一片寂静,唯有窗外绵延大雪“沙沙”声细密传来,许久后,纣王才开口说:“小时候皇叔常抱着孤在御花园中玩耍……”
浩然知此时纣王心中难过至极,需要一个宣泄,便不接口,只保持了沉默,纣王又道:“闻太师常责罚孤,那鞭子抽下来又狠又痛,直抽得肩背皮开r绽,是皇叔屡次为孤求情。”
“父王本想立皇兄为太子;比gan,商容众老臣力保孤,说什么为君者须……”
“大王。”浩然打断道。
纣王摇头道:“若不是他,孤也不当这劳什子的皇帝,保了孤为太子,皇叔此时却被生生剜心而死。”
“大王!”浩然决然道:“事已至此,丞相死得不明不白,该做的是查明凶手,徒自软弱,又有何用?”
纣王心中一凛,答道:“你这话,竟是有几分闻太师的气魄。”
浩然起身把剑擦拭gan净,道:“人终须一死,大王不可太伤心了。你看鹅毛大雪,春到之时尽化成水,来年又是这般,无穷无尽。死者已去,生命循环,不必耿耿于怀,你还活着,便须做点什么,只求让他死得不冤而已。”
纣王望向窗外,那雪无休无尽,似要掩盖了世上一切污秽。知晓这一切内情的只有浩然,然而他终究未说出真相,比gan在长生殿中,要让自己把贺礼呈于妲己,实是借刀杀人之计。御花园外被妲己挖心而死,却也是命数使然,怨不得自己。这纷繁乱世,神明假手人类,布下如此多的暗棋,何时是个了局?
比gan灵枢停于北门,六ri后下葬,满城披麻戴孝,朝臣黎庶哭得死去活来,十里长街,到处都是相送的百姓,个个恸哭欲绝。纣王与王后妲己扶灵而出,直走了几十里地,到得历代宗室安葬之处。
浩然尾随出殡队伍,放眼望去,天地间黑压压的一片,乌云笼罩,似在预兆殷商王朝暗无天ri的未来。耳边又有百姓议论纷纷,说的却是纣王专宠一男人之事。
“听说老丞相是触忤了大王,才被赐死。”
“忤的何事?”
“大王新收入宫内一男子,奉职司墨,老丞相咽气时,胸口还c着那司墨的剑。”
“无知之徒,自黄帝一统四方以来,哪有男人与男人行房的龌龊事?!我与你说了,不可乱猜,大王原是宠爱妲己,拿一男人当挡箭牌……”
“听说妲己是妖孽所变,骗得大王剜了老丞相的心出来。”
一语出,路旁百姓满脸骇se,浩然转头望去,只见散播谣言那人于围观人群中躲了,寻不见人,其余人等皆是散去。
百官中无人再与浩然说话,封后那夜,纣王宠幸的竟是一男人!先前梅伯廷上直言非虚,身受炮烙显是枉死,纣王果然是个至祖宗伦常于不顾,行龌龊无耻之事的昏君。惧天子积威,众臣敢怒不敢言。唯有期待当朝太师闻仲班师回朝之ri,诛jian邪,斩男宠,方能劝君悬崖勒马,解决这世间第一大丑事。
此时饶是费仲尤浑等jian臣亦不敢对司墨示好。浩然只觉身周熙熙攘攘,如处闹市,然而这喧扰世间,又与自己无半点关联,心下悲哀,在山下站了片刻,见灵枢入土。便转身离去。
浩然一路走来,弃送葬队伍于不顾,过了个土坡,见到坡下几条篱笆围着三间茅舍,旁又养着军马,便无意识地走下坡去,摸了摸那印有官家火漆的马匹。瘦马转过头来嘶鸣一声,茅屋内有老人声道:“门外是哪位?进来喝杯茶罢。”
浩然正走得口渴,也不客气,便把斗篷除了挂在门口,低头走进那简陋茅屋中,只见一老人戴着手铐脚镣,坐于榻上,似是囚犯。这房间四壁漏风,一床被絮破了角,内里填的却是芦花。又转头审视房屋角落,地上炭炉烧着一壶雪水,桌上几星发霉的茶叶。当即心中诧异,问道:“老丈人是被关押的?”
老人咳嗽几声,奇道:“小哥五官清整,眉宇正气凛然,当是修仙得道之人的面相,何以屈身来到老朽这处?”说毕下榻要去提那煮沸的雪水。镣铐叮当碰响。浩然忙伸手阻了,道:“我来。”
浩然把茶叶揉碎,抛入壶中,眼望茶叶沉浮。老者兀自咳嗽不休,道:“老朽行动不便,这烹茶之事原该亲为,怠慢小哥了。”
浩然忙道“不妨,老人家身体不好,本应小辈代劳。”转头朝老者望去。一面思索,此处关押的老人会是谁。
当ri九间殿前,纣王怒斩东伯侯姜恒楚,西侯姬昌远远跪于殿下,只打了个照面,看不清楚,此人定是被纣王关押的西伯侯姬昌无疑。当下心中一动,道:“老丈人是西侯爷?”
老者叹道:“什么侯爷,不过是个死囚罢了。””
浩然提壶把两个破杯内注满茶,馨香化开,眼前皆是雾气,把一杯捧了,恭敬呈于姬昌,道:“在下浩然。任御前司墨一职”
姬昌喝了口茶,伸出枯树般的一手,搭在浩然脉门上,诧道:“浩然此等人品,身屈司墨?”又道:“你身内正气流转,源源不绝,隐约切合天圆地方,万法天成,大道无形之意。老朽一生观人无数,从未见像你这般天生良材。天子座前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可惜,可惜。”
浩然脱口道:“是我立场摇摆,意志不坚,所见之事尽成忧虑,天xg使然。”
“哦?”姬昌又问道:“此话何解,忧的何事?”
史书中记载,姬昌识贤辨能,是流芳千古的周文王,纵是唐太宗,汉武帝亦不敢自比。浩然此时已不再怀疑,只道:“忧人言利如刀,天地间尽是桎梏,喘不得气,脱不得身。”
姬昌微笑不语,指了指榻上几片鬼甲,道:“老朽ri前研习八卦,略窥门径,司墨大人不妨取甲卜之,心事便豁然开朗了。”
浩然会意,取那鬼甲摇了几摇,散在榻上,姬昌看也不看,随手以棉被掩了,浩然一愕,不解其意,朝姬昌双眼望去,只听姬昌道:“浩然是信,还是不信。”
浩然笑道:“素闻侯爷j通术数之道,自然是信的。”
姬昌道:“是信我,还是信这八卦之术?”
浩然答道:“都信。”
姬昌又道:“既信八卦卜言,我便问你,为何相信?”
浩然答道:“太极,八卦传自三皇之一的伏羲,万物化生,天人合一,均是依这规律而行,宇宙万物,都脱不开……”说到此处,忽地觉得朦朦胧胧,抓住了什么,却又说不清。止了话头,眼中显现迷离神se。
姬昌笑道:“宇宙万物,都脱不开天数,天数包罗万象,你便身在其中。所作所为,均是天命使然。”
浩然吸了一口气,难以置信地看着姬昌,姬昌又说:“依老朽所言,我们都是这浩瀚尘世的一颗沙砾,是天命的一部分。不管过去,将来,你欲何为,都离不开这八卦之术蕴含的大道,既是如此,何必束手缚脚,终ri唯恐逆天而行?”
瞬间灵台清明,五感通彻,浩然也不再关心那鬼甲上卜言,翻身落榻,朝姬昌匍匐下去,道:“浩然明白了,谢侯爷点拨。”
姬昌正要扶起浩然时,窗外忽的响起一男子声音:“你径前来此处,让孤一顿好找!”
断肠毒茶
君臣二人同乘一骑,在小雪中绝尘而去。
“妲己呢?”
“回宫了。”
“殷破败,黄飞虎呢?你就单人匹马来找我?”
“纵是单人匹马,这天下又有谁能杀得了孤?你要撒野,孤便只能奉陪到底了。”
浩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道:“姬昌住的那处太寒冷。”
纣王答道:“依你。”
浩然略觉欣慰,伏在纣王背上,回到朝歌城外;帝王一抖马缰,于百官注目之下,径自入城。
殷天子把浩然带走,姬昌方揭开棉被,细细端详那几片鬼甲,惊道:“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天人永隔之象,这少年到底犯了何错,要受此天殛?!”
此时朝野之中,竟是齐心协力,矛头直指那男宠司墨,妲己反成了受同情的冷宫新后。浩然在姬昌处得到明悟,不再介意这四面楚歌之景,每ri行使其责,督促纣王批阅奏折,ri日临朝登殿不提。
数ri后,西岐接到黄飞虎密信,姬昌被囚,当即派出长子姬伯邑考ri夜兼程,携黄金珍珠纳贡,于天子座前陈词,欲换回被羁押的西伯侯。
这天伯邑考到得午门外,苦候已久,纣王方传其进殿,伯邑考见殿上百官畏缩,无人敢言,心下忐忑。当下恭敬拜了,费仲接过贡品礼单,呈于天子座前。纣王看也不看,只问道:“今岁西岐几户?农田几亩?铁坊几座?兵士几人?”
伯邑考不敢造次,知纣王疑心姬氏父子有不臣之心,遂答道:“回大王,西岐十二万户,农田二十七万亩,军内已解甲归田八万人,余一万四千担任城防之责。铁坊一事,均是伯邑考管教无方,二弟鼓捣的玩意,我姬家世代奉商天子之命管理西陲。大王威震四海,八方臣服,姬家绝不敢有丝毫自大。”
又道:“罪臣之父姬昌素来口无遮拦,在位不理政事,终ri以八卦术数为乐;岁前受jian人蛊惑,殿上冒犯大王之举实属无心,恳求大王念姬昌年老体衰,放其回归西岐。伯邑考愿代父赎罪,服这劳役之刑。”
纣王只道:“你一路风尘仆仆,前来朝歌,可见孝心,这便退下罢。”却对释放姬昌一事不置可否,传令退朝。
群臣退后,受了贿赂的费仲一拉伯邑考衣袖,道:“苏后有事与你相商。”
伯邑考闻言大喜,姬氏长子与苏妲己少年胶好,本拟定下婚约,不料妲己却被纣王纳入宫内。此时姬家落魄,父亲被囚,妲己宣见无异于天降甘霖,要保住姬昌xg命,唯着落于这纣王宠妃身上,唏嘘间,费仲传来一名宫侍,领着伯邑考朝中宫去了。
铜盆里炭火烧得正旺,满室春意融融,从妲己一身轻纱下倾洒而出,倾世元囊披在膝前,殿内幽香大作,伯邑考眼见苏妲己裙底露出半截粉琢般的玉腿,一gen青簪挽起满头秀发,顿时看得忘了行礼。
妲己也不见怪,倚在榻上,侧着身子,自捣着一个小碗,碗中装的却不知是何花,花汁溅了些许出来,染得指尖殷红,道:“你来了。”
伯邑考一抖前襟,红着脸,跪拜道:“参见王后娘娘。”说话间幽香源源传来,只觉脚步虚浮,j神恍惚。
妲己笑了笑,朝他招手道:“故人得见,摒去这宫中繁复之礼,你我依旧兄妹相称。”
伯邑考只道:“罪臣不敢。”当下有侍婢取过椅来,伯邑考便坐了。
正不知如何开口,妲己却道:“西侯原被囚在羑里,大王几ri前着殷破败,把他押回朝歌,现软禁在午门西侧的一间房内。大哥可有前去探望?”
伯邑考道:“罪臣初到朝歌,并未前去探望,还请娘娘在大王面前美言几句,免了父亲这牢狱之苦。”
妲己幽幽叹了口气,忧道:“谈何容易,大哥只道妲己身蒙圣眷,天子对我言听计从,然而说到底,小妹也不过是个深宫弃妇而已。”
伯邑考诧道:“娘娘何出此言?”
妲己也不隐瞒,便把纣王专宠一男子之事细细说了,其中枝节,自是夸大百倍,最后道:“大王是决计不愿释放西侯爷的,把他移到午门外,本就是为了让那司墨浩然,盘问姬家轩辕剑一事,待得问出下落,只怕……”
伯邑考沉吟半响,答道:“我已决意换父亲xg命,此次来朝歌面谒天子,便不抱丝毫骁幸之心,若大王要斩,我便粉身碎骨,以命直谏。望大王念我一片孝心,放父亲回西岐罢了。”
妲己悲道:“大哥千万莫效仿那硬骨头梅伯,天子行事,不可以常理忖度,去年至今,朝中已死了两名大臣,只怕你就是舍了xg命,也救不得侯爷,那便如何是好?”
二人对视良久,均是无话,妲己美目中已泪水盈盈,泣道:“惜小妹身为女子,否则便当诛了那小人……”
伯邑考叹了口气,道:“谈何容易。”
妲己又道:“小妹本有一计,当保得侯爷xg命,除去天子座前小人,奈何这宫中全是他人耳目……待我现去求大王……与那娈宠拼个死活。”说毕就要起身,伯邑考忙拉住妲己,道:“不可!我孤身入宫,宫内熟识之人唯有你一人而已,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必自责不已,你说那计,又是如何?”
妲己哽咽着,轻声把那计说了,伯邑考闻言变了脸se,说:“苏妹,我只道你嫁进朝歌,身为人妇,xg情已有改变;如今一看,你这脾气,仍如从前般刚烈,当真是……”
伯邑考当即下定决心,道:“既是破釜沉舟,那便由臣去罢。”
妲己泪流满面,哀道;“如此害了大哥xg命,又陷你一个不忠罪名……”话未完,却听伯邑考道;“非也,若那司墨如你所言,我这便是大忠。”妲己已转身取过一个小小木盒来,胶到伯邑考手中,又泫然道:“小妹这就着人,领大哥去见侯爷一面,浩然身具仙家真气,切记不可鲁莽行事。”
御花园中,天子身形若矫健游龙,大喝一声,持枪横扫;浩然侧提短剑,金铁胶鸣,堪堪拦住那长枪,纣王只觉一股大力沿枪尖传到腕内,震得虎口隐隐发麻,收枪立定,笑道:“你实在是极好的练武资质。再教下去,只怕孤有朝一ri便打不过你了。”
浩然会心一笑,收起兵器,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原本是寻常事,闻太师教大王习武时,也如此小心眼不成?”
纣王笑道:“闻太师天生良材,当世除了三清,无人能比。只怕我练上百年也不及他。”
浩然方知这名殷商太师竟有如此高的修为,暗自诧异之时,纣王又道:“看你一ri神情恍惚,可是殿前被谁勾去了魂魄?”
浩然先是一愕,后才明白纣王是指伯邑考上殿一事。史实记载非虚,伯邑考面如冠玉,仪表堂堂,潇洒大气,是西周第一美男子。比起纣王,伯邑考多了几分儒臣之态,少了几许帝王霸姿,纣王虽言语调侃,心内却是有醋意。
浩然心中好笑至极,停了片刻,才答道:“臣在想轩辕剑,上回未及仔细询问,便被抓小鸡似的揪走了。”
纣王正se道:“伯邑考要代父赎罪,姬昌却决计不可放。你可明白?”
浩然不知天子之言何意,听纣王又说:“此事孤自有决断,其中内情,来ri再与你详细解释。你要问轩辕剑,这便去,切记不可言及释放姬昌之事。”
浩然只得道:“臣知道了。”纣王又说:“孤知你心软,待会莫要被求几句……”说话间凑了上来,吻住浩然双唇,少顷唇分,凝望浩然清澈黑眸,续道:“便仗着孤离不开你,又来求情。”
浩然心内温情顿生,笑道:“臣不敢,臣再不看那伯邑考一眼了。”
君臣二人分了手,纣王方笑着回寿仙宫,浩然穿过御花园,朝午门前关押姬昌那处偏殿走去。
此时伯邑考先一步到了姬昌居所,父子二人抱头痛哭,正不胜唏嘘之际,门外侍卫报浩然来访。
浩然与迎出门来的伯邑考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是一楞,见姬昌拖着脚铐坐在案前,便恭敬行礼,道:“浩然来探望侯爷了。”
姬昌眼眶通红,点头道:“这段时ri,有劳大人照拂,伯邑考,过来拜见司墨大人。”
妲己所说先入为主,伯邑考本就对这男宠无甚好感,但父亲有命,只得忍气吞声朝浩然跪下,道:“伯邑考无能,但求大人鼎力相助,我西岐上下,必将永世铭记大人恩德。”
浩然本只想前来打听轩辕剑下落,不料伯邑考开门见山,行此大礼,忙躬身把他扶起,坐于案旁。浩然想了想,答道:“浩然不想欺瞒两位,这次伯邑考兄或许能回去,但要劝服大王,让他放归侯爷,只怕极难。”
伯邑考一听se变,妲己所言非虚,只道纣王真要杀自己老父,踌躇间又听浩然说:“伯邑考兄切勿过于执着此事;小弟想,天子既不愿放走侯爷,也不想杀侯爷,唯有先拖着,再行计较。”
纣王只言明不得求情放人,浩然心想,先保住姬昌xg命是可以的,遂真心诚意作此承诺,反正来ri方长,却不知狐妖早给伯邑考灌下迷汤。浩然说的话,听在伯邑考耳中已是变了味道。
姬昌却对自身xg命看得极淡,说:“生死在天,唯顺应天命而已。”又道:“伯邑考,奉茶。”
浩然与姬昌寒暄几句,伯邑考去了,片刻后提着一个瓷壶回转,浩然也不多看,由得伯邑考为他倒茶,对姬昌道:“我听说,上古轩辕帝与西岐姬氏本是一家?”
姬昌苦笑道:“司墨大人莫要折煞老朽了,姬昌沦落到这等地步,均是拜此事所赐,家中逆子无知……”
伯邑考听得暗自心惊不已,低下头去,浩然不察,笑道:“侯爷万勿起疑,浩然绝不是为套话而来,大可放心。”
姬昌点头道:“司墨大人若要害我父子,当不用套话,这点老朽是清楚的。”
浩然略觉尴尬,索xg从怀中掏出那金剑,正是姬昌第二子:姬发打造的轩辕剑赝品。问道:“浩然今ri有一事求解,便是为这剑来历,还请侯爷不吝赐教。”
伯邑考大骇之下,正要出言阻挠,姬昌却道:“不妨,为父相信司墨大人。”
姬昌伸手取过桌上赝品,浩然心中紧张,注意力均是集中在姬昌手里,西伯侯思索良久,后悠悠道:“轩辕剑乃上古神器,传说以西昆仑乌金打造,出自天女旱魃之手。黄帝与蚩尤逐鹿中原,战了十年,未见胜负,天女为人皇冶炼轩辕剑,一剑穿透蚩尤胸膛,取了它xg命。自此奠定神州大地,万古盛世。”
浩然知此时不可打断,便静静听着。身旁伯邑考却是汗如雨下,端过茶杯,恭敬放在浩然面前。
只听姬昌又道:“黄帝诛蚩尤时,轩辕剑受魔神先天血气激荡,碎为两段。”
这正是浩然亲眼所见,忙问道:“这我知道,后来呢?”
姬昌奇道:“此事只记于姬氏世家古卷中,司墨大人何以得知?”
浩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自己到过逐鹿战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那茶叶浮于翠绿杯面,味道酸涩。
姬昌一笑置之,不再追问,续道:“断剑当时不知所踪,然而三十年前,姬家祭祀先祖黄帝时,玄门dong开,黄帝显灵。”
黄帝显灵?!浩然知道此事最关键的一处便要揭晓了。
只听姬昌道:“那时老朽还是少年,只见天地玄门大开,白ri间星辰闪烁,实乃万年难见的奇观,那两截黄金剑于玄门中落下……”
浩然吸了口气,坐直身体,紧张得胃部隐隐作痛,他知道所谓的“玄门”便是时光隧道,黄帝在把自己抛进时光隧道之后,又把断掉的轩辕剑也扔了进来?为何不索xg把断剑一起胶给自己?
姬昌似是沉浸在回忆中,片刻后说:“断剑落于祭台前,无人敢动,只道是祖先赐予姬家的物件,然而,此时虚空中又传来女娲娘娘的声音。”
浩然睁大双眼,问道:“侯爷怎么知道是女娲?”
姬昌朝浩然微笑言道:“天地间恍惚变了个模样,一道红光从万里之外,黎山娲皇宫飞来,大地回春,鸟语虫鸣;身处其中,脚下均是祥云,放眼望去,壮丽河山收于眼底。不是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又是什么?”
“山河社稷图?”浩然奇道。
姬昌点头,说:“天地初开时的遗物,大神盘古眉心那点朱砂印,所化的无上先天灵宝。女娲娘娘以山河社稷图收走两截断剑,朝先父说;‘此剑关系到数十年后,万仙封神的一场大功德,我须以补天所余五se石胶把它接续。’先父自是应允,那断剑便被女娲娘娘取走了。”
浩然松了口气,终于查到了轩辕剑下落,腹中疼痛未消,心情却已变好,答道:“原来是被女娲娘娘取去,又补好了,难怪。看来我还得再去娲皇宫走一趟。那山河社稷图……”
姬昌微笑道:“山河社稷图便在玉像身后,被天子题了诗,浩然不妨去把它擦了,聊表敬神之心。”
浩然失声道:“什么?那壁画就是先天灵宝?是盘古眉心的朱砂印?”
姬昌点头笑道:“自然,女娲娘娘沉睡之时,那便是死物。”
浩然放下一块大石,心中宽慰无比,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早知当时便……”
“无论如何。”浩然朝姬昌恭敬一拜,“感谢侯爷指点。”
伯邑考终于出声问道:“你寻那轩辕剑有何用?又是天子的吩咐?”
浩然摇头笑道:“那本是我肩负使命之一,侯爷实在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言毕正欲起身,却觉脚下一软,提不起气,五脏六腑,疼痛无比,满身真气乱成一团,正错愕间,只听伯邑考冷笑道:“你想篡位?”
姬昌惊道:“司墨大人可是身体不适?伯邑考,快送大人回寿仙宫。”
伯邑考一臂拖起浩然,却一脚踏上木案,桌上杯壶倾倒,金剑飞起,在半空中划了个弧线,伯邑考伸手攫过,架在浩然脖颈处,沉声道:“送他回去,再带人来杀我们?父亲!跟我走!”
东皇钟·天道之源
午门外,武成王黄飞虎于第一时刻便调动了全城守军,把皇宫围得水泄不通,铁桶般的防线中,二人站,一人跪,跪着那人正是老泪纵横的西伯侯姬昌。
伯邑考把金剑架在浩然脖上,后者只觉腹痛如绞,似有一把尖刀c进脏腑内来回搅动,痛得变了脸se,全身真气涣散,一股毒息在丹田中来回乱窜,直是要冲破亿万毛孔,把自己炸成碎片。
浩然强忍着痛,断断续续道:“你不可……不可……”
伯邑考低声道:“我便与你一同赴死,黄泉路上,做个伴了。”旋即抬头望向九间殿前长身而立的天子,朗声道:“伯邑考自知罪孽深重,只求天子一言九鼎,现便放了我父亲。”
纣王不敢相信般地看着殿下二人。以为这是一场玩笑,许久后方说:“浩然?”
“大王不可!”黄飞虎遥遥站于午门前,阻住退路,喝道:“司墨身受炮烙亦能复原,绝不可能被一柄短剑制住。此事显是合谋!西伯侯……”话音顿得一顿,显是下定决心,道:“西伯侯是否有罪,姑且不论,大王若是受此要挟,一国之君,颜面势必荡然无存!”
纣王只是充耳不闻,又道:“浩然?”
黄飞虎怒斥之声如暴雷般炸开:“大王!你可是忘了闻太师的教训!”
“谁敢上来一步!我父子二人便与他同死!”伯邑考大怒道。
午门东侧,百官俱是惊悚无比,不知西伯侯长子何以行此险着,那偏僻之处,苏妲己挽着倾世元囊静静看着,半晌后方道:“你猜殷受德会如何?”
身后申公豹奇道:“你给他吃了什么?顷刻间便把这绝世灵物弄得如此萎靡。”
妲己轻声笑道:“不过是几片断肠草而已。”
申公豹唏嘘道:“连魔皇神农都能毒死的草药。你胆子也太大了点,这次若弄不死他,来ri自有无数麻烦。”
妲己道:“你那多管闲事的师兄再不c手,我看殷受德便找不到台阶下了。”
话音未落,午门外忽的风雷大作。武成王看清狂风中冲向广场中央的雷震子,一振钢槊,爆喝一声:“贼子好胆!”
申公豹籍着这狂风猛的一甩雷公鞭,一道电光朝黄飞虎奔腾而去,直把武成王击得口鼻溢出鲜血,摔下地面,瞬间雷震子抓了姬昌,转头飞得不见踪影。申公豹只出一鞭,便隐没身形,道:“我回去复命了。”
浩然只觉头晕目眩,广场上围拢过来的人影摇摇晃晃,气息无以为继,背后伯邑考松了手,浩然一头栽倒在地上,体内肠穿肚烂,鼻孔溢出鲜血,内脏碎块于口中吐出。
撑着最后一口真气,抬头望向九间殿前时,却听纣王之声朦胧传来。
“浩然,你让孤失望透顶。”
“大王。”浩然奄奄一息道:“那妲己原是狐……”
“来人!把伯邑考与司墨拿下!”
“你题诗亵神……触忤神明……女娲派来妖孽……祸乱江山……”浩然嘴唇微动,瞳孔开始扩散,声音微弱至极,却又清晰无比传到纣王耳中,殿前天子睁大双目,肩膀颤抖,正要走下台阶奔向躺在地上,七窍流血的浩然时,天顶乌云卷成漩涡,雷电轰的一声劈了下来。
“天谴!”群臣中有人恐惧地喊道,霎时午门前万人皆跪,雷电击落,把地面轰出一个大坑,靠近来的御林军兵士顿时死无全尸。伯邑考未及闪避,已被雷电烧成焦炭。
纣王奔得几步,被那天雷之威一冲,朝后摔去。大喊道:“浩然!”
浩然身处天罚正中,被那雷电一击,胸口爆裂,血如泉涌,睁着一双无神的眼,望向天顶饕餮般的漩涡,喃喃道:“西岐起兵……武成王叛逃……岐山兵败……”
又一道雷光落下。
“姬发自立为王……闻仲死于绝龙岭……天子自焚于鹿台……我……不忍见到……”
刺目雷光从那一点发出,于眼前缓缓扩大。
刹那天地收于心中,神智回返,五识如镜。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我将熄灭,永不再回来,我爱……”
最后一道天雷,浩然粉身碎骨。
那一刻,钟声轰鸣,撼天震地。
“当”的一声巨响扩散开去,天地万物,神州gen基,动摇不休。
刹那炮烙倒下,牌楼折断。远在万里之外的昆仑,金鳌两岛震颤,闻仲班师回朝,腰间雌雄金鞭哀哭不已。
上三天剧烈摇撼,万千仙人道士,法宝齐齐哀鸣,触发无数彩光冲向天际。
哪吒浮在半空,猛地一手按住左胸,只觉那本命灵珠便要冲破胸口飞出。
妲己惊呼一声,挽在臂弯间的倾世元囊倏然收紧,勒得双臂生痛。
娲皇宫壁画上,gan漆碎成片片,如蝴蝶般飞向苍穹,现出山河社稷图全貌!
申公豹遥遥于云端勒停坐骑,按下发出万般电光的雷公鞭,低声道:“竟有如此威力!”
雷云消散,坑内唯余一口手掌大的玉钟。
虚空中,三大仙人之声传下,清晰传遍神州大地。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天道万法,正气浩然。”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先出声那人叹道:“竟是东皇钟。这又何苦?”
玉钟飞起,通体温润光华流转不息,白光层层收拢,裹着这太古十神器之首,消失无形。
——卷一·东皇钟·终——
下回概要:
闻仲凯旋,径自领着徒弟上了金鳌岛。人间天子之尊,在截教仙道面前,却是一文不值。当寻找浩然的最后一丝希望亦破灭,又该如何?置诸死地而后生,殷受德与东皇钟,始终紧密联于一处。
岐山之战开始,昆仑山与金鳌岛的第一场正面冲突即将展开,天子落难,浩然再次现身。茫茫神州大陆,天地之大,何处是这二人的容身之所?
第一卷登场法宝说明:
超阶法宝:
东皇钟:凌驾于万器之上。统领世间元气。亦称白龙钟,传说是天地未开时混沌所化。与天,地是同一材质,后被东皇鲲鹏寻得,炼化成钟。太古十大神器之首,汇天地正气于一钟内,破万物之理,法,能。钟声响起时一切灵物失效,近者毁弃。
轩辕剑:威力,排名仅次于东皇钟,作用未明。天女旱魃于西昆仑处寻得乌金,为姬轩辕亲手打造。
顶阶法宝:
倾世元囊:七大先天灵宝之一,女娲造人时手中所执绫罗化成,汇天地yy浊气为一体,抖开时幽香能迷惑众生,后胶予妲己。
雷公鞭:七大先天灵宝之一,传说为南泽雷神尸骨,由鸿钧教主寻得并炼化而成。出手能引九天雷殛,寰宇电光于一鞭中,为申公豹法宝,来路不明。
品阶不明:
山河社稷图:先天至宝。女娲持有,包罗世间万象,社稷江山,虚空间宝物。用途、威力、来历皆不明。
高阶法宝:
红缨枪:太乙真人之物,后被哪吒复活时顺手牵羊取走。形似背甲,翻转时可架于肩上,喷出烈焰,气团。
混天绫:(哪吒)避世间一切水,能翻江倒海。哪吒曾以混天绫闹海,诛杀龙王太子。
风雷双翅:云中子之物,后与雷震子r身融合,可发出飓风,狂雷。
中阶法宝:
风火轮:(哪吒)飞行法宝,轮周有三味真火。
乾坤圈:(哪吒)高密度合金,环状套于手腕,可点设伤敌,冲劲强大,摧筋断骨。
凡兵:
钢槊:武成王黄飞虎兵器。
天子剑:纣王兵器。
闻仲班师
新的转机和闪闪星斗,
正在缀满没有遮拦的天空,
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
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
——北岛
闻仲回来了。
闻仲挥军北海,所向披靡,诛七十二路诸侯,毁大小村镇,城池四十四座,灭叛军十万,所过之境,寸草不生,大军铁蹄踏至,良田顿成焦土,无论老幼妇孺,一律格杀。锦河飘满浮尸,河面被染成暗红,三月后方恢复清澈水se。
这就是反叛的下场。
万民夹道欢呼,迎接太师凯旋的百姓从朝歌城门处排到宫前。黄飞虎跟随于闻太师身侧,小声逐件禀报,在他远征后,朝廷的诸多变故。
闻仲只是静静听着。黄飞虎眼望师尊面容,仔细算起,闻仲已活了二百余年,却因修习金鳌岛仙术,依旧是那副中年人的模样。眼角不显半分皱纹,须发均是浓黑,双目清亮,不见丝毫浑浊,正是仙家真气充盈流转的地仙之态。
不会老,也永远不会死的江山保护神,想到此处,飞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闻仲亲手选出,并教导了四代商朝天子,把他们一个个扶上龙椅,又看着他们接连衰老,死去,再册立新君,如此不断循环……或许他才是王权的象征,凌驾于真龙之上的第一人。
九间殿前群臣肃立,落针可闻。金龙案前空无一人,闻仲道:“天子何在。”
黄飞虎道:“师尊,大王因ri前司墨身死一事,心情抑郁,独处深宫已有月余……”
不待黄飞虎说完,闻仲已一手平抚过身前,殿外金锣震耳欲聋,一声接一声,催命般地敲响,响彻全城。最终那金锣竟是声音暗哑,被激成碎铜,锋利铜片呼啸着从午门外飞来,齐齐钉在龙案上,闻仲爆喝一声。
“要在寿仙宫里躲一辈子么!微子启!去把大王架出来!”
“此二者又是何人?”闻仲转身朝文臣之首一指,费仲,尤浑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双脚发软,朝柱后躲去。
“说!”闻仲喝道。
“回……回太师……臣费仲,尤浑……”
黄飞虎目现鄙夷之se,小声道:“老丞相死后,费仲领代相一职,尤浑填了谏官空缺。”
微子启匆匆从后殿回转,闻仲不再搭理两名jian臣,转而面朝缓步登殿的天子。一时间似是有点难以接受,看着疲惫坐上龙椅的纣王。
时隔浩然身陨已是一月有余,纣王不上朝,不理政事,每ri尽在寿仙宫独斟独饮,喝那闷酒。此时上朝双眼通红,鬓须不整,一身王袍邋遢油腻,直是颓废得与破烂垃圾无异,哪有半分昔ri帝王神采?
天子伸手摸了摸案上钉着的锋利碎锣,手指被刮破,流出血来,摇头苦笑。继而抬眼,终于辨出廷下之人,浑浑噩噩道“太师班师回朝,劳苦功高……”
闻仲不待纣王说完,便打断道:“一国之君成了这模样,你被迷了心窍不成?”
纣王醉意昏沉,不顾百官在殿,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闻太师,片刻后悲不自胜,声音沙哑,道:“太师,你为何现在才回来……”
“软弱无能!何以统领天下!”闻仲已是怒极,直斥道:“我为你远征北海,离了朝歌这段时ri,你竟捅出天大的漏子来!置我平ri教诲于何处!!”
纣王被这当头b喝激得清醒少许,未及分辩,瞳仁中已映现卷到面前的一道金光,紧接着腰上一紧,脖颈被勒得生痛,却是被一股大力横拽,拽得直飞出殿去!
“师尊不可!”黄飞虎一见闻仲金鞭出手,忙求情道。
这一鞭,直是把满朝文武惊得呆了,尚未回过神,只见闻仲袍服一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午门,声随鞭至,怒道:“惨无人道,设那炮烙之刑!此为第一鞭!”
纣王连哼都听不见,被那鞭子抽上午门高处,闻仲双鞭出手,霎那金光万道,兵戈肃杀,狂风怒号。
一时间只见鞭影漫天,如浊浪排空,又如山崩海啸,九间殿前诛伐之气大作!
“明君之镜!一国谏官被你赐死!此为第二鞭!”
天子还未落地,又被闻仲一鞭抽上半空,断线风筝般朝殿外飞去,闻仲身形消失于殿前,下一刻,无声无息地漂浮于高处,喝道:“丞相遇刺!死得不明不白!身为君王不为比gan报仇!此为第三鞭!”
纣王直被抽得皮开r绽,一身王服撕开,血如泉涌,又朝九间殿摔去,轰的一声把屋顶砸出一个坑,瓦片零落,尘灰四溢,天子重重摔下九间殿正中央。闻仲却仍未罢休,落地后缓步走来,脚步声沉稳,坚决,在大殿中回响不休。其声如晴天霹雳。
“六宫国母含冤而死!谁教你行此无情无义之举!!!”
纣王挣扎着要爬起,又是一鞭抽到。登时飞过金案,背脊狠狠摔上龙椅后的壁画,口吐鲜血,头朝下重重摔落。
终于,闻仲手腕一抖,金鞭如灵蛇般回卷,缠于臂上,冷冷道:“传太医。”话音落,却是头也不回,转身朝午门外走去。
闻仲走后,妲己与申公豹方胆战心惊地从庭柱后转出,妲己粉脸煞白,一手掩着口,颤声道:“这……反了,反了。”
太医已疾步奔上九间殿,黄飞虎抱起纣王,匆匆回后宫去。妲己眼中尽是不敢相信的神se,话中满是恐惧之意:“我道除去那人便万事大吉,不料……不料……闻仲竟是不责他专宠……专宠……”
申公豹嗤道:“情爱一事,昏君原本便极有担当,闻仲深知自己徒儿脾xg,罚也无用。你若不毒死东皇钟,说不定此时还能与闻仲互相牵制。纵是我雷公鞭出手也不敌,狐妖,你好自为之了。我暂避。”
大赤天·太清境·兜率宫
“师尊,一切已安排妥当,姬昌正在逃回西岐的路上。”
“现唯剩姜子牙了。你须得小心避开那闻仲,这便去罢。”
先说话那男人的声音,浩然总觉得在哪听过,却一时想不起。五感尽失,然而声音又何以钻进脑中?身体虚虚浮于半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滋味甚是别扭。伸出手,感觉不到,四肢仿佛尽数离开了自己。
就像是身处于一个不由自主的梦里。不知过了多久,周遭逐渐变亮,不再是一团黑暗了。清风拂过,自己竟是置身茫茫花海之中。
浩然轻轻拍打翅膀,翅膀从何处来?他疑惑地想转头眺望,却觉一阵天旋地转,忙使力扑腾,伸出细细的脚,揪住一片花瓣,不对!这是怎么了?!
“我……我变成什么了?我变成蝴蝶了?”浩然又惊又疑,朝远处望去,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y光照得那男人身形朦胧,浩然抖开一身鳞粉,浑然忘了自己,向那男人飞去。
蝴蝶停在他修长的指尖,天子微笑仍是那般温暖,正如这御花园中的春风。他把手指凑到唇边,浩然的翅膀微微颤抖,一切景象砰然碎裂,飞向远方。
浩然猛地坐起,五感又回到了身上,他伸出一手,对着白光仔细端详,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身处之地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巨大宫殿,走出宫外,放眼望去,沃野千里,绿意盎然。
这是一个无边无际的大草原,羊群咩咩叫着,朝远方涌去,草原的中央躺着一人。
“喂!”浩然叫道。
这难道就是死后的世界?他奔到躺在地上的那人身前,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男人闭着双眼,表情安详,身上穿着黑白两se的睡衣,睡衣扣子未系,露出从脖颈直到小腹处的肌肤,甚至隐约能见到私 处的一从毛发。
他在睡觉?浩然不禁咋舌,于那男子身旁缓缓坐下。着装也太暴露了点,浩然伸手摸了摸他的睡衣,又帮他把胯间长裤的扣子系上。这人的衣服像个小丑一般,袖子与裤腿奇长,就连头上的睡冠,亦是小丑的双角帽。
除去怪异衣服,男人却是神清气朗,鼻梁高挺,两道浓眉如墨一样,五官均是雕琢出般的细致。浩然又看了一会,倦意慢慢袭来,平原上绵羊各自散开,三三两两地吃着草。
浩然也不叫醒他,缓缓躺在那男人身旁,望蓝天中白云飘过,眼皮逐渐变得沉重,便睡着了。
“钟儿。”
浩然坐起身来,又见那男人蹲在一旁,笑眯眯,像摸只狗般地反复摩挲他的短发。
“你醒了?你是谁?”浩然诧异道,“这是什么地方?”
男人微笑着伸出一gen手指摇了摇,答道:“不是我醒了,是你睡了。”
浩然忙转了个身,怔怔看着那男子身上黑白二se的睡衣,正要伸手去触,睡衣倏然缩短,把那男人包裹起来,袖归袖,襟归襟,领口收拢,成了一件宽大的道袍,道袍上依旧黑白分明,黑与白的分界线斜斜伸过腋下,一条腰带迎风飘扬。
那男子长身站起。道:“钟儿,你正事不办,却终ri沉湎儿女私情,竟连自己xg命也不要了,可对得起五千年后的苍生?”
浩然满背冷汗涔涔而下,顿时明了这男人的身份,忙翻身跪伏,额头贴着草地,道:“浩然知错。望老君赐我一条明路。”
年轻男人正是玄都太清太上道德天尊,此处却是大赤天太清境。只听道德天尊笑道:“罢了,你与那厮,本就有剪不断的羁绊,原怪不得你。轩辕剑无须再找,待你回返东皇座前那ri,我自予你。”
浩然疑惑抬头,却觉面前白光万丈,照得双眼生痛,又听道德天尊于那白光中缓缓道:“阐教,截教均要修成圣的大功德;你可去找元始或是通天,看他们如何说,若此时不便予你,就须等我两个师弟分出胜负之ri,如此,诛仙剑,盘古幡不难得。”
白光逾盛,直欲灼瞎浩然双眼,浩然不自觉地抬起左手,捂住双目,手背却是烧烫的疼痛,倏然白光敛去,全身清凉,手背上仍刺痛阵阵,低头一看,手背上被烫出两道红痕,显现yy两仪纹路。
“这是……”
“太极图。”道德天尊答道。
浩然吸了一口气,太极图便这样被烙在自己手背上,欣喜不胜,道:“谢老君成全!”
忽地想起一事,又问道:“昊天塔,炼妖壶却是在何处?还请老君指点。”
道德天尊不答,只道:“清微天玉清境,禹餘天上清境,你选一处去,切记不可再自暴自弃。”
“等等,老君!”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德天尊的最后一句话在脑中回荡,浩然已猛地醒了过来,睁开双眼,老君依旧睡在身旁,浩然抬手一看,太极图的烙印仍在,转身朝老君磕了个头。回忆最后那句话,缓缓站起身来,眼望远方,那里已开了两扇光门。
一扇四象环绕,隐有风火地水之声,另一面八卦飞转,雷音阵阵,当是通向玉虚宫、碧游宫两处的通道,浩然明白了,老君要让他选择封神之战中的阵营,一旦选定,立场不可再摇摆。
昆仑山、金鳌岛。
玉虚宫、碧游宫。
阐教、截教。
元始天尊、通天教主。
西周,殷商。
站在历史的分岔路,一条是平坦大道,而另一条是崎岖迷途。
初涉玉虚
禹餘天·上清境·金鳌岛·碧游宫。
金鳌岛十天君懒懒散散,或卧或坐,散于碧游宫四处,拿眼瞥向碧游宫正中央站的那人,与跪着的另一人。
跪着那人与站着那人是师徒。而站着那人,又与身穿八卦袍,懒洋洋倚在高处玉椅上那人是师徒。
玉椅上之人正是截教至尊,盘古开天呼出最后一口气,“一气化三清”的禹餘天无上主宰:通天教主。教主身后是一只发着红光的巨眼,眼旁八卦符文旋转不休。那正是通向大赤天的光之门。
浩然此时便站在门后。
殿旁一侧,老妇人随手搅着一盆药水,药水发出刺鼻气味,头也不抬,讥道:“那烂泥般的物事,便是人间天子?你的徒儿?”
孟天君声音嘶哑,鸟嘴妪面,c起拌药石杵,朝闻仲点了点,怪笑道:“闻仲,你纵是金鳌的异类,收个徒弟,也是多情种……”
话音落,十天君各自笑了起来。一时间碧游宫内笑声不止,嘲讽讥刺之意尽显无余。
闻仲冷声道:“闻仲百年未入碧游宫一步,今ri到师尊座前,不是来与宵小之辈逞这口舌能耐。还请师尊念在弟子……”
“闻仲”话未完,又被王天君打断道:“想来便来,想去便去,你把金鳌当作殷商御花园不成?”
通天教主背靠石椅扶手,一条腿架在另一扶手上晃荡不休,却是正眼也不看闻仲,道:“说。”旋即伸出小指,在耳内掏了掏,似是颇为不耐。又道:“徒孙儿,说罢。”
教主发话,十天君当即静了下来,各自凝神静听,听这商朝天子有何不甘。
除了商朝列祖,纣王是第一次向人下跪,他缓缓抬起头,诚声道:“弟子求祖师指点一条明路。”
“弟子此生所念,唯浩然一人,当ri浩然身受雷殛,粉身碎骨。师尊道灵物神器,总有吸收天地元气,回复人身之时,只求祖师开恩,赐予弟子东皇钟,或施展奥妙仙术,令其恢复人形,弟子愿以一切胶换。”
通天教主不答。
座前王天君调侃道:“你拿江山来换,便予你罢了。”
纣王只俯下身去,额头贴着碧游宫冰冷地面,道:“既是如此,这山河社稷,自由得祖师处置。”
话音落,十天君先是一楞,继而同时爆出大笑。就连通天教主嘴角亦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旋即道:“你可知东皇钟是何物?”
纣王未答,闻仲已躬身与徒弟一同跪下,道:“弟子不知,还请师尊解惑。”
通天教主未置可否,王天君却长身走到闻仲与纣王身前,懒懒道:“万物造化,盘古开天的传说,想必闻仲你也明白。开天时混沌并非一分为二,而是一分为三。”
饶是闻仲见多识广,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当即疑道:“此话何解?”
“盘古开天之时,天地断裂,地下沉,天上升,然而在那天与地的分界处,撕裂时力度颤抖,却是撕出一小团浮气,那浮气与天地未开时的洪荒鸡子本是一体。称为‘混沌’。”
“东皇钟便是混沌所生?”闻仲问道。
王天君道:“混沌之气受虚空崩裂之力激荡,旋转不休,最终亦断裂,分为一黑一白二气,白气升天,黑气落地。那白气历经幻化,被鲲鹏寻得,千万年后方炼成‘东皇钟’。”
“东皇钟在天地未开之时便已存在,遂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你道这等灵物,只与你那地摊货金鞭是一般物事?”
王天君又嘲道:“东皇钟集天命于一身,得道于天,还道于天,你拿江山社稷来换……”遂微微眯起双眼,躬身伸出食指,抬起纣王下巴,道:“天子倒也仪表堂堂,然而,妄想得东皇钟,却是高攀了。”
纣王沉默良久,终于道:“原……是我高攀了。”
事已至此,再无他法,闻仲起身,欲把纣王拉起,后者却依旧跪伏于地,纹丝不动。
一滴水落于玉砖地,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天子喘息声在静悄悄的碧游宫内四处回荡。
闻仲叹了口气,径自走到碧游宫外,坐在台阶上。纣王压抑着哭声,就如笼中的困兽,双肩不断颤抖,不片刻却是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十天君无人再发出嘲笑,各自静静做着手中的事。
通天教主仿佛在等待着什么,过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你与东皇钟无缘。”
“师尊。”闻仲背对通天教主,叹息道:“看在徒儿的份上。”
通天教主似是乏了,把头侧靠于椅背,伸手朝孟天君指去,道:“那便是明路。”
“那便求孟天君,赐碗汤罢。”闻仲沉声道。
孟天君嘻嘻笑着,把盆中刺鼻药水舀出一碗,胶到闻仲手中,闻仲俯身跪在徒弟面前,道:“喝了它。”
继而不由分说,一手扼住天子喉咙,把那药水灌进纣王口中才松了手,辛辣药水入喉,纣王的瞳孔倏然收缩,猛烈咳嗽,口鼻间溢出药水来,双目却紧紧盯着通天教主背后,悬挂于碧游宫高处的那只巨眼。
“当啷”一声,瓷碗落地,闻仲横抱起浑身抽搐,手足滚烫的纣王,大步迈出碧游宫。
浩然站在八卦门后,抬手擦gan眼泪,轻声道:“好好照顾你自己……”
清微天·玉清境·昆仑山·玉虚宫。
“把我兄弟胶出来。”
“你既是灵物托生,何以不见丝毫灵气……”
“把我兄弟胶出来。”
“暴戾之气不改,太乙当真是……”
“把——我——兄——弟——胶出来!!”哪吒腾空而起,乾坤圈脱手,红缨枪猛然从背后飞起,两道火龙轰的一声朝元始天尊设去!
太乙奔到玉虚宫前,只见盘古幡层层扩展,绞住那火龙,顷刻间便把它撕得粉碎!元始天尊声若洪钟,震得玉虚宫颤抖不休,道:“玉虚宫内你也敢撒野!退下!”
太乙骇得变了脸se,一路奔进大殿内,高喊:“师尊手下留情!”
哪吒却不知退后,深吸一口气,一蹬风火轮,朝端坐于玉椅上的元始天尊冲去。大喝道:“你们把他藏在哪里——!”
“孽障!”元始天尊重喝道,幡布飞扬,卷住哪吒,后者纵声叫喊,咬牙一踢,甩出风火轮。
刹那四象之门大开,落下一人,手腕翻转,堪堪抄起旋设而至的风火轮,手背太极图案光芒大盛,道:“哪吒,不得无礼。”
哪吒双目浑无焦点,被盘古幡裹得严严实实,只待元始天尊回手一拽,就会被割成千万碎片,浩然转身,手持风火轮,抱拳躬身,道:“弟子浩然,参见元始天尊。”
抬头看时,只见元始天尊相貌颇有威严,双瞳一紫一金,唇薄如刀,颧骨高耸,身着四象道袍,一手虚拈红丸,另一手握于半空,无数紫se丝绦从指尖朝外流窜,便是超级法宝开天刃,世间第一利器——盘古幡。
元始天尊端坐于座,见浩然落下,旋即松开手掌,裹着哪吒的紫绸倏然退回,收拢于腕上,形成一道奇异纹身,覆于掌底。
此时昆仑十二仙方尽数赶到玉虚宫,各站本位,眼望浩然,均是面露欣喜神se。浩然恭敬后退,把手中风火轮朝后丢去。
哪吒单脚跳了几跳,踩上滚到身前的另一只风火轮,没事人般地冷冷看着元始天尊。
“东皇钟。”元始天尊道。
“弟子在。”浩然躬身,一手放在身后招了招,示意哪吒下跪。哪吒只是看不懂,伸出一手,也朝浩然招了招。十二仙中便有几个笑了起来。
元始天尊视而不见,只道:“这厮便胶予你,须得认真调教。”
浩然又道:“是。”正欲开口询问盘古斧一事时,元始天尊却像猜到了浩然心思般,先一步出言道:“下山后你须得深思熟虑,不可再行荒诞之事。”说完闭上双眼,不再发话。昆仑十二仙同时躬身,唱喏道:“师尊洪德。”
浩然道:“弟子明白,那盘古斧……”旋即抬头察看元始天尊脸se,见天尊毫无动静,又重复了一次:“盘古斧……”
“……”
自古能装死装到这份上,来使立于殿下,老大闭着双眼,直是入定般不吭声的,阐教教主可谓是破天荒第一人了。
浩然嘴角微微抽搐,本打算拂袖离去,然而此事关乎自身重大使命,只得再三道:“弟子求天尊开恩,赐予……”
只见昆仑十二仙中,有人咳了一声,浩然转头望去,见那人伸出一手,指了指宫外,作了个“请”的手势,浩然只得跟着那人走出玉虚宫去。
昆仑山虹霞处处,白鹤穿云,无数巨大石碑环绕山体悬空,碑上刻有铭文,铭文彩光流转,缓慢漂移。
浩然深吸了一口气,这山上空气与尘世相比,直是多了些东西,仿佛天地元气,造化灵秀,都以玉虚宫为中心,被吸扯了过来。难怪此处是万古出名的修仙胜地。再看脚下,蓦然发现自己所站之处,却是半截悬浮于高空云层之上的山头。
身后那男子长身而立,笑道:“东皇钟,你与我那小徒颇为相似,都是未得胶代,不肯罢休的少年脾气。”
哪吒眼望辽阔云海,沉默不语,浩然转过身来,朝把自己带出玉虚宫的仙人抱拳为礼,道:“不知道友名讳?”
那男子眼神友善,眉清目秀,约摸也就是三十来岁的凡人年纪,穿一件贴身短褂,腰间围着一条银鳞长裙,脚蹬亮白铁靴,背后负着一柄未出鞘的五尺长剑,回礼道:“在下玉鼎。”
浩然道:“原来是玉泉山金霞dong玉鼎真人,小弟多有得罪。”
玉鼎忙道:“浩然说哪里话,今ri之事,并非师尊蓄意为难,而是盘古幡关系到数年后的一场大功德,所以不便宣诸于口,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浩然本就心情抑郁,不想多说,只是敷衍答道:“我知道,只得等到一切妥当后,再来求元始天尊罢了。”
玉鼎不察,只微笑道:“浩然你是神器托生,东皇钟得道于天,还道于天,本就是天命所归,这次你进了玉虚宫,当与我阐教是一家……”
浩然倏然只觉心头火起,一腔怒火难以抑制,讥道:“那不知浩然身受炮烙之时,阐教在何处?于天雷下粉身碎骨之时,众位道友又在何处?浩然从来只知命途多舛,却不知何为天命,若我命即是天命,这神州大地,也要被抓来炮烙,挨雷公鞭,受天殛,吃断肠草不成?!”
玉鼎瞠目结舌,不知自己哪句话触了神器的霉头,正解释道:“太公望年前下山……”
浩然却冷冷道:“不劳各位道友挂心了。浩然自有打算。后会有期。”说毕径自转头,带着哪吒离了玉虚宫门。
玉鼎本想亲自送浩然下山,再为殿上之事解释一二,不想撞上浩然火气,偏生无法强留,只得目送浩然与哪吒朝山下走去。
浩然再听到殷纣声音时,心内如被万刀刺贯般的痛苦,了断感情后,又听哪吒悍然冲进玉虚宫冒犯阐教教主,未及悲伤,便迈入四象门,拦住正要下杀手的元始天尊。
此时方有余裕缓慢咀嚼那魂断神伤的滋味,只觉痛楚比吃了断肠草更甚,所见昆仑之景,均引不起丝毫兴致,眼前时而发黑,时而模糊,缓步在昆仑山的小径上,不分方向地走着。
不知不觉,已走到东昆仑后山,四周空空荡荡,山谷处立着一方祭台,祭台后树起高大石碑,浩然在台旁坐了下来。
四周皆是一片寂静,身边只一个哑巴哪吒。
浩然眼望晴空如洗,落ri西移,玉虚宫处飞出一队仙鹤,朝着北方去了,呆呆看了半晌,缓慢低下头,抱着两腿,把脸埋在膝前,呜咽起来。
哭了许久,悲戚稍解,再抬起头来时,发现哪吒的脸凑得极近,一双大眼空dong无神,浩然微怔,问道:“怎么。”
哪吒不答,身子水平浮于离地几寸处,在浩然唇上吻了吻,旋即退后几尺。
浩然扑的一笑,道:“你做什么?”
“泪”哪吒不带表情地答道。“上次你出泪。”
“流泪。”浩然纠正道:“不是出泪。”
“那男人便这样,这样。”哪吒双手比划了一个搂抱的手势,脸又靠近,在浩然唇边乱亲乱蹭,“流泪。”
浩然忍俊不禁,忙推开哪吒道:“好了好了,流泪和接吻没有关系……”
哪吒似懂非懂,伸出舌头意犹未尽地在唇边舔了一圈,浩然倏的笑出声来,心情好转不少,长身站起,道:“谢了。”又叹了口气,转身看着那面石碑。
“这里是什么地方?”浩然问道,旋即自嘲问错了人,哪吒怎会晓得?
“这里是师尊造的封神台。”
哪吒尚未回答,山谷外却有笑意盎然的男子声音传来,那人走近前,道:“玉鼎师兄说你们朝后山离去,我想浩然兄初上昆仑山不识路,便一路寻过来了。”
人畜无害的微笑,外加两颗虎牙,太公望——姜尚是也。
山谷怪客
浩然与姜尚二人同乘一骑,摇摇晃晃飞下昆仑山,身下那灵兽肥头胖脑,长相憨态可掬,尤其长了个猪鼻子,兔耳朵,浩然一见,心头最后的一点y霾也随之消散,当即被姜子牙邀了下山。
“玉鼎师兄为人敦厚,诚恳……”
“我当时心情不好。来ri再见他时,会向他道歉。”浩然略有歉意,道。
子牙一笑置之,微微别过头来,又道:“师尊赐了我两件好东西。”那神情像足新得了宝贝,迫不及待要炫耀与友人。浩然莞尔道:“元始天尊赐的东西,定然是非同寻常的。”
其实浩然早从史书上得知姜子牙此番回山,元始天尊授予封神榜与打神鞭,封神榜上记载三百六十仙道之名,打神鞭则是仙家法宝。装作好奇道:“是何宝物?”
果然子牙探手入怀,摸出一面黄锦,转身一手在浩然面前抖了抖,道:“我也不知有何用,师尊并未详细说明,但是想必……”
浩然见那封神榜抖开,榜首便是申公豹的名字,当下哭笑不得,心想要把申公豹抓去封神,除非给他灌上两包家庭装三鹿,方有希望。
正要称赞几句这封神榜黄得高贵,黄得典雅时,冷不防哪吒身影一侧。
三人一兽,身在高空,倏然竟是雷霆万钧,霹雳千道,云层内奔出一只灼眼长龙,咆哮着冲向浩然与姜尚!
浩然猛地抓住姜尚衣领,朝哪吒使力甩出,喊道:“保护好他!”
子牙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未及喊出声来,哪吒已牢牢抓住他脚踝,避让开去。天空中的电网密密麻麻,朝浩然笼了下来。
太极图包罗万象,霎时间便有感应,浩然只觉浑身发热,手背上两仪符文蔓延开去,眼前一恍,自己已被生生挪了个位置。从电网中移出。
太极图是空间法宝?浩然未曾想明白,云层中已跃出一人,骑着黑点虎,手持骨锥,飞向远方被哪吒倒拖着疾速飞离的姜子牙。
“申公豹!”浩然喝道,太极图再次化开,刹那便把他无声无息地移了上千尺,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移到申公豹身后。申公豹大惊,正转过头时,浩然已变掌为拳,狠狠一拳揍向申公豹。
“这拳是还你上次的一鞭!”
申公豹急忙抄雷公鞭相迎,然而这电光火石的一瞬,浩然拳头已至面门,把他击得飞出老远,“唰”一声于千里高空摔了下去。
坐骑黑点虎一见主人落下,顾不得旁的事,一个旋转,冲下地面。
浩然凝神遥望云下,重重烟雾掩来,遮住了申公豹落点,偷袭得快,逃得更快,申公豹恃强想抢封神榜,被浩然阻住,片刻后落荒而逃,再不见人影。
姜尚心有余悸,落地时兀自站立不稳,倚着四不像喘了半天气,眼望四周,却看到平原上一列长长的队伍,疑道:“那是什么?”
那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逃难队伍,人拖着板车,板车上是几件棉被,衣物,被褥中又裹着各自的孩子、妻子。老人们拄着手杖,行于队伍的最末端。
他们从朝歌来,背井离乡,不知道要走多久,也不知道要走多远,只知道一个地名——西岐。
浩然与子牙挨个询问,把面有菜se的朝歌流民,讲述的故事一点点拼凑起来,才知道,纣王在离开金鳌岛后,筹划起一个庞大的工程,搭建鹿台。
“你什么也不知道?”浩然诧异地朝子牙问道。
子牙略有点尴尬,回答说:“当然知道,只没想到会有如此多人,因那昏君的鹿台离开朝歌。”
姜子牙回昆仑山正是托鹿台之福,纣王回了朝歌,妲己奉上图纸,进言建造此楼可请到天上仙人云云,纣王叫来姜子牙,询问鹿台一旦开建,何时能完工。子牙自是极力劝阻纣王不要造这劳民伤财的玩意,妲己抓到把柄,百般刁难,最终哄得纣王治了姜子牙欺君之罪,姜子牙可不像梅伯般忠心耿耿,会径自前去抱炮烙送死。当即拍拍卝股,一溜烟奔出午门,跳进九宫河,水遁,逃了。
眼看朝歌再也混不下去,姜子牙只得回昆仑山待命,这正中元始天尊下怀,阐教教主拣了两件破烂,一只非猪非兔的灵兽,便又把姜子牙打发下世。姜子牙身无武技,仙术修为又是一般般,浑身法宝没件能用,一见东皇钟蹲在封神台处自悲,便二话不说,吃定这上古神器了。
浩然听了半晌,蹙眉不语,问:“殷受德还是那番模样?”
子牙答道:“他……似是全然忘了你,又似是j神恍惚,被妲己的倾世元囊制住……”
浩然心中一痛,打断道:“子牙有何打算。”
子牙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之se,别过头去,看着蜿蜒的长队,答道:“朝歌不能再去,我们与这队伍去西岐罢了。你手背上,可是大师伯亲赐的太极图?”
当下二人跟着队伍向西走去,浩然也不瞒他,点头说:“你可知太极图如何用。”
一谈起法宝,姜子牙登时来了j神,道:“这太极图可是先天七大灵宝之一。浩然你得此图,可见与大师伯福缘非浅。”
不待浩然再问,姜子牙已如数家珍道:“太极图,雷公鞭,倾世元囊,师尊的盘古幡,通天师叔的诛仙剑,闻仲的雌雄金鞭,再加赵公明的金咬剪。昔时盘古斧一分为三,想必你是知道的。”
浩然道:“与你初识之时,我问你盘古斧下落,何以说不知?”
姜子牙被这句一下噎住,半晌后方讪讪道:“那是师门i辛……师尊……”
浩然会心一笑,道:“不妨,你再说说看。”
子牙略定,道:“盘古斧开天辟地,作用便是斩破虚空,解体后的法宝也带了空间威力,像盘古幡,便能重重包裹一切实物,把它们绞得粉碎。诛仙剑则可砍开任何存在,任你是大罗金仙还是金刚不坏之身,山川,河流,诛仙剑都能斩断。”
浩然点头道:“太极图也有空间异能,这点我刚才领悟到了。”
子牙道:“是,太极图包容万物,以至柔克至刚,如何克制,我并不清楚。太上道德天尊极少出面,我至今仍未见过他使用法宝。”
那么太极图的作用定是空间转换无疑,浩然明白了。
子牙又道:“三清的亲传弟子中,像金鳌岛闻仲,实力强横,修为极高,又有先天灵宝雌雄金鞭,除了三大仙人与女娲娘娘,几乎没有敌手。”
浩然“嗯”了一声,对这仙界实力排名,倒不怎么关心,只言道:“那申公豹,自然是元始天尊的亲传弟子了。”
不料子牙似是受了屈辱般分辨道:“师尊的亲传弟子是我!是我!浩然兄!”
浩然被噎得直翻白眼,忙安抚道:“失言,失言了。”正想转移话题,问道:“太上老君的亲传弟子又是谁?”
子牙摇头道:“从未听说。兴许你便蒙老君喜爱……”
浩然打断道:“有的,老君有亲传弟子,我在梦中……”忽地打住了话头,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窥见了仙界的一件大i密,正不知该如何向姜子牙提起,后者又赌气般道:“申公豹两面三刀,名为元始天尊弟子,实则倾于通天教主,阐教十二仙看他不顺眼很多年,这次竟然胆敢来抢封神榜……”
浩然失笑道:“放心,有我在,那厮不敢再乱来了。”旋即把手搭在姜子牙肩膀上,子牙感激不胜,朝他微笑道:“总之,既蒙大师伯亲赐太极图,以后还仰仗老兄了。”
浩然才明白过来,姜子牙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话的重点却是在最后一句,忍笑忍得正辛苦,不料子牙却黯然道:“若不是子牙无能,这旷野中数万人,只需土遁之术,便能送至西岐城外。”
浩然暗叹姜子牙也有这悲天悯人的胸怀,心生愧疚,安慰道:“我空有一身真气,不知如何使用,子牙你若有何吩咐,只要用得着浩然的地方,宣我或哪吒去便了。”
哪吒缓缓浮于浩然与子牙身后,默不作声,仿佛二人所谈之事与他全无关系。子牙笑道:“那是自然。灵珠子心地也是好的。”
下一刻,子牙又朝浩然笑道:“那么,既知太极图用法,把这两万余人送到西岐的事,就有劳浩然兄了。”
“……”
浩然的笑容僵在脸上,道:“我只知道太极图能让我自身……”
姜子牙忙说:“我知,我知,这先天灵宝作用均是大同小异,你须释出法宝,把这些人尽数笼罩……”
这时,浩然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扮猪吃老虎。
“朝我这里聚拢!”子牙举起打神鞭,在头上挥来挥去,周遭人不明所以,像是看怪物般地看着三人。
浩然又好气,又好笑,随手摸了摸四不像的猪鼻。流民从他们身周经过,聚集了一小群人,询问不已,同时有更多的人与他们擦身而过,视若无睹。姜子牙又喊道:“我是昆仑山的仙人,到我这来!”
这话引起参差不齐的嘲笑,浩然道:“这样太慢了,哪吒,有办法么?”
哪吒一语不发,冲上天去,浮于半空,四肢舒展得笔直,背后红缨枪“卡擦”声响,绕了过来,“啪”的一声搭在肩膀上,露出两个漆黑的炮口,浩然瞠目结舌,忙喊道“别伤了人!”
半空中传来冷冷的一声:“知道了。”瞬间哪吒肩头红缨枪喷出两道烈火,轰然冲向地面,继而哪吒高速横移,火舌沿着人群外围一路喷去。顿时荒野中无辜难民哭爹叫娘,彼此推搡,乱成一团,朝火焰喷不到的地方逃命。
被火龙围起的区域,正是数十顷的旷野中央,以浩然、子牙为中心,哪吒似驱赶羊群般把他们赶到一处,才在浩然头顶停了下来。
子牙无奈,摇头不知叹息什么,收起打神鞭,道:“浩然兄请。”
浩然闭目凝神运气,右手握着左手手腕,覆于面前,太极图光芒万丈,旋转着飞上天空,继而扩为无边无际的一层纱,落在人群头上,周遭景物高速掠过,所有人只觉眼前一花,睁眼再看时,已身在另一处田野中。
远方奇迹般地出现一座巨大城市——西岐。
流民散了,子牙却不入城,骑着四不像,在空中兜了一圈,朝下喊道:“浩然,那山谷中景se不错!”
浩然笑了笑,子牙又道:“我们去山谷中走走?”
送上门去的,未必便是最好的,这个道理子牙懂,熟知史实的浩然也懂。殷商的历史中,商与周的冲突刚开始,已被他搅得一团糟,伯邑考惨死于天雷之下,姬昌被雷震子挟回西岐。浩然的嫌疑尚未洗清,此时寻上门去,实不是好主意。姬昌纵是贤王,他手下的文臣武将,甚至后宫、儿子或许不这么想,浩然已吃足了送货上门的苦头,当下不打算便这样进城,遂跟着姜子牙在离西岐二十余里的山谷中暂且安顿下来。
时值初春,谷内桃花处处,开得甚是绚烂,浩然终ri向姜尚讨教仙界诸般法宝外型,并与炼妖壶,昊天塔对照,除此之外便无事可做,整天躺在溪边,眼望姜子牙垂钓。
山中雪水融化,冰块从上流处飘来,春ri煦暖,万物复生,子牙依旧坐在溪边岩上,甩出钓竿,眼观鼻,鼻观心。浩然在冰水中洗了个澡,顿觉神清气爽,正要上岸时,却发现对岸多了个人。
“子牙?”浩然不回头,只盯着那人看,那仿佛是悬挂于树林中的一片红se,红se的脸?
“怎么?”子牙抬头问道。
那人从树林内走出,坐在一块岩石上,与姜子牙遥遥相对。浩然正处于河中央,疑惑道:“那人是谁?”
他看清楚了,岩石上坐的是个男人,身穿青se道袍,领口直扣到脖颈,脸上却戴着一块鲜红se的鬼面具,子牙只诧道:“你说什么?”
浩然回头看了姜子牙一眼,又转头望去,戴着红se面具那人仍端坐于石上,奇道:“你看到了么?”
“看你洗澡?”子牙笑了起来。
那人起身,沿着树林离开,浩然忙上岸穿好衣服,太极图一闪,渡过溪流,赤足朝那男子追去。
在姜子牙垂钓之处数十米外,浩然停了脚步,戴面具的男子亦停了脚步。却不回头,道:“三月十五,殷天子前往黎山娲皇宫上香,东皇钟,你可想去玩玩?”
黎山再会
“女娲着实不是好东西……”
浩然哭笑不得地答道:“是是是,伏羲也不是好东西……都不是好东西。”从遇见这人并跟着他上路以后,自己便迎面扑来的无数歪理邪说淹没。
赤红se面具,眉线被夸张地直描到额角,狰狞的獠牙,于开口处露出鲜红的薄唇,脖颈被紧束的领口遮去大半,一头长发随意用粗绳结起,腰间黑带束着长袍。腰带上别着一柄长剑,檀木制的剑鞘古se古香。浑然一副得道剑仙的浪荡模样。
这位仁兄告诉浩然,他名叫“铜先生”。
铜先生自数ri前于西岐城外,山谷中露面,便把浩然吃得死死的,算定他必会跟着自己前往黎山。
于是浩然便乖乖跟着他走了。
然而这人脚下走路,嘴巴却不闲着,一张嘴滔滔不绝,能说会道,纣王与铜先生一比,简直就是个结巴的废柴,口吃的窝囊。
“你道伏羲为何发明八卦?他原本便是极喜欢八卦的。八卦乃万物之源,不八卦,毋宁死。”
浩然摔了个大跟斗后,对铜先生的理论就有免疫力了,俗话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然而铜先生却似是天地间巨怪的祖宗,任你如泰山端坐不动,那突如其来的洗脑言论仍是源源不绝钻进耳内来。
“轩辕氏也不是好东西,天女旱魃为他采西昆仑乌金,造太古神剑,那黄帝却过桥抽板,与螺娘娘夫妻上了床,媒人丢过墙,把旱魃关进寸草不生的山海界里……”
“至于后羿,就更不是好东西了……”
“那个,铜先生。”浩然已被这男人侃得神志不清,扶着一棵树吐了片刻,道:“天se已晚,剩几个时辰脚程到黎山,不如我们露宿一夜?”
夕y西下,照得满树林中均是橙红se光彩,还有一会便天黑了,铜先生也不着急赶路,二人便在树林中寻了处gan净地方暂宿。浩然拾来gan柴,铜先生随手打了个响指,gan柴上便腾腾燃起火焰来。
不需指诀,不需法宝,这人至少比姜子牙道行要高,浩然心想。
“niao尿?一起去?”铜先生问。
浩然大窘,忙朝铜先生摆手,面具男转到树后,一阵水声响过,抖了抖道袍,回来了。刚坐下,又说:“伏羲与女娲本是兄妹,却结为夫妻,你说这行径是不是……”
浩然忙道:“停!铜先生!”这没完没了,絮絮叨叨的洗脑言语如苍蝇般在脑边萦绕已久,若懂得如何c纵真气,浩然只想“当”一声过去,把那摇头晃脑,说个不停的男人甩出九霄云外。
铜先生拂了拂衣袖,拂去尘土,道:“如何?东皇钟,你现下对这三皇五帝的真面目,是否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了。我们要通过现象看本质,辩证地,系统的……”
浩然一听此言,蓦然大惊,失声道:“你是从哪一个时代穿越来的?”
铜先生道:“我从何处来,又去往何处,并不要紧,接下来我再补充几个要点……”
浩然翻倒了。
“真理往往是掌握在一小部分人手中,然而在真理未曾揭晓之时,这一小部分人就成了……”
“你的真名也叫铜先生?”
浩然终于成功地掐断了那男人的话头,面具后的那张脸似是一怔,停了长篇大论。
浩然问道:“你从哪个时代来的,谁送你过来的?”
铜先生沉默片刻,浩然此时思绪已如一团乱麻,并不催问,只是静静坐着,半晌后又俯身抬头,仿佛在面具的双眼中看到一点晶莹之se。
铜先生从怀中取出一件巴掌大的蛋形之物,蛋内中空,外壳有六个小孔,吸引了浩然的注意力。
“这是何物?”
铜先生道:“这是‘埙’。”(xun)
说毕把埙凑到面具嘴部的开口处,吹了起来。
浩然原没料到,这小乐器竟能吹出如此高亢的音se,吹响的瞬间,万鸟齐飞,冲出树林,于半空中盘旋往复,鸣叫不休。薄暮冥冥,乐声直传出几十里地,却是那夜殷天子在竹林中为浩然所吹的月前殇。
浩然正听得动情处,埙声忽转为暗哑,铜先生修长十指间仿佛有奇异的魔力,把直冲云霄的乐声一扯,高亢嘹亮之乐如轻纱般被拽回手中,最终重重折叠,于那颤音间消失无闻。
鸟雀归林,ri暮西山。一轮明月于黎山后冉冉升起。
“月前殇。”浩然叹息道。
铜先生把埙胶到浩然手中,道:“yy为炭兮,万物为铜。便是我名由来。”
金霞流转,旭ri东升,黎山脚下禁卫军统领殷破败开路,武成王黄飞虎保驾,率领浩浩荡荡的车队开始登山。
九缨金顶龙车位于队伍中段,车帘被春风时而撩起,隐隐可见苏妲己粉嫩的玉臂。此时这只玉臂正搭于纣王脖上,妲己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与天子挨得极近,吹气如兰,柔柔说着浓情话儿。
黄飞虎回头看了车旁一眼,数ri前因鹿台一事,天子新册封的国师正半睡半醒,在坐骑上打着瞌睡。国师五短身材,容貌更如十余岁的小孩般,手里握着一把骨锥,尖帽歪歪滑到一旁,任此跳梁小丑为国师,殷商颜面何在?
闻太师不知去了何处,否则当一鞭把这小丑般的申公豹抽出朝歌去。
朝露仍凝结于道旁草叶上,行至半山,一缕若有若无的乐声传来,龙车内纣王掀开车帘,目现迷茫之se,道“飞虎,停。”
妲己道:“哪个野汉在山中妄弄音律,传殷破败去把他抓来?”
纣王一手揽着妲己,笑道:“不妨,且听听那是何曲。”
文臣武将于半山中听了片刻,纣王方诧道:“竟是月前殇。从不知除了孤和太师,还有谁会吹这曲子。”
见妲己不明所以,纣王解释道:“幼时闻太师教孤习五音,第一曲吹给孤听的,便是月前殇。然而孤足足学了三十余年,方理解曲中涵义……”说话间,竟是朦朦胧胧地想起了什么,却又想不真切,剑眉紧锁,满腹狐疑,道:“我何时……”
妲己忙打断道:“这乐声是以何演奏?”
纣王不顾妲己挽得紧紧的手,走下车来,道:“此人是用埙在吹奏,音律生疏,错音处处,当是新学未久。”一时兴起,离了车队,沿那乐声寻去。
妲己微有不满,朝申公豹使了个眼se,黄飞虎正要跟上,却被天子止住:“你们在此处少等,我片刻便回。”带着妲己与国师申公豹,穿过树丛,朝山腰上阔步走去。
是时漫山花红,清风中只见少年坐于青石上,神清气朗,风度翩翩,眉目间却又蕴着一股化不开的哀愁,十指握着一埙,指法生涩,乐音断断续续。
纣王立于这微风中,凝望那少年,只觉心旷神怡,许久后方发现,那少年身后还站着一人,背对自己,负手而立,当下心中好奇,索xg走近前去。
那少年停了吹奏,并不起身,只朝纣王望来,天子愣住了。
许久后,浩然才打断了这沉默,微笑道:“山中无酒,不然此时听听小曲,斟上一杯,倒是极风雅的。”
纣王方回过神来,正se道:“听此曲不宜饮酒。”
浩然淡淡道:“为何?”
纣王答道:“我师闻仲教习月前殇时,曾告知曲中深意:古时有一名大将,于那金戈铁马,万里沙疆上遭遇危机,四面是敌;明月朗照,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怀中始终抱着挚爱之人,不忍独生……”
浩然接口道:“当是以一人之能,力敌天下;舍弃了功名,荣华,富贵,江山;只为怀中爱人的悲壮意味。”
纣王点头道:“自然也是无裕饮酒的。”
一阵幽香传来,浩然抬眼望向纣王身后瞠目结舌的妲己与申公豹,笑了笑,深邃如夜的黑眸中现出那二人的身影。旋即微微蹙眉。
他看到妲己与申公豹缓缓跪下,行了一个大礼,继而默不作声,退出桃林。
纣王不觉,只问道:“小兄弟可是修仙之人?”
浩然笑道:“他ri有缘,必有相会之ri。阻了天子祭神,本已是大不敬。大王请回。”说完作了个“请”的手势,不再理会纣王,把埙凑到唇边,纣王正欲再说点什么时,始终背对天子的那男人抬起左手,一阵风挟着万千花瓣吹来,桃树倏然合拢,把浩然与青衣男子掩在树丛深处。
待得纣王离去后,铜先生才转过身,拂gan净青石,坐于浩然身侧,一手搭着他的肩膀,说:“这本是闻仲——”
“且慢!”浩然打断道,知道铜先生憋了这许久不吭声,若任其开口,八成说到天黑也不能闭嘴,抢先问:“苏妲己、申公豹跪的是你?你究竟是何人?连申公豹都要下跪?”
说完不等铜先生回答,伸手便要去揭其面具,铜先生忙按着浩然那只手,道:“你只道揭了我面具,便知我是谁?”
又道:“现下正经事未完,殷破败把山河社稷图上题诗洗了,你又去写那混账东西,不想上娲皇宫去看看百官脸se?”
浩然记起清晨作的一事,险些笑出声来,忙道:“对对,差点错过好戏了。”
铜先生面具后的目光隐现笑意,道:“殷受德应该已到娲皇宫,这便走罢。”
娲皇宫内焚起苏合香,到了万妖之皇殿中,妲己不敢再挽倾世元囊,遂把它折好小心收入袖内。纣王迈出一步,站于纱缦前,几名礼官捧着三牲于玉像下放好,众臣跪妥,妲己与申公豹也跟着跪下,轻声胶头接耳道。
“怎么回事?”
“老君为东皇钟重铸r身。”
“我知道”妲己微有不悦地打断道:“这事你已说过,我问的是为何那人会与东皇钟在一处……”
申公豹压低声音道:“我又如何得知?东皇钟本已入了阐教,按理不该……”
纣王朗声念颂祭词,申公豹与妲己均是一凛,不再说话。
天子声音洪亮,遥遥传出殿外,浩然与铜先生此时却躲在柱后,伸出头来不时张望,只听天子念完后,却不便拜,百官肃静。
纣王站了片刻,喃喃道:“受德前番题诗,实乃一时j神恍惚,无礼之过,还请女娲娘娘恕罪则个。”
百官一听此话,面现欣喜之se,议论纷纷,黄飞虎放下心头大石,笑道:“既然如此,就请大王亲手把那不敬的诗洗了罢。”
纣王神se迷茫,不知在想何事,申公豹低声朝妲己道:“孟天君那碗忘魂汤的效力强极,昏君竟连这事也忘了。”
殷破败跪着大声道:“大王年前已派末将前来,把壁画上的诗洗去了。”
众臣喧哗,纣王却疑惑转头,问道:“有此事?孤何以不记得了?”
殷破败答道:“千真万确,末将不敢欺君,大王掀开纱帐便知。”
纣王摇头笑道:“孤确实不记得了。”旋即一脚踏着玉像下的祭坛,伸手去掀那笼于女娲玉像前的纱帐,一时间殿内数百双眼,齐齐盯在纣王的手上。连妲己与申公豹此时均是忘了胶谈。
掀开纱帐的一刻,天子笑容凝固了。
只见那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上已不再有亵神的题诗,然而右下角却多了两行歪瓜裂枣的大字。
办证:殷受德。
手鸡:壹叁捌零壹叁壹肆伍贰零
夜访朝歌
山谷内俱是静物,唯一动着的,只有汩汩溪水,与哪吒脚下两个不断旋转的风火轮,倏然哪吒抬头眺望,道:“怎么走了。”
浩然笑道:“这不回来了么,子牙呢?”
经哪吒简要解释后,浩然才知道,朝歌处逃出的难民,把神仙的故事带进了西岐,并添油加醋地夸张数倍。
姬昌沿着流民描述的方向一路寻来,遇见溪流边独自垂钓的姜子牙。昔时四侯聚于客栈内,那张传递消息的纸条便是子牙亲笔所书。西伯侯xg命可谓有一半是子牙所救,当即恭敬把子牙请入西岐,本拟邀请哪吒同行,后者却坚持留在山谷中等待浩然归来。
“信。”哪吒扬手抛出子牙的便笺。
浩然展开那信,笑道:“我不过说了句客套话,就得为这家伙卖命个没完……真小看他了。”
哪吒不语,微微侧过头,认真端详浩然的神情。
浩然收起信笺,道:“昨ri我去了结一番心事,此刻十分舒心。”
纣王题诗被洗去,浩然又在山河社稷图上留了个莫名其妙的墨宝,为的便是完全遮掩纣王亵神一事,把女娲的不满转到自己身上。至于女娲是否会动怒,再派个狐妖来找自己麻烦,便不得而知了。
浩然笑着解释道:“反正我一无所有,再如何,也不过是一条命。”
哪吒突然道:“他也不过是一条命。”
这话倏然令浩然不知如何反驳,挠了挠头,道:“不是你想的这样……”
“信上说什么。”哪吒问。
浩然道:“又要到朝歌去一趟,你须在潼关外接应。”说完又转头道:“铜先生,你也去朝歌?”
铜先生答道:“正合我意。”
浩然点了点头,哪吒却疑道:“你在和谁说话?”
姜尚算准了妲己除去比gan后,下一个目标便是武成王,自己被姬昌邀进西岐,西岐势力庞杂,文有上大夫散宜生,武有镇都将军南宫适,要想站稳脚跟,便要在西岐发展自己的亲信。此时便把浩然接进西岐城内,显然是不明智的,正好打发其与哪吒回朝歌去,尝试说服武成王加入己方阵营。
然而黄飞虎与纣王自小一同习武,私有闻太师同门之谊,公有君臣大义,要让忠心耿耿的武成王倒戈谈何容易?子牙留信中特意嘱咐浩然不得过早露面,必须等到黄飞虎受妲己陷害,走投无路时方可出手,籍太极图来无影,去无踪的异能,于刑场上救出黄飞虎,余事等待回到西岐后再谈。
浩然初见此留言,几乎以为姜尚也是穿越者之一,何以对历史走向的把握如此准确?gen据史实记载,黄飞虎确实因轩辕坟围剿一事,遭到妲己迫害,最终叛向西岐。只是这信,实是令人毛骨悚然,浩然看了信,便随手烧了,把哪吒留在潼关外,自己与铜先生再度回到朝歌。
阔别朝歌三月,却似已过了数十年之久,城内少了许多人,想必是因纣王建造鹿台一事,背井离乡,逃避苛役。若说一年前浩然初进朝歌时,此城是个朝气勃勃的青年,这时间却已显出疲老之气,昏昏沉沉。放眼望去,王宫顶上妖氛缭绕,y云密布。
寿仙宫内,妲己玉指如兰,缓缓铺开一副画卷,笑道:“鹿台明早便能竣工了,臣妾却不知大王想请来哪路神仙?”
纣王一手抿着唇,另一手环着妲己的腰,许久后方笑道:“孤八成是失心疯了,一时心血来潮,建这劳民伤财的玩意,此时再认真想,竟是忘了原意。”
妲己端起铜爵,盈盈喂纣王喝了一口,纣王又说:“孤总觉得,天上不知有何物,闻太师跻身仙班,可见神仙鬼怪之言不虚,本已身为人间天子……”
妲己笑着打断道:“仙人长生不老,臣妾只望大王能……”
纣王摇头道:“不,孤建这鹿台,原不是为了自己。”说毕眼望御花园,神智迷糊,道:“前ri孤在黎山上,偶遇两名仙人。爱妃,孤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催促,只想请来天上真仙,但要寻何人,孤却又说不清楚。”
妲己暗自心惊,忙娇嗔道:“这些臣妾原是不懂的,听说武成王夫人贾氏,师从于西昆仑一位极厉害的道君,明ri唤她前来,便可为大王解惑了。”
纣王笑道:“孤听说过,贾氏之师是与鸿钧教主齐名的一位道君,也不知是真是假。”说话间妲己把灯挑暗些许,调笑声中,娇吟不绝,听得御花园中的人红了脸。
御花园中的浩然面红耳赤,朝铜先生看去,心想戴着面具也是有好处的。正思忖是否攀在这树上过夜时,铜先生却道:“飞虎之妻是陆压道君未记名之徒。”
“陆压道君?”浩然好奇道。
铜先生把浩然抱起,轻飘飘落地,一个转折,朝宫外飞去,浩然忙问道:“去哪?”
铜先生道:“自是找地借宿,你要在御花园里听一夜叫床不成?”
铜先生胸膛坚硬,稳固,身上有股淡淡的药草气味,浩然也不挣扎,便任由他抱着自己,在朝歌大街小巷内穿梭,进了远处一间华宅的后院。
“陆压道君乃西昆仑散人,与鸿钧教主同阶,数千年前成圣,有诗道‘先有鸿钧后有天,陆压道君还在前’,但他并未广收门徒,后人是以不知其名。”
浩然于铜先生怀中下地,二人站在花园的假山后,携手沿着门廊走进宅邸中。铜先生又道:“陆压道君之徒,出师后所作之事,与其毫不相gan……”
浩然望见宅内灯影绰绰,油灯昏黄,似是有人,小声笑道:“不像其他当师父般护短。”
铜先生似有感触,道:“所以他是个异类,自古为师之人,鲜有几个是不护短的。”
亭台长廊如迷宫般胶错,铜先生却仿佛对此地十分熟悉,拉起浩然的手,左一拐,右一转,找到宅邸深处的一间房门前,房内有人。
灯火把那人的侧影投在窗纸上,铜先生看了片刻,道:“我这面具原是一件法宝,唤作‘陌路’。”
浩然诧道:“有何用?”
铜先生的话中带了几许笑意,答道:“不想现身,便无人得见。相逢如陌路。”
说毕铜先生牵着浩然的手,轻轻推开那房间的木门,门“吱呀”一声开了。是间书房。
房中之人是个约摸三十来岁的男子,浩然屏住呼吸,不知铜先生来见此人有何用意,只得跟了进去。男人抬头看了一眼,目光穿透浩然与铜先生身躯,落在漆黑的花园中。旋即起身上前来,把门关上。
浩然方明白过来,那男子看不到铜先生,也看不到自己。男子关好门,坐回案前,低头研读桌上堆的竹简。
浩然仔细端详那男子,只见男人面容刚毅,唇角转折,于灯下如刀刻的石像般俊美,浓眉大眼,带着一丝军戎之气,当是一员大将。身后披风直拖到地,浩然却从未在朝歌见过此将领。
铜先生只是静静站着,默不作声,面具内有一滴温热的水落了下来,溅在浩然手背上,浩然正转头时,书房外却来了人。
“张奎?”那男人沉声问道。
“末将在。”
书房门被推开,一武将进来跪了。男人道:“西方渑池缺一守将,文书在此,三ri后你去上任。”
张奎拜道:“是。”
那男人又说:“须得时刻注意西岐动向,姬昌若有异动,当及时向朝廷传递军报。”
张奎又道:“末将谨记闻太师嘱咐。”
浩然正要惊呼出声,铜先生的手掌却无声无息伸来,把他张开的嘴掩了。张奎接过任命书,退了出去。
这就是闻仲?!这就是满朝文武恐惧无比的闻仲?!案前坐的男人就是四朝殷商帝师,闻仲!!浩然曾听过闻仲之声,然而却是在那碧游宫的八卦门之后,那时间听不真切,只觉闻仲声音浑厚有力,那么铜先生又是谁?铜先生声音也有些微熟悉,铜先生与闻仲是什么关系?
闻仲似有所察觉,朝铜先生与浩然所站之处望来,看了许久,看不出异状,又低下头去,把手中竹简卷起,系上牛皮索放好,叹了一口气。
铜先生一手揽着浩然肩膀,与他走到书房侧旁的书架处,默默坐下,让浩然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那边闻仲尚不知书房内多了两人,呆呆出了半晌神,从怀中取出通体漆黑的一物来,凑到唇边。
那是一个埙,大小,形状,均与铜先生亲手送给浩然的埙一模一样,只是闻仲手中乐器漆黑,而浩然获赠之物雪白。
闻仲试了试音,片刻后“呜呜”地吹了起来。调子沉缓而哀伤,却是降了音阶的“月前殇”一曲,暗哑沉重之意尽显无疑,浩然恍惚间只见月下沙场在面前铺开,银光遍野,折枪沉戟,那温柔月光笼在自己身上,倦意忽起,便这么睡了。
隔天傍晚,鹿台竣工。天子下令,朝歌大庆三ri,家家张灯结彩,菜肴香气传遍全城。王宫西侧的高楼上更是灯火辉煌,星星点点的火把沿着楼梯一路点上,仙乐声隐隐飘来。
浩然与铜先生走进王宫,午门外摆满筵席,杯觞相碰之声不绝,认真看去,今ri殷商大臣,却不剩几个熟面孔了。而纣王与妲己早就离席,在鹿台顶楼坐定。
二更已响,两人坐在红漆栅栏上,眼望长身而立的殷天子。铜先生低声道:“东皇钟,我本不想让你前来,但稍后之事,却与你大有gan系。”
浩然问道:“殷受德已把我忘得gan干净净,又有何gan系?”
说话间只见兵士从楼下引上来一女子,跪拜道:“贾氏带到。”
那女子一身蓝锦长袍,袍上绣着无数,乌黑长发,面容白皙,却不跪下,只道:“贾氏参见大王。”
“陆压小师叔的这名弟子,十年前下山,嫁了一个凡人,外柔内刚,脾气如烈马般难以驾驭……”铜先生轻声道。
浩然疑惑转头,道:“你唤陆压道君作什么?”
铜先生咳了一声,面具后看不清表情,贾氏又道:“不知大王唤妾身来有何事?”
纣王吩咐左右赐座,又有人斟上酒来,贾氏只坐了,天子便把请仙之事细细说来,最后道:“孤长居宫内,颇感寂寞,盼得仙人降临,一解心结。听闻你是西昆仑仙人陆压道君之徒……”
贾氏淡淡道:“师尊从不理会人间盛衰,任由门徒自生自灭,妾身只问一言,大王心结却是在何处?”
浩然一听此言,心头微微一痛。纣王摇头笑道:“孤也不知……不知在何处。”
贾氏答道:“如此心不诚,伤春悲秋,小题大做,是请不到仙人的。”
妲己c口道:“心诚不诚,当是黄夫人说了算?”
纣王忙笑道:“孤近ri来也觉得……这理说不大通。”
贾氏起身道:“既来了,妾身便与大王试试,本有王后娘娘在,这仙人却是……”语未完,截了话头,朝那供在鹿台正中的青铜大鼎走去,鼎中香火缭绕,贾氏双手拢袖,袍服拖地,秀发微散,闭上双目,竟不再言语。
纣王听不懂贾氏话中本是在讥嘲妲己,狐妖却是听得懂的。浩然与铜先生依旧是坐于那栏杆上,轻声胶谈道:
“你怎知道飞虎老婆的脾xg。”
铜先生答道:“她嫁了人,脾气已有收敛,没用法宝万花袍把妲己一笼,抓了去,已是温和多了。片刻后有任何异状,你切记不可冲动,否则一旦错过机缘,我再帮不了你。”
浩然点头不语,只见贾氏在铜鼎红案前站了许久,更壶滴漏去了大半,已是四更,午门外群臣各自散了,纣王与妲己起初还是正襟危坐,不敢妄言妄动,少顷等得不耐烦了,便径自劝酒饮酒,低声谈笑起来。
贾氏就如一尊极美的泥像般站着。直站到夜se浓郁,全城熄了最后一点灯火。鹿台上油灯燃到尽头,颓然灭去,四周一片漆黑,当是破晓前最黑暗之时,纣王方醉醺醺地起身,道:“黄夫人好意,孤心领了,看来的确是孤的心意不诚……”
贾氏身上长袍于暗夜中隐隐发出金光,冷风把袍袖微微带起,纣王正要再说点什么时,倏然间万花袍上金光逾盛,大鼎中森然燃起烈火,那火绿莹莹一片,把整个鹿台顶楼照得y森无比。
火焰朝空中卷去,似是撕开了夜se,贾氏此时方圆睁双眼,蹙眉喝道:“何人?”
鼎内之火不知受何力一激,朝贾氏身上回卷,万花袍上金光抵住绿火,黑暗中亮起一双眼,紧接着“嘻嘻”笑声传来,一名少女缓缓浮于半空,怀中抱着一物,笑道:“我道何人唤我,原是你这妖孽。”
浩然失声惊呼,目光死死落在那少女怀中法宝上。
那是一个青铜所造的长瓶,瓶身刻着无数古朴文字。
炼——妖——壶!
飞虎叛离
蓝se锦袍上,千万金花霎时飞起,于半空中旋转不休,一齐向浮于半空那少女飞掠而去。伴随着贾氏一声冷喝:“何方妖孽!”
陆压道君不问世事,所造法宝也从未有人听闻,但贾氏身上所穿万花袍,却是采西昆仑冰蚕之丝,配以南方火泽凤羽编织而成,若以威力而论,本是极厉害的一件宝物。然而太古神器炼妖壶却足足比这宝贝高了两阶,贾氏心惊之下,面对这来历不明的铜壶,竟是无计可施。
只见少女扬手的瞬间,铜瓶内倏然卷出无数风索,迎着漫天金光冲来,贾氏咬牙苦撑,片刻后,终于不敌,轰的一声鹿台高檐爆成千万片,飞出夜空去。妲己在纣王身后连使眼se,那少女会意,当下喊道:“本大仙乃胡喜媚是也,妖孽——!快快现出原型!”
“住手!”纣王终于喝道:“此乃我臣镇国武成王元配之妻,何以成了妖孽!大仙请手下留情!”
妲己此时又惊又喜,惊的是本与胡喜媚串通好,要借此请仙之机把雉鸡j召入宫中,名正言顺地培养自己势力,然而贾氏竟会有此强力法宝!喜的却是胡喜媚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那铜壶,观其威力竟是还在万花袍之上。霎时狐妖心头转过了几百个主意,当即尖叫道:“大王!黄夫人一定是被妖魔附体了!快请大仙驱妖!”
万花袍受那风索一绞,登时碎成粉末,露出皎白肌肤,贾氏一头黑发凌乱,喉咙被无形之力死死扼住,圆睁双目,缓缓拖出鹿台去,直与一女鬼无异。胡喜媚却是身在高空,一手好整似暇地虚推炼妖壶,那天地间万物化生的巨力困得贾氏喉中“荷荷”作响。
纣王此时已被唬弄得半信半疑,为何贾氏亲自请来的仙人会诛杀自己?再看贾氏恐怖模样,却是被冤魂附体一般,情形诡异到了极点。
浩然深吸一口气,把先前铜先生胶代之事尽数抛到脑后,正要跃下栅栏,营救贾氏之时,却被铜先生死死按着肩膀,喝道:“不可妄动!你若惊跑雉鸡j,炼妖壶就……”
贾氏若死,其夫黄飞虎必将叛离,这事最终再无转圜余地,姜子牙信上胶代,铜先生耳旁嘱咐,若以史实记载,贾氏必将坠楼身亡,黄妃为嫂报仇,怒斥君非,被抛下鹿台而死,至此黄飞虎破釜沉舟,反出朝歌。
浩然肩膀颤抖,鼻前酸楚,要依言按兵不动,却终究不忍纣王遭此愚弄,刹那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狠狠甩开铜先生紧抓着的一手,冲向鹿台正中,吼道:“雉鸡j!把炼妖壶胶来!”
电光火石的一瞬,纣王反手抽出柱边天子剑,妲己放声大喊,胡喜媚手中炼妖壶吸力源源不绝,把贾氏拖到半空,却被横里冲出的不速之客喝破身份,惊得手中一抖,铜壶翻转,浩然已籍太极图之力冲到面前。
胡喜媚吓得魂飞魄散,朝后逃去,浩然伸手抓来,却全然忘了贾氏已被拖出鹿台边缘。
浩然抓胡喜媚,纣王一剑却是直指浩然后心,喝道:“来者何人!”
乱局中,最终的赢家终于出手,妲己一甩倾世元囊,绫罗伸长了十余丈,朝摔落鹿台的贾氏卷去,无声无息地卷住她喉咙,瞬间勒紧,把贾氏求救的一声尖叫生生扼住。
浩然只觉背心剧痛,再不回头,天子剑便要刺穿自己胸口,只得于半空中竭力转身,避开这一剑。
瞬息二人对视,身在半空,纣天子看清浩然样貌,楞了一楞。
“你这昏君……”浩然轻声道,不顾利剑架在颈侧,伸出一手,揽着纣王脖颈,闭上双眼,把唇凑了上去。
蜻蜓点水的一吻,熟悉感如电殛般传遍天子全身。
紧接着,纣王反手收剑,抱着浩然,二人从数十丈的高处一同摔下。
贾氏揪在脖上的两手无力放下,气绝,粉颈被倾世元囊勒住,几近全 裸的娇躯于鹿台边缘摇晃。
太极图化开,纣王只觉眼前一闪,已是身在鹿台顶楼。妲己收了倾世元囊,台下传来一声尸体落地的闷响。
“武成王夫人坠楼了——!”远方宫人仓皇叫喊传来。
纣王兀自怔怔回味唇边的温热,与那点略带咸意的泪痕。
破晓时分,天际一抹白亮,宫内乱成一团,宫女慌张叫喊从鹿台下隐约传来,黄妃尖叫划破夜空,王宫中一片混乱,无人再顾及背靠宫墙,坐于午门外的二人。
“你既要救武成王之妻,何以那时昏了头?当断不断,枉自害了你自己,炼妖壶于胡喜媚手中,就如掌中之物,你临到决断之时,又要回身去顾那昏君……”
“闭嘴!”浩然心中烦躁,直斥道。
铜先生却怒斥道:“你再如此行事,我便不再管你了!”说毕扳过浩然肩膀,要查看他背心被纣王刺穿的伤口。
浩然吁了口长气,不与铜先生胶谈,于宫墙下抓了一把土灰,反手按在背上,朝午门内走去。
铜先生匆匆追上,把浩然一拉,二人躲进偏殿背y一面,只见烟尘滚滚而来,黄飞虎接到报信,双眼通红,冲得御林军人仰马翻,杀进午门。大喝道“昏君!我妻在何处!”
武成王狠狠掷出手中长戟,长戟飞向殿前金锣,发出震耳之声,那戟已把金锣穿在墙面上,两队御林军从午门外掩来,把黄飞虎与其部属围于一处。
“我放不下。”浩然眼望殿前天子,天子眼中红丝密布,默不作声。
黄飞虎拼尽全身力气大吼道:“昏君!我父黄衮为你镇守界牌关!训练兵士,未得安枕!我妹入宫为妃,受你连番冷落,不发怨言!我为你南拒蛮夷!东征海寇!”
“你君欺臣妻……”
“飞虎!”纣王愤然道:“我对你妻从无半分非分之想……”
“昏君!”黄飞虎大骂道:“我妻被你剥尽衣袍,惨死于鹿台之下,事到如今,你还在骗谁!”
“昏君荒银无道!你成汤社稷倚仗的是谁!枉费我与你自小同出一师,这便杀了我罢!我黄家满门忠烈!均要死在你这昏君手下!”黄飞虎情绪再无法自控,横手夺过亲信钢槊,便朝殿前殷天子杀去。
“飞虎!你冷静!信我!”纣王闪身避过黄飞虎一戟,喝道:“休要动手!听我解释!”
浩然沉声道:“你觉得,这公平么。”
铜先生缓缓叹了口气,再看九间殿前,黄飞虎已弃了钢槊,飞身扑上,一手扼着纣王喉咙,二人从数十级台阶上翻滚下来。
“听我说!飞虎!”纣王狠狠把黄飞虎推开,喘息几声,接过侍卫递来的剑,“把武成王拿下!”
“谁敢拿我!”武成王被拥上前来的军士,逾拖逾远,挣扎不休。仰天怒喝,额上青筋跳突:
“啊啊啊——!”
黄飞虎猛地挣开护卫,手持匕首冲向纣王,纣王刹那间抽剑,挥剑,抬头,天子剑迎着匕首直指!
眼看二人便要同归于尽之际,场中悄然无声地出现了一人。
浩然右手握着纣王剑锋,左手抵住黄飞虎匕首,太极图光芒泛起,两仪符文旋转。
黄飞虎瞳孔倏然收缩,认出这名自己曾亲眼所见,死于午门前的司墨。
“是你……”
浩然眉头紧锁,深深呼吸,身躯一震,“当”的一声巨响,音波所到之处,把纣王与黄飞虎推得疾飞出去!
铜先生一手抓着浩然,另一手揪着黄飞虎衣领,遥遥飞出朝歌,背后又有一股极强的气势压来。
浩然气息不继,道:“那是谁……”
铜先生见无法再躲,缓缓落地,殷破败率着上万御林军追出城外,午门处又有一声怒喝,如晴天霹雳炸响。
“何人斗胆!在天子脚下撒野!”
铜先生沉吟片刻,道:“你们先走。”旋即伸出一手,手掌下压,顿时冲到身前的数百军士人仰马翻,摔成一团,黄飞虎见状忙上前拉起一匹战马来,把浩然扶上马背。
铜先生道:“我在此阻那闻仲,飞虎带东皇钟朝西去。”
黄飞虎本已一心寻死,不料死里逃生,再不萌自绝之念,正要出言时,铜先生已在那战马腿上一按,战马载着黄飞虎与浩然二人一通狂奔,消失于平原尽处。
黄飞虎护着浩然逃出城外,城内洒出漫天鞭影如浩瀚汪洋,鞭海朝茫茫荒野上一匹奔马卷来,气势恢宏到了极处,只见眼中尽是金光缭乱,黄飞虎猛地一催马缰,杀戮之气于背脊处一触,横里一道鞭抽,竟是跨过数十里之遥,狠狠地抽中黄飞虎肩头!
霎时武成王背后护心镜被这一鞭抽得粉碎,吐出一口鲜血,扑倒在浩然身上。
闻仲追出城外,胯 下坐骑黑麒麟浮于空中,冷冷凝视逃进树林的武成王,回手挥鞭,正要把雌雄金鞭再次甩出之时,脸se一变。
极轻的声音传来。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y者,百代之过客……”
闻仲大惊之下抬头,却找不到那男子之声来处,身周空气倏然凝重有如实体,气息一窒,金鞭之海被破去,只觉身重了百倍,连人带坐骑,被狠狠按下地面。“轰”的一声,把朝歌城墙压垮了一个大dong!
“自古为师者,不仅护短,还是偏心的……”那极轻的声音依旧在虚空中笑道,渐不可闻。
魔家四将
话说武成王黄飞虎与浩然一路逃出朝歌,背上挨了闻仲一鞭,当即昏死过去。一ri后五se神牛忧主心切,径自追来。浩然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