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娼为良第12部分阅读
逼娼为良 作者:肉书屋
摆手叫众人下去,拉着沈鸿的手真挚地:“我知道这次是将军府的人。”
沈鸿垂目不语。
沈念恩叹一口气,苦笑:“喜欢上了个祸水,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忘不了三年前,她是如何待我的。……既然我曾承诺娶她为正室,便不会食言。但我亦不想抬她成了当家主母,令她在家里作威作福、无法无天。——我计划着,不日娶她为正室,你再为我另寻一户门当户对的贤德庶女做平妻,以后便由那女子当家。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沈鸿笑笑:“念恩念恩,你的名字当真没有起错。”又看我一眼,叹道,“你既如此说,我还能有什么异议?你如何说,我便如何做。”
我翻个白眼,要不现在腐的人这么多呢,都是因为男人之间无论是真挚友情还是尔虞我诈都太他妈激|情燃烧的岁月了。
瞅瞅这俩人,对望时简直能飘荡出粉红泡泡。
我觉得本人越来越碍眼了。
沈念恩说:“我明天便着手准备婚事,你好好养伤,便不麻烦你插手了。不过,我也知道你是个闲不住的,若是精神还好,就帮我看看衙门里可有什么事。最近公务清闲,应该还累不到你。若是有合适人家的小姐,不妨也替我留意一下。”
沈鸿自然答应,又打趣他:“月月当新郎,人都说你专情,也不过是那人还未让你失望。”
沈念恩笑笑,回头看我一眼,目露悲色:“我又能如何,往事已矣,我却仍旧放不下。”
我的后背有点发毛。
沈鸿沉默半晌,道:“放心,若婚事棘手,我就算爬也要爬去帮你。”
沈念恩笑笑:“别说傻话,咱们不是刚为万佚侯操持过婚事?一回生二回熟,我省得是怎么回事,你放心。”
我竭力装出绝望不忿的表情,脑子里却在哟哟哟个不停:瞧瞧这兄弟情深的模样!要不是刚刚沈念恩那狼一样的神色,我还当真会相信他们兄友弟恭呢!
两人又你侬我侬半晌,才算是勉强顾忌到沈鸿的伤势、以及我这颗明亮得堪比太阳的超级大灯泡,招管家带着郎中进来为沈鸿处理伤口。沈念恩看着郎中为沈鸿包扎完毕,再坐了一会才告辞离去。
沈念恩替我解开束缚,淡笑道:“抱歉,耽搁的时辰长了些,你自己活活血罢。”
我道一声不妨,边揉腕子边眼不错地看着他。
沈念恩被我看得苦涩一笑:“唔,我也要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来了。皮里阳秋的功夫,我已学得差不多。沈鸿虽收买了不少人,但这世上,金钱只能买来短暂的忠诚,人总是要找寻更坚固的靠山。我就是那个靠山。——你不用着急,就在这几天了,等此事一了,我亲自送你走。”
我心里一突,“亲自送我走”这样的话,他已经说了第二遍了。他是真心要送我离开,还是送我……“走”?
我不知道,将军的人已经败去,短时间不可能再来,燕飞那边没有动静,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不在青塘的缘故。我唯一倚仗的只有叶苏。目前看来,唯一收到成效的,也只有叶苏。
我只能靠他、相信他对沈念恩的劝说足够有效,也相信他的判断,沈念恩不会杀我。
沈念恩将我软禁了起来,子兰带着一群丫鬟三班倒地看着我。
轮到她当值时,便总是用我恰巧能听到的音量叽叽喳喳地说,谁谁家的小姐模样不错,谁谁家的小姐绣出的花跟真的似的,谁谁家的小姐素有贤名。我只得再次一脸寒风地敲打她,平妻也算是正妻,再不受宠也可以转手把她卖到窑子里。而且,还是没人给她撑腰。
她再次老实了。
好讨厌欺软怕硬的笨蛋,欺负一下就缩了,不过瘾啊!
软禁的日子极难熬,与我勾心斗角的人都没了,丫鬟们见了我便纷纷摆出楚楚可怜绝不多嘴的模样,无聊得我只有拿绣花针逗小瓢虫当乐子。每天捉三只,养在首饰盒里自己跟自己开盘口,斗瓢虫。
瓢虫越蓄越多,一日,我正琢磨着训练瓢虫们踢足球时,一把冰凉的刀锋无声无息贴在我脖子上,沈鸿喘息着低声:“不要命的话,大可喊人来。”
我忙慢慢高举双手,以示配合。
沈鸿枯瘦的指爪掐着我胳膊,用力扥我起来,嘶声:“不许出声,跟我走。”
我无奈照做。
为毛大家都喜欢劫持我呢?是因为我太配合?
一路上家丁纷纷走避。还是那句话,大家早知我和沈鸿不对付,互相拿刀逼迫什么的,大概在他们的认知里是迟早发生的事。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呸,只要躲开就好了。
沈鸿拖着我穿门过院,一路上我虽然配合,但难免因为步调不一致而撞上刀刃,脖子些微麻痒刺痛,似乎还有液体顺着脖子缓缓流下,濡湿领口。
沈鸿一脚踹开书房门,拖着我大步流星地冲进去。沈念恩坐在案前,抬头冲他一笑:“在下恭候多时了。”
沈鸿一窒,片刻后又将刀锋往我脖子上顶了顶,恨声:“只用了几天功夫便将我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是我小看了你!”
沈念恩微微一笑:“过奖,权力使之然。”他推了推左手边的一张纸,平静地看着他,“沈鸿弑父夺财,为法理伦常所不容。这是追捕他的悬赏文书,五千两白银。相信这个价格,已经能够让无数人动心。——这道文书,已于今天发往沈家堡、青塘等地,只要是沈家势力残存的地方、我的权力能够达到的地方,已经没有沈鸿的立足之地。”
他又伸手按住右边的一摞文书:“这是白鸿的籍册。白鸿自幼父母双亡,不知姓名,为青塘知州沈念恩所用,赐名白鸿。因白鸿护主有恩,沈念恩感其忠心,特发还卖身契,赐良田十顷,准其回乡。——这是田契地契。”
沈鸿盯着他。
沈念恩坦然迎上他目光:“沈鸿,还是白鸿,你自己选择。”
半晌,沈鸿桀桀地笑了,声音中犹带有风箱一般的喘息:“念恩啊念恩,你的名字确实没有起错。但你得到了什么?你明知知恩必报、恩怨分明会落得恶果,你却依然如此。你明知这个世道,是恶人终成霸业、好人名留千古,你却依旧这么两头不靠地浑浑噩噩过活。”
他喘息一声,玩味地盯着沈念恩:“今日你不杀我,日后活该你骂名满身、半生孤苦!”
沈念恩微笑:“俗人一个,此时无悔,足矣。”
沈鸿扔了刀子,上前取了白鸿的一沓文书大步走到门边,又回头冲他一笑:“我终究会功成名就的,到那一天,我不会像你一样,念你的恩,引狼入室。”
沈念恩点点头,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鸿大笑而去。
我捏着脖子坐在地上,心脏仿佛才反应过来似的,狂跳不已。
沈念恩起身走过来,弯腰搀起我:“陪我去一趟祠堂。”
祠堂里只有三块灵位,前排两个,一块是“故显考沈公讳安之灵位”,一块是“故显妣沈刘氏之灵位”,两块灵位上的漆都有些旧了,唯有稍靠边的那块颜色还是簇新的,亮闪闪的金漆一笔一划地写着,亡妻沈樊氏之灵位。
我如坠冰窖。
正文 35新的开始
祠堂里最新的那块灵牌上,金灿灿的“亡妻沈樊氏之灵位”几个大字晃得我不敢直视。
我没出息地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手脚冰凉。
沈念恩在我身边规规矩矩地跪下祝祷:“爹、娘,孩儿带着媳妇看您二老来了,她之前吃了很多的苦,是孩儿对她不住。不过好在,孩儿已经找到了她,可以让她先陪着爹娘说说话了。等孩儿百年之后,咱们再一家团圆。”
我越听心越凉,双手徒劳地撑地,将整个身子慢慢向后移动。
沈念恩一把抓住我手腕:“你代替青青,给二老磕个头、敬一杯媳妇茶吧。”
……唉,我就说是徒劳么。
泪流满面,读书人为啥要去干粗活呢,长得这么结实,一双手跟铁钳似的,一口咬下去说不定崩坏的是我自己的牙。
左右是跑不掉,我只得被他捏着,抖抖索索地给两位老人家鞠躬上香、磕头敬茶,心里不住默念:两位先人,您家媳妇已经早早下去陪您二老了。不信,您俩照着我这模样在身边扒拉扒拉,说不定有惊喜呢?我又馋又懒,嘴上还没把门的,不是好媳妇啊!
沈念恩看我敬完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打开,抽出一张纸念道:“百岳凌家之女凌铛,生于大宝四十八年八月初十。年十六,嫁与陆家为媳,望门寡。年十七,携小姑陆氏倾羽,徙青塘。陆氏念其贞节,代兄拟和离书,双方从此各自嫁娶,互不干预。同年,凌氏徙落霞。”
我听了几句便了然,这是他为我编的户籍。
他又展开张纸,直接递给我:“这是自莫千岭那里搜出来的,是陆倾羽为你拟的和离书,她已经代表陆家画了押,我也以知州的身份为你们做了公证、在户籍中备了案,只差你的押,这份东西便生效了。这一份,是万佚侯认你做义妹的文书、并一块牌子,大概便是信物吧。——这是他托了拿着你那闲章的捕快送回来的,只是,捕快中也有见风使舵的人,他直接交给了我。”
我深吸一口气:若是文书和信物在我手上,沈念恩未必敢关我这么长时间。
跟红顶白,果然是世人之传统。
“这里还有一千两银票,却是我借花献佛。借了沈鸿的家当,补偿你茶舍的损失。”
他把文书和银票全部装回信封里,交给我:“青青的那部分,都已经留在我这儿。从此以后,你只是凌铛。”
我愣愣地接过信封,幸福来得太快,我的大头有点发晕。
正喜不自禁,沈念恩又继续道:“这一个多月,让你担惊受怕、受伤卧床,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夫妇二人,向你赔不是了。”
他站到樊青青的灵位旁边,向我躬身行礼。
我忙双手虚扶:“言重了,还要多谢你为我谋的新身份。有知州老爷作保,相信我从此以后,便与沈家堡再无瓜葛了。”
沈念恩深深看我,又别过眼睛长叹一声:“叶苏的人已经来了两天了,我一直客客气气地请他等在府衙,不过他昨天已经威胁过我一次。他说叶苏请他传话,若我不肯放人的话,恐怕我今后出门都要小心一些。”
他垂着眼睛一笑:“看来无论是青青还是你,都有让人疯狂的力量。”
“待会我便叫那人过来见你。”
我忍不住问他:“那么,你以后会如何?我是说……樊姑娘既然已经……”
沈念恩轻声:“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我若过得好,对她不公。”
长开眼指的是从不合眼的鳏鱼,鳏夫一词,便出自此典。我不禁黯然,半晌劝他:“死者已矣。樊姑娘对你用情至深,她劝你去搏功名,便是希望你能过得好。只要你心里想着她,她便是无憾了。若是我死了,我……叶苏如果也因我半生孤苦,我虽然感动,却仍是心疼的。”
唉,为了劝他,我只好老着脸皮,宣布对叶苏的主权短期生效。
沈念恩却只是笑笑,偏过头低声:“走吧,你回房歇歇,把脖子上的伤处理一下,我去叫那人来。”
我叹一口气,跟着他出去。
子兰的手抖得好似得了帕金森,我斜她一眼,随便指了别的丫鬟替我伤药,又淡淡道:“借刀杀人?你那点小伎俩实在嫩得很,还是老老实实做个丫鬟吧,别想那些个不该想的。省得哪天,把自己的命给玩掉了都不知道。”
她咬了半天嘴唇,突然呜呜哭着跑了。
啧,玻璃心了?我以为这玩意只有温室里的小花才有呢。
沈念恩所说的“叶苏的人”,竟然是我的老熟人,救我和倾羽出沈家堡的“高衙内”——封长海。
他乡遇故知,我险险喷出两管老泪:“封大哥,又见面了!”
封长海笑着迎上来向我拱手:“姑娘让我好等!咱还真怕那混蛋知州老爷不放人呢!”又低声道,“为防有变,咱们天黑就走,兄弟们都在沿路等着,就算是他府军出动,上了船也奈何不了咱们。”
我结结巴巴地重复:“兄弟们?……可是麻烦诸位大哥了。”
封长海暧昧地笑:“哪里,能为嫂子效劳,咱们求之不得呢!”
我轻咳一声,假装没听见:“叶苏呢?他可还好?”
封长海道:“姑娘放心,叶老大还在南洋,一时赶不回,这才叫咱们过来帮衬着些。这几日海上起风,船队顶风航行,怕是还要拖几日呢。说不定,等姑娘回去,正好能赶上迎接叶老大。”
我笑笑:“哦。”
我承认我是个混蛋,因为我现在已经想着如何瞒过众人,中途下船了。
废话,叶苏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又巴巴把我接到他的大本营落霞,他怎么可能不动用人海战术和恩情攻势两大杀伤性武器轮流打击我,直至我沦陷。
我不想被他攻陷,更不想听到他说,啊,你拒绝了我,那就好聚好散喽,反正我身边也不缺莺莺燕燕,天涯何处无芳草,又不是非你不可。
两种结局都非我所愿,我只有跑了。
我是个懦夫。
但是古往今来,英雄注定是去送死的,平安活着的都是懦夫。当懦夫没什么不好,起码,能太平一世。
夜半,封长海带着我越墙而出。
他把我塞进马车,快马加鞭赶赴港口。我一时恍惚,好像我刚刚逃出携芳院,即将展开美得冒泡的新生活,我肩上未愈的伤也都是假的。
一路上呼哨声不绝,马车每过一段路,便会有几声夜枭一样的鸣叫呼应着响起,这应该就是封长海口中的“兄弟们”在一路为我们保驾护航。
嚯,洒家的排场真大,派头直逼国家领导人。
青塘比沈家堡要小一些,我们不过花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码头,岸边只有一艘大船泊着,船上不时有人探头张望,像是在等人。
这大概就是接应的船了。我长出一口气,恨不得甩着绸子高唱“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
封长海招呼船上人放下跳板,带着我上船。
我双脚刚刚站在实处,所有船工便围过来,拍手笑道:“人总算是接回来了,幸不辱命!咱们被叶老大一天三遍地催着,心里慌得很,这下见着姑娘,可算是一颗石头落了地了!”又有人攀着船舷不断打着呼哨,说是招其他兄弟回来。
过不多时,便有四五人带着赶车、打更的家当小跑着上了码头,对着船上吹了几声口哨之后,便将手里的东西直接扔在地上,伸手拽着船上垂下的绳梯,猴子一样飞速上船。
几人上了船,便大喇喇一屁股坐在甲板上笑:“船上待得久了,甫一上岸还觉得别扭呢!”又跳起来围着我参观一圈,啧啧地笑闹,“姑娘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怪道叶老大对姑娘念念不忘。咱们就等着叫你嫂子啦!”
我也笑:“各位大哥误会了,其实我欠了叶苏的钱,他怕我跑了,他借出的银子便打了水漂呢。”
众人哈哈大笑,挤眉弄眼:“等姑娘嫁给叶老大,钱箱的钥匙自然归你管,还谈什么欠不欠的!”
封长海笑着推了几人一把:“叶老大嘱咐咱们什么来着?莫再玩笑,既然人到齐了就快些开船吧,省得夜长梦多。”
船夫们齐声笑应了一句,各自散开准备。
却在此时,码头上传来一阵笛声。
封长海咦了一声,凝眉远望,沉声道:“那个知州追来了!咱们快走!”
我也看到了。
沈念恩仍是一身月牙白,斜斜坐在一块突起的礁石上,乌发半挽,俊脸微垂,猎猎的寒风将他的长发吹得凌乱。
我向封长海笑笑:“封大哥不必担心,他只是在悼念亡妻。”送别亡妻的肉身。
他的笛声比上次听见的更加幽怨,我似乎能够直接看到,原本色彩鲜亮的绿水和小舟渐渐泛黄,如同被时光暗淡的照片,渐渐抽成了黑白的灰烬。
笛音婉转,我的胸口突然酸疼得厉害,仿佛春红在我身体里头,轻轻地唱着水北小调相和。
我默默抓住衣襟,用春红的眼睛看着他。
一曲终了,沈念恩起身,遥遥看着我,白色的衣摆在夜风中上下翻飞。
我们沉默地对望良久,直到船工们攀上栏杆喊起开船的号子,沈念恩才猛然转身,大步离去。
他一直没有回头。
封长海轻咳一声,犹豫着问:“姑娘和这位知州老爷……?”
我笑笑:“因为我长得极像他的亡妻,所以被他家大管家使手段留下。他也是日前才肯相信,世上竟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
封长海长出一口气,笑道:“那就好,我还以为是姑娘不愿跟我们走。”
我冲他一笑:“怎么会。”
因为要离开青塘,虽然我久没见着我的小萌鸟,还是掏出哨子来准备召唤它。我怕它一旦按着原路返回,可就只能就此相忘于江湖了。
谁知我一吹,便听着头顶一声欢快的鸟鸣,一只羽毛凌乱的小鸟嗖地俯冲下来,在我身边盘旋一圈后,施施然落到我肩头。
封长海笑道:“原来这只鸟儿是姑娘的,难怪。前几日,它听着我们用哨子叫鸟的声音便落了下来,但说什么也不肯让我们碰。我们认得是叶老大养的鸟儿,于是便只每天撒些黄豆小米给它,并不曾强迫它进笼。”
我爱怜地摸摸它的喙,小东西也不知道飞了多久,看着比上次见时要瘦了一圈,羽毛也脏了,像是被烟熏的,翅膀的硬羽上甚至沾着点血迹。
竹筒是空的。
我心里像是突然被戳破了一个洞,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好,只得机械地掏出帕子,一遍一遍理着小鸟的羽毛,半晌才想起来问封长海:“你们最后一次收到叶苏的消息,是什么时候?”
封长海怔了怔,继而笑道:“收到叶老大的消息,是二十天前,以后的消息,都是姑娘的小友——小满哥儿传的了。”
我深吸一口气,苦笑:“咱们最快,什么时候能到落霞?”
“顺风顺水的话,六天。”
我点点头:“好。”
不能逃了,我一定要去见他。
活要见人,死要鞭尸!
作者有话要说:瓦咔咔咔咔~~~~~第一章~
虽然入v了,但是乃们不要离我而去啊……不要不留言啊……
正文 36旧人新身份
( )老天爷似乎体谅我的心情,接下来的几天难得的顺风顺水。 晴空万里,又是秋风不断,大船张满了帆,牛气冲天地一路乘风破浪。若是水路窄时,站在船头,便能看到两岸的景物迅速后退,仿佛自己是kgoftheworld,万物竞相向我跪拜,再恭顺地退下(yy不是好习惯,大家不要学习她)。
饶是我心里挂着一个沉甸甸的叶苏,仍不禁陶醉于这无边风情中。不由感慨,怪不得英雄们都去当了海盗,船员绝对是没有之一的最浪漫又最艰苦的职业,岁月在燃烧的荷尔蒙中锻造成一个又一个传奇。
作为女人,我只能遵从本能,向帅气的杰克船长奉献全部的尖叫和崇拜。
第六日清晨,大船终于缓缓靠上落霞码头,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
我第一眼便看到小满仿佛小白杨一样站在码头,忙迫不及待地沿着跳板冲下船,跑到他面前照着他肩膀就是一拳头,惊喜万分:“小混蛋,你竟然还在这儿!”这臭孩子脱下了之前常穿的一身短打,换上了直裾深衣,腰带一束,整个人仿佛都跟着变得挺拔,立即就有个小大人的样子了。
小满侧一侧身子,云淡风轻地卸掉我的大部分蛮力,点头微笑道:“你来了我的地盘,我自然要一尽地主之谊,省得你这祸害把落霞闹得翻天覆地,还得我费心去善后。”几句话就侧漏了一地血红的霸气。
我眨眨眼睛:“地主之谊?”片刻后反应过来,竖着眉毛推他一把,“混蛋!你跟叶苏那个混蛋早就认识是不是?他去昭岭找的就是你,是不是?你们两个瞒着我,觉得很好玩是不是?”
一连串的“是不是”甩在他脸上,小满被数落得,小脸一阵白一阵红,拉着我低声告饶:“好了好了,是我的不对。——大家可都看着呢,你也多少给我留点面子,他们说起来也算是我家的人,我要是众目睽睽的被你欺负了……”
我回头看一眼身后,几名船工都抱着膀子靠在船舷上,笑吟吟地看热闹。见我瞪他们,忙纷纷转头望天,做出事不关己的样子。小满连连惊叹:“不过几日的工夫,似乎你已经成了他们的女老大了?传授一下经验!”
我不接他话茬,转而斜眼看他:“你是裴家的公子?”叶苏是从裴家接手的航线和船队,小满说,这些船工也算是他家的人。
小满眨眨眼睛,无奈:“我大名叫裴杊,小名叫满哥儿,是裴家长子,上头还有一个姐姐,下头尚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叶苏算是我的半个师傅。若你会功夫,早就看出来我们俩的武功路数有多相似。”
他伸手架住我突然袭击的一拳:“听我说完!我自看到你那只鸟儿,就知道你和叶苏关系匪浅了。之所以不跟你说,是因为我本就是偷跑出去的,目的尚未达到,也不想那么早就被找着了带回来受罚。后来叶苏来找你,我正好碰上他,就央他带我去昭岭找一个人,所以才有我俩同时不在的事儿。他不是路上耽搁了,我也不是请假出去玩。”
这事我记得,要不是他们俩约好了不在,我和倾羽也不至于那么狼狈地半夜堵屋顶。
他们回来时怕也是一同进的茶舍,只骗我说是路上碰到。
我白他一眼,脸上突然有些发烧。
这小鬼,明明知道叶苏是谁,还这么不遗余力地撮合我俩!
小满,——唔,现在应该叫裴杊了,——裴大少爷看着我笑:“你也会不好意思?想到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儿了?”
我瞪他,清清嗓子问:“叶苏有消息么?”
他向停着的马车一比,示意我跟上:“他五天前回来了,不过受了伤。我现在跟你交个底,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去看他。”
他扶我上车:“他在海上漂了几天,身上的伤口又都没处理过,流了许多的血,所以有点缺水,刚回来时神智便不是太清楚。好在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只身子还是虚弱,不能下地。脸上也受了两处刀伤,因为耽搁的时日有些久,不知道养好了之后,会不会留下疤。”他边说边看我一眼,“你一定介意?”
我踹他一脚:“还有呢?”
“因为脸上的刀伤有些深,又拖了几天,因此可能会危及眼睛,郎中为了稳妥起见,把他眼睛也一块包了,你看到时不要担心,应该是没问题的。”
“肚子上有一处贯穿伤,不过不打紧,他是省得厉害的,自己处理过,基本没伤到内脏。”
我挑起一边眉毛重复:“基本?”
裴杊轻咳一声:“伤到了些……”
我瞪他一眼,果然还是自己亲眼见一面最放心:“若不是记挂着他有事,我一早便中途跑了。你带我去见他!左右他现在看不见,我什么都不说,你也别想着出卖我,不然……”
裴杊无奈道:“我省得你的厉害。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唯有两不干预,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就是了。”又问我,“他天天问我你的消息,如今你到了,又有那么多船工看见,我定是瞒不过他的。我待怎么交代你的事?”
我想了想:“就说我下船之后,听说他没事便瞅空子溜了。”
裴杊长叹一声:“你就折腾!我以后,一定要找个省心的!”
我笑睨他一眼:“怎么,小少爷春心萌动了?可有了意中人?”
裴杊缩缩脖子,一脸的敬谢不敏:“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等本少爷觉得生活无趣的那一天再去挑战,现在就免了罢。你是个麻烦,我姐……”他突然闭嘴,掀起车帘探头看看,硬生生转了话题,“快到了。叶苏虽然受伤,内功倒是没什么损失,你随我进去的话,他还是能听得出来。不如你就在窗外头站着看看,虽然远些,却也还能把我们的谈话听个大概的。”
我点头笑道:“知道了,只要我不被人当做听壁脚的登徒子打出去就行。”
裴杊大乐:“凭姑娘你的功力,绝对不会等到听壁脚才被打出去!”
我轻踹他一脚,哼哼:“我若有意装样的话,还是很纯良的!”装淑女谁不会啊!什么事都慢半拍、什么动作都做一半、什么话都微笑以对不就得了?
虽然有可能会被当成反应迟钝只会微笑的哑巴,但大部分情况下还是能够成功应对的。
裴杊扶着我下车,边走边低声道:“叶苏常年在外,叶老爹也是个闲不住的,虽不走船了,却也甚少在家里颐养天年。因此家里蓄的仆役极少,大多是些不得力的,女眷也只有几个做饭弄花的仆妇而已。这次叶苏受伤,我爹娘本是打算接他到我家悉心调养,但叶苏挂着你那边的情况,恐怕船工们进出我家不方便,再扰了我爹娘的清净,便执意搬回家住。我爹娘无法,只得遣了几个管家丫鬟来照顾他。”
叶家并不大,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一处小院,裴杊向我示意这就是了,又侧头听了听,忍着笑轻声道:“听动静,叶老爹是在里头呢,咱们先避其锋芒。”说着便带我轻手轻脚地绕到屋后,同自家丫鬟打了个手势,心安理得地听起了壁脚。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中气十足地吼:“这么点小伤就半死不活的,自家女人还能被别人给圈起来,你竟然还跟他谈条件?!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我险些喷笑出声,还好洒家身手敏捷,连忙咬住拳头,逃得一劫。
看来,这就是叶老爹了。
叶苏无奈地:“您连沈家当家都奈何不得呢,我的对手是知州老爷,您难道让儿子带着伤,单枪匹马地进去抢人,然后两人一起被砍死在半路?”
哇塞,这槽吐得略犀利了?自己爹娘的事儿都不避讳?
叶老爹拍着桌子吼:“当时要不是顾着你娘,我早砍了沈庭那个王八蛋了!还能让他逍遥这么久?!你这臭小子,就是学汉人的东西,学得脑子都迂了!”
叶苏叹一口气:“爹,收了您的神通,满哥儿来找我了。这小子已经听了半天的墙角,再让他听下去,您就不怕明天裴老爷和裴夫人也拿这事儿来耍笑您?家丑不可外扬啊!”
叶老爹立即哑火了,半晌重重哼一声:“你就是老子的家丑!已经扬得不能再扬了!老子还有什么脸面可言!”说罢泄愤似的踢一脚家具,踹门走了。
叶苏继续叹气:“满哥儿,你要是没接着凌铛,就洗洗脖子,等着我去砍你。”
小满冲我眨眨眼睛,推窗翻进屋里,窗子故意没关:“那我得洗一半的脖子,你也只能砍我个半死。这可不简单。”
叶苏转向他方向,问:“怎么?”他披着衣服半倚在床上,肩膀以下都被盖得严严实实,看不清究竟。我只能看到他眼睛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鼻梁和额角附近蔓延出一角纱布。想必脸上的刀伤就在这两个位置,为了包扎方便,便索性连他眼睛也一起关照了。
小满歪着头笑笑,伸脚勾过一把椅子坐下:“她看到你送的那只鸟,以为你出了事,所以就来了。我去接她时,为了让她宽心,就把你的境况如数说给她听。她一听你这祸害死不了,便指了个空子跑了。”他似模似样地叹一口气,“我当然派了人去找,但是你也知道,她一肚子的坏水,想要凭几个家人就找到她,怕是难了。”
叉叉叉,什么叫一肚子坏水?!我这是一肚子精明!精明!
叶苏轻叹一声:“要你看住一只猴子,是难为你了。也罢,现在知道她没事,我便安心了。待我伤好了,我自己去找她。”
猴子?!你丫对我的评价也不高嘛。
小满点点头:“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同我说。”又转头,飞速冲我吐了吐舌头。
我瞪他一眼,还待再听下去,却觉得肩头被人极快极轻地点了一下,左右看看没见着人影,正要转头再看向里屋,肩膀又被原样点了一下。
回头,叶老爹站在树下,手里拿着片叶子冲我招手。
我只得硬着头皮碰碰旁边本来站着的婢女,示意她跟我一道过去,打个掩护,省得被叶苏听出来外头不对,裴杊带来的跟班竟然自己跑了。
叶老爹见我过去,转身慢悠悠地向园子里走,我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分花拂柳地绕圈。
他走了许久才停下来,旋身亮相,背着手,耷拉着一张脸,上上下下地看我。
作者有话要说:杊(xun二声)抓头,似乎这个字算是生僻字?打字时翻了好几页才找到,伤不起啊……╮(╯_╰)_╰)_╰)_╰)_╰)_╰)_╰)_╰)_╰)╰)╮
唉,最近凌铛心理不稳,木有办法调侃,写的有点压抑啊╮(╯_╰)_╰)_╰)3╰)╮
逼娼为良 77前尘旧事甩不脱
我实在是累得狠了,盖上被子数个一二三就睡死了过去,快醒时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被捆成个粽子放在悬崖上,某个面目模糊的家伙不停把我往悬崖下头推。我想挣扎而不得,喊也喊不出来,折腾了半天才满头大汗地醒来,而后发现我被捆得严严实实,用被子。
我瞪着坐在桌边刻木头的行烈:“您是怕我跑了还是怕我冻着啊?”
行烈对着油灯仔细地刻着一块木头,半晌才吹了吹木屑回答我:“谁叫你睡觉不老实?我刚刚在你旁边睡下,你的手就摸过来了,还专往能点火的地方摸。我可不善忍耐,你是想被我捆上还是被我办了?”
我当即觉得理亏。妈的,一直和叶苏形影不离,倒忘了我手上功夫是多么惊人了。只得低声下气地承认错误:“当然捆上比较好……但是下次您捆得松点儿成吗?我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行烈面无表情地看我一眼:“你晚上若是再睡得这么熟,神仙都救不了你。”言下之意,他醒着的时候我可以梦游着大闹天宫,他睡着了我就得浅眠保持警觉。
唔,挺合理的安排。
趁他顾不上我,我又检查了一下我身上的武器库,他百忙之中回头看我一眼:“你那个环佩是什么东西?”
我取下来递给他:“小玩意,要是流落到什么荒野之地的话大概有点用,叶苏也有一个。”
他取下镊子、小刀、剪刀等一一查看,连嵌在中间的放大镜都被他看出了不对,扳下来问我:“这个有什么用?”
我把放大镜对准阳光,示范给他看:“火折子受潮的时候,可以用这个取火。”
行烈把玩一番,抬头笑道:“这个送给我,行不行?”他眼里亮晶晶的,好像小孩子看到了新奇的玩具。
我犹豫一下:“你神功盖世,用得着这些东西?我要是只身流落荒岛可就麻烦大了,您总不能指望我徒手擒饿狼吧?”
他慢悠悠看我一眼,把环佩递还给我:“你如果真碰上饿狼,还打算用小刀插它眼睛?”十足的讽刺语气。
我接过来重新系回腰上:“那可难说。说不定我还要自己去找叶苏呢,多点准备总没错。”他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比如我戴着的项链是个微型指南针,一按就可以像瓢虫翅膀似的打开,露出里头的指针。
行烈笑笑:“唔,你不相信任何人。”完全肯定的语气。
我尖锐地看他一眼:“谁说的,我相信叶苏。”
行烈想了想,点点头:“你和叶苏之间,你只相信一个人。我原来以为你只相信自己,谁知我估计错误,你连自己都不信。”
嘎?
我防备地盯着他:“您老不是要教育我怎么做人吧?”
行烈垂下眼睛继续刻木头,神态安然得仿佛得道高僧:“我自己都没活明白呢,怎么会教育你。不过是看你和我有些像,一时感慨。”他抬眼,盯着我的手一笑,“即使从良了还改不了摸男人的习惯,你是不该相信自己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如闻晴天霹雳,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之前也是我的老主顾!
我谨慎地看着他:“你之前就认识我?——我大概一年前撞了头,以前的事都想不起来了,就算你真的认得我,我也不想和你攀什么交情。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现在我是凌铛。”
行烈轻轻吹开木屑:“别紧张,我从没碰过你,只不过之前曾远远地见你一面。按你的说法,那时你应该已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他在我还在沈家堡携芳院的时候见过我?我不由紧锁眉头:“你,一个海盗,上岸不说,还去了黑水上游?”去那儿干嘛?吃腻了龙虾鲍鱼,抓皮皮虾换个口味吗?
行烈对着我笑出森森白牙:“你最好别问。”活脱的知道太多就要灭口的架势,我刚才是瞎了眼才觉得他像世外高人。
我扁扁嘴,不敢说话了。
他继续刻木头。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突然问我:“你会打络子吗?”
我想了想:“会打几个简单的,手不是很熟。”之前在裴家养伤的时候,我曾经因为闲得全身上下都疼,跟素语学过几手。
他把刻好的木牌和丝线递给我:“打个络子挂在身上。——之前我给她做过相同的一个。”又要我混淆视听。
那牌子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分量沉得要命,味道倒是十分好闻。木牌上雕的像是祥云或是流水,线条细致而流畅,仿佛晃动一下,里头激荡的浪花就会溅到我手上。我手贱地用指甲掐了掐,牌面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再加点力气,指甲倒是被顶得生疼。
行烈一笑:“这是绿檀,质地最是细密,可代替铜铁。”
可代替铜铁!那您老人家刚刚跟刻橡皮泥似的是我眼花吗?我不由对他的手劲高看一头,再联想到他捏我骨头时肯定也跟捏方便面似的,给力又欢快。
唔,现在装好孩子还来得及吗?
行烈动动手指,提示我:“打络子。打得好看一点。”
我连声点头称是。
等打好了络子,人民的艺术家行老先生拿过来检查一番,表示手艺尚可,然后亲手为我系在腰带上,谆谆嘱咐:“这牌子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离身,也许它什么时候就能救你一命。”
我胆寒地看着他:“您老到底有什么计划啊?”这是给我刻了个如朕亲临的凭证?
嘁,有什么了不起,我环佩里还藏着万佚将军给我的牌子呢。不是我搞等级歧视,但私以为,如果真碰上什么人的话,前将军的牌子怎么说都要比前海王的牌子给力一点。
行烈一笑,熟练地岔开话题:“她曾经说,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够放下所有俗事,带着她隐居在一处小岛上,就算做一对野人夫妇也好。打渔采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不管海盗还是水师。我当时什么都没说,但是其实在我心里,我也曾这样想过。”
他苦笑一声:“我甚至已经找到了一处从不曾标注在海图上的小岛,那里有泉水树木,水禽小兽,美好得不似人间。”
我不负责任地出主意:“既然那里那么好,你可以叫你女人先躲过去等着你啊!总比在外头东躲西藏的强!”
行烈挤出个古怪的笑:“东躲西藏?她若是肯东躲西藏,我就不会这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