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清穿)第35部分阅读
彼岸花开(清穿) 作者:肉书屋
辰快到了,我们便出门。马车在街上不紧不慢地走着,我把车帘掀起一个小缝往外看着。街边一家酒楼,很气派的门面,匾额上面红底黑字写着“京润楼”三个大字。我疑惑地看着,心想这是什么时候开了家新酒楼我居然不知道。刚要开口问,却猛然想起来,这酒楼的位置,分明是先前的竺茗楼。心下了然。这南宫家的产业已经被尽数抄进了国库,这京润楼如今可不就是朝廷的产业?江南一带,十家铺六南宫,如今南宫的铺子改姓爱新觉罗,江南大半的经济命脉可以自己抓在手里,从此以后国库充盈,皇阿玛不用再为治河的银子发愁,是发财的好事,该高兴。可是不知为何,记忆里猛地浮现初见时,他狂狷又不失优雅地笑容,那时心里想,这个人的笑容可真是讨厌,他以为自己是谁,那种骨子里掩不住的自信和狂傲让人不舒服,仿佛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后来真的落到了他的掌心。这一切,原来从这么早就是注定好民的吗?
也许是我脸上的神色落寞起来,胤祥握着我的手悄悄紧了紧,像是安慰,他的掌心如此温暖,比这个暮春还要暖上些。人回头看他,他英俊的脸上现出灿烂的笑意来,有如帘缝透进来的金色的阳光。
食为天的饭菜自然是好的,我们几个人围着桌子一边吃一边说笑,我要好几种口味的披萨,一边吃着各色炒菜,一边吃着披萨。左手拿叉子,右手刀,切成小块,插起来放到嘴里慢慢嚼。奶酪的味道如此醇香,我一脸陶醉。倒是胤禛见我一会儿换刀叉,一会儿换筷子,忍不住皱了眉头教训我,“你这是什么吃法。当初想吃西餐,我们去二楼就是了。你先前不说,来了一楼又西餐。这披萨就着炒菜,能是什么好味道?”
我一边大嚼,一边用脚在桌子底下踢胤祥,示意他看胤禛又教训我。胤祥冲我眨眨眼。待我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才不紧不慢道,“这炒菜也我想吃,披萨我也想吃。要知道我明日就得去军营了,只好一顿把这两样都吃了,省的去了军营里吃不到还想得慌。”
珂玥抿着嘴笑起来,“听听,说的好可怜见的。四哥,你也就别责备她了吧?”
胤禛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没吭声,胤禟在一边轻轻碰了我胳膊一下,我询问地看过去,他在我耳边低声说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送?”
他探过身来靠着我的耳边说话,呼出的热气拂在我的耳边,麻麻的痒痒的。我偏头去看他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轻扬的眼睫,挺直的鼻,红润的唇,还有那若有若无的龙涎香的香气。几乎要心醉神迷地立刻答应下来,眼角瞥到胤禛冰冷的神情,头脑才略略清醒了些。“我哪有那么馋。再说去军营里也不是去享福的,若是让人看见,我还要不要带兵?”
他嗯了一声,坐直了身子,还是那样轻佻的满不在乎的神情,我却能看出他是有些失望的。伸手推了推他,悄声道,“话虽这样说,偶尔吃一次,还是可以的。”
他轻轻一笑,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但我知道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就任
西山外火器营
远远地,就看见营门口整齐地立着许多身着新式军服的人,一律的长裤长靴,腰间佩枪,要是忽略脑袋后面那根长长的辫子,我真会以为回到了现代。
为首的是子剑眉星目,深灰色的军装穿在身上,显得格外挺拔英俊。他正来回地在原地踱步,不时地举目远眺。
我看见他朝这个方向看过来,便扬起手朝他挥了一下,他英俊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怎么才到?等了半天了。”他走上前来为我牵住马缰。我掏出怀表看了看,“我可没迟到。是你来早了。”
我利落地跳下马,微笑着将他胤祯从头打量到脚,伸出手弹了弹他笔挺的军服,“不错。这样穿很帅嘛!”
他扬了扬眉,“很帅?什么意思?”
“就是夸你英俊潇洒。”眼前的胤祯高大英俊,严谨的军营生活给他添了几分稳重严肃,他晒黑了,长高了,变得强壮了,散发出属于他的独特魅力,而不是会被兄长们掩住光芒的那个少年。
他哈哈一笑,颇不谦虚,“那是自然。”
“属下见过公主,公主吉祥!”
整齐洪亮的请安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的视线落在胤祯身后的众人身上。为首的两个我认识,原火器营护军参令乌兰泰,原步兵营副参令塔齐步,去年皇阿玛召见他们的时候我也见过,是皇阿玛看中的人,应该不会错。只是具体的我还要亲自了解。剩下的人全是生面孔。看来这几天我有事情做了。
在胤祯及众军官的陪同下,参观了演武厅,月台,看守房,门楼,还有营房。待军官们离去,胤祯带我来到的居所,不大的房间,顶多有十几平米,一张床,一个衣橱,还有一张书桌就将屋子占的满满的。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胤祯有些歉意地看着我,“军营里地方简陋了些,你先将就着住。缺什么跟我说,我再给你弄来。”
我笑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来享福的。这样就很好。”
因为来的是军营,所以身边没有带宫女丫鬟。侍卫将我的东西搬来房间,我开始自己动手收拾。见我忙东忙西的,胤祯也想帮忙,然而粗手粗脚的,反而给我添不少的乱。我哭笑不得地将他按到床边坐下,“你就在这里坐着看我收拾就行。我带来的东西不多,自己收拾就行。我一边收拾着,你一边给我讲讲军营的情况。前几天派人去给我送的材料我看了,不过那些东西不怎么详细,你好好给我讲讲。”
整个西山大营是按照我当初的设想建成的,新式的制服,新式的训练制度自不用说。整个西山大营有两万人,作为整体的一个师,目前被分为四个团,团下有营,营下有排,排下有班。一切按照的都是现代的军事制度。
起初建营的时候只有三千二百人,是在京营中挑选的。骁骑营、前锋营、护军营、神机营、虎枪营各挑四百人,步兵营、火器营各挑六百人。一共三千二百人,现在被整编为一团。剩下的二团,三团,四团都是后来从各地驻军中挑选出来的。
听到这里,我皱了皱眉头,“京营来的那三千二百人为什么被整体分到了一团?为什么全部打乱了重新分配?”
胤祯解释道,“起初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大部分人不愿意重新分团,反对的呼声很高。为了稳定军心,我就暂时没分。”
“大部分人不愿意?”我手中的动作一顿,抬头问道,“这个大部分是怎么个指法?是京营中的人不愿意的多,还是各地驻军中的人不愿意的多?”
“当然是京营中不愿意的多。”胤祯想了想,道,“他们大部分都是贵族子弟,看不起外地的驻军。那些外地驻军虽然也都是八旗子弟,不过大部分都是中下层旗人,还有八旗包衣。而京营中的些人一个个家族关系深厚,血统高贵,自是不愿意和这一群人混在一起。”
“血统高贵?”我冷笑了一声,“他们的血液是金色的吗?哪里比别人高贵些?胤祯,不是我说你,你当初就该力排众议,坚持重新弄分团。这里是军营,只能以军衔和军功论身份,而不是谈论什么血统身份的地方!我知道八旗军中一向有些不成文的规矩,可我们西山大营与传统的八旗军队不同!”我手一指他身上的军服, “看看你身上的新式军服!还有全新的军规,军制,武器!胤祯,难道你还不明白皇阿玛的心思吗?他想要的是一支全新的军队!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要做到这些,首先就必须全部抛弃那些顾虑,那些陋习!只有将糟粕通通去除,我们才能得到纯粹的精华!”
我的语调一时扬的有些高,胤祯被我疾言厉色的话说得有些怔愣,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我。我这才反应过来,胤祯是第一次带兵,能做到这种程度已是不易。况且他身为皇子,顾虑比我要多得多。我不能因为没有看到预期中的效果便责备于他。我一边将衣服叠好放入衣柜,一边暗暗自责。那边胤祯沉默了一会儿,便又重新开始向我介绍军营中的情况。只是心里的愧疚总是挥之不去。我回京以后,胤祯一直呆在军营里,所以这是我们分别以来的第一次见面。虽然他没有多说些什么,但可以看出他兴奋激动的心情。而我却一上来就训斥他。
又说了些时候,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来,“已经到午时了。饿了吧?你早上不是说想要去食堂看看?现在去?”
我摇了摇头,“晚上再去食堂。今中午就叫人送饭进来在房间里吃好了。”
他诧异地看我一眼。我笑着捶了他一拳,“怎么,不知道女人是善变的吗?我们许久没见了,一起吃个饭总可以吧?该不会这里连招待客人的好酒好菜都没有吧?”
胤祯闻言一笑,眼神明亮,“你算什么客人。你是这里的主人才对吧?”说着就招呼侍卫前去传饭。
其实我说自己是客人并不是随口乱说的,虽然目前我人已经来到西山大营,但是并不打算立刻上任。我需要三天的时间,好好地将军营里的情况摸透,并拟定出一个新的计划来。不光需要重新分团,还有许多训练,管理上的不足需要改善。不上任便罢,一上任,整个西山大营便会天翻地覆。而目前我要做的就是充分了解情况,我不希望到时自己的果断因为不了解情况变成了武断。
这三天,白天我或者在军营中四处察看,或者招来军官、士兵了解情况,晚上则挑灯夜战,拟定治军计划。
康熙四十六年五月初一,京城西山大营,校场。穿着一色深灰色军装,带着军帽的士兵整齐地坐在马扎上,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这几日,军中已有许多人见过她,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她还只是一个虚幻的名号,大清的固伦凝华公主,皇上新任命的总理大臣。
主席台上两排座位,后一排是各营营长,此刻都正襟危坐,第一排是四位团长和副总理大臣十四贝勒胤祯。烈日炎炎,许多士兵的头上布满了汗水,但军纪如山,他们不敢妄动。胤祯满意地看着台下,这样的军纪,她会满意的吧?
一阵脚步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位身着深灰色合体军装,红色贝雷帽,黑色及膝长靴的女子在全场的注意下走上了主席台。主席台上的诸位军官在她第一天进军营的时候就到门口亲自迎接过,是以都见过她本人。再次见面,这样惊艳的美丽还是让他们有一瞬的失神。这个容貌极美,身材纤细的女子,真的能胜任一军统帅的位置吗?
众人向我行过礼后,胤祯走上前来,将我引致座位。和胤祯在全场的注视下进行了总理大臣的交接仪式。我站在主席台上,手里缓缓将印信举高,台上台下的士兵军官集体离了座位,对我下跪行礼,整个校场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声,“参见总理大臣!”
待所有人都回归座位以后,我环顾四周,高声道,“战士们,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你们都是朝廷从八旗军中选出的精英!你们应该感到荣幸!因为你们是大清帝国第一支新军!你们将是整个大清军队的楷模!”顿了顿,继续道,“同时,你们更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份背后应该负起的责任。身为军人,服从指挥,遵守军纪,是你们的义务。这里不是往昔的军营,从进入这个军营的那天起,一切都是新的开始。没有人可以高人一等,也没有人被允许保有什么特权。不要妄想在这里混日子!更不要为了特权为了偷懒将你们的祖上扯出来丢人!一切的荣耀需要你们自己挣得!”
就任仪式之后,我便开始着手整顿军营。为了杜绝帮派现象,我将所有人员打乱,重新分团。同时全面调整了训练制度,管理制度,奖惩制度。雷厉风行的手段在军营中掀起一波又一波的巨浪。
胤祯担心我过于激进,可是我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胤祐从江南传来消息,朱慈焕似乎在酝酿大的动作。本来天地会和白莲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面对正规军队时正如以卵击石,只要掌握了他们的行踪,就不足为惧。可偏偏他们盗去了大量的。热兵器对冷兵器,有了先进于这个时代好几百年的武器,他们一下子就变得不可轻视了。试想一下,什么样的刀剑能挡得住子弹?装备是同样的,那便在使用装备的人上取胜。毕竟他们条件有限,不可能浪费子弹,冒着暴露的危险练习枪法。
我的时间是有限的,我没法不激进。我必须在朱慈焕起兵之前训练出一支精锐之兵。我要让他们知道,即使有了火枪,他们也赢不过我。我还要让他们知道,杀了南宫遥是一件多么愚蠢的决定。
第一百三十八章 立威
正如胤祯先前所说的,京营出身的一团不愿意重新分团,调令下达之后,许多人不愿意搬离原先的宿舍,他们呆在自己的宿舍,从里面插上了门,从其他团分来的士兵被堵在门口,没法进门。营房里乱成一团。
我听到消息赶到一号营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十几个房间紧紧地锁着,许多士兵抱着铺盖站在走廊里,地上还放着脸盆,洗漱用具。他们原先的营房已经搬进了新人,只能在这里候着。
见我来了。众人让开了一条路。我面对着紧缩的房门,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些人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吗?居然采取这种幼稚的举动。此时胤祯和一团团长乌兰泰,一团二营营长及一团二营一排排长,也赶了过来。
我的眼神在乌兰泰的身上缓缓转了一圈,淡淡说道,“乌兰泰,你带的好兵!”
乌兰泰的额头缓缓流下汗来,手心潮湿,瞳孔微微收缩。关于这个公主的传闻他听过很多,有些为虚,有些为实。他在火器营任职时,曾亲眼见过她的身手,更是清楚,她一个公主,一个女人,能做到今天的地步,得需要什么样的能力和心机。何况她如今天子朝珠加身,说的话如同圣旨,若是她要这些人死,这些人不得不死,也不敢不死。他在心里暗骂,这些人不知死活地瞎闹腾,还连累上他。此刻他恨不得将些人拖出来,每人给上几个大嘴巴。
“乌兰泰,愣着干什么?还不叫门?”
乌兰泰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朝房内高声叫道,“里面的人听着,立刻打开房门给老子乖乖地出来。不然休怪军法无情!”
里面沉默一瞬,有人在里面大声回道,“乌团长,我们也不是想与找你难为。你找公主来,我们与她说。”
胤祯在我耳边悄声提醒,“说话的个是个班长,是个红带子,辅国公的儿子。叫苏布图。身份高贵,素来连乌兰泰也不放在眼里的。”
乌兰泰尴尬地看了我一眼,随即眉毛一竖,声音抬高了八度,对着房门吼道,“苏布图,别给你脸不要脸!这里不是你讨价还价的地方。立刻给老子滚出来!”
里面苏布图慢悠悠道,“乌团长,您还是省着嗓子吧!有在这吼的力气不如派个人把公主叫来,我们早点谈完了也好早点了事。”
乌兰泰的面皮登时红胀起来,他还要说些什么,被我一挥手止住了。我抱着双臂,眼睛半眯,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轻启朱唇,朗声道,“本公主在这里,苏布图,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里面沉默了许久,想是没有料到我早已到场。半晌,苏布图在屋内扬声道,“公主,我们几个人并不是想与你为难。只是我们兄弟几人自从在骁骑营便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如今让我们分开,实在是不舍得。还望公主能网开一面。”
眉梢轻轻一挑,我好笑地问道,“苏布图,你是在与我讨价还价吗?讨价还价要有本钱,你凭的是什么?是这扇薄薄的门板吗?”
“属下不敢。”
“苏布图,本公主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我数三个数,你自己打开门出来。不然等我命人撞开门,你的下场会是怎样,我就不敢确定了。”
“一。”所有人都紧紧盯着紧闭的门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然而里面半丝声响也无。
“二。”一扬手,乌兰泰会意,低声安排了几个士兵,准备撞门。
“三……”尾音还未结束,门吱呀一声开了,几个士兵陆续从里面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面皮白净的青年,瘦高的身材,眼睛细长。
乌兰泰上去就是一脚,将他踢翻在地,怒声喝斥,“反了你了!”
苏布图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乌兰泰,面色平静,眼神高傲而不屑。我心里已然有数,乌兰泰的家族门第不高,如今坐到这个位置,怕是有许多亲贵子弟心中不服。
此时,另外几个房间的人也陆续开了门,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着我,等候的发落。“苏布图带头违反军纪,杖责三十,禁闭一天。其余人每人杖责二十。”我淡淡地开口,“所有人先换寝室。换完寝室就去领罚吧!”留下乌兰泰处理剩下的事,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苏布图,转身离开。
“怀暮,这样的处置会不会轻了些?”
我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的胤祯,他的眉心紧皱,一脸的担忧,“这么轻的处罚,我怕他们会以为你是个好糊弄的主子,以后变本加厉。”
我双眼半眯,轻轻一笑,“这样正好。我还怕他们不变本加厉呢!”
胤祯疑惑地看着我,“什么意思?”
“所谓法不责众。一个寝室十个人,刚才共有十七个寝室参与其中。统共一百七十人。让我如何严惩?何况他们这次犯得又不是什么大错。若想,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勾起唇角轻轻一笑,对胤祯道,“放心吧!机会很快就到了!”
经此一事,那些人以为我不过是个没魄力,没见识的女人,凭借一副好容貌得到了康熙的赏识。翻不起什么大浪来。那些亲贵子弟放下心来,更加猖狂。连训练也不好好做,动不动迟到早退。对此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情。只是加紧训练那些外地驻军。近日我发现了几个好苗子,对于枪械有着天生的敏感,枪法出众。我打算将他们单独提出来,组成一个狙击班。至于狙击枪,我已经画好了图纸,命血滴子暗卫送往火器制造所加紧赶制。
五月初六晚,一辆马车悄悄从侧门驶入了西山大营。
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我放下手中的图稿,看向来人。
一个士兵向我和胤祯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公主,贝勒爷,马车已经进了军营。”
我点点头,“知道了。你出去吧!”
待那个士兵出门,胤祯疑惑的目光投向我,“马车?从营外来人了?什么人?”
我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从八大胡同来的马车,你说里面会是什么人?”
胤祯的眉头缓缓拧紧,“是……妓女?”
我点点头。
胤祯面色铁青,猛地站起身来,“他们竟然敢在军营里招妓?西山大营属于机密之地,非经允许不得擅自出入,更不得将营址告诉外人。他们居然罔顾军纪,公然在营里招妓!”
我轻轻一笑,“军纪?你看这几日便知道,军纪什么时候被他们看在眼里?”
胤祯大怒,转身便要出门,我急忙站起身来拉住他,“急什么?现在好戏还没上演。今晚是苏布图的生日,就让他们先好好庆祝庆祝。待明日清晨,便该轮到我庆祝了。”
胤祯在房间内踱了几步,走回椅子上坐下,我也不理会他,继续看着手中的图纸,半晌,他突然笑起来,我转过头,看见他明亮的双眸和朗朗的笑意,“我明白了。怀暮,这就是你一直等的机会是不是?这几天特意放纵他们,等的就是今天?”
我眉梢一扬,笑看了他一眼,“终于想明白了?”
清晨 训练场
我站在看台上远远地看着士兵们操练的情景,状若无意地问起身旁的乌兰泰,“乌团长,人可都到齐了?”
乌兰泰迟疑了一下,“公主,苏布图等人还没有到。”
我一扬眉,“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到。乌团长,你带的兵军纪可够松散的。闲来我事,不如我们亲自去‘催催’,如何?”
转身离开训练场,乌兰泰在前方引路,上了三号宿舍楼二层,迎面一股酒肉的臭气夹杂着劣质脂粉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几欲作呕。
乌兰泰的脸色一变,大体猜到了里面的情景。伸手拦住我,“公主,贝勒爷,让属下先进去看看如何?”
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停在原地,看着乌兰泰往前走去,凑到胤祯的耳边,小声说道,“希望乌团长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不要被气晕了才是。”
不等胤祯说些什么,屋内传来了乌兰泰的咆哮,“畜生!混蛋!你们这些下贱胚子,给老子起来!”
我和胤祯对视了一眼,走上前去。空气中散发着糜烂的气息。男男女女二十多个人挤在一间十人的宿舍里,全部赤身捰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地上。有些还保持着恶心的体位,甚至还有男人和男人搂在一起的。乌兰泰站在屋里,面孔红胀,用脚将人踢醒。
胤祯和随后赶来的侍卫见了屋里的情景,一个个目瞪口呆,面红耳赤。胤祯回过神来以后,第一反应就是过来捂我的眼睛。
我拨开他的手,走到桌前,桌子上凌乱地摆着一些酒菜,几个空酒坛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我端起酒杯中残余的酒液闻了闻,“里面放了五石散,还有。”将酒杯放回桌上,冷冷一笑,“想不到他们还挺会找刺激,找乐子的。”这样的场面在后世里也见过,弑盟中的男男女女终日游走于生死线之间,早已失去了所谓的贞操观,羞耻感。时不时地凑到一起寻欢作乐。把每一天当做是最后一天来过,彻底地放纵,彻底地疯狂。这样的场景我虽不喜欢,但也见怪不怪。只是没想到在三百年前还能见到这样的情景,真是不能小看古人。
“乌兰泰,这样没用。泼冷水!”
几盆冷水泼下去,地上的人彻底清醒了过来。惊慌失措地看着一屋子的人。那些女人尖叫着聚成一团,四处寻找蔽体的衣物。而那些士兵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讨饶。
一排光溜溜的脊背和屁股看的眼晕。
“乌兰泰,派人将这些姑娘送回去。至于这些人么……”我顿了顿,“所有的亲贵子弟贬黜爵位,削为平民。苏布图多次领头违反军纪,依律当斩。其余人,每人五十军棍。若是还活着,将他们就这样光着绑在训练场的柱子上,示众三日。”
地上本来跪着的苏布图站起来就往外冲,被士兵抓住了,紧紧地按在地上,他不住地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大吼,“你不能杀我!你没权力杀我!我爹是辅国公!”
我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辅国公的儿子,也敢在我面前嚣张?我没权力杀你?苏布图,我看你是只顾着花天酒地,被酒色蛀空了脑子!在本公主来西山大营的前一天,当今皇上赐我一样东西,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苏布图挣扎的动作缓了下来,他拼命地抬起头看着我,表情扭曲的脸上慢慢现出惊恐之色来。我知道他已经想了起来。
弯下腰,微笑着,慢条斯理道,“皇阿玛将天子朝珠赐予我,从那天起,我说的话便等同于圣谕,我下的命令,便等同于圣旨。除亲王,皇子和朝中一品大臣,其余人等,我皆可先斩后奏。你说,我有没有权力杀你?”
满意地看着他的脸上现出灰败的神色来,直起身子,收起脸上的笑容,冷冷地吩咐道,“把他拖到训练场,就地处决!”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军营
畅春园澹宁居
康熙手持一份奏折,面上表情渐沉,目光阴郁复杂。
“皇上,辅国公西林觉罗奉德求见。”李德全恭声回禀道。
康熙将折子摔倒案上,冷笑了一声,“他来得正是时候。朕正想召见他。宣他进来。”
辅国公奉德从殿外快步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哭诉,“皇上,您可要给老臣做主啊!”
康熙的声音不疾不徐,听不出情绪,“奉德,据朕所知,苏布图严重违法军纪,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你让朕如何给你做主?”
奉德一张皱纹满布的脸上涕泪交加,神色哀恸而疲惫,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皇上,臣的小儿子苏布图在骁骑营一直遵守军纪,奉公守法,为何到西山大营会突然违反军纪?臣以为,这是有心人陷害。固伦凝华公主却不分青红皂白,将苏布图处死。老臣的儿子死的冤枉!”
“哦?”康熙摆弄着手指上的玉扳指,“这么说朕应该狠狠惩治凝华公主,为你出气?”
“老臣不敢。”奉德口里虽说不敢,面上现出的却不是这么回事。
康熙低头望着辅国公奉德,语气舒缓地说道,“奉德,你老年失子,内心哀恸,朕能体谅,但是,”他的声音蓦地冷了下来,“你这个小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东西,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当初是你求着朕给苏布图一个差事,朕看在你先祖为满清江山立下的汗马功劳上,便允了。这几年,苏布图在骁骑营大大小小不知道闯下了多少祸。次建立西山大营,朕想着让他去历练历练,改掉这一身的坏毛病。便把他也放在名单里,不然你以为他能踏进西山大营的门槛?谁知他非但不改,反而变本加厉。胤祯代任总理大臣时,他便拉帮结伙,偷懒耍滑。如今朕派了固伦凝华公主去总理西山事务,他更是嚣张,处处违抗军令,先是拒绝换宿舍,后是在训练时迟到早退,未请假就外出,最后竟然在里招妓,昼夜寻欢作乐!军队里,军纪如铁,军令如山,半点不容情!如果朕处在凝华的位置上,早就将他斩了,何必等到他做出这等污秽的丑事来!如果朕是你,就该庆幸他被斩了,否则他迟早污了你们西林觉罗的门楣!”
奉德伏地叩首,泣不成声,“皇上……”
康熙冷哼道,“如今苏布图做出这等事情来,与你这个做父亲的教导不严也有关系。这辅国公你也别做了,即日起,降为三等镇国将军。好好教导你另外两个儿子,若是再出这样丢人的事,你们全家还有脸在京城待?直接收拾包袱滚回奉天去。下去吧!”
待奉德脚步蹒跚地出了澹宁居,康熙陷入了沉思,如今八旗子弟大多骄奢滛逸,早已失去了当年金戈铁马的豪气,是该好好整一整了。只是不宜过激。他沉思片刻,吩咐道,“李德全,传朕的旨意,赐三等镇国将军奉德白银三千两,助他好好筹办丧事。”
当日招妓的共有十二人,为首的苏布图被就地处决,其余的十一人被剥夺爵位,杖责五十,赤身捰体绑在训练场的柱上示众三日。
本来我以为他们放纵了一晚,再受到这样的惩罚会有人受不住,没想到十一个人都挺了过去。虽然有三个人被人从柱子上放下来的时候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但经过救治,也保住了性命。这倒是让我有些诧异。不过这是好事,虽然有皇阿玛相护,还是尽量能少招惹那些宗亲贵族的好。谁也不会嫌自己身上的麻烦少。
这件事让我在军中的威信大增,军官士兵们看我的眼神少了试探,多了敬畏。我军中推行的其他举措也得以顺利进行。
我在军中下了命令,所有的班长,排长,营长都改为暂代,一个月后,正式进行改选。不论家世背景,能者居之。此举在军中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亲贵子弟自然有所不满,但见我连辅国公的儿子都是说杀就杀,又怎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兴风作浪。只能接受了。那些非亲贵子弟及包衣出身的士兵最为兴奋,刻苦训练,希望能借此机会,升官上位。亲贵子弟们见他们如此刻苦训练,起初不屑,后来渐渐被激起了斗志,也努力起来。每日训练场上都是一片红火的场面。
而在互相较量的过程中,亲贵子弟与平民子弟的隔阂也渐渐缩小,变得融洽起来。现在军中的情景与我刚来时已经完全不同了。
我和胤祯站在训练场边上远远地看向场中,靶场里正有两个士兵在互相较量,他们身后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士兵。两个人的枪法都很不错,不时引来起哄叫好声。
我朝那边扬了扬下巴,“左边那个是二等辅国将军家的大公子,右边那个是正白旗的包衣。枪法都很不错。是狙击班的候选人。”只是不知道狙击枪能不能造出来。以往我有新式的武器图样都是交给戴梓,他总能第一时间参透图样,领会我的意图。可是他早已被天地会的人劫走。我倒是不担心他会为朱慈焕制造火器,即使他有满腹的才华,又记住了我的图样,但朱慈焕提供不起样的条件让他大展身手。造枪所用的精钢及火药等物都被官方垄断,他们没有材料,制不出枪支。当初劫走戴梓,不过是不阻止他继续为大清制造火器罢了。幸亏火器制造所已经掌握了制造驳壳枪的技术,在我不在的时间里,火器制造所已经造出了三万多把驳壳枪,现在西山大营中每人都配备了一把。武器和弹药都是充足的。只是不知道现在火器制造所里还有没有戴梓一样的人才,能够照着我给的图纸研发出新式武器。
正思忖着,靶场传来一阵欢呼声。“呵,大公子赢了!不错!”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我微笑着看着那个年轻人骄傲爽朗地大笑。败了的那个正白旗的包衣笑着上前跟他说了句什么,他大笑着在他肩上捶了一下,搂着他的肩膀朝靶场外走去。
“真让人想不到,他们之间能相处的那么好。”胤祯感慨道。
“不打不相识嘛!”现在靶场上勾肩搭背的两人,前天还打了一架。男人间的友情,还真是奇怪。
一个士兵小步跑上前来,“公主,贝勒爷,十三贝勒已经到了大营门口。”
“什么?胤祥来了?”我和胤祯对视一眼,快步走向营门口。
大营门口,胤祥一身锦袍玉带,身后跟了几个随从,立于门前。见我们过来,远远地扬起了笑脸。门口的卫兵见我和胤祯走过来,整齐划一地敬了个军礼。
“你们这儿的行礼姿势还挺特别的。”胤祥嘴角轻扬,眼神扫过营门口的两个卫兵,落在了我和胤祯的身上,发出啧啧的惊叹声,“你别说。这身衣服穿在身上还真是……”他摸着下巴将胤祯上下打量了一番,满脸掩不住的艳羡,“潇洒!”
“十三哥!”胤祯笑着迎了上来,兄弟二人互相见过了礼,一行人往大营内走去。
胤祥的手背有意无意地轻触着我的手,我转过头去,看见他俊朗的面庞和带着笑意的眼眸。走在一边的胤祯眼神淡淡地瞥过我俩,别过脸去。
我掩饰地轻咳了一声,“胤祥,你怎么过来了?”
“是正事。我们去你的房间再说。”
到了我的寝室门口,胤祯转身欲走,胤祥一把抓住他,“说了是正事,你是副总理大臣,理应知情。”
胤祯的眼神闪了闪,跟着走进了房间。
“到底什么事?”关上门,我一脸疑惑地看着胤祥。他会有什么正事?
“你前几天派人送了狙击枪的图纸到火器制造所,那枪,想要造出来恐怕有些困难。”胤祥正了正神色道。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听这样的消息还是免不了失望。“果然不行吗?”
胤祥看了我一眼,“行不行现在还说不准,得等你见过一个人以后才能知道。”
我心里升起一丝希望,“什么人?”
“马尔泰礼晃。原来在火器营当兵。半年前我偶然一次见着他,发现他对枪械特别有研究。便向皇阿玛要了来,带到了火器制造所。他一直做的很出色。前几天你送去的狙击枪图纸,没人能完全看明白。这小子说他能看懂。我把他带来给你瞧瞧,也许他行。不过,咱可事先说好了,不要抱太大希望。”
“别啰嗦,快点把他叫进来!”我已经等不及了。
马尔泰礼晃,一个略有些腼腆的年轻人,在和我说话的时候,耳朵根子一直是通红的。然而就是这一样个年轻人,谈起火器来却是头头是道,神采飞扬,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我画的图纸他大部分都能看懂,有一小部分出了点问题,但我略一点拨便能弄懂。我惊喜地发现,他虽然才华不及戴梓,但绝对是个火器制造方面的人才。他完全可以代替戴梓的位子,戴梓是个汉人,民族观念狭隘,是把双刃剑,一用不好就会伤到自己。而他不同,他是个血统纯正的满人,这一点可以毫无顾忌。
的眼睛放起光来,下子的狙击班有希望。
马尔泰礼晃走了许久,我还一直保持在兴奋状态。双目炯炯,亮得有如探照灯,嘴角是压也压不下的笑容。如果建成了狙击班……
“彼岸,回神,回神了!”肩头被人大力地摇动,我从想象中回过神来,不满地瞪了一眼胤祥,他委屈地看着我,“彼岸,人家好不容易来一次,你怎么都不理人家?”
我被他几个“人家”弄得起了一身的鸡皮,忙拍开他的手,胤祯在一边大笑,“十三哥,谁让你带了个什么马尔泰来,把怀暮的魂儿都勾走了。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胤祥恨恨地咬牙道,“回去我就剥了那小子的皮!”
我眼睛一瞪,“你敢!”那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眯着眼笑起来,仿佛一春天的阳光都汇集到了他身上,如此灿烂而温暖,“跟你开玩笑的,这也当真?啊,差点忘了,今天我来之前九哥让我捎了东西来。”他打开门跟守在门边的侍卫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就提着一个食盒走回来,“是你爱吃的披萨,还有食为天的几样小菜。”
“他怎么不来?”人忍不住用手拈起上块,吃民起来。
“他最近接手了南宫家的产业,忙的很。还有……”胤祥冲我眨眨眼,“四哥不让他来,四哥说让你在这里好好治军,让我们不许随便来打扰你。要不是我这次是有正事,也来不了。”
怪不得来到里半个多月都没人来看我,原来是这样。不过胤祥听胤禛的话也就罢,怎么胤禟也这么听话?
仿佛是看穿了我心中的疑惑,胤祥俯下身子,在我耳边压低声音道,“九哥跟我说,在你心里四哥才是正夫,我们做小的不能忤逆他。”
一口食物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我双手撑在桌上,咳得满脸通红,这,这正夫?……我华丽丽地窘了。
第一百四十章 出鞘
胤祥的声音说是压低民,实际上屋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眼角偷瞥一眼胤祯,他紧绷着一张俊脸,只是嘴角不住地抽搐,见我看他,轻咳一声别过头去,肩膀无声地颤动不已。
我越发咳得惊天动地,脸红脖子粗。
胤祥一只手在我背上轻轻捶打,另一只手麻利地倒了杯茶递给我,“怎么这么经不得玩笑?”
我接过茶杯小口地喝着,压下不顺的气息,听到他的话,抬头白了他一眼,“还有这样开玩笑的?叫旁人听了,我还要脸不要?”
胤祯在一边淡笑道,“原来是我这个旁人在场的缘故,既然如此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说着就要出门。
“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