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部分
白夜行 作者:肉书屋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筱冢,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要是我,一旦婚事定了下来,就尽可能不和别的女人打照面。”
听此一说,诚笑了。不用说,他的笑容并非发自内心。
“就算这样,万一我在结婚前有了喜欢的人,”筱冢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抬眼向上,再度看着诚,“我会先把婚礼取消。”
“即使只剩两周?”
“只剩一天也一样。”
诚陷入沉默,好友的话很有分量。
为缓和气氛,筱冢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笑。“事不关己,我才能说得这么毒。我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再说,这跟感情深浅也有关系,我并不知道你对那女孩的感情有多深。”
对于好友的话,诚重重点头。“我会作为参考。”
“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同,无论你得出什么结论,我都没有异议。”
“等结论出来,我会向你报告。”
“你想到再说吧。”筱冢笑了。
5
手绘地图上标示的大楼就在新宿伊势丹旁边,三楼挂着乡土居酒屋的招牌。
“既然要请,不会找好一点的地方啊?”进了电梯,朱美愤愤不平。
“没办法,欧吉桑主办的嘛。”
听到千都留的话,朱美一脸不耐烦地点头说道:“哼!”
店门入口处装有自动式的和式格子门。还不到七点,就听得到喝醉的客人大声喧闹。隔着门,可以看到摘下领带的上班族。
千都留她们一进去,便听到有人喊:“喂!这边这边!”一千人都是东西电装专利部的熟面孔。他们占据了几张桌子,好几个已经喝得满脸通红。
“要是敢叫我倒酒,老娘立刻翻桌走人。”朱美在千都留耳边悄声说。事实上,她们不管去哪家公司,聚餐场合都经常被迫倒酒。
千都留猜想,今天应该不至于,再怎么说,这是她们的欢送会。
一群人照例说着告别的话,g了杯。千都留看开了,把这当作工作的一部分,露出亲切的笑容,心想散会时一定得提高警觉。非礼公司女同事,事情要是闹开来会很难堪,但对方若是派遣人员便无此后患。有这种想法的男人出乎意料地多,这一点千都留是凭过去经验知道的。
高宫诚坐在她斜对面,偶尔把菜送进口中,用中杯喝啤酒。平常话就不多的他,今天只被当作听众。
千都留感觉到他的视线不时投s在自己身上,她朝他看去,他便移开目光,她有这种感觉。不会吧,你想太多了。千都留告诫自己。
不知不觉间,话题转到朱美的婚事。有点醉意的主任开起老掉牙的玩笑,说什么很多男同事都想追朱美。
“在如此动荡的一年结婚,未来真令人担心。要是生了男孩,我一定要取名为虎男,让他沾沾阪神老虎队的光。”朱美大概也醉了,说这些话取悦大家。
“说到这里,听说高宫先生也要结婚了,对不对?”千都留问,特别留意不让声音听起来不自然。
“嗯,是啊……”高宫似乎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就是后天了,后天。”坐在千都留对面一个姓成田的男子,拍着高宫诚的肩膀说,“后天,这家伙多彩多姿的单身生活就要结束了。”
“恭喜恭喜。”
“谢谢。”高宫小声回答。
“他啊,不管哪一方面都得天独厚,完全不需要恭喜他。”成田说起话来舌头有点不灵光。
“哪里啊?”高宫虽然露出困扰的表情,仍然保持笑容。
“就是就是,你命实在太好了。嘿,三泽小姐,你听听,他明明比我小两岁,却已有了自己的房子。这种事有天理吗?”
“那不是我的。”
“怎么不是,那间公寓不必付房租吧?那不叫你的房子叫什么?”成田说得唾沫横飞,就是不放过高宫。
“那是我妈的房子,我只是借住,跟食客没两样。”
“听到没有?他妈妈有房子。你不觉得他命很好吗?”成田一边征求千都留的同意,一边往自己的酒杯倒酒。一口气喝g后,又继续说:“而且啊,平常人家说的公寓,都是指两居或三居的,他可不是,他家有一整栋公寓,他分到其中一套。这种事有天理吗?”
“前辈,放过我吧。”
“不行,天理不容啊!还没完哩!这家伙要娶的老婆,还是个大美人。”
“成田前辈。”高宫露出全无招架之力的表情。为了让成田闭嘴,他往成田的酒杯中倒酒。
“那么漂亮呀?”千都留问成田,这正是她感兴趣的地方。
“漂亮,漂亮!漂亮得可以去当女明星了。而且,连茶道、花道什么的都会,对不对?”成田问高宫。
“呃,还好。”
“厉害吧?英文还溜得很咧。可恶!为什么你这家伙就这么走运!”
“好了,成田,你就等着看吧,人不会一直走运。不久好运也会找上你的。”坐在边上的科长说。
“哦,会吗?什么时候?”
“我看,大概下世纪中吧。”
“五十年以后的事,到时候我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呢。”
成田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千都留也笑了,偷眼看高宫,一瞬间两人目光相撞。千都留觉得他好像想说些什么,但这一定也是错觉。
欢送会在九点结束,离开店时,千都留叫住高宫。“这是结婚礼物。”她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包裹,是她昨天下班后买的,“今天本来想在公司里拿给你的,但没有机会。”
“这……你不用破费。”他打开包装,里面是条蓝s手帕,“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
“这半年来多谢你了。”她双手在身前并拢,低头行礼。
“我什么都没做啊。倒是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想暂时回老家休息一阵,后天回札幌。”
“哦……”他点点头,收起手帕。
“高宫先生是在赤坂的酒店举行婚礼吧?那时我大概已经在北海道了。”
“你一早出发?”
“明晚我准备去住品川的酒店,想早一点出发。”
“哪家?”
“公园美景。”
高富闻言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这时入口传来叫声:“哎,你们在g什么?大家都已经下去了。”
高宫稍稍举手,迈开脚步。千都留跟在他身后,想,以后再没机会看他的背影了。
6
参加三泽千都留等人的欢送会后,高宫诚回到成城的老家。
家里目前住着母亲赖子与外公外婆。已去世的父亲是赘婿,赖子才是代代均为资本家的高宫家嫡系传人。
“只剩两天了,明天可够忙的,得上美容院,还得去取定做的首饰。得起个大早才行。”赖子在古s古香的餐桌上摊开报纸,削着苹果皮说。
诚坐在她对面,假装看杂志,其实在注意时间。他准备十一点打电话。
“要结婚的是诚,你打扮得再美又有什么用。”沙发里的外公仁一郎说。他面前摆着西洋棋盘,左手握着烟斗。年过八旬的他走起路来背脊仍挺得笔直,声音也很洪亮。
“可是,参加孩子婚礼的机会,这辈子就这么一次,稍微打扮一下有什么关系,对不对?”
最后那句是朝坐在仁一郎对面织毛线的文子问的。娇小的外婆默默地微笑。
外公的西洋棋、外婆的毛线,以及母亲朝气蓬勃的话音,自诚的孩提时代,这些便构成这个家独特的世界,即使他后天就要结婚,今晚这一切仍旧没有改变。他深爱这个家不变的一切。
“不过,没想到诚要娶媳妇啦,那就表示我真的是个糟老头子了。”仁一郎颇有感触地说。
“我是觉得,要结婚,他们两个都太小了,不过都j往四年了,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说着,赖子看看诚。
“雪穗那孩子非常好,这样我也放心了。”文子说。
“嗯,那孩子好,年纪虽轻,却很懂事。”
“我也是,从诚第一次带她到家里,我就很喜欢她。教得好的女孩儿家果然不一样。”赖子把切好的苹果装盘。
诚想起第一次带雪穗见赖子他们的情景。赖子首先便对她的容貌十分欣赏,接着对她与养母两人相依为命的境遇感到同情,后来知道养母不但教导雪穗大小家事,甚至指导她茶道、花道,更是佩服不已。
吃了两片苹果,诚站起来,快十一点了。“我上楼了。”
“明晚要跟雪穗她们吃饭,可别忘了。”赖子突然说。
“吃饭?”
“雪穗和她妈妈明晚不是住酒店吗?我打了电话过去,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g吗自作主张啊?”诚的声音提高了。
“哎哟,不行吗?反正你明晚本来就要跟雪穗碰面嘛。”
“……几点开始?”
“我预约了七点,那家酒店的法国菜可是出了名的。”
诚一语不发地离开客厅,爬上楼梯,走向自己的房间。
除了最近刚买的衣服,所有东西几乎都原封不动地留在这里。诚坐在学生时代便爱用的书桌前,拿起桌上电话的听筒。这是他的专线电话,现在依然保持通话状态。
看着贴在墙上的号码,他按下按键式电话的数字键。响了两声,电话接通了。
“喂。”听筒传来冷淡的声音,对方可能正听着古典音乐以消除工作的疲惫。
“筱冢?是我。”
“哦,”声调变高了些,“怎么?”
“现在方便吗?”
“方便。”筱冢一个人住在四谷。
“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多半会吓到你,你要沉住气,听我说。”
这几句话似乎让筱冢猜到了接下来的谈话内容,他并未立刻回应,诚也保持沉默,耳边只听到电话的噪声。这时,诚想起大约三个月前,通话质量变差了,不容易听清对方的声音。
“上次那件事的后续?”筱冢总算开口问道。
“对,就是那件事。”
“哈!”听筒里传来轻笑声,但是,恐怕并非真笑。“后天就是你的婚礼了吧?”
“上次是你说,即使是前一天,你也会取消。”
“我是说过。”筱冢的呼吸有点乱了,“你是认真的?”
“对。”诚咽了一口口水才继续说,“明天,我想向她表明心意。”
“就是那位派遣人员,姓三泽的?”
“嗯。”
“表明之后呢?向她求婚?”
“我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把心情告诉她,也想知道她的心意。就这样。”
“如果她说对你没意思呢?”
“那就一切到此为止。”
“然后你准备第二天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跟唐泽举行婚礼?”
“我知道这样很卑鄙。”
“不会,”筱冢顿了顿才说,“我想,这一点心机确实不能少。最重要的是选择你不会后悔的路。”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稍微轻松一点了。”
“问题是,”筱冢压低声音,“如果那女孩也喜欢你,你怎么办?”
“到时候……”
“抛开一切?”
“是。”
耳边听到呼的一声叹息。“高宫,这可不是一桩小事。你明白吗?这会给多少人带来麻烦,会伤多少人的心?别的不说,唐泽会有什么感受……”
“我会补偿她,尽我所能。”
双方再度陷入沉默,只有噪声在电话线之间来去。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一定是痛下决心了,我不再说什么。”
“抱歉,让你担心了。”
“你不用对我觉得过意不去,反倒是你,看来,后天可能会有一场大s动。连我都忍不住浑身起j皮疙瘩了。”
“我也是,没法不紧张。”
“也难怪。”
“对了,我有件事想拜托你,明晚有空吗?”
7
决定命运的那一天从早上便y沉沉的,好像随时都会下雨。诚较晚才吃早餐,然后在自己的房间里呆望着天空。昨晚没睡好,他头痛得很厉害。他思索着如何联系上三泽千都留。他知道她今晚将下榻品川的酒店,所以,迫不得已时,可以直接到酒店找她,但他希望尽可能在白天见到她,向她表白。
但他找不出方法。他们没有私下往来,他既不知道她的电话,也不知道住址。她是派遣人员,公司的通讯簿上自然不会有她的名字。
科长或主任也许知道,但该怎么开口询问?更何况,他们不见得会将通讯簿放在家里。
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到公司去直接查。今天虽然是星期六,公司加班的同事应该不少。即使他到办公室找东西,也不必担心有人起疑。
诚暗道事不宜迟,从椅子上站起,玄关的门铃忽然响了。他立即产生不祥的预感。
大约一分钟后,他证实了自己的直觉果然准确。房间外传来有人上楼的声音,像穿着拖鞋走路的独特脚步声,应该是赖子。
“诚,雪穗来了。”赖子在门外说。
“她来了?我马上下去。”
雪穗正在客厅和赖子、外公、外婆喝红茶。她今天穿着深棕s套装。
“雪穗带来了蛋糕,来一块?”赖子问道,看来心情甚佳。
“不了。呃,你怎么会来?”诚看着雪穗问。
“我漏买了好几样旅行用品,想请你陪我去买。”她像唱歌般地说,一双杏眼发出宝石般闪耀的光辉。她已经露出新娘的表情了,这么一想,让诚觉得心中很痛。
“哦……那,该怎么办呢?我有点事要去公司一趟。”
“什么!都这时候了!”赖子双眉紧锁,“结婚前还叫人去上班,你们公司有毛病啊?”
“不是,也算不上是工作,只是想看一下资料。”
“那么,买东西时顺道去吧?”雪穗说,“不过,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进公司?你不是说过,假r的时候不必穿制服,非公司职员也可以自由进出。”
“嗯,是可以……”诚内心彷徨不安,他全未料到雪穗会这么建议。
“工作狂真讨人厌。”赖子扁扁嘴,“家庭和工作,哪一个重要?”
“好,反正也不急,我今天就不去公司了。”
“真的?我无所谓呀。”雪穗说。
“嗯,不去了,没关系。”诚对着未婚妻笑,心里盘算着晚上直接到饭店找三泽千都留。
他说声“我去换衣服”,要雪穗等候,然后回到房间,立刻打电话给筱冢。“我是高宫。那件事没问题吧?”
“嗯,我九点准时到。你呢?跟她联系上了?”
“还没,我还是找不到她的联系方式。更麻烦的是我现在要陪雪穗去买东西。”
筱冢在电话那头叹气。“光听着我都替你觉得累。”
“抱歉,要你替我做这种事。”
“没办法啊,那就九点。”
“麻烦了。”
挂断电话,换好衣服,诚打开门,猛见雪穗就站在走廊上。他不禁吓了一跳。她双手放在背后,靠墙凝视着他,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看起来和平常的微笑似乎有所不同。“你好慢,我过来看看。”她说。
“抱歉,我在选衣服。”
正当他准备下楼,雪穗从背后问道:“那件事是什么事?”
诚差点一脚踩空。“你听我说话?”
“是声音自己传出来的。”
“哦……是工作上的事。”他走下楼梯,生怕她继续追问,好在她没再开口。
他们在银座购物,继三越、松屋等著名百货公司后,又走进名牌专卖店。
说是要买旅行用品,但诚看雪穗并无意买东西。他指出这一点,她耸耸肩,吐了吐舌头。“其实我只是想好好约个会。因为,今天是我们单身的最后一天呀,可以吧?”
诚轻叹口气,他总不能说不行。望着雪穗逛街的开心模样,他回想起他们在一起的四年时光,重新审视自己对她的感情。是啊,因为喜欢她,才会j往到现在。但是,决心结婚的直接原因是什么?是对她深厚的爱情吗?很遗憾,或许并非如此,他想。他是在两年前开始认真考虑结婚的,因为那时发生了一件意外。
一天早上,雪穗约他在东京一家小商务酒店见面。后来他才知道,她为什么在那里投宿。
雪穗以前所未见的严肃表情等候着他。
“我想让你看看这个。”说着,她往桌上一指。那里竖着一根透明的管子,长度大约只有香烟的一半,里面装了少量y体。“不要碰,从上面看。”她加了一句。
诚照她所言往下看,看到管底有两个小小的同心圆。他把看到的情形说出来,雪穗便默默地递给他一张纸。那是验孕器的说明书,上面说明若出现同心圆,便代表检验结果为yx。
“说明书说要检查早上起床后第一道ny。我想要让你看看结果,才来这里住的。”雪穗说,听得出她本已确信自己怀孕了。
诚的脸s想必极为难看,雪穗却开朗地说:“放心吧,我不会生下来,医院我也自己去。”
“真的?”诚问。
“嗯,因为现在还不能生孩子吧?”
坦白说,听到雪穗的话,诚忐忑不安的心才放了下来。自己即将成为父亲,这种事他连想都没想过,自然也没有心理准备。
正如雪穗所说,她单独上医院,悄悄接受了堕胎手术。那段时期,大约有一个星期没有看见她,后来她的举止和之前一样开朗。她绝口不提孩子的事,即使他想开口询问,她也立刻察觉,总是抢先摇头说:“什么都别再说了,我没事,真的。”
因为这件事,诚开始认真考虑和她的婚事,他认为这是男人的责任。
然而,诚现在却认为,当时自己是不是忘了更重要的事……
8
喝着餐后的咖啡,诚看看手表,已经九点多了。
高宫家与唐泽家七点开始的聚餐,从头到尾几乎全是赖子在说话,雪穗的养母唐泽礼子始终面带宽容的笑容扮演听众的角s。礼子是一位高雅的女士,她的高雅来自于理x。一想到明天也许会辜负她,诚不由得内疚。
离开餐厅时大约是九点十五分。这时,赖子一如诚所预料地提议,时间还早,不妨去酒吧坐坐。
“酒吧人一定很多,去一楼大厅吧。那里一样可以喝酒。”
唐泽礼子首先赞成诚的意见,她似乎不擅饮酒。
一行人搭乘电梯来到一楼,诚看看钟,已过了九点二十分。四个人进入大厅时,背后传来“高宫”的叫声,诚回头,筱冢正向他走来。
“嘿?”诚故作惊讶。
“你怎么这么慢?我还以为计划中止了。”筱冢小声说。
“晚餐拖太久了,不过,你来得正好。”
假装j谈几句后,诚回到雪穗等人身边。“永明大学毕业的校友就在这附近聚会,我去露个脸。”
“何必在这时候去呢?”赖子显然很不高兴。
“有什么关系呢?和朋友之间的来往也很重要。”唐泽礼子说。
“不好意思。”诚向她低头道歉。
“要尽可能早点回来哦。”雪穗看着他的眼睛说。
“嗯。”诚点点头。
一离开大厅,诚便和筱冢冲出酒店。值得庆幸的,是筱冢开来了爱车保时捷。
“要是超速被抓,罚款可要你付。”说完,筱冢立刻发动。
公园美景酒店距品川车站五分钟路程。接近十点时,诚在酒店大门前下车。
他直奔前台,说要找在此住宿的名叫三泽千都留的女子。头发剪得g净利落的酒店职员礼貌地回答:“三泽小姐的确预约了,但尚未入住。”他还说,预定抵达时间是晚上九点。
诚向他道谢,离开了前台,环视大厅一周,在附近的沙发上坐下,那里可以清楚地看见前台。
不久,她就会出现,光是如此想象,心脏便加速跳动。
9
千都留于九点五十分抵达品川车站。整理房间、准备回家,比预期花费的时间要长。
她随人群走过车站前的十字路口,向饭店走去。
公园美景酒店的行人专用入口虽然在马路上,但要到正门,必须走过酒店的庭院。千都留提着沉重的行李,在蜿蜒的小路上前进。灯光照亮了五彩缤纷的花朵,她却无心欣赏。
总算接近酒店正门了,一辆辆出租车陆续驶进玄关,让乘客下车。千都留想,来这种酒店,毕竟还是坐车才有派头。酒店门房似乎也对徒步前来的客人视若不见。
正当千都留准备穿过正门时——“小姐,打扰了。”背后突然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是一个穿黑s西装的年轻男子。
“很抱歉,请问您现在要去办理入住手续吗?”男子问道。
“是啊。”千都留颇有戒心地回答。
“我是警察。”说着,男子从西装内侧翻出黑s的证件让她看了一眼,“有件事务必请您帮忙。”
“我?”千都留非常惊讶,她自认为并未涉入任何事件。
“麻烦移驾到这边。”男子往庭院走去,千都留无奈地跟着过去。
“今晚您是单独住宿吗?”男子问。
“是的。”
“您一定得住这家?后面也有酒店,不能住那边吗?”
“倒也无所谓,但是我预约了……”
“所以,我们才想请您帮忙。”
“怎么帮?”
“其实,有个嫌疑人住在这家酒店,我们希望就近监视。可是很不巧,今晚有团体订房,酒店腾不出房间。”
男子想说的,千都留已经明白了,“才想要我的?”
“是。”男子点头,“要已经入住的房客换房间太困难,而且如果有异动,恐怕会被人发现。所以,我才会在外面等候已经预约但尚未入住的房客。”
“哦,这样……”千都留看看对方。仔细一看,他给人的感觉相当年轻,可能是新警察,但他整齐的西装和极有诚意的态度博得了她的好感。
“如果您能体谅,我们会负责您今晚的住宿费用,并送您到酒店前。”男子说。他有一丝关西口音。
“后面是皇后大酒店吧?”千都留向他确认,那家酒店比公园美景可高档得多。
“我们保留了皇后大酒店四万元的房间。”男子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提到房间的等级。
那是绝对不会自掏腰包去住的房间,她想,这让她打定了主意。“既然这样,我无所谓。”
“谢谢您!现在我送您去。”男子伸手接过千都留的行李。
10
时间超过十点半,三泽千都留仍未现身。
诚摊开别人留下的报纸,目光却没有从前台离开。这时,他并不急于表白,一心只想快点看到她。心脏的跳动依然急促。
一个女人走近前台,他登时精神一振,但发现长相完全不同,遂失望地垂下视线。
“我没有预约,请问还有房间吗?”女x客人问。
“您一位吗?”前台里的男子问。
“是的。”
“单人房可以吗?”
“可以。”
“好的。我们有一万二千元、一万五千元和一万八千元三种房间,请问您要哪一种?”
“一万二的就可以。”
原来没有预约,空房也很多啊,诚想。今晚这里似乎没有团体客人。
诚一度将视线投向入口,接着又杲望着报纸。他看着文字,内容却完全没有进入脑海。
即使如此,仍有一则报道引起了他的兴趣,内容与窃听有关。
自去年起,某党派遭警方窃听事件频传。为此,各界对维护公共安全的做法议论纷纷。
但是,诚关心的并不是这类政治议题,他在意的是发现窃听的过程。
电话噪声增多和音量变小,是促使电话所有人委托r本电信电话(ntt)调查的原因。
我家应该没问题吧,他想,他的电话也出现了报道中描述的情形。只不过,他实在想不出窃听他的电话有什么用处。
正当诚折好报纸时,前台职员来到他身边。“您在等候三泽小姐吗?”来人问道。
“是。”诚不由得站起身来。
“是这样,刚才我们接到电话,说要取消三泽小姐的预约。”
“取消?”霎时间,诚全身发热,“她现在在哪里?”
“这一点我们没有问。”来人摇头,“而且,打来电话的是一位男士。”
“男士?”
“是的。”来人点点头。
诚踉踉跄跄地迈开脚步,不知如何是好。但至少他可以确定,继续在这里等下去已毫无意义。
他从大门离开。门前停着一辆出租车,他搭上最前面的一辆,j代司机到成城。一丝笑意不觉涌现,对自己的滑稽感到可笑。他想,自己与她之间终究没有命运之绳相连。平常极少有人会取消准备投宿的饭店,现在这种偶发事件竟然发生了。他不得不相信冥冥中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作祟。回顾过去,他曾有无数告白机会。或许他一开始就错了,不该平白错过良机,蹉跎至今。
他从口袋里取出手帕,擦去额上不知何时冒出的汗水,这才发现那条手帕是千都留送给他的。
他想起明天婚宴的程序,闭上了眼睛。
第八章
1
在六点打烊之际进来两位客人,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矮小男子,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瘦削少年,园村友彦从情态推测他们是父子。友彦认得少年,他曾经来过好几次。但别说买东西了,他连话都没说过,只是看看陈列的高级电脑就走了。这样的少年还有好几个,但友彦并不会对他们说什么,否则他们恐怕会以为这家店拒绝光看不买的客人,再也不踏进店里。爱怎么看就怎么看,等他们哪天有了额外的收入,或是成绩进步、要求父母买电脑作为奖励的时候,再上门来光顾就是。这是老板桐原亮司的想法。
戴着金边眼镜的父亲在狭窄的店内逛了一圈,视线首先停在招牌商品上,那是少年每次都会看的个人电脑。父子俩看着商品,低声j谈。不久父亲说了句“这什么啊”,身子向后一仰,像是看到标价了。他以斥责的语气对儿子说:“这未免也贵得太离谱了。”
“不是,还有很多别的。”男孩回答。
友彦面向电脑屏幕,假装心思没有在客人身上,继续偷眼观察。做父亲的只是以眺望外国风景般的眼神,呆呆望着陈列的主机和配件,多半没有相关知识。他混杂着些许银丝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高领毛衣外罩一件开襟毛线外套的休闲打扮,仍消除不了白领的味道。友彦猜他是企业里经理级的人物,十二月份穿得这么单薄,想必是开车来的。
正在整理陈列架上零件的中岛弘惠瞄了友彦一眼,眼神里带着“去招呼一下”的意味。友彦微微点头。
看好时机,友彦站起来,向那对父子露出亲切的笑容:“请问您在找什么?”
做父亲的露出有如得救、却又略带怯意的表情。儿子或许是害怕和店家j涉,板着脸望向架上的软件。
“是我儿子,说要买什么个人电脑。”父亲苦笑,“可又不知道该买什么样的。”
“您准备用在哪方面?”友彦j替看着父子俩。
“哪方面?”父亲问儿子。
“文字处理啊,联机啊……”男孩低着头,小声回答。
“电动之类的?”友彦试着问。
男孩微微点头,依然板着脸,可能是因为想买东西却不得不带父亲一起来,用不高兴掩饰难为情。
“您的预算是多少?”友彦问男子。
“这个嘛……十万左右。”
“都跟你说了十万买不到!”少年口气很冲。
“请稍等。”
友彦回到座位,敲了敲键盘,屏幕上立刻出现库存清单。
“88正好符合您的需求。”
“什么?”
“nec的88系列,今年十月刚上市,有个机种不含税大约十万元。不过,我想应该可以再算便宜一点。东西不错,cpu是14ga的,标准dra是64k,加上磁盘驱动器,算您十二万就好。”
友彦在后面的架子上找出产品介绍,递给这对父子。男子接过稍微翻了翻,递给儿子。
“需要打印机吗?”友彦问犹豫不决的少年。
“如果有当然好。”他自言自语般说。
友彦再次查看库存。“r文热转印打印机是六万九千八百元。”
“这样加起来就十九万了,”男子的脸s很难看,“远远超出预算。”
“很抱歉,此外,您还必须购买软件。”
“软件?”
“就是让电脑进行各项工作的程序,如果没有软件,电脑只是一个箱子。不过若是您自己能够写程序,就另当别论。”
“什么?那些东西没有含在里面?”
“因为视各种不同的用途,需要不同的程序。”
“哦。”
“加上文字处理和一些常用软件,”友彦按按计算器,对男子显示出169800这个数字,“这个价钱如何?别的店绝对不止这个数。”
做父亲的嘴角歪了,显然是为被迫掏更多的钱而郁闷。然而,少年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98还是很贵吗?”
“98系列没有三十万还是没办法。如果再备齐相关配置,恐怕会超过四十万。”
“想都别想!小孩子的玩具那么贵。”男子大摇其头,“那个什么88的就已经太贵了。”
“看您了,如果坚持预算,也有相对应的商品,只是x能差很多,机种也旧。”
做父亲的犹豫不决,注视儿子的目光表露出这一点,但终究敌不过儿子恳求的眼神,对友彦说:“那还是给我那个88好了。”
“谢谢,您要自己带回去吗?”
“嗯,我开车来的,自己应该搬得动。”
“好,我马上拿过来,请您稍等。”友彦把付款的手续j给中岛弘惠处理,离开店铺。虽说是店,其实只是改装成办公室的一间公寓。如果不是门上贴着“个人电脑商店ugen”的招牌,恐怕看不出这是什么地方,他们的仓库则是隔壁的公寓。
作为仓库使用的这一户里摆着办公桌和简单的客用桌椅。友彦一进去,里面相对而坐的两个男人几乎同时看向他,一个是桐原,另一个姓金城。
“88卖掉了。”友彦边说边把小票拿给桐原看,“加显示器和打印机,169800。”
“88总算全部销出去了,谢天谢地,这麻烦终于清掉了。”桐原一边脸颊浮现出笑容,“接下来可是98的时代。”
“一点不错。”
公寓里装着个人电脑和相关机器的纸箱,几乎快堆到天花板。友彦看着纸箱上印刷的型号,在箱子间走动。
“你做这生意还真踏实啊,许久才来一个肯花十万出头的客人。”金城揶揄道。友彦身处成堆的纸箱里,看不见金城的表情,但他不用看也想象得到。金城一定是歪着皮包骨头的脸颊,故意瞪大他那双凹陷的眼睛。每次看到这个人,友彦都不由得联想到骷髅。他经常穿着灰s西装,看起来就像挂在大小不适合的衣架上似的,肩部会凸出来。
“脚踏实地最好,”桐原亮司回答,“报酬低,风险也低。”
传来一阵沉闷的笑声,必是金城发出来的。
“去年的事你忘了吗?很好赚吧,所以你才能开这家店。不想再赌一把?”
“我早就说过了,要是知道那次那么危险,我才不会蒙着眼跟你们走那一遭。要是走错一步,一切都完了。”
“别说得那么夸张。你当我们是白痴啊,该注意的地方我们都注意到了,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边的底,早该明白那次一点风险都没有。”
“总之这件事我没办法,请你去找别人。”
他们说的是哪件事?友彦边找纸箱边想,心里出现几个假设。对于金城来访的目的,友彦自认心中有谱。不久,他找到了,总共是主机、显示器和打印机三箱。他把箱子一一搬到屋外,每次都得经过桐原和金城身边,但他们俩只是默默盯着对方,他无法再听到更多消息。
“桐原,”离开房间前,友彦问道,“可以打烊了吗?”
“唔,”桐原听起来心不在焉,“行。”
友彦应声好,离开公寓。在他们对话期间,金城完全没有朝友彦看上一眼。
把货品j给那对父子后,友彦关了店门,和中岛弘惠一起去吃饭。
“那人来了吧?”弘惠皱着眉头说,“像骷髅的那个。”
听到她的话,友彦笑出声来。弘惠对那人的印象竟然与自己相同,他觉得很好笑。一说出来,她也笑了,但是笑了一阵,她的脸s沉了下来。
“桐原跟那个人讲些什么啊?他究竟是千吗的?你知不知道?”
“嗯,这件事慢慢再告诉你。”说着,友彦穿上外套。这并不是三言两语讲得完的。
离开店后,友彦和弘惠在夜s里的人行道上并肩漫步。才十二月初,街上便四处装饰着圣诞饰品。圣诞夜在哪里过呢?友彦想,去年他预约了大酒店里的法国餐厅,但今年还没有想到什么点子。不管怎么样,今年也和弘惠一起过吧,这将是他和她一起度过的第三个圣诞夜。
弘惠是友彦大二打工时认识的,工作的地点是标榜价格低廉的大型电器行。他在那里负责销售个人电脑和文字处理机。当时,对这个领域有所认识的人比现在少,所以友彦很受器重。他本应在店面负责销售,却不时被派去提供技术支持。
他之所以会去那里打工,是因为桐原开的“无限企划”陷入歇业的困境。由于电脑游戏热兴起,程序销售公司如雨后春笋般成立,导致质量粗糙的电玩软件过度泛滥,使得消费者对产品失去信心,大多数公司因而倒闭。“无限企划”可说是被这波浪潮吞没了。
但是,友彦现在反而对那次歇业心存感激,因为那造就了他与中岛弘惠相识的机缘。弘惠与友彦在同一个楼层负责电话与传真机的销售。他们经常碰面,不久便开始j谈。第一次约会,是友彦开始打工后一个月左右。他们并没有花太多时间,便把对方当作自己的男女朋友。
中岛弘惠并不漂亮,她单眼皮,鼻子也不挺,圆脸,小个头,而且瘦得不像个少女,倒像个少年。但她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心安的柔和气氛,友彦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会忘却内心的烦恼,而和她见过面后,也会认为绝大多数烦恼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友彦曾一度害苦了弘惠。大约两年前,他让她怀了孕,她不得不去堕胎。
即使如此,弘惠也只在动完手术当晚哭泣过。那天晚上,她说无论如何都不想一个人过,希望友彦和她一起到旅馆过夜。她在外面租房独居,白天工作,晚上上专科学校。友彦自然答应。躺在床上,他轻轻抱住刚动过手术的她,她颤抖着流下眼泪。此后,她从未因为想起那时的事而哭泣。
友彦的钱包里有一个透明的小管子,大小相当于半根香烟,从一头望进去,可以看到底部有双重的红s同心圆。那是弘惠确认怀孕时用的验孕器,双重同心圆代表yx反应。只不过友彦带在身上的小管子底部的同心圆是他用红s油笔画上去的。实际使用时,是弘惠的ny在管子底部产生红s的沉淀物,形成代表yx的判断记号。
友彦之所以随身携带小管子,唯一的目的就是提醒自己。他不想再让弘惠受那种罪,因此钱包里总有保险套。
友彦曾经将这“护身符”借给桐原。那是他将其作为警示拿给桐原看了之后,桐原便问他能不能借一下。
友彦问他要做什么,他只说想拿去给一个人看。归还时,桐原带着别有含意的冷笑,说:“男人真好应付,一听到怀孕,就举双手投降。”
他拿那个“护身符”去做什么,友彦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