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红第49部分阅读
捕红 作者:肉书屋
我一拉。两个人并肩跨出门槛。
我心念一动,想着还躺在那里地小宫女,耳边已经听得方谦化的耳语:“不要回头,不要想其他的事情,先出去再说。”
像是被看不见地大手牵制着,我低头走路。一直走出去百多步。方谦化比我先停下来,他背对着我道:“用袖子擦擦汗先。”
我依言用衣袖一印额角。大片的水渍,原来那种潮潮湿湿的并非错觉,想必此时全身的汗也已经出了几层,不过是衣服所挡看不见罢了。
“怎么会这样不小心,惹到这个大魔头,要是我再晚来一步,你和那个小宫女大概并头躺在地上,清一色的变成尸体了。”方谦化微微叹口气,“也怪不得你,这个魔头入宫时间不长,已经深得圣上龙心,若非我往日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他今日也不会这般轻易罢手。”
我默默跟在他后头,要不是我的出现,那个小宫女怎么会死。
“好了,快跟上来。“方谦化这一催促,我才发现他那个从不离身的木头箱子不见了踪影。
“师傅,你的那个箱子呢。”我定定神,走到他身边问。
“箱子要紧还是人命要紧?”
“对于我,自然是自己的命要紧,不过对于师傅,怕是那个箱子更加要紧。”我晓得他是不喜欢听谎话地那种性格,遮遮掩掩不如痛痛快快。
他果然低头而笑:“青廷,你再这般合我心意,我怕是要强留你下来做我正式的徒儿。”方谦化加快步子,原来他的坐轿在转角处乖乖等他回来,思及他为了我这个两面之缘的小女子,差点得罪里宫里头的红人,想不感激都难。
方谦化将轿帘一掀开:“箱子,还由你来提着。”
“是的,师傅。”我大声应道。
“方大人,我们接下来要去得哪里。”前头那个轿夫战战兢兢地问道。
“杨妃娘娘处。”方谦化慢慢坐进轿中。
连人命都搭进来,怎么能不行个方便,更何况皇帝今日要过来。
方才还觉得沉重不堪的箱子,这会儿像是自己长出翅膀,我对接下来的皇宫之旅似乎更加期待了。
捕红 第五卷 16:争宠(7月粉红票第4次加更)
结果,我连杨妃娘娘长什么样子都没看见,已经被另一个小太监迎到旁边,泡的好茶,精致的小糕点,安顿下来,眼见着方谦化已经径直向内宫走去,我才想从椅子上头站起来,被小太监给劝住:“这位小公公,先用些茶点。”意思是说,方师傅能随意进入,我却不能,端起茶来,轻吹一口气,没有人问起过那个被派出去拦截住方谦化软轿的小宫女去了哪里,没有一个人。
茶是好茶,却不是一杯蜜茶。
“小公公,你是方师傅新收的弟子?”小太监蹭过身边来问。
我嗯一声,没有想多聊的意思,我不过是这里的一个过客。
“方师傅居然会收弟子,真是没有想到。”小太监绕着我走两圈,毫无眼色地看不出我是不想搭他的话继续往下说,“方师傅那个位子多少人垂涎,真正是个肥缺美差,怎么他突然找出个不认识的人来顶替。”
“小青。”正在我稍嫌不耐烦时,方谦化在里面唤我,“你进来。”
小太监连忙将那种羡慕的神色收起来:“小公公请随我进来,怕是娘娘有事儿要问你。”
一层一层的帘子卷起来,屋子里头不知点的是什么香,香气悠然,很是好闻。
我陪着小心慢步进入,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想的不想,在最后一道帘子前,我止步不前,站立两边的宫女不动,我当然晓得,我是不能逾越的,垂手乖乖站好。
“这孩子是方师傅新收的弟子?”一道婉转的女声响起,“看着倒也是个安分的孩子。”
“小青,过来见过杨妃娘娘。”方谦化的话音一落,我已经按照他指示的规矩跪下来。我是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地方,动不动要下跪,见到任何个人,身份都是赫赫显贵,比在清平王府时更加不自在,更何况这位。眼见着我跪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感觉到两道目光一直停留在我地头顶,却没有让我起身的意思。
屋中静悄悄地。
方谦化将我叫进来又是为了什么。
有细微地工具相触声传出来。我盯着膝盖前头那块青石地地面。杨妃娘娘。石头地面很硬很冷。多跪地话可是会得关节炎地。难不成你们两位将隔着一道重帘地我给彻底遗忘了。
“方师傅。好东西多怕也不是好事。我打开这一匣子。便做不来选择。你倒是给我说说。该选哪根才好。”不知怎么。杨妃地声音更加慵懒了些。原来他们在里头梳头打扮。方师傅地这手手艺。我也是领略过地。难怪杨妃要在皇帝到来之前。指使宫女过来迎接。经过一双妙手地精心装扮后。三分颜色地估计都能直接开起染坊来了。
方谦化低声笑道:“娘娘。不如让我地小徒来替娘娘选。可好。”
“也好。换个能干地人。平日里要请方师傅来一次是难上加难。要是你这个小徒弟好。不如……”不如什么没有多言。最后一道帘子已经缓缓拉起。还算温和地对已经跪得双腿发麻地某人言道。“你先平身。过来替我选一支头饰。”
我直接将目光停留在妆台前,打开的首饰盒,琳琅满目地铺开,何止是几十支,差点能把眼睛都给晃花,难怪她说不知怎么挑选,待我再叫视线上移,停留在她新妆的发髻上头,刻意地回避掉她地长相。这样一来一去。再一来一去,我指着盒中第三层的一双碧玉的发簪。
“这个?”芊芊玉指将玉簪取出。果然隐在后面的半条和我想象中一般,带着朱红一抹,杨妃娇笑起来,“要不是他指了这个,我都忘记这双碧玉簪另有玄机,方师傅选的小徒,眼光果然是好的。”
“我这边还有些新款的画稿,有些也是他的奇思妙想,娘娘要不要看一下。”方谦化结果碧玉簪直接帮她挽在发髻中,轻声提问。
“快些拿给我来看,方师傅你怎么早没有告之本宫。”杨妃半真半假地娇嗔一声,“难道本宫不如其他的妃子给得起工费不成。”
我恍然,我一直想不明白,方谦化为何轻易答应带我进宫,后来不但是进了宫,他还出手搭救我,甚至将我带到皇帝地妃子面前,他不过是为了一个财字,外头的小太监不是也口口声声说了,方谦化的差事在宫中可谓肥缺美差,哪个妃子不想打扮得比其他人漂亮,能够更加吸引皇帝的流连忘返,他赚的便是女人之间相互攀比的那股子嫉妒之心。
嫉妒,是女人的天性之一,何况又是在这样的一个大环境中。
到杨妃的宫中之前,方谦化本来想去地又是哪里呢。
“方师傅,若非我让小宫女在中间拦着你,这些好东西怕是要先落入郑姐姐手中,方师傅,你真是好偏心。”一小叠画稿在手指间翻飞,杨妃怕是越看越爱,一张都舍不得放下,边看边笑,一只手将妆台旁边的暗格打开,随意抽出两张来,“方师傅,下次若还有,都先送到我这里,要是你觉得宫里头眼睛太多,你来多了不方便,便让你这个小徒送来也是一般的,这些我都先订了。”手指头在暗格又拨弄出张面额小些的递到我面前道,“小师傅也辛苦,这些拿去买果子吃。”
“既然是娘娘赏给你的,还不接下。”方谦化将画稿又接回去,“等东西出来,我自会送到娘娘这里。”
“那真是太好了。”杨妃仰起脸来笑,我这时才正儿八经看清她的长相,柳眉杏眼樱桃口,果然是个可人儿,不过双十年华的女子,在宫里已经算是大龄,难怪,她要如此不计工本地贿赂这宫中一等一的巧匠,来为自己挽留住青春的那条尾巴。
捕红 第五卷 17:惊喜
都说粥多僧少,这儿是满皇宫的粥水,僧只有个位数,还是个位数中最小的那个。
我学着方谦化的样子,将银票收作收作放进衣袖中,原来太监衣服的袖子里是有暗袋的,我差点没当面乐起来,是为了方便让他们承接小费专门设计成这样子的,还是方府拿出来的才有这样别致的周到。
三个人都是面带着笑容,不论是真是假,气氛都算融洽。
不知是哪个尖嗓子的在外头大喊道:“圣上驾到。”一声连着一声,是因为隔着太多层的帘子吗,怎么我在那尖锐里头听出些许的慌张。
果然,杨妃手里才捏住的梳子,一松手掉在地上,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明明不是说这个时辰来的,圣上如何会这个时候过来。”那双点漆明眸直望着方谦化,向他求救道,“方师傅,圣上他,他……”
不是你千盼万盼才来的人,怎么顷刻要到眼前,你倒不知所措起来,娘娘,怎么说,论你的年龄,你和皇帝也算老夫老妻,有必要吓成这样。
方谦化含笑道:“娘娘已经梳妆打扮好,圣上过来,岂非真正好,还不出去迎驾。”
杨妃被他这般一说,纤手按着胸口,强笑道:“你看看我这是怎么了,方师傅说得很是,正是应该迎驾。”
外头的通传声还在继续,我只觉得皇帝来得速度好快,几乎就要到眼前,杨妃轻挽起裙裾,盈盈地走出去,腰肢婀娜多姿,说不出的风情。
“师傅,那我们?”
“我们在这里等。”他心情倒好,拉过椅子很悠闲地坐下来。
我傻了眼:“师傅。我们就坐在这里?”
“是。出去被圣上看到。会给杨妃娘娘带来诸多不便。我们仅需在此等候。等一个出去地好机会。”方谦化显然对这种场面早已习惯。见惯不怪。嘴角一挑笑道。“青廷。你考虑下可愿跟随我。接承我地工作。”
他像是真地很看好我。这已是今天地第二次询问。一般地好耐心。好语气。让人都不好意思拒绝。可我又不得不拒绝。
“不用立时回答我。想好给我答案。”他说完不再看我。眼帘半垂。又开始类似修性地姿态。我静静站在他身边。不做他想。耳朵却格外灵敏地竖起来。听着外头地动静。
杨妃环佩叮当。碎碎脆脆。而后是锦衣摩擦地声响:“臣妾见过圣上。”
“爱妃平身。”原来皇帝地声音也不比常人更加好听。不过能体谅妃子不用特意跪拜倒是一种好习惯。成天个看着别人跪来跪去。也会有所厌倦地。
“妹妹真是个手巧的人儿,不但这宫里头布置得别致好看。连发髻都梳得这么好看。”哎,怎么又多出一个女子的声音,难道说皇帝过来时,已经带了其他的嫔妃,杨妃这会儿的脸色怕是不太好看。
“郑姐姐地夸奖,小妹怎么敢当,我这个住处比起姐姐那里的华贵还差了好大一截,不过是个小地方。”杨妃笑得又娇又媚,场面上还是要继续辛苦地撑下去。她们这些人,比得主要就是演技来的,谁能勇夺最佳演技,谁就是女主角。
早一会儿,在他们的对话中,我听杨妃提起过郑姐姐,她说若非差人将方谦化拦下来,那他要去的目的地便是郑姐姐那边,那皇帝带来的人非此人莫属了。
“圣上。您瞧瞧妹妹的发髻是不是梳得特别巧心思。还有这发簪配她这身衣裙。”为什么她一直在笑,笑得还这般欢畅。“圣上进屋后,眼睛就没从没从妹妹身上移开过。”为什么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杨妃的发髻,难道说她已经看出什么来。
“是,是很精巧很别致。”皇帝已经赞同了她地话,不过没有接她的口。
杨妃不慌不忙地叮嘱宫里头的小宫女沏茶,上点心,十分地客套,接下来地谈话,固然还算谈笑风生,旁听者却能够分辨出其中的纠葛,皇帝今天是会留下来,还是会随同郑妃而去,这个问题,怕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我才转念之间,方谦化已经站起身来:“师傅,你这是要。”
“郑妃的一再试探,圣上怎么会不懂,一次是躲,二次便是不敬,与其让她点破,不如我们主动现身。”他将衣袖的细微皱褶处抚平,稳步而出,我赶紧将他的工具箱子盖子盖实,双手提起,紧跟而上。
杨妃一见我们出现,双手娇俏地一拍言道:“原本是想和圣上做个猜谜的游戏,不料臣妾连谜题都没来得及说,圣上和姐姐已经都猜出来,委屈方师傅在里头躲了这么久,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圣上。”
没其他的,先跪下磕头吧,方谦化都先我一步了,我只要跟随住他的举动即好,在皇宫里犯一点点错,是可以被无限放大放大再放大的。
“朕有猜出什么吗?”皇帝原来也会装傻,不过即使前头他心里还残存着一丝地怀疑,在方谦化主动出现,杨妃又配合地恰当好处的言语,已经该都烟消云散掉,“这宫里头能有这般好手艺的,除了方谦化,实在不做第二人之想。”
这算是被皇帝大大地夸奖了吗,真是难得。
不过,接下来的话锋一转,皇帝声音是不大:“朕刚才若不是听大国师提及,也不会这般轻易猜得,大国师还说稍后会给朕一个惊喜,真不知会是何种惊喜。”
我很想多多琢磨皇帝所说的每个字,我知道那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可我的思想根本无法集中起来,因为自从我们出现,虽然他是站着,我们是跪着,但是,气味是不能阻隔的,我闻到了熟悉的香气,熟悉到令人心惊地香气。
捕红 第五卷 18:最大的嫌疑
皇帝说了平身以后,方谦化从容地站起来,我觉得自己两条腿在微微发抖,不是害怕,而是觉得自己离某些东西好似近了,因为答案来得有些快,让人应接不暇,来不及做出最准确的判断。pahu8
不过,这样也好,在皇帝眼中,我不过是个战战兢兢,初见龙颜被镇住的小太监,反而比镇定的模样更加能够令人信服,果然皇帝不过轻轻瞄我眼,或者说不过是用眼睛的余光扫一扫,我还真不如放在厅堂中央的那个花瓶。
我悄悄地往后退了半步,即便是刻意用宽袖遮住口鼻,那股再熟悉不过的香气还是若有若无地钻进我的鼻腔中,是谁,我想抬起头看清楚此刻或站或坐在其中的数人,香气是从何人身上发出。
最大的嫌疑应该只有皇帝和郑妃两人,我与方谦化一路而行都没有闻到,方才同杨妃也是近距离接触过的,杨妃身上擦了类似花香的脂粉,还有她宫里本身熏香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也算是特别的,但是同这个香气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根本都压不住。
我明明晓得,离真相已经很近很近,可我将自己的双手握紧,没有再多一步的行动,在皇宫中,我不能贸贸然,不能打草惊蛇,否则受伤害的人或许会比我想象中的更多。
“娘娘,晚上可要摆宴?”那个有点念叨的小太监适时出现,在杨妃身边询问道,那声音不大又不小,在场所有的人想必都能听见,他问的岂止是杨妃,杨妃是想借着他的口,探一探皇帝的意思才是。
“圣上可在臣妾这里用御膳?”杨妃接过翎子,明晃晃地对着皇帝抛过去。pahu8
皇帝侧过头来,微笑着:“也好。”
两个字出,郑妃花容失色。除了敢轻轻咳嗽一声,又不敢多说话。
皇帝扭过头去看她,像是十分宽慰地言道:“爱妃若是宫中还有其他事儿,不如先回去,明日,朕再去看望爱妃。”
杨妃的嘴唇微微向上扬起。显然已经获得胜算,今日皇帝答应留在她这里,明天的事儿谁能知晓,她还不忘用手轻抚鬓发,向我们所处的位置飞瞟过来。
郑妃地半边腮帮子微微鼓起。像是在咬着牙。脸上偏偏还要维持着端庄地笑容。真是高难度地动作。我看着都替她觉得累。只见她稍作调整以后。还是款款而起。向着皇上依依行礼作别:“那明日臣妾在宫中静候圣上圣临。臣妾先行告退了。”
虽然是输。姿态还要优美。
郑妃莲步轻移才走到门口。迎面过来一人。跑得很急。差点与她撞了个满怀。被旁边两个小太监隔了一下。郑妃显然是被惊到。脚步不稳。差些摔倒在地。我这个角度能够看见冲进来地是个小道士打扮地少年。原本皇宫里头规矩甚多。这般冲撞到皇帝地妃子也是大罪。不料。他一路进来。皆是别人在让他。连见了皇帝。小道士都没有下跪磕头。倒是皇帝起身来问他道:“清风。何事匆忙。”
小道士清风俯身过去。在皇帝耳边低语两句。见皇帝地笑容渐渐收敛起来。一双眼越来越沉:“尽有此事。”小道士点点头。站直了身体。再没有多话。皇帝地眉毛皱起。又放平。这么一皱一紧。可是急刹了旁边地人。
郑妃地宫女还在替她压惊。连声问道:“娘娘。娘娘没事儿吧。”怎么能够没事。连耳环都撞掉下来一只。可见当时地冲力有多大。郑妃整张脸都是惨白色。不过好奇心令得她依旧站在那里不动不摇。像是要看看皇帝到底想怎么做。
皇帝终于还是开了口:“摆架回宫。”
杨妃不由退了一大步,眼睛里头一层湿气,仿佛随时会得哭出来似的,而后紧紧用牙咬住下唇,不能发出半个字来。
于是,来得时候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马,转眼间,又浩浩荡荡地离开。
留下两个精心梳妆打扮过,脸色又白到发青的美貌女子面面相觑,先是杨妃很无奈地轻叹一口气,郑妃差不多在同一时间也叹出一口气。
“姐姐,晚宴都已经准备下,既然圣上急事而去,不如姐姐留下一起用饭。”
杨妃此话一出口,郑妃笑起来,这次倒是笑得上心,将脚步收回道:“也好,既然妹妹有心相邀。”
两人都不是赢家,反而升起了心心相惜之意。
“方师傅。”杨妃是不是觉得平时太过冷清,想将所有人都给留下来,热热闹闹一场才作甘心。
方谦化婉言拒绝,只说府中还有诸多要事等他处理,我明白他更是担心大国师将他带我进宫之事夸张抖落,皇帝万一问起来,大家面子上头都不好看,不如带着我及时离开,大国师见不得人,没有证据,也不会抓住把柄不放手。
等那顶抬着他的轿子晃晃悠悠,按照原路而出时,我笑着问道:“师傅,我方才见杨妃同郑妃坐在一处时,怎么觉得她们两个颇多相似。”不过是气质上略有差别罢了。
方谦化轻声一哼,才道:“她们两个原本就是表姐妹,表姐妹相似有何奇怪,我看你与你们一起的某人也有相像之处,你们可也是表亲?”
我被他问得一窘,我同许箬荇地确是表亲,不过,方谦化却是头一个说我们两个长得像的,那,那岂非我们便是传说中的夫妻脸?
“想什么呢,脸都红了。”方谦化将轿帘掀开一些,好整以暇地望着我。
“没,没想什么。”我支吾了一声。
“莫非是得见圣颜,你也想入宫不成?”他摸着下巴,端详着我地表情。
我这次是连五官都扭曲了,我便是在噩梦里头,都不敢有这样的心思来的,方师傅,你嘴上便饶得我吧。
捕红 第五卷 19:因为要等
回府后,我将男装换下,至前厅去见方谦化,他也换了便装,果然大家还是都穿着便服说话才舒服,他见我的样子,已知我有去意,好言挽留一下我:“青廷,我的建议你可有思虑过?”
“师傅不是说要给我时间考虑的。”
“也是,这事关系一生,的确需要详尽考虑,青廷家人可在否?”
“家母早亡,家父尚在。”
“回去同令尊商议也可,不过。”他浅浅一笑道,“并非入宫当差。”言下之意,你也未必能当这个差,他要我承继的是他的手艺,不是他的官衔。
我也没有太直接地拒绝,要救得顾连山大人出来,怕还要留着他这条路,不能松手,不过这会儿,我有更加要紧的事情要去证实,当下辞别,我匆匆出得方府,才走出不远,树顶跃下一人,似一片飘飘而落的叶子站在我面前,我被惊得差点跳起来,已经被来人紧拥在怀:“表哥,我,我透不过气。”是我的意思表达地不太清楚吗,许箬荇扶着我的下巴已经辣地亲下来。
我被他亲得整个人都软下来,用手指紧紧抓住他肩膀上的衣料,才勉强站住,我在方府待了几天,他便在这里守了几天吗。
“表哥,我没事,我没事。”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话语来安慰他,只能重复的,絮叨的说着最简单的句子,许箬荇长长叹一口气,将脸埋在我的颈窝处,再不肯放松,我轻捶他两下道,“我有很要紧的事情同你说,小莫小苏两个人呢。”
“他们去找顾大人平时的好友一起帮忙,只留下我在这里。”推一推,他不肯动,我也由得他去。“青廷,你要同我说什么要紧的事情。”
我明明有想好的,被他亲得大脑一片空白,连渣滓都没有剩下,摸摸发鬓,我怔忪道:“被你亲得统统都忘记了。”
他笑起来。趴在那里一抖一抖,居然这样还不舍得离开,温热的呼吸随之喷在我皮肤上:“要是能这般轻易地忘记,那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了。”
我去掰他扣住我腰地手指:“怎么会不重要。表哥。我要你带我回去那个无名地村子。那个你在十年前去过后。我们又一起去过地村子。”
许箬荇慢慢地直起身子来。正色道:“青廷。这个怕是不能够。”
我对着他眯一下眼。笑得春光灿烂:“表哥。你不要说。你是真地不晓得怎么进去。”第一次可能真地是懵懂。按照许箬荇地性格。第二次再次进入相同地地方。他始终又没有丝毫地慌乱之色。显然他是比我知道得更多。
不过是当时。我觉得没有刨根问底地必要。才没有一问再问。
“你要去哪里做什么?”许箬荇摸着我地脸问道。
“我要去寻求一个答案。”在这个位置看着方府大院。那逃亡地一夜。我们四个人怎么会落脚在此处。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我们看不清地东西在推动着吗。
许箬荇不是那种会刻意隐瞒的人,更何况提出要求的人又是我,办事效率神速地在街市买了一匹马,携着我上路。
一路经过熟悉的风景,我却无暇留恋,与前头那次的悠闲截然不同,这次我想地是能尽快赶到那里,尽快。
许箬荇纵马而行,我半偎在他怀里。
“青廷。皇宫里头好玩吗。”他探手刮下我的鼻子。
“方师傅,他是个公公。”我对这个事实有点耿耿于怀。
“嗯。”他这算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他说要留我下来,做他的弟子。”我顿一顿又道,“我还见到了皇帝和几个美貌地妃子。”再顿一顿,“还见到有人被杀死在我面前。”
“皇帝有没有见到你。”我说的话,关键不是这一句,表哥,请注意侧重点。
“方师傅给我穿的是小太监的衣服,我连皇帝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一直就是跪着跪着再跪着。太监是不能随便直视皇帝的。”
“全然想不起来更好。”许箬荇扔下这一句,策马狂奔出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哎。表哥,你不会连这种飞醋都要吃得干干净净吧。
我郁闷地言道:“我这长相,再加上我这大龄未婚女性身份,便是要入宫做宫女怕都是有困难的。”也就你对我青眼有加,觉得我是罕见的宝贝,死抓着不放手,表哥,驾驶过程请用双手把握方向盘,才能保证驾驶安全。
许箬荇将缰绳用力一勒,马匹双蹄离地,扬声长嘶,硬生生地做个急刹车,我一头撞进他怀里:“表哥,前头出什么事情了。”
“到了。”许箬荇飞身下马,再将手伸过来将我扶下来,我哪里就这般矜贵,双手一撑已经自己跳下来,落地还算稳当。
左右一看,杂草丛生,除了我们两个再无人迹,我扭过头来问道:“表哥,你确定是这里。”
村子在哪里?
“不能确定。”许箬荇一手牵着缰绳,一手牵着我,他是当作踏青之旅才这样闲庭信步的吗。
“那,怎么在这里下马。”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许箬荇他到底想做什么。
“因为要等。”给我这四个字以后,许箬荇停下步子,那匹新买的马儿很是听话,即便是他放松开了缰绳,居然还是乖乖站在原地,低头吃草,没有半点想逃跑地意思,他挑选出一块草丛比较平整的位置,将外衣一脱,铺在上头,我呆愣愣地瞧着他,整个人已经以地为席,平躺了下去,传过来的是一个好看的笑容,“青廷,过来躺着看看天,天色很不错。”
捕红 第五卷 20:继续等待
结果是,他将手臂借过给我做枕头,两个人并肩平躺,四周一片碧绿,草尖尔被熏风吹得起了一阵一阵的波浪,碧绿的波浪,天空一派云淡风清之色,如他所言,天色的确是很好,身边有马匹在很轻地啃食青草的咀嚼声,谁都没有想说话打破这种静宜的意思。
才从金碧辉煌的皇宫出来,我反而更爱这一刻的风景。
既然他说要等,我便等着。
我没有问过,我们在等什么,或许只是在等一个恰当好处的契机,又或许我们在等一个带路人。
他也没有问过,为何我要回到那个地方去,那个连出口与入口都寻不见的地方。
许箬荇找寻到我的手,拉住拖曳到自己眼前,衣袖滑落,露出半截小臂来,尽管我没有那种肌肤不得随意相亲的概念,不过他能看到目不转睛,我多多少少也会有些不好意思:“表哥,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青廷,你怕疼吗。”他的指尖划过我腕间的皮肤,明明看着圆润的指甲,怎么会疼。
“还好了。”要不是我熟知他的性格,会错以为他想要咬我,“那个,表哥,你很饿吗?”我也不像皇帝的妃子个个雪白粉嫩,最近一路走一路晒,健康是健康了,要一层雪肤也是不可能了。
许箬荇一怔后,爽朗大笑:“不,不是,青廷,你总会说些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话,让人又好气又好笑,喜欢也不是,不喜欢也不是。”
你这么绕个圈子,到底是想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哪。
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看:“应该不会很疼,青廷,你忍一忍。”
我被他地笑容蛊惑。居然都没有及时抗议。没见到他是怎么弄地。腕间已经被切开。醇热地血液从脉管中流淌而出。几乎是瞬间流满小臂。原来自己地血。闻起来一样有着淡淡地腥味。瞬间身周地空气都不再清澈。变得很重很重。
许箬荇用指甲将一种药粉弹在我地伤口处。原先我还以为他要替我止血。不想粉末触及到伤处。痒痒地。麻麻地。血液似乎流淌地速度更加快了。我苦着一张脸。想问他原因。见他神情严肃。嘴巴张一张。没敢多问。这不是我自己说不太怕疼。他下一刻直接给我放血。要是再说一句。他还会做出什么?
一个人地身体内能有多少血液。经得起这样放水似地哗啦啦。
他翻身起来。将我地手臂拉出外套所铺地范围。血液滴在泥土中。连珠成串。像是红色地眼泪一般。泥土将血液吸收进去。我恍然有种错觉。生怕这小片地泥土中会长出超出我想象地东西。
不知是不是因为大量地鲜血流失。他将我扶抱起来时。我全身都觉得没有力气。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在晃动。我咬着牙道:“许箬荇。你这是要做什么!”连名带姓地叫他。我气得不是他割伤我。因为他地举止总是有其道理。我是恨。我都这般牺牲。他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每一次。每一次。他总是觉得他可以一个人解决。他可以挡在我地前面。他可以护着我一辈子。而根本不曾考虑过我地想法。
“青廷。你再忍一忍。”他满眼都是心疼。过来替我将额前地碎发拨开。一只手没有离开过我手腕。直到他觉得可以。才急急忙忙替我上药包扎。“青廷。血虽然看着流得很多。可我都是计算好地。不会伤害到你地身体。”
是,都是他计算好的。
所以,当他将一颗药丸递过来,碰到我地嘴唇时,我紧抿唇角,让他死活都塞不进去,许箬荇一手扶住我的后脑勺,俯身亲过来,我的嘴唇很冷,而他的像一团火,烧得我灼痛,我妄想挣扎开来,又哪里能够比得过他的力气,若非他还考虑到怕我撕开伤口,怕是将我整个人都困束住,牙关收却不住,绵软的舌尖轻轻划进来,我只觉得烫,很烫,于是我狠心地咬下去,顿时整个口腔都被血腥气弥漫开来。
不管用多么暴戾的方式抵抗,药丸还是被准确无误地送进我的口中,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许箬荇一直等到我又咬了两口,才慢慢放松开我,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我们是截然不同地温度,在一刹那又相互交流,他低声道:“青廷,我绝对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
“我知道。”眼睛倔强地看着他,你要是还敢过来,我就还敢咬你。
他双手一环,索性将我整个抱在怀里,他的声音小小的:“青廷,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个法子能行的通,但胜算还是只有十之一二,我怕先说出来,你都会笑话我,才没有经过你同意,将你划伤,青廷,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如果你觉得多咬几口能够解气,我心甘情愿为之。”
他这种莫名其妙的的骄傲到底是谁培养来的,我听着他的话语,心一时硬不下来,“我不是气这个,我明白要是你自己地血管用,你也不会弄伤我。”
见他四肢僵硬,陪着小心的模样,我叹口气才道:“是,我没有你聪明,没有你能干,没有你处事周到,没有你武功高超,可我想的是与你并肩而战,而不是永远躲在你的后面,我不怕受伤,可我想和你是一起的,你明白吗。”
他的手臂渐渐收紧,恨不能将为我烙印进他的身体一般:“青廷,我真的想好好保护你一辈子。”
“我都明白。”将头靠在他肩膀处,许箬荇自小便是这样的性格,我喜欢到不行地,就是这样子地他,“我们是不是还要继续等下去。”
他一怔后才道:“是,等下去。”
捕红 第五卷 21:领路者
我不知怎么会同许箬荇生这样大的气,后面的一炷香时间,他不时侧身来看我的脸,大概是怕我余怒未消,我被他难得的稚趣举动逗得笑起来,若非他说要我好好躺着休息,我真想坐起来,捏一捏他的脸颊,手指头举到半空,他像是猜到我要作甚,很是配合地将面孔凑过来,指尖停留在他的俊颜上,一时没舍得挪移开来。
两个人的目光纠缠在一起,像是会自动分泌出粘稠的胶质,难舍难分。
“青廷,你还记得上回在无名村,你发病时,楚清平用他奇特的法子替你解围。”许箬荇慢慢言道,“我是个仵作,又客串行医,世间的神鬼之说并不太相信,可有些事情总是不能用书本里头写的去解释,他不过是轻微的几个小小动作,你便没事人一般,你晓得当时我是怎么猜想的。”
“你想,桐庐县的瘟疫是否与他有关。”
“不错,但是楚清平虽然行事略微乖张,却不像是会做出此等大恶之事的人,而且他们几个口口声声言及不能出村子,我也就没有再多想,不过他说过的几句话我却一直记得,他说那只叫做小红的蟾蜍,是因为闻到你身上有类似他的气息,才会将你引致无名村,后来楚清平又用自己的血祭引入你的体内,我想肯定有什么最后留在那里了。”我听得眼睛一亮:“你是想用我的血引来那只蟾蜍,有它带路,我们便能够进得村子。”
“不错,但这只是一种臆想,蟾蜍神出鬼没,在你家中也出现过一次,后来便不见踪迹,我不知它能不能真的嗅觉灵敏到,能够闻着血腥而来,要是等到天黑。它都不再出现。”他执起我的手,贴在脸边,“那就只能委屈青廷受伤。”
虽然我也猜到几分,但是由他亲口说出,更有信服感,我嘴角微微向上翘起:“表哥。你这样好的心思,为什么早不同我说。”
“我怕你说我异想天开,蟾蜍始终只是蟾蜍,只因为楚清平的话,我们将它看得太有灵性。”许箬荇苦笑一声道。
“你怎知我不会立时赞同你的话,那只蟾蜍便是无名村的领路人,我相信它一定会来。”我的手一松,软软地归附到身侧,“不过。我有点累,很想睡一会儿,表哥。你守着我好不好。”我知道他当然会说好,然后笑得像个孩子般,用手掌替我挡住光线,静静地坐在我身边,几乎一动不动,生怕会真的惊动我地入睡,我合闭着眼,本来只是想养回些精气神,不过不想辜负他的好意。假装睡着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
更何况,这份静宁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因为是躺在地上,耳朵直接贴着地面,这一次,我听到声音的回应明显比许箬荇要快了一些,听觉豁然打开,起初是细小的声音,如洞窟中地回音,反复针扎着我的耳膜。直到在某一点汇合,响起巨大而持久的共鸣。
咕噜噜,咕噜噜。
由远至近。由远至近。
我紧抓住许箬荇地衣袖。示意他将我拉起来。人刚站稳。我不禁笑逐颜开。真是应了那句万绿丛中一抹红。它比先前看到时。像是大了一圈。背部地赤红色更加艳丽。让人很远很远便将所有地集中力都注意到它身上。
在离开我们五六米地位置。它停下来。硕大地一双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两个。不。更准确地说。它是看着我。看着我一个人。
那些流出去地血液总算没有白费。我欣喜地回望着它。许箬荇将地上地外衣拾起。披在我地肩头。还算是温热地天气。我却因为失血四肢冰冷。他在我触摸他地脸颊时。早已经发现。
赤色蟾蜍不过停留片刻。已经确定我是它远道而来要寻找地人后。它双腿一蹬。在半空中一百八十度利落地转身。它要走了。它要带着我们走。
许箬荇在我身边蹲下身来:“青廷。我背你走。它地速度奇快。我怕来不及追上。我根本没有犹疑。已经趴上他地背去。手才搭上他地肩膀。许箬荇已经飞身而起。展开双臂。像一架低空飞行地滑翔机。浅浅贴着地面而过。我俯在他耳朵边上问:“表哥。你这么好地武功到底师出哪里。你好像都没有告诉过我。”
“你不记得我与顾大人所说的那位师傅了吗,都是他手把手地教我。”
“为何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人。”怎么说,我们都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怎么他身边有这样的奇人,我却木知木觉,没事人一样。
“开始地时候,你年龄还小,师傅又刻意避着别人,你如何会知道,再后来,青廷,那十年,你究竟去了哪里。”
我的手指愈发使劲,险些要抓进他的皮肉中去,他问我,那十年究竟去了哪里,我该如何回答。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每次挣扎着想醒过来时,总有双罪恶的手拖着我不肯放,于是我在那里沦陷了十年,直到回来。”回到自己原来该走的轨迹,回到自己原来拥有的日子,不知怎么,我突然打了个寒颤,如果十年是一场噩梦,那么现在会不会只是暂时的美梦,醒过来后,一切都化为乌有,不复存在,包括这个背负着我前行的,温暖到令人鼻酸地男子。
捕红 第五卷 22:不归路
这是不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