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冰雪为卿热(两册全集)第26部分阅读
不辞冰雪为卿热(两册全集) 作者:肉书屋
抬起滚圆的大眼,呀呀道:“您和谁在说话啊?”
“额娘啊,在和这湖里的仙女说话啊!”朱凤芩指着碧波荡漾的湖面,笑道:“这湖底住着位很美丽,又好心肠的仙女,便是她将喜儿赐予额娘的。所以额娘啊,一辈子都忘不了她的恩惠。”
“仙女?”栋喜瞪大眼张望了半晌,瘪着嘴道:“没有啊,看不到啊!额娘骗人!”
“额娘一辈子都在骗人,唯独对喜儿不会说谎。”朱凤芩亲着栋喜稚嫩的脸,叹道:“为了喜儿,额娘往后再也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了。额娘答应仙女的事,也终于办妥了。”
房间内寂静无声,只能听到急促的鼻息。血珠子在剑尖晃动了两下,垂直地滴落在地面上,渐渐汇集成一滩刺目的红潮,在朱凤芩的心中不断激荡。
剑柔望着尘芳手握利剑的刃端,凛然挡在朱氏身前,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只闻得哐啷一声,利剑摔在了地砖上,令得在场之人皆是心中一惊,不觉回过神来。
“福晋——”朱凤芩红着眼,沙哑地喊道:“您不杀我了!”
“你受人指示,下蛊祸乱,令得我夫妻反目,若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尘芳转过身,森冷地望着她道:“我不杀你,只是为了你这腹中的孩子!”
“尘芳!”穆景远焦急道:“你不是说过,早已放下前尘往事,不再思前虑后了吗?为何此刻又心慈手软了?”
“杀了你,一切的确都会恢复到从前,杀了你,我也不会心存内疚,可是我终不能狠下心肠,连带杀了你这腹中的孩子。因为我也是一个母亲,明白当生命在体内开始孕育时的喜悦,明白作为一个母亲的忧虑和责任。”尘芳将脸转向穆景远,凄凉地摇首道:“我不能伤害那孩子,并非因为他是胤禟的血脉,也不是因为我与他的渊源,只因为那是一条无辜的生命。无论在野蛮或文明社会,无论在过去还是未来,即便母亲本人是个作j犯科、无恶不作的罪犯,也没有任何人能有权利,剥夺母亲腹中孩子生存的权利!”
穆景远一怔,良久方道:“那——那你怎么办?胤禟怎么办?”
尘芳淡然一笑,转而看向朱凤芩,将带血的右手抚到她雪白的面颊上,红着眼道:“看到了吗?这是我为你流的血,以血偿血,以命抵命,至此我再也不欠你们母子,不欠爱新觉罗家任何东西了!”
朱凤芩的脸沾染上了猩红,看起来血肉模糊,分外狰狞。她猛然跪地,热泪盈眶道:“福晋的恩情,妾定终生谨记。来世便是结草衔环,也难报答其一。”
“不用来世,我要的便是你的今生。”尘芳捏起拳,恨声道:“我此生,便是被这前生后世的孽债所困,方蹉跎了多年的岁月,时至今日悔之已晚。”
“只要能保全腹中的孩儿,妾身万死不辞。”朱凤芩抹了把脸,急切道:“福晋,您尽可吩咐。”
任由剑柔默默地跪下为自己包扎伤口,尘芳扫了眼一旁神色狐疑的穆景远,转而又道:“第一件事,我要你好生保重自己,要活下去,活得越久越好。”见朱凤芩诧异地抬起眼,尘芳继续道:“只有你活着,胤禟才不会从蛊毒中苏醒过来,也只有如此,他——才会永远忘记我!”
朱凤芩身形一颤,惭愧地低下头来。
“第二件事,我不相信你。不——应该说,我不相信一个母亲对我的承诺。若今日,你是为了保全腹中的骨肉,而对我俯首听命。那来日,那人也用这孩子作为要挟,你岂不也会乖乖就范?”尘芳冷笑道:“所以,我要你做的第二件事,便是尽力脱离那人的掌控,不再任人驱使。”
“此事恐要费些周折。”朱凤芩为难道:“我——”
“你办得到。”尘芳蹲下身,盯着她的双眼道:“为了能做一个称职的母亲,为了能给你的孩子做个堂堂正正的表率,你一定能办到!”
“我办到了!福晋,从今后我再也不会任人呼喝了!”朱凤芩擦着眼角,自语道。待在摸手绢时,方发觉在自己走神之际,怀中的栋喜早也不知了踪迹,忙起身去寻找。
来到一片山石内,见一角青衣露在石缝外,朱凤芩猫步走进石洞内,边笑道:“喜儿!额娘早看到你了!还不快出来!”
青衣一闪,待看清眼前人的面貌时,朱凤芩不觉一愣,随即剧痛袭身,低头一看,腹部正赫然插着柄精巧的匕首。
“崔总管——为什么——”她颓然倒在湿冷的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不解地望着面前神情冰冷的崔延克,“你——背叛贝子爷——”
“这句话,该是我来问你。”胤禟自石洞的阴暗处,缓缓走出来道:“你才是四哥的人,是个货真价实的j细。”
“不——不再是了——”朱凤芩匍匐地向胤禟爬去,在地上拖下了长长的血痕。
“也就是说,曾经是喽?”胤禟挑着眉,哼道:“我早说过,你决不是那个我最爱的女人,更不是一个能让我信任的女人!”
“救我——我不死啊——”朱凤芩终于艰难地抓住胤禟的衣角,淌着泪断断续续道:“我答应过——我不能死啊——您——要后悔的——”
“后悔?”胤禟厌恶地扯开自己的衣角,对着她死灰的脸冷笑道:“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这后悔药还是留给你,在黄泉路上吃吧!”
正文 第98章 惊梦
章节字数:3720 更新时间:070926 13:52
华丽的卧房内,弥漫着龙涎香浓郁的气息,红烛高燃,蜡油淋漓而下,淌满了古铜色的浮雕烛台。天边晨曦渐露,清风划过微敞的窗户,吹熄了烛台上跳跃的火苗,一股淡淡的青烟袅袅升起,最后在空中无息的消逝。
“梅儿!”胤禟呢喃了声,翻身怀抱住枕边之人,嘴角不禁扬起满足的笑意。
高床软枕,暖玉温香,当清雅的菊香窜入自己的鼻中时,胤禟陡然一惊,睁开眼来,望着怀中年轻貌美的少妇,猛然坐起身,冷汗当即沁湿了后襟。
“爷,时候还早呢!”周氏朦胧着眼,起身抱住他,娇娆道:“再陪妾身睡一会儿吗!”
一把推开周氏,胤禟急着披衣下床,惨白着脸喊道:“小崔子!小崔子!”
在外屋守夜的崔延克忙小步跑进来,磕头请安,待抬眼看到主子慌张的模样,不禁讶异道:“爷,您怎么了?”
一个个画面在脑海中闪过,胤禟狠力晃晃头,良久方抖动着嘴唇问道:“福——晋呢?”
“侧福晋在自己房中,想来此刻还没起呢。”崔延克疑惑地问道:“要奴才去将她请来吗?”
胤禟摇头,咬牙沉声道:“不是婉晴,我说的是福晋。”
崔延克一愣,呆望着胤礻唐,眼眶随即涌出热泪来,俯身趴在地上无语。
胤禟不觉腿一软,忙双手按在桌面上,支撑住自己摇晃的身体,一旁的周氏狐疑地走过来欲搀扶他,却被挡在一丈外。
“别碰我!”胤禟伸出手,拧眉嘶哑道:“谁都别碰我!”说罢,便踉跄地冲了出去。
亭台楼阁,雕梁玉栋,路旁的景物是熟悉的,可隐隐却又透出几分陌生,仿佛被层纱笼掩盖着,似幻非幻,似真非真。待越过水榭,走到幽深之处时,胤礻唐不觉停住了脚步,愕然望着前方空旷的草地。原本该呈现在面前的开阔梅林,此刻却只见一段碗口粗的残桩,突兀地竖立在远处,显得孤独而凄凉。
仿佛看到纤弱的白影在雨中晃动,带血的双手抚摸着粗燥的树干,迷离的泪眼正盈盈的望着自己,悲痛欲绝地控诉道:“一辈子,你是我一辈子的依靠和寄托啊!你怎么可以忘了呢?你怎么忍心忘了呢?”
“不——”胤禟捧着头,不断向后退步,直至背脊贴到冰冷的廊壁上,猛然回身挥过一拳,痛苦地吼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灰尘飞扬,雪白的廊壁上留下了殷红的血印,胤禟喘着粗气,凝神想了想,继续发足向前奔跑而去。
院落内只有个粗使丫鬟在清扫落叶,往日喧闹繁忙的庭院,却已是人去楼空,清冷萧条。见他站在正屋的门外,迟迟不进,那粗使丫鬟放下扫帚,擦着手过来问道:“贝子爷,要奴婢帮您开门吗?”
胤禟望着房门上厚积的灰尘,默然摇头,那丫鬟方泱泱地走开,口中嘀咕道:“好些年都没人来这屋子了,不想今日贝子爷却亲自过来,倒是稀奇。”
颤抖地推开房门,潮湿阴暗的气息夹杂着飞灰,扑面袭向胤礻唐。他茫然地环视四周,一桌一椅,一字一画,似被尘埃掩盖住了光华,暗沉地竖立在原地。
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到内屋门前,从前每当他走进这帘子后,总能看到里面清丽的玉人迎身上前,对着自己淡笑道:“你回来了!今日可想我了吗?”
可是——
胤禟屏息掀开门帘,看着一室的空寂寞寥,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热泪终于顺着脸颊而下,无声地滴落在地。
“来了吗?”听到动静,尘芳吃力得睁开眼,虚弱地笑道:“不会耽误您太多时候,我只——只是想再看您一眼。”
胤禟走近床边,待看到她面若死灰,双目黯淡无光,不禁惊讶道:“几日不见,你怎病成这般模样?”
一旁侍奉的巧萱,跪下呜咽道:“贝子爷!太医说——说福晋快不行了!”
胤禟心中止不住一惊,惶然望着倚坐在床上的憔悴女子。一头披散的长发,枯黄而无光泽,尖瘦的小脸若风中凋零的杏叶,灰暗中透出铁青的晦光,身形更是单薄若昨日黄花,露在宽大衣袖外的一截手腕,细得似乎可一折便断。
尘芳喘息了两声,目露恳求道:“爷可否坐到床边来,这样我也——可看仔细些。”
胤禟不由自主地来到她身边,斜身坐下,纳纳道:“我——我再给你请几个高明的大夫,会诊一下,多开几贴药方试试?”
“生死有命,不能强求。”尘芳摇首,叹道:“我这病,今生——恐是治不好了。如今这一去,倒是——倒是彻底断了病根。”
看着她一副灯枯油尽的模样,胤禟止不住眼中酸涩,背过身沙哑道:“毕竟咱们是自幼相识,少年夫妻,这结发之情,我是不会忘的。平素的是是非非,就此作罢了。你——安心养病吧!”
望着他宽阔微蜷的后背,尘芳红着眼,挣扎着张开双臂,伺后环抱而住。“就这一次,不要——推开我——”
“你——”胤禟挣扎了下,突感到自后襟渗入衣内的湿冷,不禁身形一顿,僵坐在原处。
“对不起!这次真的——太累了,支持不下去了。”尘芳将脸贴在他温热的背脊上,哽咽道:“原以为可以一路陪着你——走到最后,可是天不从人愿啊。虽然死亡是无法避免的,但人终归还是能活着的好。若有来世,希望你我能避开姻缘,不再相遇相识。——没有了我,你会更逍遥自在,没有了我,你便可高展宏图——没有了我,你更少了那许多的痛苦磨难——”
“别说了。”胤禟胸口发闷,艰涩道:“何必耗费精神,说这许多不着边际的话呢!”
尘芳闷笑了声,沙哑道:“是啊,说太多了——又要惹您厌烦了。”
胤禟刚想要起身,忽觉背上发沉,却是尘芳凑到自己耳边,虚弱地蚊吟道:“阿九!千山万水,上天入地——至此与君永诀!”
环抱在腰间的手臂搭拉而下,背上的重量也顿然消逝,只闻得背后一声闷响,胤禟心头一颤,回首望着倾倒在床褥上,毫无生息的尘芳。她安静地躺在那里,犹如被揉碎的红梅凋落在雪地上,凄美冷艳,冥渺无声。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望着满屋子拂面拭泪的人,胤禟忽然觉得阴冷空虚,不禁自房中落荒而逃,来到一片艳阳高照下。沐浴着灿烂的阳光,他却仍止不住打着寒战,仿佛自己的身体已被忧愁和郁结腐蚀,再也不能感受到光明和温暖。
“为什么?为什么?”胤禟眼前黑懵无光,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终于一头栽倒在一个馨香的怀抱里。
“这一次,我是按照福晋的嘱咐行事。”朱凤芩怀抱着胤禟,手轻轻抚过那俊秀的面庞,叹息道:“福晋想让您继续活下去,直到一切都完结——”
胤(礻我)擦着额头的冷汗,跟随崔延克快步走进院落,但见侧福晋婉晴正焦灼地在正屋门外徘徊,一见自己,忙跑过来道:“十爷,您总算来了!爷在房中已待了一天一夜,任谁进去都被赶了出来。我实在无法,才让崔总管去找您来的!”
“我知道了。”胤(礻我)继续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迟疑地问道:“他——还活着吗?”
婉晴身形一顿,惨白着脸颤声道:“两个时辰前,还是听到动静的。”
胤(礻我)颔首,随即深吸了口气,推门踏入了森暗的房间。
“九哥!九哥!”胤(礻我)试探地唤了两声,却听不到回答,又见房中四下封闭,只射入两束黯淡的阳光,不禁上前大力将窗户推开。顿觉清风拂面,室内豁然明亮,待回身一看,不禁骇然道:“天哪!九哥——”
但见胤禟如石雕般呆滞地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西墙上的《秋江垂调图》发怵,尘土满面,两鬓如霜,原是一头黑发的长辫,竟然在一夜间白了十之六七。
“九哥——”胤(礻我)眼中一热,上前抱住他道:“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让一切都过去吧!”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胤禟神情木然,嘶哑道:“我不想,我什么都没想。可是处处都能看到她的脸,时时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离开这里!”胤(礻我)大力扶起他,哽咽道:“咱们寻一处看不到,听不到她的地方去!”
“哈——哈——”胤礻唐眼神散乱,狂笑道:“天涯海角,还有我可躲之处吗?”
“难道你要在这里等死吗!”胤(礻我)按住他,嘶吼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清醒过来!为什么不早点醒过来!”
“那你当时为何不一剑杀了我!”胤禟瞪大布满血丝的眼,咬牙切齿道:“你明知道,我事后定会生不如死,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在我伤害她之前,便杀了我!”
胤(礻我)猛然将他推开,狠狠地砸着桌子道:“因为她要你——活着!”
胤禟颓然地倒在地上,身子不住抖动,握拳的右手敲捶着坚实的花砖,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嗡鸣。
“九哥——”胤(礻我)不忍再看,上前欲搀扶起他。
“胤(礻我)——”胤禟突然抬起眼,面无血色的脸上带着无助的痛苦,哑声道:“我该怎么办?如今我连死都不能了!黄泉路上,她是不愿意再见到我的——告诉我,告诉我该怎么办?”
胤(礻我),我最亲的兄弟,可否告诉我,怎样才能让我搓骨扬灰,魂飞魄散,再也不用面对相逢的机缘,再也不用经历阴阳的轮回。
告诉我,怎样才能堕落到地狱的最深处,用烈火炽烤伤痕累累的心,麻痹因思念而牵扯出的无限疼痛。
告诉我,怎样才能在黑暗中永远沉沦,再也不用去体会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再也不用去渴求奢望得到那清冷的傲梅!
正文 第99章 金銮
章节字数:3293 更新时间:070926 13:52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清圣祖爱新觉罗玄烨病逝于畅春园,遗诏传皇四子胤禛继位,改元雍正。雍正继位后,即将诸皇子名中胤字改为允字,同时急召抚远大将军允祯回京奔丧。次月,封八阿哥允禩为廉亲王,授理藩院尚书,十三阿哥允祥为怡亲王,隆科多为吏部尚书,共同授理国务。
宫銮巍峨,重檐戾殿,白玉弥台,琉璃黄瓦。胤禛身着滚龙黄袍,在太监的引领下,一步步走到金銮座前,掀襟回身,望着銮座下的群臣,缓缓坐下。太和殿前击鼓扬鞭,乐声震天,殿中群臣叩首齐呼万岁。他嘴角不禁噙着笑意,俯视着这些跪在自己脚下的兄弟臣子,待看到殿柱前仍有站立不跪之人,当即沉下脸来。
“大胆允禟,竟敢在御前失仪!”隆科多回首斥责道:“还不快跪下请罪!”
“允禟?大人是在唤谁?”胤禟倚着殿柱,对着隆科多冷笑道:“看来您真是老糊涂了,竟连我的名字也唤错!”
“你——”隆科多当即被气红了脸,点着他的鼻子说不出话来。
殿中之人大多对胤禛继位之事,存有疑虑,虽一时臣服于滛威之下,心中终有不满。此刻见胤禛视为心腹的隆科多被奚落,自然无人出声阻拦,反都在一旁静观其变。
“你是对朕改名之事,有所不满吗?”上座的胤禛不动声色,淡淡道:“此事已经由宗人府批准,勿需多言。”
“朕?朕——”胤禟突然扬声大笑道:“跳梁小丑,竟敢枉自称帝?试问你有何德何能,可坐这金銮宝座?”
“放肆!”胤禛拍案而起,厉声道:“允禟,你竟敢出言不逊,以下犯上!”
“窃国之贼,又有何资格在此放肆!”胤禟拨开众人,走到銮座近处,阴沉地瞪着他道:“胤禛!你要的只不过是身下这个座位,我从来没有打算要与你争,却为何要害我至深?”
“不要以为你是朕的兄弟,朕便不敢办你!”胤禛捏起拳,涩声道:“你若再不跪下,休怪朕无情了!”
“九哥!”一旁的胤(礻我)忙上前扯住胤禟道:“算了,来日方长!你何必逞这一时之勇呢!”
胤禟淡扫了眼胤(礻我),随后又望着面色阴晴不定的胤禛,冷哼道:“今日我便杵在这大殿上了,若要我向你下跪,却是万万不能。要杀要剐,息听尊便。用爱新觉罗氏的血,洗祭你的登基大典,岂不是更为壮观!”
“来人啊!”胤禛眼中利光一闪,大声唤道:“将允禟革去顶戴花翎,打入天牢!”
殿中侍卫应声奉旨,来到胤禟面前,正欲动手,却见廉亲王允禩挡过身来,淡然道:“大胆奴才!固山贝子乃是先帝骨肉,天皇贵胄,怎容得你等下贱之人摆布。还不快于我退下!”
两个侍卫一愣,犹豫地看向銮座上的胤禛。
“难道你们连圣旨都敢违抗吗?”胤禛冷冽的望着侍卫,呵斥道:“若有抗旨,满门抄斩!”
胤禟则推开胤(礻我),对胤禩道:“八哥,你不用管我!今日之事乃我一意孤行,犯不着牵连到其他兄弟。他要办我,却也需问过我这手中之物?”说罢,便自怀中掏出一枚金灿夺目的方牌。
“丹书铁券!”众人不觉倒抽了口冷气,诧异地望着胤禟手中康熙御笔亲书的免死金牌。
“九哥,皇阿玛啥时候给了你这宝贝?”胤(礻我)瞪大眼道:“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啊!”
那面丹书铁券犹如一根利刺,扎进了胤禛心头,他将目光从窃窃私语的群臣转移到了銮座左首处。那里站着个年轻的臣子,便是刚册封为理郡王的弘皙。今日他是代替自己抱病在家的阿玛,来参加登基仪式的。
“允(礻乃)!”胤禛自语道:“未曾料到,你竟和老九联起手来了。”
试问普天之下,能让先帝在散手人寰之前,仍念念不忘,担忧挂虑,并亲赐免死金牌,保其身家性命之人,除了前朝废太子,还会有谁?
此时太和殿内,气氛异常焦灼,胤禛与胤禟两人僵持不下,冲突若离弦之箭,一触即发。
胤禩惨白着脸,低声道:“老九疯了吗?此刻与他翻脸,岂不是自投罗网,任人宰割了!他平素这般机敏之人,却不知委曲求全,以谋后事之理吗?”
“他不是疯了。”胤(礻我)望着胤禟倔傲而孤冷的背影,摇头叹道:“活又活不得,死又死不成。九哥他——只是想假借他人之手,来折磨自己罢了。”
胤禟将金牌高高举起,冷笑道:“我有先帝的丹书铁券在此,这金殿之上,还有谁敢碰我一根手指!”
“我敢!”
殿中突然传来声雷霆怒喝,胤禟循声望去,还未待看清来人的面貌,下颌便挨了一击重拳,当即被飞身打倒在地。待抬眼再看,红缨铠甲,雪剑云靴,眉目生威,宛若游龙,挥号间横扫千里,所到处胡夷丧胆。
“这一拳,是我替九嫂打的。”胤祯收回手,恨声道:“我万没料想,当我日夜兼程,风尘仆仆赶回京机奔丧,站在城门口迎接我的,竟会是一身素缟的剑柔。更未料想,即便有御赐的黄马褂在身,也保全不了九嫂的性命!”
“打得好!”胤禟颤微微地站起来,吐出一口血水,沙哑道:“十四,你果然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好男儿,也不枉皇阿玛当初对你的一番栽培和厚望!”
胤祯看着面前形容枯槁,华发纵生的胤禟,心中一酸,撇过脸望向銮座上一身明黄的胤禛,眯起虎目道:“四哥,你好狠的心啊!”
“十四,此话怎讲呢?”胤禛哼道:“你与朕乃一母同胞,朕待你向来宽厚,何曾有过半分怠慢轻视?”
“既如此,为何不等我回京,你便将先皇大殓发丧?为何不等我回京,你便匆忙登基为帝?”胤祯自袖中掏出一封书信,丢于地上道:“为何皇阿玛病重时,命我即刻回京的八百里快递,半月前才送到我手中?”
胤禛闻言不语,良久方道:“朕是大清之主,天下间诸事无不听从君命,朕又何须向你解释。允祯,你携剑上殿,已属谋逆,念在你奔丧情急,朕姑且饶了你这次。”
“将军!”隆科多忙跳出来道:“还不快向皇上下跪谢恩!”
胤祯轻蔑地瞟了眼他,不予理会。此刻一直沉默在旁的胤祥走过来,神情忧虑道:“十四,听我一句,快向皇上谢恩。你纵是手握千军万马,却也不能在这紫禁城中纵横无忌吧?你奔丧随带的五千亲军,不是还驻扎在城外吗?难道,你想他们群龙无首,束手就擒吗?”
“你若知道他对我,对九哥,对九嫂的所作所为,还会这般帮他吗?”胤祯抓住胤祥的前襟,咬牙道:“我真是错看你了,十三!”
胤祥反手揽住胤祯的胳膊,贴近他压低声道:“年羹尧已早你一步到京了,你的五千兵马,此刻正被他重重包围。隆科多的禁军也在大殿周围设下了埋伏,只等你这条漏网之鱼便可收网。”
胤祯一怔,失神之际便被胤祥一脚绊倒,强按着硬生生地低下头来。
“皇上,臣与十四弟共谢龙恩。”胤祥死命压住胤祯,大声道:“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胤祯挣扎时,自身上滚落下个五色纹路锦囊,胤禟好奇地拣了起来,待见此锦囊做功精细,纹路针脚极似出自绵凝之手,不禁颤抖地解了开来,取出内藏的一卷纸条,摊开阅览。
“十三,你松开手!”胤祯一拳挥开胤祥,正欲支腿起身,却见胤禟突然走过来,猛然跪下磕头道:“臣允禟,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九哥!你——”胤祯不敢置信地望着俯身叩地的胤礻唐,“你难道忘了九嫂——”
胤禟抬起眼,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他,哽咽道:“这是她给你的锦囊计,你一定还不曾解开过吧!”
胤祯接过纸条一看,不禁热泪盈眶,无力地跪下身,咬牙无语——
抚摸着自己的双手,望着笔架上的狼毫,尘芳苦笑道:“若是十四看了我这鬼画符的字,岂不要笑死。”说罢,叹息着伸出食指,狠力一咬,血珠子立即从指尖溢了出来。
尘芳取过雪纸,尽力稳住自己颤抖的手,凝神写道——
吾弟十四亲启:
弟乃当世英雄,有气吞山河,纵横九州之势,实乃幸也,却也祸也。他日回京,如有金銮之祸,需忍辱负重,俯首称臣。保重!保重!
若愚姐已不幸离世,万不可寻衅九哥。九哥乃愚姐所累,伤及必痛妾心。切记!切记!
——————————————————————————————愚姐芳
正文 第100章 针芒
章节字数:3547 更新时间:070926 13:52
“朕是九五至尊,天下之主,允禟、允祯他们竟敢在朕的登基大典上,公然挑衅朕。”胤禛将佛案上的祭品一扫而落,咬牙切齿道:“朕绝不会饶恕他们,绝对不会!”
佛案旁的一位比丘尼,见此情形,不禁低头垂目,手中拨着佛珠念念有词道:“人天长夜,宇宙黯暗,谁启以光明?三界火宅,众苦煎逼,谁济以安宁?大悲大智大雄力,南无佛佗耶!”
胤禛瞥了眼那一身缁衣的落饰女子,冷笑道:“绵凝,你看着吧!我会让你的主子,为此付出代价的!”
“南无阿弥陀佛!皇上,绵凝之称乃是前尘往事,贫尼现已是出家之人,法号妙音。”妙音浅笑道:“在贫尼的心中,佛即是主,主即是佛。”
“是吗?你突然剃度遁入空门,倒着实出乎朕的意料。”胤禛走到正墙前,轻轻掸落墙上墨画中的一粒灰尘,淡淡道:“朕以为,你至少会先想方设法地谋害了朕,再为你家格格殉葬的。”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涂苦。普愿尽法界,沈溺诸有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妙音边向铜鼎中添着香料,边道:“贫尼这样做,也是为尘芳施主积德祈福,更是为自己赎罪。”
“同生极乐国?”胤禛望着墨画中的女子,喃喃自语道:“不知朕在堕入地狱之前,是否能先上极乐一趟。朕是真龙天子,建造了如此多的庙宇古刹,打造了数不净的菩萨金身,想必佛主能网开一面,让朕看上你一眼。”
“佛经有云:人有六道轮回,万物苍生,皆有因果。”妙音双眼盯着那明黄的背影,冷涩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
“你是在诅咒朕吗?”胤禛转过身,面不改色道:“朕若真怕因果报应,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了。你出言不逊,难道不怕朕杀了你吗?”
“出世之人,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皇上若真要杀贫尼,贫尼早已不知死了几回。皇上不杀贫尼,只是想留着贫尼听您倾吐心事罢了。”妙音哼道:“果然高处不胜寒,皇上孤家寡人,真是个寂寞的人!”
“滚!”胤禛当即阴沉下脸,手指着门外暴喝道:“给朕滚出去!”
“贫尼告退。”妙音和掌退下,走到佛堂门口,又突然回首冷笑道:“皇上,您如今除了这身龙袍,已是一无所有了!”
“一无所有?”胤禛一怔,随即望着墨画上的少女,纳纳道:“潇儿,朕唯一失去的,便只有你罢了。其他所谓的骨肉亲情,朕根本从来不曾得到过,又何来失去之痛呢?”
香雾缭绕,春梦沉酣,胤禛倚着藤凳恍惚睡去。梦中循着一路赛火的红花,悠悠荡荡地来到一处朱栏白玉,绿树清溪,人迹罕至之地。彩虹高悬,云鹤嘶鸣,漫天飘舞着五色花瓣,鼻间充斥着异草芬芳。突然他面前瑕光一闪,只见一位仙子迎空飞来,荷粉蹁跹,羽衣飘舞,面若春花,出俗脱尘。
“凌潇——”胤禛不禁身形一颤,伸出手唤道:“潇儿——”
凌潇轻身落到他面前,星目含泪道:“胤禛!真的是你吗?”
“是我!”胤禛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哽咽道:“若这是一场梦,就让我永远都不要醒来。凌潇,我的潇儿!你可知我日思夜想的,便是这一刻的情形。能看到你的容颜,能触及到你的身体,能将你这般的拥抱在怀,再也不让你离开我!”
“你——做了皇帝?”凌潇打量着他的龙袍朝珠,颔首道:“你果然不负我所望,终成就了自己的千秋大业。
“我曾经答应你的一切,如今都做到了。”胤禛喜形于色道:“前几日,我到你坟前给你烧去的东西,你收到了吗?还喜欢吗?”
“你是说这个吗?”凌潇退后一步,转了两圈问道:“不知我穿着可合身?”
望着她头戴朝冠,身着凤袍的模样,胤?拍掌笑道:“合身,太合身了!你比这世间任何女子,都有资格穿这身衣服!你是我的皇后,是我雍正真正的皇后!”
抚摸着凤袍上的青凤瑞云,凌潇淡淡笑道:“皇后?原来所谓的母仪天下,也不过如此。胤禛,原来你所能给我的,也只是这身金褛衣罢了。”
“潇儿!”胤禛上前拉住她,却感掌心炽痛,不禁松开手,诧异道:“你的手怎得这般火烫,莫不是生病了?”
凌潇抬起眼,神色痛苦,战栗道:“不是病了,而是这身凤袍,我——穿不了,我也承受不起!”
“你——”胤禛面露疑惑,却见那明黄|色的凤袍说话间自燃起火苗,瞬时便将凌潇包围在熊熊烈焰之中。
“凌潇!凌潇!”胤?慌乱地欲冲过去扑救,双腿却似被牢牢禁锢在原地,无论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
“胤禛,救我!”凌潇匍匐在大火中,凄厉地喊道:“我好痛,我的身子好痛啊!救救我!救救我!”
“天啊!”胤禛心如刀割,热泪纵横地仰天喊道:“朕是皇帝,是天子!朕命令你熄灭了这大火!朕命令你!朕求你了——”
“胤禛——胤禛——”凌潇在火中奄奄一息,喃喃道:“你终究还是负了我——纵然如今你已是九五至尊,你——终究还是会负了我——”
“不——”胤禛跪下身,血红的眼绝望地看着凌潇被大火吞噬待尽,成为一具狰狞的骷髅,最后化作一缕青烟,吹散在空中。“不——这不是朕要的梦,这不是朕要的结局,不——”
听着佛堂内传来的哭泣惊呼声,在外间守候的太监及宫女们忙闻讯闯了进去,随后又传出一阵凌乱的器皿破碎以及嘈杂的呵斥声。站在暗处的妙音,嘴角噙着冷笑,径自走出了纷乱的院落。
沿着一路的佛海壁画缓步而行,来到一处八角井旁,妙音垂首望着井中自己的倒影,低声道:“这焚香果然有效。胤禛!你的噩梦至此开启。从今后,你一切的罪孽,便在睡梦中遭到惩罚吧。”说罢,便自怀中掏出了个锦盒,信手投入了井中。
平静的井内激荡起层层波漾,扭曲了水面中那张清秀的娇颜。妙音闭上眼,泪水潸然而下,喃喃道:“格格,绵凝死了。在她向朱氏索取蛊毒的那一刻,那个心存善念的绵凝便已经死了!对不起,格格!如若知道那日之后,便是与您的永诀,绵凝绝对不会拒绝您的要求,绝对不会!”
“走!与我回去!”尘芳一路风尘地走进佛堂,攥起绵凝的胳膊便道:“离开这里吧!你是拿不到解药的!”
“不!奴婢不走!”绵凝倔犟地摇头道:“奴婢会抄完这些经书的!奴婢可以!”
望着桌案上堆叠成册的手稿,尘芳不觉心酸道:“绵凝,即便雍王爷给了你解药,也是于事无补的。一颗药丸挽回不了胤禟的心,也改变不了他与我的命运!你又何必在这里虚耗光阴,任人肆意侮辱呢?”
“一切都是奴婢的错!一切都是奴婢自作聪明!”绵凝红着眼,哽咽道:“格格!反正奴婢是贱命一条,不值得您这般操心费神。您全当奴婢死了,不要再管了!”
“你——”尘芳闻言岔了气,止不住一阵咳嗽。
见尘芳面色发青,绵凝慌忙将她搀扶坐下,轻拍着她的背关切道:“格格,您没事吧?奴婢给您倒杯水吧!”
“绵凝!”尘芳疲倦地唤住她道:“你——还记得自己的本名吗?”
绵凝一愣,随即道:“自从格格为奴婢赎身后,奴婢改名换姓已有十数载。虽如此,却也不曾忘记过往的种种辛苦,自然也不会忘了自己的本名。奴婢原名唤做——珍珠。”
“珍珠!多美的名字啊!若非怕你执往于过去,我是不会为你改了这名字的。”尘芳面露微笑,柔声道:“记得我给你讲过关于珍珠的那个故事吗?蚌的身体里有了伤口,砂砾趁机牢固地嵌入伤口内,日夜折磨着蚌。蚌无可奈何下,只得分泌出一种特别的物质,来包裹砂砾。当蚌的伤口愈合之际,同时也获得了一粒光洁圆润,晶莹剔透的珍珠。”
“奴婢记得。”绵凝跪到尘芳脚下,仰目含泪道:“格格的每一言,每一行,绵凝都不曾忘记!”
“绵凝,你便是那颗久经磨难,雕琢精致的珍珠!”尘芳梳理着她的一头乌发,沙哑道:“你是我的绵凝丫头,是我耗尽心血培育出来的明珠啊!你不要妄自菲薄,我的绵凝可是这世间最善良美好的女子!”
“格格——”绵凝扑到尘芳怀中嚎啕大哭,“对不起!格格!奴婢让您受苦了!奴婢对不住您!”
“错不在你,只怪我当初太过自私,不曾断然阻止你与雍亲王的接触。”尘芳苦笑了声,叹道:“作茧自缚,真是我最好的写照。如今我已无力力挽狂澜,只希望你与剑柔能平安无事。绵凝,随我回府去吧!我不能一错再错,枉送了你的一生!”
绵凝抽泣着抬起脸,望着尘芳充满希翼的双眼,咬牙用力摇了摇头,坚定道:“奴婢不走!奴婢要赎罪!奴婢的绵薄之力,也能成为扎入敌人心头的一根针芒!”
荒山凄清,钟鼓轰鸣。唉悲莫罄,前尘似梦。
“南无阿弥陀佛!”妙音回过神擦着泪,闭目合掌念道:“秀发落净,皈依我佛。佛曰,众生渡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胤禛,妙音罪孽深重,便陪着你一起,在这人间炼狱中慢慢煎熬吧!”
正文 第101章 西宁
章节字数:3365 更新时间:070926 13:53
雍正三年,春。
西宁位于青海东部,黄河支流湟水上游,四面环山,三川会聚。冬无严寒,夏无酷暑。这日时值惊蛰,细雨霏霏,水墨入画,山峦重叠,宝塔凌空。
北山斗母殿前,一位青衣男子站在朦胧烟雨中,遥望着对面淡墨渲染、形隐神存的山色。但见他身形瘦削,孤单影支,仿佛是徘徊在苍茫人世的一抹游魂,历劫风霜,行无定所。良久,方听得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颓然转过身来,缓缓向停留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侍立在车旁的崔廷克见状,忙跑过来撑起油伞道:“爷,您赶快上车去更换件衣服吧!免得着凉感染了风寒。”
“小崔子!”胤礻唐沙哑道:“你说,若福晋能看到眼前的这片景色,她会喜欢吗?”
“奴才——”崔廷克一愣,哽咽道:“奴才愚钝,奴才不知——”
“福晋一定会喜欢。”胤礻唐颔首道:“梅儿素来便喜明山秀水,这番充满诗情画意的华夏风光,定能令她耳目一新。早知如此,从前我便该带着她和兰儿来西宁一趟——可如今,莫说是这里,便是曾经答应过的江南之游,都未曾履行——”说到此,他心中一痛,双眼不觉酸涩。
“爷——”崔廷克擦着眼角道:“雨势渐大,咱们回府去吧!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胤礻唐扬起脸,任由冰冷的稀雨,冲洗着热泪而下。他双眼模糊,喃喃自语道:“容若啊容若,当年你写下此诗时的心情,有比我更苦,更痛吗?生前你尚知亡妻对你情深义重,至死不渝,死后更能与她携手相对,冥合永远。而我与梅儿却是磨难重重,生不能同欢,死不能同寝。更不堪的是,我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似具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