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少夫第23部分阅读
不良少夫 作者:肉书屋
但赫连容知道自己确实是前进着的,从开始到现在,她已将绳索拉出了近两米的距离。尽管浑身脱力肩头灼痛,可她仍咬着牙关前进,每一步都用尽了这一生所有的力气似的。
未少昀……未少昀!
赫连容再次喊出未少昀的名字,艰难地又迈一步,可这一步之后,身后拉力猛失,前倾着身子的赫连容立时向前扑滚出去,不及查看臂侧传来的擦痛,赫连容慌忙地收着不再紧绷的绳索。
没有,什么都没有。
绳索断了,从她绑着儒裙的地方齐齐撕开,另一半没入泥里,不知所踪。
赫连容发了疯似地冲进泥潭里,在泥浆中慌无目地的摸索着,她想找到另一半绳索,哪怕绳索那头勾着的不是未少昀,只是一块大石,她也想把它找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两分钟,也可能是两个小时,她始终没有能找到另一半绳索,连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抑或说一片空白。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未少昀真地没救了。他沉下去了。他死了。
可是……那不是因为自己吗?
如果不是急着救她?未少昀或许会撑到有人来救援。也许会多吸几口空气。也许会再耍几句贫嘴……绝不会沉得这么快。
未少昀最后说。让她走。让她离开未家。她能走吗?带着对一条人命地歉疚。远离这个地方?
一个人死是不是真地比两个人一同丧命好呢?赫连容现在可以回答。绝对不会。首发因为死去同伴临终前地样子会不停地在活下去地人脑中闪现。会不停地提醒着她。有人为你而死。
所以她不能走。也走不了。无论她在哪里。都摆脱不了这件事留给她地阴影。那么她还要到哪里去?
或许……她该去宣法寺……对了,她该去找人来。可能还来得及,就算来不及,也不要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赫连容地脑子乱得很。乱到什么也想不出来,好不容易有了方向,连忙勉力撑着身子,跌跌撞撞地向上游方向走去。
看一切东西都是模糊的,脚下虚浮得像踩了棉花,明明烈日当空,赫连容却每走一步背心都渗出冷汗,冻得她牙关发颤,离泥潭越远。她就越冷。
“噗咳咳……”
身后乍然传来的声音让赫连容的身子蓦然一僵,她没有回头,听着几乎咳出心肺的咳嗽声,后背汗毛根根竖起,脚下突地一软,人已跌坐在地。
她不可遏制地打着哆嗦,捏紧了拳头,闭起眼睛尖叫:“你是人是鬼?是人就说话,是鬼就带我走!”
咳嗽声仍在继续。咳出了膛音,咳得赫连容的嗓子也堵堵地。
“唔唔……咳咳……”
模糊的两个字节,赫连容飞也似地回头,一眼望去,空无一人,只有那撕心裂肺的咳声,赫连容只觉得一串粟米自双臂直蔓延到耳后。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趔趔趄趄地走回泥潭边上,想叫未少昀的鬼魂快点把自己带走。也不要她再受这样的折磨。
突然间。她视野中突然有什么动了一下。是泥潭里,在离岸边两三米远的地方。一团淤泥向上顶了一下,复又落下,那震天的咳嗽声,正是从那里传来。
“未少昀……未少昀?”赫连容尖叫着就要冲入泥潭里,她终于看清,泥潭的隆出处正是未少昀挂满泥浆的半张脸庞,他高仰着头,让口鼻浮于泥上,大口吸着空气,却又不断被空气呛到。
“别过来……咳……你太矮了……”未少昀最后似乎想笑,又换来一阵猛咳。
“你怎么……你怎么……”赫连容已经语无伦次了。首发
“我听不清你说话,耳朵堵住了。”未少昀微微支起头,“我踩到实地了,不怕……歇一会……”
未少昀就这么支着脖子在泥潭中喘了小十分钟地气,终于又开始向前缓缓地移动。赫连容连忙又把绳子抛过去,未少昀直到露出双肩,才算抬起了胳膊,紧紧地拽住绳子,此时他离岸边不过两米的距离了。
赫连容也不拉他,浑身脱力一般瘫软在岸边,未少昀咳声稍缓,不满地骂道:“太没良心,不知道拉我一把。”
赫连容却向后倒去,躺到岸边,“你继续努力,我真的……没力气了。”
是在做梦吗?赫连容猛然坐起身子,看未少昀已露出大半个身子趴在岸上,腰部以下还浸在泥浆里,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地呼吸,终于放下心来,身子一歪,又复倒下。
又过了许久,未少昀终于爬上岸来,直接倒在赫连容身边,两人并排地躺着,谁也没说话,只听到沉重地呼吸声间或着未少昀的咳嗽声。
“你怎么能走过来?”赫连容好半天没听到咳嗽,伸手朝旁边一摸,还好,胸口还在动,还在喘气。
未少昀已挖出了耳里的淤泥,哼笑两声,这么一笑又是咳得昏天暗地,“这个泥潭……一点也不深。我刚沉下去就踩到了实地,还不赶快挣扎么,想告诉你我还没死啊。但手又举不上去。多亏你在衣服里装了石头,那绳子沉下来的时候被我摸到,我知道你在岸上拉,我也用力往前走,心想总不能让你白废力气啊。”
赫连容听得直起鸡皮疙瘩,他说得容易。自己在岸上拉得那么吃力,他在泥中的阻力想想都觉得可怕,五官全封的缺氧状态下,并不是只靠体力就出得来的。
未少昀看着她恻然的神情笑道:“下面的泥很稀,不像上面那么缠人,不然我也走不出来。”
赫连容点点头,想是那河水并未真地干涸,而是走到泥潭之下去了,中和了淤泥的粘稠度。不然好端端的水流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
“你肺活量还挺大的。”赫连容想笑着说,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哭腔。
“什么量?”未少昀慢慢坐起来,半支着身子看着赫连容。赫连容与他对视着。他的脸上全是淤泥,根本看不出神情,眼中布满了血丝,又咳了一声,几滴温热地液体溅到赫连容颈侧。赫连容似乎嗅到一丝腥甜,抚上脖子抬手一看,星点腥红布于满是淤泥的指间,并不十分明显,却让她心头一紧。骇然大叫:“你吐血了!”她立时弹坐起来,“你没事吧?头晕不晕?胸痛不痛?”
“血?”未少昀咂了咂嘴,又吐了几口唾沫,研究了半天,“原来是血,我还以为是泥这么咸呢!没事,可能是把嗓子咳坏了。”
赫连容却不能放心,站起身道:“我们快到宣法寺去吧,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未少昀微眯了下眼睛。仰头望着她,“你就这么去?”
赫连容已经忙晕了头,哪还记得什么,此时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早脱了中衣做了绳索,身上只着一件小巧的亵衣。
亵衣就是女子地贴身衣物,例如肚兜就是亵衣的一种,赫连容所穿的是两肩带的围胸,类似于吊带的款式。
在古代只穿吊带置于阳光之下。赫连容还是头一遭。不过她也没怎么遮掩,毕竟还有个吊带呢。也不像肚兜似的过于暴露,没什么好遮地。
赫连容到岸边把那条绳索拖回来,想看看还有哪件衣服能穿,不过绳上只剩了一条腰带和大半条儒裙,赫连容打算先把裙子解下来。不过衣服绑成一团,再经淤泥一浸,想要解开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赫连容蹲在地上忽然回头,“你先往前走,我解了裙子就来。”
未少昀有些慌乱地别开眼去,“我去前面洗洗,实在解不开就别解了,我把衣服给你穿。”他说完扭头转身,直朝上游走去。
赫连容忙道:“你别溺了水!”
“你个乌鸦嘴!”未少昀回头唾了一口,走到二十米开外,站在岸边浅滩处开始宽衣解带。
赫连容便回过头去,解下了裙子也没有回头,直到未少昀远远地喊了一声:“诶……你也洗洗吧?”
赫连容回头瞄了一眼,见他已洗去一身泥污,穿好了裤子,裸着上身站在岸边。
赫连容便拎着儒裙过去,打算在水里涮涮,又顺便涮了涮未少昀的中衣和外裳,虽然都已变了颜色,起码冲去泥浆,穿起来不那么难受。
见赫连容拧好了衣服又只洗了洗胳膊和脸,未少昀道:“你不下去洗洗?我不偷看。”
赫连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我到寺里再洗。”
未少昀地目光却落在赫连容裸露地肩头,“别动。”他掬起一捧水,将清凉的水流轻轻地自赫连容肩头地擦伤处冲下,赫连容缩了下身子,却也依言不动,如此几次下来,未少昀已将赫连容肩上的伤口冲洗干净,俯身过去轻轻吹了吹,“回去记得让药。”
那河水明明清凉有加,赫连容却像被热水泡过似的,脸上涨得通红,含糊地应了一声。
未少昀将外裳扔给赫连容,“你穿这个。”
赫连容接了,先套上儒裙,又将未少昀的外裳穿好,大了一点,不过撕下条衣摆在腰上扎紧,就没什么问题了。
赫连容回过头,未少昀正要穿上中衣,因为刚刚赫连容是从他右侧而来,所以并未留意,此时他转身穿衣,赫连容便清楚地见到未少昀的左腰上纹着一枝艳粉桃花。
那枝桃花并不太大,自腰际而起,大约二十公分的长度,黑褐色地枝杆斜斜地蜿蜒而上,粉瓣白蕊在他白皙的肌肤上间或怒放,随着他腰肢扭转而伸展,靡丽而妖艳。
“那是什么?”赫连容几乎忘了眨眼。
未少昀低头看了看,“桃花啊……”
赫连容有点泄气,没错啊,是枝桃花,一枝纹上去的桃花,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她干嘛要问废话。不过她的目光仍在那枝桃花上,久久不肯收回,她还是想问,为什么要纹桃花呢?为什么不是青龙,不是白虎,而是一枝普通、又惹眼的桃花呢?仿佛看出她心思似的,不待她开口,未少昀已走到近前,侧过身去将挺直的腰肢现于赫连容眼前,“这里……”他抚上桃枝源起的地方,也是桃枝最粗壮地一处,“有道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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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只靠拉力和走的能不能走出泥潭介个问题圆子也不能确定,查了很多资料都只说让平躺。。。。有过经历或者知道答案的大大请给圆子留言,暂时就先这么写了。。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宣法寺中(一)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730 6:31:57 本章字数:6426
未少昀移开手掌,赫连容细细看去,果然在桃枝的颜色之下看到一条略显凹陷的疤痕,最宽处有近三指,窄的地方也有两指,疤痕表面凹凸不平,那黑褐色的桃枝正是沿着疤痕的走向而生。不难想像,如果没有这枝桃花,这道蜿蜒的伤口将会是怎样骇人的模样。
“怎么弄的?”赫连容抬起眼来,“那天你说你腰痛,就是它?”
未少昀笑笑,甩手将中衣穿好,“烧的。”想了想,“也不对,是一根烧着的木头掉下来,烫的。”
赫连容稍皱了下眉头,隐隐猜到与十年前的大火有关,知道未少昀不喜欢提这事,便也不问,缓缓前行,“纹身我见过,只是没见过男人纹桃花的。”
未少昀跟在赫连容身后,偶尔还有些咳嗽,但心情不错,神情轻松至极,“当初我也想纹条龙的,正当要纹的时候听见人说桃花命薄,我偏不信,就纹了枝桃花。”
“以此证明你命不薄?”未少昀最大的优点是能将复杂的事简单化,短短的一句话,倒让赫连容相信这桃花真的是有来历的,而不是随便选了个样子而纹的。
未少昀轻佻地哼笑,“原来是这么想的,命薄命厚哪能是一个名字、一枝桃花就能决定的?不过现在看来,不信也不成,刚才不就差点英年早逝么。赫连容对刚刚的事仍心有余悸,此时闻言停下脚步,未少昀不明所以,回头望着她,“怎么了?”
“未少昀……”赫连容轻舔了下双唇,“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未少昀抿了下嘴角,不太适应地转回头,“说什么……”
“说谢谢你。”赫连容追上他,认真地再说一次,“如果不是你。我想我没办法从泥潭里出来。”
未少昀睨了赫连容半晌,坏坏地哼笑,“终于发现我的重要性了吧?”
赫连容却不理他地调调。这么几天接触下来。她发现每当未少昀遇到他不想解决或者难以解决地事时。就会拿出这种调调唬人。
“你地重要性远不仅此。”赫连容见未少昀面现悻色。忙又道:“这次不是同情。”
“不是同情……换成感谢了?”
“并不是那样!”
赫连容想要解释。想说自己地话全然出自真心。可未少昀摸了摸鼻子。笑着摆摆手。转身继续上路。“认真地话不要说……一认真就开始假了。就虚伪了。/首发 书道//”
赫连容不由怔忡。未少昀走了几步又转回来。“还真有件事。如果你想感谢我。就答应我。”
“好。”
赫连容的干脆让未少昀坏笑一阵,“不考虑一下?如果我提很过份的要求呢?要你地银子……”他突然伸手抬起赫连容的下颔。“要亲你呢?”
赫连容在下颔被抬起时条件反射地向后一躲,听了未少昀的话,反而不躲了,直视他的双眼道:“前者么,我向来认为命比钱重要,如果你要钱,回去我就给你;后者么……我是你名义上的妻子,如果你愿意,我抗拒不了任何事。”
未少昀捏在赫连容下颔上的手松动了些。最后垂下,抓了抓头发,怏怏地道:“我还是保留你对我仅存地感激吧。”
见他收手,赫连容奇道:“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
未少昀迈着方步慢悠悠地前进,“叫我的名字。”
赫连容有点奇怪,静默半晌,还是狐疑地开口,“未少昀?”
“我的要求是,叫我的名字。”未少昀没有反应。重复了一次。
“我叫了啊,未少昀。”
未少昀回过身来倒退着前进,不紧不慢地再次重复,“我是说,叫我的名字!”
赫连容困惑地想了想,突然明悟,看未少昀远远地朝她挑着眉稍,忍不住掀了掀唇角。
“少昀。”
未少昀抿住唇边一抹笑意,得意地转过身子。“再叫一次。”
“少昀。”
“再叫“我才不要。很奇怪。”哪有人这么喜欢被叫名字的。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未少昀不满地等着赫连容走过,“你以前不是叫未少昀就是叫浑球。没有八百遍也有五百遍,我得都找补回来才行。”
赫连容翻了个白眼,“等回去买只八哥,专教它说这两个字,让你听个过瘾!”
“喂,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
两人仿佛忘了刚刚还在生死一线间挣扎,斗着嘴走向河流上游,找到了那座新桥,上了孤雁山,从宣法寺的后门进入,见到了老太太,回归到组织之中首发 书道
老夫人和胡氏见二人那副七零八落的模样都吓坏了,未少昀便将经过说了一遍。不过这经过从他嘴里走一趟全然变了模样,还是误落泥潭,不过没有淤泥没顶,没有惊心动魄,说得两人就像在泥坑里跌了个狗吃屎那么简单,而后便嚷着要洗澡。
老夫人忙让碧荣去找安排住宿地和尚,替未少昀他们准备热水净身。
赫连容先去井边冲去身上和头上的污泥,未少昀跟过来,特地嘱咐一句,“一会奶奶要是再问起,还按我的说啊。”
赫连容知道他是怕老太太和胡氏担心,便答应,又提起找大夫地事,在泥里闷了那么久,说不定有内伤。未少昀颇不耐烦地应声,“你别管了,我让人去找。”
又过一会,热水送到了房间里,未少昀不再打扰赫连容,自己另寻地方洗澡去了,赫连容这才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虽然肩上和手臂上的擦伤还有些疼痛,但相比她能活下来、能在这里泡澡,那些简直太不算什么了。
还有一件万幸的事。她和未少昀的衣物行李都放在马车上被老夫人带上了山,所以有得换洗,而她随身携带装碎银杂物的小包袱则早在落入泥潭时就不知所踪了。
换好了衣服,神清气爽地从房中出来,天色居然有些暗了,看来她这一泡时间不短。未少昀早就梳洗妥当地在老夫人屋里陪她聊天。卫无暇居然也在那里。
卫无暇与未少昀二人分别后,马车行至山脚下并未继续前进,而是停下等着他们,谁料一等就是一个下午,后来见天色晚了,这才上了山,将赫连容托付的东西送到老夫人这来,竟意外地发现未少昀他们已经到了山上了。
未少昀对此颇为得意,让他白等那么久。多花他些车资,丝毫没想到自己差点丧命的事;同时又有些不屑,谁也没让他等。没事装什么好人!
老夫人倒对卫无暇的印象颇佳,认为萍水相逢就能忠人之事很不容易,卫无暇仔细看了看老夫人的面色,犹豫一下,试探地道:“恕无暇冒昧,敢问老夫人是否患有风湿之疾?”
老夫人微有讶色,“我地确腿有风湿。”
胡氏惊奇问道:“公子是如何得知地?”
卫无暇笑笑,“在下的祖母也是腿有风湿之疾,站起或坐下时膝盖不敢马上弯曲。在下观老夫人起坐之时与祖母极为相似,故而有此一问。”
老夫人点头道:“那你来对了地方,宣法寺的智能大师不仅佛法精深,于医道也有很深的研究,我前次来访得大师所赠贴药,十分有效。”
“在下也是听闻大师擅长此道,慕名而来,无论如何也不想祖母再受风湿折磨。”
此言一出,老夫人对卫无暇的好感又多了三分。未少昀在旁道:“卫兄弟,你做得还是不够,如果你真的孝顺,应该上山来拜智能为师,把那手绝技学了回去给你奶奶治病……”
卫无暇点头道:“未兄所言甚是,不瞒众位,在下年少之时地心愿便是悬壶济世,不过碍于生活所迫,终是没能学成医道。至今仍是遗憾。”
未少昀失笑。“那正好,你那卖茶的生意没什么前途。去学医吧,一来能给你奶奶治病,二来能满足你地心愿,我看你长得也挺聪明伶俐的,当个好大夫肯定没问题。”
这番话说得卫无暇十分高兴,最后竟坐不住了,巴不得马上去找智能大师商量拜师的事情一样。未少昀却始终似笑非笑的,赫连容忍不住在桌下轻踢了他一下,老夫人也听出了未少昀话中的讽意,不解地向未少昀投去一瞥,又对卫无暇道:“天色不早了,卫公子如不嫌弃,请留下一同进餐。”
卫无暇连忙起身,“不敢叨扰,在下听未兄所言十分有理,想去与智能大师请教一二。”
赫连容见他真的把未少昀的话当了真,不由得有些无语,未少昀倒笑了,朝赫连容耸耸肩,“你说人有多幼稚,稍有鼓励就想做了,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适不适合你。”
赫连容无语地翻个白眼,卫无暇却正色道:“未兄此言差矣,不去做,又怎知道这件事适不适合自己?喜欢地不一定适合,适合的也未必是现在喜欢地,凡事总得尝试一番才是。”
赫连容有些讶异听到他这么说,这就像未来说地,不要试图找一份你喜欢的工作,而要先找一份工作,然后喜欢上它。
赫连容笑道:“卫公子所言极是,不如先留下用饭,用过饭后,我也想同去一睹大师风采。”
卫无暇听她这么说便不再推辞,应声时却道:“恩公既然这么说,在下自然从命。”
因为并未详述与卫无暇地结识过程,老夫人奇道:“恩公?”
赫连容微赧,卫无暇已又将赫连容的英雄事迹说了一遍,而后又摸出银袋,拿出那块玉牌,“这便是家父遗物。”
“是遗物就收好,不要随便拿来拿去的!”卫无暇此举自然让未少昀大为不爽,明明都要走了,又留下扯什么恩公,摆明了是套关系、有目的!
赫连容见卫无暇微现讪然之意,忙道:“无暇,你可有忌口之物?如果没有,就让厨房准备斋菜,然后我们一起去拜访智能大师。”
听赫连容终于叫了他的名字,未少昀的脸色一下子沉下去,正要开口嘲弄两句,便听赫连容又道:“少昀,你也去,也学学医治风湿之法。”
突然被点了名,未少昀便将要说的话噎回去,目光移向别处,一副不太情愿地模样。胡氏却看出二人间的关系似有改变,大为欣喜,连忙张罗着要去厨房吩咐备菜,老夫人却对卫无暇那块玉牌留了神,远远地打量着,“卫公子……”
卫无暇忙道,“老夫人万勿客气,叫无暇便是。”
老夫人就点点头,“无暇,你这玉牌可否借我一观?”
卫无暇便将玉牌递过去,老夫人拿在手里翻看了好一阵子,眉尖不觉蹙起,似想起什么,又摇了摇头,“你这玉牌上为何有道裂痕?”
赫连容闻言探头去看,上次见这玉牌时因心思不在上面,故而没有仔细察看,今一看果见玉牌上三分之一处,有道不算细的裂痕,看这裂痕足矣使玉牌断开,可玉牌又好好地连在一起。赫连容微讶,“可是抢回的时候弄坏了?”
卫无暇倒像有些唏嘘似地,“这玉牌是在家父手上弄断的,也正是因为这玉牌,才救了家父一命。”他说罢,见众人都有听下去的意思,便笑笑,“在下自幼家贫,家父跟着一个远途的商队讨生活,从远处运些茶回来,卖给城里的茶商。有一年从南迢返程时,途中遇见马匪,血洗了整个商队,家父亦身受重伤。幸而得这玉牌挡过当胸一刀,虽断一臂,却也因晕迷而被马匪误认已经死去,这才留了一命。”
“啊!”老夫人忙拔弄起手中佛珠,有些歉然,“是老身唐突了。”
老夫人所为自是在向卫无暇致歉,让他想起了不愿记起的过往,可赫连容却发觉老夫人面上除了几分歉意,还有三分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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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五章 宣法寺中(二)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730 6:31:58 本章字数:4166
不及赫连容细想,卫无暇已开口道:“老夫人不必自责,事情已过去近二十年,家父也早已过世,这些事情听起来骇人,却也只是一些记忆罢了。”
他虽说得轻松,但面上仍不禁现出一丝酸楚与动容,老夫人不禁唏嘘,未少昀不满地瞟了卫无暇一眼,“知道骇人就别随随便便说出来,没见过像你这么愿意抖落家底的!吓到老人家怎么办?赶情她是我奶奶,不是你奶奶!”
卫无暇面现微讪,“未兄教训得是。”
赫连容稍皱了下眉头,未免觉得未少昀太不客气,不过有外人在,终是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便转了话题问卫无暇一些品茶上的事,她也不懂,只是以此转移大家目光。
卫无暇朝赫连容投去感激一瞥,又笑道:“在下先前不知未兄也是品茶的行家,班门弄斧,实在惭愧。”
“也不用太惭愧,一般惭愧就行了。”未少昀不太搭理他地站起身,在卫无暇再次开口前对赫连容道:“莲蓉,陪我出去走走。”
这真是不礼貌,赫连容问的问题,不等人家回答就要离开。不过赫连容还是与卫无暇歉然一笑,跟着站起来,“奶奶,我们一会回来。”
老夫人点点头,“少昀要是累了你们就先回房,我让碧荣把饭菜送过去,智能大师那里明天再去不迟。”
赫连容答应了,又与卫无暇施了个礼,跟着未少昀出了房门。
此时天色稍暗,远处的人已看不清了,二人并没回房间,来到一处凉亭坐下,赫连容一直没问未少昀为什么要出来。首发
未少昀斜睨着赫连容,半晌失笑,坐在她对面仔细打量她,赫连容一挑眉稍。“怎么了?”
“果然是不一样了。”未少昀地心情格外舒畅。“当了救命恩人。态度立刻就好了不少。”
赫连容笑笑。“就算没有今天这事。我也是一样。”
未少昀马上心有戚戚焉地摇摇头。“绝对不一样。”
赫连容耸耸肩。不置可否。而后又问:“现在说吧。叫我出来做什么?”
“没事儿。”未少昀笑着在石桌上支起下巴。“屋里太闷了。”
“不是屋里闷。是屋里有一个你不想比、也不想看地人。”
赫连容一语道破天机,未少昀也没反驳,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卫无暇这么刮目相看,可能真像赫连容说的,他嫉妒他。
除了家人。未少昀身边难得出现什么优秀人才,都是一个比一个浑蛋一个比一个败家的浪荡子,他在里面还是拔尖的人才!相比之下。卫无暇简直是闪着金光以压倒性的姿态从天而降,知情重义识情达理,孝顺谦和白手起家,虽然未少昀也自我感觉良好地觉得不差他什么,但他敢打赌,他和卫无暇这小子站到一起让人品评,绝得不出什么对他公正的结论!
所以为了杜绝这一不公平现象,未少昀决定,从一开始就不给两人比较的机会首发 书道也就是不搭理他!
“其实你有能力,只是不做。”赫连容再次说出了这句话,“不是在给你找借口,我是真地这么认为。只要你肯做,哪怕一个小小的摊子,也会成功。”
未少昀却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做什么?还修祠堂?”
赫连容就是想扳回他的心灰意冷,有意不理他嘲弄的口吻,“之前你不是打算开酒楼吗?”
“后来想想。没兴趣喽。”未少昀站起身,走到凉亭边上的围栏处坐下,天色昏暗,这个距离赫连容只能看到他没有一点坐相,却看不清他的面目神情了。
“那……也卖茶吧?听你说得头头是道地。”
未少昀嗤笑一声,“你还真信!他之前说了那么久,整个车厢里都是他聒噪的声音,聋子也记得住了!”
赫连容微讶,“你……你竟是听他介绍了那些茶后。复述的吗?”
未少昀哼笑两声。“不然那些古古怪怪的茶我听都没听过。”
赫连容半晌不语,虽说有卫无暇介绍在先。但那些茶罐上并无标识,且有十几筒之多,怎会有人只凭着一次记忆便能如数家珍地唬了一个自小做茶的行家?
未少昀半晌等不到她说话,又坐回她身边来,盯了她一会,被她面上的惊愕逗得失笑,“诶,你说我是不是还挺厉害的?”
赫连容点点头,万分真诚。
未少昀由此得意起来,翘脚的姿势都更为豪爽了,拍了拍赫连容的肩膀,“你要是从一开始就这么诚实就好了。”
赫连容笑笑,“所以你做什么一定会成功。”
未少昀挖挖耳朵,“说点别地给你的救命恩人听听。”
见他不搭茬,赫连容有些感叹,却也依言转了话题,“我挺奇怪卫无暇的玉,明明断开了还能粘上。”这时候应该没有502大力胶这类地东西吧?
“好奇那东西做什么?”未少昀的口气颇为不耐,却也向赫连容解释,“糯米粥浆、鸡蛋清、石灰,大名万年牢,小名坑蒙拐骗。”
赫连容一愣,“什么意思?”
“就是把这三种东西调一调涂到对缝上压紧,只要不沾水,绝对不会自己断开。”
“我是说那个什么坑蒙拐骗……”
“这是粘合破损古董的方法,手艺高的在万年牢里掺点颜料,保证连道缝都看不见,还有专门做旧的,那更不是一般手艺,我爷爷说,云夏国最大的古董商一定是最大的赝品商,不是说人家卖假货,而是说对古董钻研得越深,做出的赝品就不再是赝品,是难得的精品,所以学做假也是做古董地一道课业。不过也有以这为生的,这买卖不好做,非得有点胆色的才行,不然让人当场看破,那就有得受了。”
短短几句话,未少昀说得眉飞色舞,赫连容却愈加沉默,在未少昀心中,最想做的事、只想做的事……或许她根本不应该问。
“咱们回去吃饭吧,折腾一天你不饿吗?”
“饿。”未少昀跟着站起身,“不过不想回去,莲蓉,咱们回房去吃,吃完就睡觉。”
“智能大师那……”
“咱们在山上还得住段时间呢,哪天去学不行……”
“医术哪能是一天半天就能学好的?”赫连容无语地叹了口气,“你自己找大夫了吗?去让大师给你把把脉。”
未少昀略一错愕,才知道赫连容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故而找由头去见智能大师,心情不由得更好,伸了伸胳膊弯了弯腰,“看看,没事儿。”
“或许有内伤。”赫连容仍忘不了他咳出血来的样子。未少昀却似铁了心一般,说不去就不去。
赫连容想了想,“这样吧,我们现在去,这样就碰不到卫无暇了。”
未少昀也不否认自己的意图,摸了摸肚子,“反正我也不算太饿,看在你这么关心我地份上……”
“谁让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赫连容说话间已走了出去。
未少昀摸摸下巴,笑着点点头,眉宇间的得意掩也掩不住,“救命恩人……嘿!”
昨天圆妈前胸发现不明肿块,今天陪圆妈去看医生折腾到晚上才回家码字,现在的医院真黑啊,折腾一天还要明天才出结果。因为回家晚了今天的码字数少了点,两个半小时圆子只能码这么多,大家见谅,明天字数一定足够。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卖柴火的小女孩(一)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730 6:31:58 本章字数:4065
宣法寺以大雄宝殿为中轴线,大殿后方左右分有两个院所,东院所为寺中僧侣起居之处,西院所为香客的留宿区域。
未少昀与赫连容二人来到东院所门前,与守门的沙弥道明来意,说未少昀身受重伤急需就诊,那沙弥看了看未少昀的脸色,虽不见他有什么异样,却也不敢耽误,连忙将二人请进西院所中,自己前去方丈房中通报。
没会那沙弥回来,“方丈请这位男施主进去。”
未少昀一挑眉稍,“只让我进去?”
沙弥躬了躬身,“方丈正在为一位男施主施针,这位女施主恐怕不方便进入。”
未少昀正想说明天再来,赫连容却推了他一下,“我在外面等你,你把事情和大师详细说说,还有吐血的事……”
未少昀也不再坚持,摆摆手,“行了,知道了。”
未少昀跟着那沙弥进入方丈禅房,赫连容便在院中石凳处坐了,没过一会又有沙弥将一人引进院中,还不待赫连容看清来人,那人已朝她走来,“嫂夫人,你们果然在这。”
听到是卫无暇的声音,赫连容站起身,“怎么?没陪奶奶用饭么?”
卫无暇笑道:“我是出来找你和未兄的,不过在那边没找着,房中也没有,所以猜想会不会是迫不及待地来了这里求学医治风湿之法,果然如此,未兄与嫂夫人真是至孝之人。”
赫连容自是不能说就是为躲着你才提前来了,便笑笑,“我们来见大师并不只为学习医治风湿之法,少昀身体不适,想请大师察看一二才是我们急着前来的原因,不过为免老人家担忧,这件事请不要让奶奶知道。”
卫无暇错愕不已。又看了看四周。“未兄没事吧?”
“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大师房中另有病人不方便让女子进入。便只叫了他进去。让我等在这里。”赫连容思忖一下。“今晚看来不是寻求医道地好时机。无暇。你不如先回去。明日我们再一起前来。”
还是先把他支回去。不然一会未少昀出来。止不定又耍什么少爷脾气。虽是萍水相逢。也不该失了礼数。
卫无暇却没动地方。“现在天色已暗。在下自是陪嫂夫人一起等未兄出来。而且……在下也想见大师一面。”
赫连容不禁劝道:“恕我直言。医道之事岂是三两天就能学成地?你还是为你祖母求些药回去。以解眼前痛苦才是。”
卫无暇忙道:“嫂夫人误会了。无暇岂会不知学医非几日之功?”
赫连容好奇了一下,这么说来卫无暇是知道那个时候未少昀只是顺口胡说。却也还是答应着,如果让未少昀知道,又该说他居心不良了。
“在下是心中有惑,有一件事苦思数年也没有答案,所以想请大师解惑。”
“原来如此。”
赫连容说完这句便再无言语,卫无暇睨着她,眼中闪过几分困惑,“嫂夫人不问么?”
赫连容偏着头看向他,“你想说吗?”
卫无暇轻笑。“嫂夫人真是一个特别的人。”
赫连容挑挑眉稍以示询问,卫无暇道:“有些人只要他想知道,便不理会你想不想说,一定要追问到底,嫂夫人如此善解人意,怎能不显特别?”
赫连容笑道:“有人追问,说明他在意;我不追问,说明我不在意。与善解人意可谓是背道而驰。”
“哦?”在昏暗夜色的掩饰之下,卫无暇并未刻意收起眼底的两分玩味。她是在谦虚?还是在不着痕迹地拉远同自己的距离?“不在意……就太好了,旁观者清,或许嫂夫人真的可以给我一些意见。”
赫连容不好推辞,“你且说说。”
“其实这是家父留给我的一个谜题。”卫无暇地神色变得严肃,“家父的一生十分悲惨,他自小失去父亲与寡母相依为命,小小年纪就出去讨生活,受尽欺凌,后来认了个师傅加入商队。从此天南海北。其中艰苦自不必说,好在家中情况终于安稳下来。他也攒了些本钱可以自己贩茶卖茶,谁知一场大祸……”卫无暇闭了闭眼睛,缓了口气,“失去手臂后他不能再参加商队,无人用他,他只能做些低下的工作,为了家人放弃所有的尊严,可一个残废,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家中的情况仍是一天比一天差,直到他临终那天,家里没有一粒米,没有一叶菜。”
说到这里,卫无暇沉默了许久,感慨地朝赫连容道:“你说他这一生是不是活得很惨?”
赫连容不语,面对这样一个人生,任何言语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任何辩证理论都只是一句空话。
“可是他这么惨,他明知道他死了,我们一家孤儿寡妇就要挨饿受冻,他却一直在笑,直到他闭眼,一直在笑。”卫无暇地面上现出几分迷茫,“他为什么笑?我问过许多人,有人说我父亲是因解脱而笑,有人说他看到了西方极乐,还有人说他脸上在笑,心里在哭……”卫无暇摇摇头,“都不对,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感觉得到,他们说得都不对。所以我才上孤雁山来,一为奶奶求药,二是听闻智能大师佛法精深,定能为我解惑……嫂夫人,”卫无暇看向赫连容,面上浮起的轻笑已将刚刚的沉重感叹一扫而空,“你觉得呢?他为什么会笑?”
赫连容怔然。从一开始听到这个故事,她就已打定主意不会加以猜测,因为这故事太过沉重,也太过伤心。可现在,见到卫无暇如此快速地转换着情绪,赫连容心中不由产生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
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而活,她是,她身边的人是,就连与她萍水相逢的人,也是。
“我觉得……”赫连容轻叹一声,终是开口,“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赫连空从卫无暇的故事联想到了另一个故事,“有一个小女孩,她家庭困苦,以卖火柴为生。”
卫无暇的眉间稍蹙,他本以为会听到一些安慰之言,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