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笑浮图 完结+番外第27部分阅读
不笑浮图 完结+番外 作者:肉书屋
非冲他招了招手。
湛羿缓缓飘过来,盘膝浮在墨非床头边。那一头银丝般得长发在空中轻轻拂动,丰颊长眉,俊眼含冰,紧抿的薄唇中带着一种淡淡的冷意。或许是因为灵魂体的关系,他整个人显得超然脱俗,有如雪山顶的冰凌柱。
“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知道你长什么样。”
湛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怎么了?”墨非奇怪地问。
【我感觉自己变得充实,仿佛新生一般,以前被怨恨蒙蔽的理智,在昨日之后彻底回归。】
“这时好事。”墨非轻快道,“你从此不用再受仇恨折磨。”
【浮图,你为何最后还是决定走那条真炎之路?】湛羿突然问道。
墨非愣了一下,回道:“大概是上天有意考验吧。我本来也没打算去逞强,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我佩服你,你竟然走过了那条真炎之路,你比任何勇士都要勇敢。】
“我不怕苦,就怕对不起自己的本心。”
本心吗?湛羿抬头望向某个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宝尊的脑袋动了动,醒来发现墨非竟然醒来,忙叫起予初点燃油灯,帮她换药换手巾,又开始一夜忙碌……
为了给墨非搜集足够的药草,也为了部落众人的病情,大家开始四处寻找行商,又或远走数十里,去山中采药。
佛徒行者的义行与上市也随着众人传播到了各处,不少商人纷纷解囊。
就在此事广为流传之时,部落却迎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旅人。
当时墨非真好被宝尊抱出来透气,她坐在地毯上,一边剥着水果一边同予初说话,正说到一半,手上的水果掉了下来。
“孤鹤!”墨非一眼就认出了不远处朝她走来的男子,一身灰色的披风,头戴毡帽,满脸胡渣,与以往的潇洒相比,此时的他竟然多了几分落拓。
孤鹤几步走到墨非身边,单膝跪下,捧起他的衣袖凑到唇边,喜悦道:“浮图,我终于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每次看到“圣母”二字就有种怪怪的感觉,作者并不认为善是一种错误,只要不是无原则的、nc的、毫无意义的善良,便值得推崇。
圣母出自基督教,这个教派有个教义,信上帝者,即使以前犯下重罪皆可被原谅,而佛教则信封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恶人是要下地狱的,与基督教的博爱完全不同,作者更喜欢于佛教的释义。
作者推崇善举,现实中这种善几乎绝迹,所以在小说中塑造一个,女主不是毫无原则的善,她也杀人,对上位者和平民的态度完全不同,作者希望她是一个爱恨分明且拥有德行的人。
当然,她不可能出家,也不可能成什么佛,她只是在施行自己的德行而已。
第九十二章 新的变故
“汗主。”胡髯大汉单膝跪地道,“雷丹见过汗主。”
帐篷中,一身着貂皮大衣的男人盘膝坐在地毯上,边擦拭着手中的大刀,边问道:“听说这几天发生了不少事?”
胡髯大汉雷丹点头:“是的。”
“起来吧,给本汗说说看。”
“汗主离开营地不久,就有几个小贼潜入盐场偷盐……”雷丹徐徐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一叙说出来,末了又说道,“后来属下给他们两个选择,要么交出10个人来认罪,要么通过真炎之路。”
“他们选择了真炎之路?”
“正是,而且……而且还顺利通过了。”
汗主饶有兴趣道:“想不到竟有人能通过真炎之路?那人是谁?”
“便是传闻中的佛徒行者。”
汗主擦刀的动作一顿,皱了皱眉:“佛徒行者?他竟然到了这里?”
雷丹好奇问:“汗主认识他?”
汗主没有回答,反问道:“他是何模样?”
“容貌俊秀,短发凤眼,气度不俗。”
“看来没错。”汗主将大刀放在桌案上,喃喃道,“确实是他。”
“他是谁?”
“巫越座下,六上卿之一,墨君浮图。”
雷丹惊道:“巫越!”
汗主冷笑:“看来此事难以善了。”
此时,在宛祗族的部落里,墨非正欣喜于孤鹤的到来,忙叫孤鹤叙说这一年多的近况。
这么久了,她终于见到了第一个以前亲近的朋友。
孤鹤却没有以往的洒脱,他看着墨非被包裹得像粽子的双足,沉着脸道:“浮图受苦了。”
他早就听说了真炎之路的事情,很难想象单薄的浮图竟然敢挑战那样的酷刑,只为一些萍水相逢、无关紧要的人。
墨非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不在意道:“已经无大碍了,孤鹤不用担心。”
“怎样叫‘无大碍’!”宝尊刚好捧着一碗汤药过来,忿忿道,“先生你可知这样的重伤,很可能留下残疾!”
孤鹤脸色一变,墨非忙道:“以宝尊的医术,我不担心。”
宝尊火冒三丈,将汤药交给予初,狠声道:“宝尊的医术并无先生想象中那么好,即使用最好的药,也难以保障先生日后行走无常。”
墨非心中也有些担心,不过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淡然。
孤鹤看向宝尊,询问道:“宝尊大夫,治疗浮图的伤还需要注意些什么?”
宝尊叹道:“目前部落众人正在全力搜集药草,我会配制最好的伤药,之后就看先生自己的恢复力了。”
孤鹤又对墨非说:“浮图,你不是有上好的伤药吗?”
墨非道:“以前就剩下不多,在旅途中,早用完了。”
看宝尊和孤鹤两人脸色不渝的样子,墨非又说:“这个就不提了,我先喝药,孤鹤给我讲讲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吧。你如何找到我的?炤国如今形势如何?主公可好?”
孤鹤眼神暗了暗,随意坐在草地上,徐徐讲叙起自己为追寻浮图所经历的事情。
他从中都到炤国边城,又辗转到邠州,后又追到庆国,屡屡失之交臂,直到听闻浮图掉下山崖……孤鹤心力交瘁,几乎绝望,却没有停下脚步,依然顺着河道开始寻找。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浮图之名通过行商慢慢传播,他们或许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行者便是炤国上卿,但有心人一听,便确认无疑。
于是孤鹤根据行商提供的消息,快马加鞭前往此地,果然在这草原与浮图相遇,因为他本身就在这条路线上寻找,故比任何人都早到一步。
可是当他来到时,听到的是人们的称道崇敬,见到的却是重伤难愈的他。
身为护从,他太失职了。
孤鹤自责难受,墨非却是十分感动,她无法想象有人会为了寻找她,不惜踏遍千山万水。
她何其有幸,能拥有这样的朋友,尽管孤鹤可能不止将她当做朋友……
“浮图,孤鹤今后要寸步不离地跟随在你身边。”
“孤鹤,谢谢你,我……”实在不值得你如此付出,因为她什么回报也给不了。
“浮图不用觉得歉疚,这时孤鹤的选择,无怨无悔。”
墨非喟叹。
之后,她又从孤鹤口中得知了巫越的近况。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快速地向景国出兵,与庆国一起侵吞景国的土地。景国或许不是对手,可是炤庆两国总有一天短兵相交,对于栖夙的计谋,她可是讳莫如深。不过巫越拥有众多贤士,应该不用太过担心。
看着孤鹤,墨非有着预感,巫越恐怕快来了……
当夜,宛祗族为墨非等人举办了篝火晚会,与会的还有其他部落的一些族人。
洗去一身纤尘的孤鹤恢复平日的风采,爽朗开怀,引得部落不少女子春心萌动。
予初小声道:“孤鹤大人原来竟是如此跳脱之人?”白天见到时,还以为是个颓废落寞的流浪武士呢。
“正是。若被他看上眼,他便会表现出十足的热情,估计部落里的少女皆难逃魔掌。”
墨非心中暗笑。
予初炯炯有神地望着墨非道:“先生,为何予初觉得孤鹤大人对你最热情?”
“……”
“浮图,大家都在载歌载舞,你一个人在这里岂不孤单?”孤鹤兴致高昂地走过来道,“要不要某抱着你去参加活动?”
墨非忙摇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你呀,就是太约束自己了,完全不知如何享乐。”
孤鹤说完,也不待墨非反应,横抱起他就冲入人群,引来一片高呼。
“哈哈,我也去。”宝尊叫着跟了上去。
予初抿嘴笑了笑,静静地看着众人狂欢。
墨非在孤鹤怀中,收到了众人撒来的花瓣与各种饰物,听着那阵阵欢声笑语,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竟然渐渐平静下来。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经历,向来循规蹈矩的她,从来不在人前失仪。当然这也有面瘫的原因,淡然无波的表情,导致她与一般人产生距离。别人或许尊重她,爱戴她,却少有人敢亲近她。
“嘿嘿。”孤鹤小声道,“浮图,你说咱们像不像新婚夫妻,正接受众人的祝福?”
墨非一愣,看众人朝他们不停滴撒花瓣,围着他们翩翩起舞,自己则被孤鹤抱在怀中,绕着火堆,接受众人的笑闹……
呃……墨非囧然。
孤鹤大笑,胸膛一震一震。
深夜,晚会结束,意犹未尽的众人纷纷离开。
孤鹤抱着昏昏欲睡的墨非回到帐篷,将她小心地放在地毯上,看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忍不住心中的悸动低头轻吻了一下。
这时帐篷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孤鹤回头一看,赫然是有些局促不安的予初。
他站起来道:“这些日子都是你照顾浮图吧?”
予初点点头。
“多谢你了。”
“不用谢,先生是予初的救命恩人。”
孤鹤上前几步走到她身边,低头在她耳边道:“可以爱上他,但不要妄想拥有他。”
予初一僵,抬头看向孤鹤,轻声道:“大人是在提醒予初,还是在提醒你自己?”
“哈哈。”孤鹤大笑几声,跨步离开,身形隐入逐渐夜色之中。
狂欢了一晚上得众人,第二天个个精神饱满,抛去几日来的阴霾,他们恢复了平日的欢快。
可惜好景不长,烈鹰族的人再次驾临部落,这次竟然来了五十名骑士,整齐划一地步伐,惊动了整个部落。
众人无不面色发白。
坎洛长老上前道:“不知大人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放心,此次不是来问罪的。”胡髯大汉雷丹道,“请浮图先生出来一下,本族汗主想召见。”
坎洛长老一愣,迟疑地问道:“不知汗主召见行者大人是为了何事?”
“为了何事还需要向你等汇报吗?”雷丹冷声道,“速去通知浮图。”
坎洛长老无奈,只好命人去请墨非。
墨非听闻,与孤鹤对视一眼。
“去看看吧。”墨非皱眉,“不知这群人又想玩什么花样。”
孤鹤点点头,抱着她走出了帐篷,身后还跟着宝尊和予初。
雷丹见浮图出来,朗声道:“浮图先生,多日不见,伤势刻有好转?”
“毋须大人关心,一切皆好。”墨非道,“大人找浮图有何贵干?”
“我族汗主听闻浮图之名,甚是佩服,故派鄙人来此请浮图先生过去一叙。”
请人是这样的态度?连马都不下,表情还如此倨傲。
墨非淡淡道:“在下伤势未愈,多有不便,恐怕无法赴约了。”
雷丹笑道:“先生不必推辞,我烈鹰族储存了大量的药草,先生若想尽快痊愈,何不去我族休养?”
“多谢大人美意,部落诸人对在下照顾周全,就不必麻烦贵族了。”
雷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冷笑:“今日我族如此大阵仗的邀请先生,先生确定要拒绝?”
墨非心中暗叹,看来避无可避了,这个烈鹰族到底在搞什么鬼?这么做对他们有何好处?
这时坎洛长老上前道:“大人,能否等行者大人伤势稍缓之后再去拜见汗主?”
雷丹理也不理他,手一招,命人赶出一匹马,道了声:“请。”
孤鹤看了看他们,道:“浮图先生伤势严重,需要悉心照顾,某要随侍在旁。”
“你是何人?”
“一个浪客而已。”
“好,你可以同去。”
“等等。”宝尊出声道,“我是大夫,先生的伤需要由我治疗。”
“好,你也同去。”
“我……”予初也正要开口,墨非先说道:“予初,你好好留在部落中,没事的。”
予初犹豫了一会,面带忧色地沉默下来。
“先生……”部落众人围上来,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带走。
有人更是叫道:“汗主召见行者大人到底所为何事?不说清楚,我们不放行。”
“没错,说清楚。”
“行者大人”
众人开始喧哗起来。
雷丹唰地一声抽出武器,怒喝道:“你们想造反吗?汗主要召见谁,还需要征求你们的同意?”
众人先是退缩几步,接着马上又挺起胸膛吆喝起来,其中以那几名曾去偷盐的青年最为激动。墨非见状,忙开口道:“大家毋须为浮图担心,汗主既然说‘请’,那必然不会伤我性命,大家放心。”
众人的情绪这才平缓下来。
坎洛长老行礼道:“那我族人静候大人平安归来。”
其余人也纷纷行礼,憋着气目送墨非等人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下一章巫越要来鸟。
第九十三章 合作
墨非等人自那日被烈鹰族“请”走之后,音信全无。
原本一直等待的部落众人开始焦虑起来。烈鹰族的领地未经允许不得靠近,一般人也打听不到确切的消息,但是他们都不得不怀疑,墨非这是被烈鹰族的人软禁了。
如此数日,消息越传越远,但凡经过草原的行商都听闻了此事,他们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帮助浮图。
“佛徒行者”之名如今已经响彻四方,有很多人受过其恩惠,也有很多人感念其德行,敬仰其品性。故在他们能力之下,都想为浮图出一分力。
烈鹰族软禁墨非的原因令人费解,在进入烈鹰族的第一天,墨非就忍不住询问:“为什么这么做?”
烈鹰族人自然不会给予回答,他们将墨非等人抓来之后,除了送饭菜之外便很少出现。
不过孤鹤却是很难得严肃地回道:“我想我知道。”
“哦?”
“在第一次见到烈鹰族的骑兵之后,我就有种熟悉感。”孤鹤缓缓道,“直到进入这个营地,我几乎有七成把握确定,他们恐怕不是什么烈鹰族,而应该称之为‘猎游族’,简称‘游族’。”
“‘游族’?”墨非惊异道,“莫非是当年被巫越赶尽杀绝的那个族群?据说也是他们派人将巫越的妻儿暗杀。”
孤鹤点头:“正是,虽然他们服饰上没有游族特有的蛇弓标志,但观其甲胄兵器配备,营地布置,生活习惯以及行事风格,十有八九便是。”
墨非陷入沉思,片刻才喃喃道:“难怪他们要软禁我。不但因为我是炤国上卿,也因为我如今的名声,无论是杀了我还是放了我,他们隐藏在此的消息都可能暴露。”
“戎臻王若是听闻了游族的消息,无论如何也不会置之不理,软禁你起码能令他有所顾及。”
孤鹤哼声道:“当年游族野蛮凶残,四处杀人劫掠,死在他们手中的无辜百姓成千上万,直到戎臻王带领黑铁骑将他们一一歼灭,才恢复炤国平静。却不想游族还有残余,他们偷偷迁移到此,借盐湖发展壮大。若非浮图阴差阳错地来到此地,恐怕将来必成炤国隐患。”
“如此看来,我们的处境堪忧。”墨非望着帐门口,皱眉道,“若得知我的消息,巫越很可能亲自前来,到时岂不是陷入危境?”
孤鹤看了他一眼,道:“浮图也不必太过担心,以戎臻王的精明,在进入这片草原之前应该就会察觉到异常。”
“虽说如此,但如今炤国的大军正在景国境内,即便巫越有所警觉,他一时也难以召集到足够的兵马对抗游族。我担心他会为了救我而兵行险招。”
孤鹤默然,以巫越对浮图的重视,此事还真有可能发生。游族不同于一般的军队,他们的骑兵是当今唯一能与黑铁骑旗鼓相当的存在,再加上天时地利之便,巫越纵然有三头六臂,恐怕也难以在缺兵少援并且有所顾及的情况下成功救出浮图,甚至连全身而退都困难。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到时最好能想出自救的办法。”墨非坚定道。
事实上她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被软禁的第五天,便已经有不少行商向烈鹰族汗主请求以物换取浮图的自由。他们或用黄金,或用奇珍,不惜血本,所献之物皆价值不菲。可惜烈鹰族虽觊觎这些财物,却断不会放人。随着为浮图求情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越来越警觉。浮图的名声越大,对他们越不利。这片草原已经成为他们的根基,又怎能因为一个浮图就全部放弃?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巫越正在景国打仗,即便派人来寻找浮图,也不过几十上百人而已,有人质在手,对付这些人轻而易举。至于将来的情势如何发展,那也是彻底结束与景国庆国大战之后的事了。
烈鹰族完全低估了浮图对巫越的影响力,他们绝对料不到巫越竟然会亲自前往此地。在墨非被软禁的第十天,一队三十人的骑兵出现在了草原边缘。
巫越得知浮图的消息之后,日夜兼程,花了数月的时间,终于抵达了西古关外。到此之后,巫越才真正明白了浮图在蛮地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人们对浮图推崇备至,直到他为救部落诸人,不惜忍受灼烧钉刺的酷刑,走过了那条从未有人能走过的真炎之路,浮图的仁、智、勇几乎被神化,不少人因此成为他德行的追随者,开始有了苦行千里的意念。
然浮图被烈鹰族无辜软禁的消息也随着西古关外的人传了过来。人们开始纠集怒斥,争相奔走。
巫越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此事,他心中虽焦急万分,但不失冷静,秘密会见了西古关守将,调集了千余人,此地并非重要关口,守军极少,战斗力也不强,真正的强兵在西古关内数百里之外的照月关,要从哪里调兵,一来耽误时间,二来会打草惊蛇。
在召集了千余人时候,巫越命令他们暂时化整为零,全部乔装打扮,要么扮作商队,要么扮作雇佣武者,要么扮作平民百姓,相继进入草原。
这段时间来往草原的陌生人很多,只要不是大批进入,烈鹰族都不会轻易出动,最多是提高警觉。
“主人,宛祗族到了。”一名武者打扮的人小声对巫越道。
巫越点点头,跃下马,缓步朝那边走去。他们这一行本有四五十人,除了真正的商队人员之外,巫越等十余人充当了他们的护卫。目的地到达之后,两方人马分道扬镳。
巫越等人的到来并未引起宛祗族众人的惊异,因为这段时间经常有陌生人前来,为招待这些外来人,部落还添加了不少帐篷,原本冷清之地倒是较之从前热闹了许多。
巫越一边朝里面走,一边打量四周,突然他脚步一顿,目光凌厉地望着某个方向。
那里或站或坐着数十人,其中一人背对着巫越,身材高挑,作当地人打扮,这些皆属寻常,真正让巫越在意的是,那人手中正拿着一把折扇。
自浮图制作出折扇一来,此物便风靡士族,但暂时也仅限于庆国境内。如此看来,那人即便不是庆国人,也必然是自庆国而来。
距离越近,巫越的目光越来越冷。
那人似乎也有所察觉,缓缓转身,赫然便是栖夙。
两个男人对视良久。
巫越冷笑道:“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栖夙也笑道:“尊下,别来无恙。”
“毋须多言,亮出你的武器吧。”巫越紧了紧腰间的刀,冷眼以对。
栖夙背着双手,一脸云淡风轻地说道:“尊下真的要动手?你与我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巫越漠然道:“杀了你,影响不了我救人。”
“是吗?”栖夙笑了笑,“看来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抓浮图的烈鹰族,可是尊下的仇人,你确定要暴露自己的所在吗?”
“我的仇人?”
“尊下或许未曾听过烈鹰族,但游族,就不陌生了吧。”
巫越目光一凛,冷峻道:“游族?烈鹰族就是游族?”
栖夙点头:“没错,当年游历时,在下可是亲眼见过游族洗掠村落,对他们多有了解,虽然换了名字,但在下依然可断定,所谓烈鹰族便是游族残余,更不幸的是,他们不但残留下来,还发展壮大,如今已有近三千的兵力,战斗力不再黑铁骑之下。”
巫越沉默下来,虽然厌恶眼前此人,却并不认为他说了假话。在之前他便有所怀疑,如今不过确信了。
这时栖夙又开口道:“你我来此目的相同,奈何强敌在前,何不暂时摈弃以前的仇恨,合作抗敌?”
“和你合作?”巫越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可能。”
“尊下可要考虑清楚,如今势力分散对营救浮图毫无益处。其中轻重,毋须在下多言。”
巫越握刀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若在平时,他必会毫不犹豫痛下杀手,可是正如这个男人所言,目前不是起冲突的时候。而且栖夙计略出众,有他出谋划策,营救浮图的把握会大上许多。
最终,他放下了手。
一切,皆以浮图的安全为先。
两个宿敌,为了共同的目的,竟然有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合作。
巫越带来了千余人的兵马,而栖夙仅有百来人,但大多身怀绝技。兼之两名首领的强大,这样的组合,若在平时,必然能令人心惊胆战。然而烈鹰族非庸碌之辈,他们兵强马壮,营地建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之上,除非正面冲锋,否则很难潜入救人。即便救出了人,也必然逃不过对方的追杀。
没有足够的兵力,又得顾及浮图的安危,聪明如巫栖二人,短时间内也无法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不过事情的发展很快超出了两人预想,随着浮图软禁时间的加长,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草原,他们大多来自蛮地深处,从贩夫走卒、游侠武士到山野异民,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生活在蛮地深处的难得一见的人们纷纷现世,不但带来了对浮图的尊崇,也引起了外界的震动。
正因如此,蛮地内外的民众,终于有了第一次深入的接触。
也正因为这次接触,被世人忽略额数百年的蛮地,正式走出了发展繁荣的第一步。
而在当时,他们的到来唯一的作用就是令烈鹰族如临大敌,为此,烈鹰族每日必派大队人马前往各部落逐一盘查,一旦发现谁有异状,要么格杀,要么驱逐。
一时间,草原风声鹤唳。
巫越与栖夙两人却清晰的认识到:营救浮图的时机到了!
第九十四章 重逢
“烈鹰族最大优势是马上作战能力。”栖夙语,“所以第一步,破坏他们的马场,同时,趁乱救人。”
深夜,凉风轻拂,四野寂寥无声,青草的气息弥漫大地。数十个矫捷的黑影小心地越过猎鹰族的防线,偷偷潜到马场附近。烈鹰族的马场用木栏围住,马匹平时放养其中,足足有数千匹,蔚为壮观。
黑影分开行动,一方面破坏围栏,一方面驱赶马群。潜入者对马的习性似乎十分熟悉,行动起来并未弄出太大的动静,马群不过略略嘶鸣几声便跟随着大部队小跑起来。
直到第一批马群跑出马场,烈鹰族的守卫才警醒,敲响了锣鼓。
不过为时已晚,潜入者们纷纷拿出鞭子和刺镖,强行驱赶马群,造成了极大的混乱,大多数战马闯出马场后四下逃窜,将前来抓人的烈鹰族部众都冲散了。潜入者们也趁乱逃跑,消失在黑暗中。
烈鹰族大怒,他们以极快的速度集结,派出一部分兵力寻找潜入者,另外大部分去追回逃走了战马。要知道驯马不易,一匹野马要成为合格的战马需要不短的时间,没有人比这些草原战士更看重自己的战马。
马场的马匹数量庞大,但也被潜入者赶跑了近两千匹,马群疯跑起来破坏为是惊人的,烈鹰族士兵必须先包围住再利用哨声之类的控制它们。
这样一场变故,分散了烈鹰族数百人的战力,同时令大部分人在短时间内无马可骑。
巫越:“一旦出现马蚤动,营地的烈焰族主力必然警觉,那么浮图的安全成为了最大的隐患。
栖夙:“所以我们们要在马蚤动之前派人先蛰伏在浮图所在的帐篷附近,一有信号便救人。
“外面出什么事了?”墨非坐起来问道。
孤鹤皱了皱眉:“不知道。”他心里却在猜测,难道有人潜进来了?可是在这片草原上,谁敢跟烈鹰族做对?
【有人来救你了,做好准备。】墨非耳边忽然传来湛羿的提醒。
墨非忙道:“宝尊,收拾好你的药箱。孤鹤,恐怕是有人来救我了,你背着我,准备逃。”
孤鹤也不犹豫,一把将墨非背在背上,然后用布绳将她固定,又拿起一件长袍盖在她身上。
宝尊的动作也和利落,不过一会就将东西收拾妥当。正在这时,两名烈鹰族士兵夹然闯进来,恶声恶气道:“赶紧跟我们出来。”
三人对望一眼,只能跟上。
出得帐篷,才发现营地中正有不少士兵在跑动。那两个领着三人出来的烈鹰族士兵却有些奇怪,他们并未跟着大部队走,而是不着痕迹的转向了阴暗处。奇怪的是,这一路上遇到的几名烈鹰族士兵都对此视而不见,反而像在为他们放哨一般。
“几位,马匹准备好了,你们赶紧朝南边跑,有追兵也不要停,会有人接应的。”这时,那两名烈鹰族士兵中的一个突然开口道。
三人这才知道这几人是来救人的。
他们竟然清理了一条路线上的烈鹰族士兵,并替换成自己的人,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待得到马匹处,墨非问:“是主公来了吗”
“戎臻王确实来了不过我等是栖夙大人的卫士。”
待到马匹处,墨非问:“是主公来了吗?”
“戎臻王确实来了,不过我等是栖夙大人的卫士。”
想不到栖夙也来了?
几人来不及细想,因为已经有人发现了墨非等人的失踪,仅仅比他们晚一步而已,栖夙他们的时间算的时间刚刚好,也险之又险。
栖夙:“如此救人肯定会被发现,浮图必须不停逃跑,不过他们速度肯定不及烈鹰族,这时就需要我们的人去接应。”
巫越:“这个交给本王,在夜晚伏击骑兵并不难。”
孤鹤带着墨非上了一匹马,宝尊单独坐一匹马,三人两马朝南方狂奔。
栖夙的卫士设置的陷阱不过阻了追兵片刻,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数百骑兵紧追而去。
宝尊的骑术不佳,而孤鹤那边承载着两人的重量,一逃一追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巫越就埋伏在不远处,他俯身听着隐隐的马蹄声,板力忍住冲出去的冲动,不停地心里喊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或许是他的祈求被上天听见,也或许是墨非他们运气足够好,三人竟然在烈鹰族追到前,越过了巫越等人伏击地。
巫越心中狂喜,再没分神去看墨非等人越行越远的身影,只是面色冷峻地盯着直冲而来的追兵。
就在数百骑兵要越过防线时,地面上突然冒出几根绷直的绊马索,毫无防备的他们,立刻摔了个人仰马翻。前面的大多人中招,后面的也因为勒马不及而撞上,一时间手忙脚乱,顾此失彼。
巫越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埋伏在暗处的人一齐冲杀而出,任他烈鹰族如何强悍,也只能饮恨当场。
追兵解决,巫越等人立刻抢了烈鹰族的战马朝墨非等人的方向赶去,那儿还有接应部队,他们早约定了汇合地点。
栖夙:“烈鹰族战士共有两千八多人,守卫盐场的有四百,守卫马场的有三百,营地有一千五,监视部落的有两百,其余的都在烈鹰族居住地,那里离部落比较远,暂时不用理会。”
巫越:“分散他们的兵力之后,若伏击成功,最终我们要对付的,可能仅仅只剩下营地一千人左右,还是大多数没有战马的部众。”
“没错,监视部落的两百人,可以靠临时组建的部落战士去对付,他们的骑战能力也不弱,剩下的……”
“剩下的就是集中兵力,连同从蛮地而来的异族,进行最后决战。”
“那时,烈鹰族不再是不可战胜的,他们成了一群飞不上天的秃鹰。”
巫越赶到汇合地点,一眼就看到了孤鹤身后的墨非。
他瘦了!
他来了!
两人心中同时闪现这样的念头。
对视良久,巫越向他伸出手:“浮图,和本王一起去打这最后一仗吧”
墨非望向孤鹤,孤鹤侧着脸,笑道:“去吧,大人,某会跟随在你身后。”说着,将布绳松开。
放荡不羁的孤鹤,有时候比任何人洒脱。
墨非没有再犹豫,向巫越伸出了手。
身体倏地一下被拉离了孤鹤的坐骑,跌入一个温柔的怀抱。
“终于……拉住你了。”巫越低沉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带着沉重的呼吸和略显沧桑的叹息。
不知道为什么,墨非有种酸涩的悸动。
随着巫越一声令下,数百名士兵一起朝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迎着即将出现的黎明,凉风不停从脸颊边擦过,驱散了心中所有茫然与恐惧……
栖夙的人马已经守在了聚集地,他身后是一群衣着五花八门的年轻人,而等候期间,他的卫士也没闲着,潜伏在烈鹰族营不停地制造马蚤乱,或放火,或暗杀,无所不用其板,弄得整个营地乌烟瘴气。
领教过栖夙手段的人,估计都对他恨之入骨,这个男人从来只走暗路。
远远看到巫越骑马而来,他前面坐着的赫然便是连日来一直思念的人。
栖夙心中微微波动,定定地望着略有些憔悴的浮图。
巫越将披风一揽,将他掩在怀中,连根头发都没露出来。
栖夙斜斜望了巫越一眼,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栖夙,这次虽然和你合作,但决战之后,你最好尽快从本王眼中消失,否则必取你的狗命。”
〃尊下过河拆桥的速度倒是挺快,这河都还没过呢。”
巫越冷冷地望着他,沉声不语。
墨非用手指搭住巫越的胳膊,蹭蹭几下露出一双眼睛,惊异地望着对面的栖夙,巫越竟然会和他合作?为了救她?
栖夙看到墨非露出的眼睛,愉悦悦地笑了笑,似乎在说又见面了。
干是墨非又隐了回去,她对这个男人实在好感欠缺。
“是行者大人,行者大人安全了。”突然,人群中响起几个激动的声音。
“在哪呢?浮图先生,您可安好,我们来了”
随后是越来越大的马蚤动,喊叫声声不绝于耳
墨非忙推开巫越的胳膊,转头看向身后的众人,他们的脸上无不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
为了救他,这群从未上过战场的人们,竟然拿起了武器。
墨非感觉仿佛有颗石子落入心湖,荡起阵阵波澜。她柔和地回望众人,半晌高声喊道:“谢谢大家,浮图平安归来了。”
“太好了!”
“嗷…”
众人欢呼着。
巫越和栖夙对视一眼,他们虽知道浮图对这群人的影响力,但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依然震憾不已。
历史上可曾有过如此受百姓爱戴的人吗?
没有。唯浮图一人耳。
巫越环住浮图腰间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仿佛他下一刻就会离他而去般。
墨非并未注意,只是继续对众人说道:“如今霸占草原的烈鹰族正值弱势,大家可愿意和浮图一起并肩而战,为草原众部落除去这群恶徒,还草原一片宁静?”
“愿意!”
“行者大人所请,我等在所不辞。”
众人举着各自的武器应和着,群情激昂。其中原属部落的青壮年更是激动万分,他们终于有机会报仇了。
“可以动行了。”一切准备妥当,巫越给全队下达了命令。
以巫越为首的骑兵在前,身后跟着数百步兵,另一边则以栖夙为首,领着一群近千人的杂牌军,有马的分为一队,没马的几人为一小组进行攻击。
当他们赶到,烈鹰族堪堪集结好剩余部众,提刀迎敌,同时,他们口中都吹起奇怪的哨声,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
巫越等人的坐骑大多是烈鹰族训练的,他们懂得如何控制坐骑,令得到它们的外人无法驾驭,不过很可借,他们遇到了精明如鬼的栖夙,在进攻之前,他就让人封住了所有战马的听觉,
任烈鹰族怎么吹都无济于事。
烈鹰族或许很强大,但他们的心也不是坚铁所铸,在遭受连连变故之后还能保持冷静的人不超过百余数。
巫越和栖夙等人率领的部众虽参差不齐,但斗志高昂,此消彼长间,烈鹰族节节败退。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混战,烈鹰族的营地终于被踏平,千余人死八百余人,逃走近百人,俘虏数十人。
巫越歼敌最多,而且他下手不留活口,仿如杀神。
栖夙也不逞多让,他与巫越的大开大合不同,喜欢侧边放冷箭,远攻无人能及,烈鹰族连他的身也近不了。
烈鹰族的汗主被压到巫越跟前,巫越一边擦着刀上的血迹,一边冷道:“若你们不曾用浮图做人质,本王或许还能放你们的家人一马,不过现在嘛……杀无赦!”
汗主一脸恨意地望着巫越,咬牙道:“当年差点被你赶尽杀绝,想不到多年之后,还是躲不过你的追杀!”
“游族野心太大,行事也过于残暴,你们永远也无法坐大。”
“哈哈哈!”那汗主大笑,“是天要亡我游族,一个浮图小儿可以引来四方支援,不过两千的乌合之众,居然能将我族打败!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巫越只是冷冷地看了他几眼,提刀就将他的头颅割下。
横行草原的烈鹰族,就这样被灭杀了。
第九十五章 玉心
参与作战的近两千人,死伤了六百多,虽然后面的清扫基本由巫越的人完成,但那些来自蛮地的人依然是伤亡最大的。人
原本祥和的草原血迹斑斑,尸体堆积。
人们欢呼着,悲泣着,为重获的自由而喜,为亲人的牺牲而悲。
为了当初那一点点恩惠,不少人将自己宝贵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上。虽然这个古老时代存在着太多的弊病,但也有很多东西是原来世界早已缺失的,比如“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原来并不是夸张之语。
墨非不觉得自己为他们做了多少事,起码不会比生命更宝贵,可是他们却义无反顾地用生命来回报。
这是种责任,也是一种牵绊。
墨非看着活下来的人小心地搬运着死者的尸体,将他们摆放在一起,以柴木做垫,盖以归叶,洒上净沙——这是草原部落的习俗,为去世的人进行天火葬,祈愿死者来生拥有一个美好的归属。
残阳如血,凉风送来阵阵腥味。
墨非来到这个时代,见到最多的便是死亡。战争、疾病、屠杀……可怕吗?可怕,却不可悲。他们承载着历史前进的苦痛,捍卫着自己遭受践踏的尊严,追寻朦胧混沌的解脱。呵,墨非觉得自己有些像思想家了。
她坐在厚实的软垫上,看了看正在给伤者治疗的宝尊、予初、孤鹤等人,又看了看远处正在和属下说着什么的巫越和栖夙,最后目光又落在排列整齐的逝者身后。
大火骤起,炽焰映照着夕阳,显得格外悲凄。
墨非周围的人全部跪下,默念着各自的祈文,表情虔诚地朝着大火磕着头。
一时间,整个空旷的草原都安静下来,只余下莫名的诵读声。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墨非脑中突然传来一个肃然的声音,接着这个声音开始诵唱起《地藏菩萨本愿经》:【……所谓大圆满光明云。大慈悲光明云。大智慧光明云。大般若光明云……汝观是一切诸佛菩萨,及天龙鬼神。此世界,他世界……譬如三千大千世界,所有草木丛林,稻麻竹苇,山石微尘,一物一数,作一恒河。一恒河沙,一沙一界,一界之内,一尘一劫。一劫之内,所积尘数,尽充为劫……】
墨非眼中所见慢慢模糊,周围一切景物以及所有活动着的人仿佛都消失了,只余下脑中回响的诵唱声以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