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第 1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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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荼蘼肆野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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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辈子他没如此的坚持过什么,他想我们俩都好过。”

    许枫在很明显的暗示我,因为我的介入,他们母子二人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偏差。

    “小唯……他一辈子也不能摆脱他的精神障碍。他不可能成为一个神志健全的常人……”

    “他戒掉了镇静剂,而且恢复的很好。”

    “武晔,你不害怕么?”

    “嗯?”

    “他根本不适合做任何人的情人。他需要别人来照顾他,却没能力去包容他的爱人。他想做到,可他不能。这样的他你能忍受多久呢?你又凭什么去忍受?你的耐心几时用尽?用尽之后又怎么面对他?”

    “我……”

    “你不用回答我,”许枫打断了我的话,“语言是一种最没意义的东西,你不必告诉我你喜欢他,你爱他,这都是空泛的。人终究要离散……我只希望,你们离散的那天,是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我一定走得比他早,我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

    我明白许枫话里的意思,却感觉到它们给我了无比沉重的压力。我没法对她承诺什么,我不能轻言我能负担许唯。谁……又能对谁许下承诺?谁?对谁?

    想到这里,我觉得头疼。

    “我必须对你负责……”

    “你没那个义务!”

    这是谁的对话?我?苏禾?我们的?

    脑子里回荡着呲啦呲啦的声音,我听不清楚我们说了什么,也看不清楚我们干了什么……

    “下流!”

    这些都是什么?怎么我记得这么模糊?

    “你没事儿吧?”许枫的手按住我的手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神经质的挤压头部。

    “抱歉,昨晚没睡好。”我感觉尴尬。

    “我的言辞过重了?”

    “没……”

    “重了你也得承受,你既然招惹了小唯,就该有所觉悟。我不想看到,有一天,你亲手割破他。”

    许枫说着,站了起来,我以为她要离开,没想到,她却脱了外套,径直走进了许唯的房间。

    坐了一会儿,我跟了进去。

    许枫站在窗前,注视着院子,眼神迷离。

    “小时候,我跟我爸总在院子里玩儿。”她说的时候,脸上挂着惨淡的笑意。

    “以前我住这一间……窗子好像大了一些,你改过?”

    “是。”

    “呵呵……”她转过身,笑了笑,然后绕过了我的身边。

    我看着她推开了琴房的门。她巡视了一圈,在我的钢琴面前停住了脚步。

    “不是他的那台。”

    我想,她的记忆回到了她离开的那年。

    她就那么注视那台钢琴,手指轻轻触摸着琴键,却不让它们发出一丝声响。

    “可惜,你的小提琴不在了。”

    我忽然想起了许老师的遗嘱,他有两个要求。一,烧了那把小提琴。二,墓地选在灵石墓园。

    “哪儿去了?”

    “他带走了。”

    “……他死前说了什么?”我发现许枫这么问我的时候,手指抖得厉害。

    “想见见许唯。”我如实回答。

    “见了也没用,小唯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他。”许枫就好像知道许唯原原本本的跟我说过他们家的事情一样,与我的对话你知我知充满默契。

    我们后来又坐下来聊了很久,话题围绕在她的父亲跟儿子上。许枫是在两点的时候离开的,临走前,她问我,他葬在哪里了。

    我告诉她在灵石墓园。

    她忽然笑了,问我,你为什么喜欢男人?

    我答,因为第一个喜欢我的是个男人。

    她说,你们都不可理喻。

    我默了,她却说,他连死了都不想放开他。

    ……我想,许老师一定把萧穆葬在了灵石墓园。

    这么想的刹那,我忽然觉得恍惚。

    苏禾他……后来怎么样了?

    谁带走了他的遗体?谁安葬了他?那时候我又是什么样子?怎么全是一片空白?

    我不该不知道的。

    可我真的回忆不起来。

    【唉,我发现你北京话说的特好,妖蛾子你都知道?你哪年来的北京?】

    【哦,那你高中在哪儿念的?】

    许唯问过我的问题又浮现了出来。

    对啊,苏禾离开之后,我在哪儿念的高中?又是为什么来的北京?这些都发生在哪一年?

    妈的,我全部都不记得了。

    我站在院子里想了很久,毫无头绪。我迫切的想要回忆起来,可大脑不给我这个机会,它罢工了。

    仔细的想,我只记得苏禾的样子,他说话的方式,他的相机,他的作品……可这些记忆都停留在十六岁那年。如果他是在我十六岁那年离开的,那他应该是二十八岁……为什么我却记得他出事那年,正好跟我现在一样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知道在院子里站了多久,我听到拍动翅膀的声音,抬头,看见两只乌鸦从头顶上掠过……

    我记得乌鸦不会数数……

    难道我也不会?

    也许跟许唯呆久了,他的偏执也传染了我,我开始死较劲的想要回忆起来那些往事。

    而且我很不安,总觉得我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像抽疯一样翻乱了阁楼,打开一个个箱子想要找到我的学籍证明。然后我找到了,可……只有大学的、研究生的、以及博士资格证明。

    我是高中开始的那年离家的,我记得我再也没有回去过……那我的高中毕业证呢?

    为什么不在我手里????

    满腹的疑问,没有答案。

    苏禾……该死的……我到底忘了什么?

    我记得,他对我非常非常的好,我记得的,可怎么记不住细节?

    (八)端倪

    如果想用一个词汇归纳我最近的生活,那么再没有比“一团混乱”更贴切不过的了。

    除了教课、排练、演出,我把剩下的时间都交给了回忆。但糟糕的是——其实我什么也回忆不起来。

    这种状态很是恐怖,这感觉就好比你搬家,你记得你封了十一个箱子,可到了新家再一清点,不对,变成了十个。你知道自己丢了东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怎么看怎么觉得没错啊,东西就这么多,你根本就想不起来被丢掉的第十一个箱子里装得是什么。因为你不知道,你就总觉得丢得匪夷所思,你就总觉得不安,并且觉得它们也许可能很重要,可更糟糕的是,你日常生活中指定不需要它们,所以无论你怎么抓狂的想,你也终究再不可能知道你丢了什么。是,它们丢了,而你不记得,通常人都会觉得,没事儿,既然不影响今后的生活,那就不重要,忘了就忘了呗,反正都已经丢了。可我不能,我丢的不是东西,是记忆,而且这记忆关乎到那个无可取代的人……

    我承认,我有了许唯,就不该去管那所谓什么想不起来的东西。可……我没法控制自己,潜意识里我不允许自己忘了苏禾。

    该死。

    为此,我很不可思议的跟档案室要求核实自己的档案,那小姑娘给惊着了,翻了半天才给我翻出来。

    那天下课之后,我在档案室坐了将近两个小时,一页页的翻看那些记录。可恶的是……关于我记不起来的高中岁月,档案里居然没有。我问那女孩儿为什么没有,她说原因可能很多,比如被母校扣留了,而这种情况一般是因为学费没缴清的缘故,如果是因为这个那么毕业证肯定也不在自己手里;再比如,高中是在国外念的,那么档案就不会存在,而毕业证在自己手里,你需要复制然后自己添加到你在国内的学籍档案里;还比如,也许你读的不是正规的高中,所以不存在档案一说,等等等等。她罗列了很多种可能,然后,狐疑的问我,武老师,你看这个干嘛?我说没什么,她说,你最好问问你原来念的学校。我笑了笑,如果我能想起来,我还抽疯翻什么档案?可我没敢实话实说,我怕吓着人家。试问有谁能忘了自己高中念的学校呢?

    开了院子的门,我发现屋里隐约透出一丝光亮,而那些光亮隐藏在厚厚的窗帘之后,看着不那么真切,只从边缘渗透出一些。我没有拉窗帘的习惯,这是许唯的习惯。我觉得挺不可理喻的,他却反而觉得我不可理喻。他说,难道你喜欢暴露自己的私生活么?但我觉得这不是他的真实想法,他指定是讨厌早上晃眼的阳光。

    前几天的时候我跟许唯通过电话,我问他生日的时候回不回来,如果回来我准备礼物,如果不我就不多此一举了。他说过,他最讨厌事后补。而他给我的回答却是:说不好。

    但我终究还是买了礼物,就放在他桌子上了。

    客厅黑着灯,只有许唯房间的灯亮着,我推门进去,却不见人。地上堆着他的行李,很多包都打开着,乱糟糟的。

    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有音乐声。他一定在地下室。

    我随手把琴放在了客厅,顺着楼梯往下走,越近,音乐的声音越真切,淡淡的箱琴,沙哑的嗓音,以及……许唯的声音。

    认识他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唱歌。

    “早知道我那时候就不用安然了。”我开门,许唯正跟那儿鼓捣,他被我吓了一跳。

    “god!你妈的吓死我了。”他看着我,长出了一口气,继而继续手里的活儿。

    “唱啊,继续,真挺好听的。”

    “滚蛋,当爷卖唱的?”暗房里是鬼魅的暗红色灯光,我觉得他脸红了,可看不出来。

    唱机里的声音取代了许唯的声音,还在浅吟低唱,古旧的音色格外的迷人。

    “谁的歌儿?”我点了烟,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往后听,我觉得你能听出来。”

    我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直到曲毕,我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我没听过这首歌,从未。但紧接着的下一首,太具有标志性了。

    can&039;t getsatisfaction,&039;cary anry anry anry,i can&039;t get no; i can&039;t get no……”

    “rollg stone?”

    “你丫就记得这首……色鬼。”他笑,摘了橡胶手套。

    “《i can&039;t getsatisfaction》跟色鬼有什么关系?”我看着许唯凑了过来点烟。

    “不知道这首歌儿写的是什么啊?”

    “还真没注意过。”我按下了打火机。

    “关于性满足的问题。”他轻笑,吐出了一口烟。

    “哦……现在知道了。”我说着,抓住了许唯想抽离的手。

    “你丫撒手,c的。”

    我不顾他的反对把他拉进了怀里,最近都要郁闷疯了,看见他还比较安心。

    “sb你丫听不懂人话啊?”他在我腿上坐了下来,嘴里还不老实。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吻了一下他的背脊。

    “早上,你丫昨儿哪儿去了?”他回身,勾住了我的脖颈,直视着我。

    “会小情儿去了。”我刮了刮他的鼻子。

    “哦,有意思么?”

    “不怎么有意思,他希望我能在年底的交换留学中推荐他。”

    “是我看见过那孩子么?”我能感觉到他捏住了我的肩膀。

    “对,你们见过哈?”我忽然觉得跟许唯逗逗特有意思。

    “是这样啊……那……教授您怎么打算的?”

    “他肯定不够资格,我不想推荐,不过比较头疼的是,如果我不推荐他,他恐怕要告我性s扰。”

    “武晔!”y

    “轻点儿,你捏的是肩膀。”我依旧笑着。

    “that’s bull…shit!”

    “知道是胡说还不撒手?”

    许唯瞪着我,而后放了手,我们俩几乎同时去碾烟的,之后我勾住他的脖颈去吻他。对许唯就得这样,你不能骗他,但是他想知道的你还得告诉他,至于相信与否全凭他自己。

    “嗯……先让我起来。”在我的唇离开他的片刻,他喘息着跟我传达了这句。

    “不用,抬手,让我把你衣服脱下来。”我掀起了他的t…shirt去亲吻他的胸口。

    “你还行不行啊?”他伸手过来推我。

    “明显不行。”

    “你大爷的,起开,这是我干活儿的地方。”他开始扭动身体,想要逃离我的怀抱。

    “有什么冲突么?”舔弄着他胸前的小小突起,听着他暧昧的喘息,我知道他又实实在在的落入我手中了。

    许唯似乎坚持不想跟这里凑活,他不断地拍打我,人也一点点的从我怀里往外滑,最终,他成功的逃离了我。

    我是在客厅抓住他的,他比猫跑的还快……

    “你疯了吧你,你跟床有仇啊?”

    许唯跟我挣拨着,人歪歪斜斜的倚在沙发上,不得劲儿。

    “也帮我把衣服脱了。”我撕扯他衣服的同时这么告诉他。

    “你妈的,冷死了,到床上去行吗?”他讨好的凑过来吻我。

    “有什么好处啊?”我回吻着他,不太想去考虑床,我太知道他了,这小子一定躺上去就坚决不下来。

    “我不咬你。”这分明是威胁……

    许唯渐渐习惯了同性之间的亲昵,他挺喜欢做a的,但大前提是足够的耐心和前戏。比起性j,他更喜欢亲吻和爱抚,似乎只要搂着他,他就满意。我问过他为什么,他说,皮肤的接触让他觉得踏实。他对皮肤不是一般的迷恋,因为做a的次数多了,最初的那种羞涩和不适应过去之后,他现在特别喜欢亲吻我的身体,每一处都是。怪癖。

    “生日礼物不带提前拿的。”因为关着灯,我一直没太看清他,但我现在发觉他颈子上挂着我送他的项链,我摸到了,此刻,它沾染着许唯的体温,缠绕在我的指尖。

    “跟你说话呢。”他继续亲吻我,我的手指倒腾开了那项链,抓住了他的头发。

    “你一样是提前收。”他又俯下了身子,继续他的怪癖。

    “我没看见。”

    “嗯,因为你眼瞎。”

    我想了想,“把自己当礼物了?”

    “你这人怎么那么恶俗啊?八点档看多了?”

    我笑,把他按到了身下,刚想进入他,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你没带套子。”

    “无所谓吧?”

    “有。”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我看见他咬开了保险套的包装,而后,他把那东西套了上来。

    我轻笑了一声表示不屑。

    缓慢地没入他的身体,他一点点的适应着,而后吐出了这么一句:“好习惯要保留。”

    “你有洁癖?”

    “是你太不干净了。”语气y森森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得不承认许唯的聪明。他从不会在这方面跟我起争执或者大闹,但是他喜欢有事儿没事儿给你一下。

    “我觉得幸亏你没去招惹高中生,要不然还得加上一条儿侵害未成年人。”

    我狠狠的顶了他一下,换来的是他尖利牙齿的问候。

    “你说了你不咬人。”

    “信的是你自己,不能赖我。”

    我真是厌烦他的双关语。

    我折腾了许唯很久,他倒是乐此不疲。停下来的时候,我压在了他的身上,丝毫不想起来。他继续抚摸我的皮肤,也没有推开我的意思。高c的刹那,他勾住了我的脖颈吻了上来,瞬间,我觉得这个动作熟悉,可只是一瞬间,之后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真的,很离奇,我甚至回忆不起来我跟苏禾做a的时候,谁在上面谁在下面……这他妈的是什么记忆啊?

    许唯对这事儿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要求,而且我觉得,他喜欢躺下面,原因也简单——不累。

    “happy birthday。”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许唯在我耳边轻声的呢喃。

    “你也是。”我亲了亲他,翻身下来了。

    “又老了一岁……”

    “嗯。”我想把他拉到怀里,他却起来了。

    “烟呢?”

    我没说话,拎了扔在地上的裤子给他。然后听见了打火机点燃的声音,还看见了转瞬即逝的火苗。

    “起来,放水去。”他推了我一下,赖赖的说。

    一起洗了澡之后,许唯去了地下室收拾暗房,我拎了琴想放到琴房,刚开灯,就看见角落里立了一个新的琴箱子。

    原来他送了我一把琴,想到这里,我笑了。

    那是一把精致的手工琴,18世纪意大利制琴大师j。b。zanoli 1789年制作于维罗纳。

    是的,我认识它,因为关于它的资料我收集了很多,但因为价格太高犹豫了很久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它,但是我知道它跟我的弓是一对。

    想到这里,我觉得脑子里又开始呲啦呲啦的乱响……

    “喜欢么?”许唯拎了数码相机上来,坐到了我的琴凳上。

    我靠着墙壁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许唯,“翻别人的计算机不是好习惯。”我知道他一定看了我的计算机,我把关于这把琴的资料都存在收藏夹里了。

    “幸亏我今天回来的早,要不然都没人查收了。”

    “商量商量,能给点儿隐私么?”

    “武晔……我定购这把琴的时候,店主跟我说,十多年前是个亚洲男孩儿把这把琴卖给他的,他说真巧,十几年后,买它的还是亚洲人。”许唯说着,站了起来,溜达到我身边,打开了我脚边的琴箱子,“我买的时候问他为什么没弓,不是应该配套么?”我看见许唯笑了,“你猜他怎么告诉我的?”他说着,拿了我琴箱里的弓。

    我惊诧的看着许唯,脑子里冒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闪烁不定。

    “你开价太低了,这把琴不只值这么多钱!”

    “没办法,除非你把弓也卖给我,收藏家喜欢成套的藏品。”

    “妈妈把琴给你,因为妈妈知道,你是能超越我的最出色的大提琴手……”

    “你为什么这么干?”

    ……这是什么记忆?

    “武晔,回答我,十几年前的你在波尔多做什么?”

    我看着许唯,他离我那么近,我却看不清楚他……眼前全是不清晰的记忆片断。

    “你告诉我的你的过去是假的,对吧?”许唯还在笑。

    “许唯你听我说,”

    “很美丽,却是假的。”他的手绕上了我的脖颈,冰凉冰凉的。他让我产生了某种恐惧。我觉得他会收紧双手,掐死我。

    “许唯……”

    他的手停留在了我的脖颈上,继而,唇贴了上来,“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活着?告诉我真实的,你知道我不能允许最亲近的人对我有秘密。”

    “许唯……”我想拿开他的手,可他却卡的死死的。

    “为什么骗我?”

    “我没骗你,我只是想不起来了……我记得的全都告诉你了,我……我最近才发现,我遗忘了什么,相信我好么?我没理由骗你。”

    他看着我,手慢慢放开了,我看着他点烟,随着烟雾,他吐出了这句话:“我妈没告诉你么我这人很任性的,我要什么,别人绝对不能拿走,除非它从不属于我。”

    “……我真的是记忆一团糟。”

    “还有你小腹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我没法回答许唯的任何问题,因为我真的记不清楚。每当有人问我的时候,我总是采取回避的态度。

    但这一次不能,因为问我的是许唯……

    许唯把我当作亲近的人,我同样也把他当作亲近的人。他不是床伴儿,他是……第二个我认真对待的人。

    (九)恶梦

    雾很大,前面什么都看不清楚,我不确定走的方向是不是正确,只有拉着许唯的手能感觉到一点温度。

    “冷么?”

    “不冷。”他回答的声音淡然。

    “我知道你怕冷。”笑了笑,我摘下了围巾给他围上,之后,他再一次拉住了我的手。

    “安然?”稍事耽搁之后,我已经看不见前面的安然跟小旭了。有些不安,我怕她们在大雾中迷失了方向。

    “许唯,稍微走快点儿。”

    他不回答我。

    又走了一会儿,前面是个废弃的铁路隧道,一片迷蒙中我不能决定是不是要进去。

    “要不要往回?”我问。

    许唯没动,只是低头看着脚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他脚边的手套,那是属于小旭的。

    “该死,她们进去了?”我说着拉着许唯就往里走。

    “你确定要进去么?”许唯看了看我,我觉得他的表情很怪异。这时候,隐约听见了安然笑的声音。

    “她们在里面,你听不见?”

    “你确定要进去?”

    “当然!”我粗鲁的拽着他往里走。

    隧道里的壁灯很多都被破坏了,只依稀有几个老式灯泡泛着昏黄的光,许唯的手变得很凉。

    越往里走,越觉得心悸,我看不见安然和小旭,不停的走,眼里所能看到的东西却都是一样的,仿佛一直在原地踏步。我有点儿慌张,可依旧告诉自己,别怕,隧道总是这样。

    许唯在我身边一言不发,他的安静让我觉得异常。

    “为什么不说话?”

    没有回答。

    终于,我们走到了尽头,或者不是尽头,但肯定是无法继续前进了,我们被塌方阻挡了去路。

    我明明听见安然的笑声的,为什么她们不在?

    “回去吧。”我转身想要折返。

    “那是不可能的。”我居然看见许唯笑了。

    回身的功夫,除了惊叫我别无他法,那是我们刚才走过来的路么?我们走过了什么?

    地面上全是血,两旁是灼热的火焰,破碎的躯体、青色的白骨……

    身后传来了安然的笑声,我再去看那处儿塌方……哪里是塌方?

    我看见安然和小旭了,可……

    她们……她们是连体的,头和头挤在一起,身子隐藏在宽大的袍子之下,身后是死人坑……以及无数飘浮的鬼火、幽灵。

    “走啊!”我拉着许唯往来时的方向跑,我们跑得很快,身后是无数追赶的鬼怪,我觉得自己跑得几乎要断气了,可看到的景色却驱使我继续跑……太狰狞可怕了。

    最终,总算看到了那个入口,我甚至能真切的看到外面的迷雾,“谢天谢地!”我紧紧拉着许唯的手,他没有像我喘息的这么剧烈,甚至,他的手没有温度,手心里也没有出汗。

    我们跑出了那条隧道,我居然看见了安然和小旭,她们就站在隧道外面说说笑笑的。

    然后,她们也看见了我,可……她们的眼里却都是惊恐。

    “别过来!”安然拽了小旭不停地后退。

    “怎么了?”

    “呀!!!!!!!!!!!!!”小旭歇斯底里的不停尖叫。

    我觉得我拉着的那只手越来越冰冷,冷的几乎能把我的手冻结,这时候,我才想起来看看许唯,他是不是被吓坏了?当我扭过脸的瞬间,我尖叫的声音不比小旭小,甚至更胜一筹。

    天!那是什么?

    狰狞的脸,满身的血,我放开了那只手,那根本不是手,而是骨r模糊的一滩……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从没放开许唯的手!!!!!!怎么会这样?

    四周的景色全都变了,我眼睁睁的看着安然和小旭被之前看到的那个连体人推进了死人坑。

    这时候,有个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回荡,你真的从没放手过么?

    我想起了我曾经给他围上围巾,只有那个瞬间放过手……

    “你确定要进去么?”

    无数的妖魔鬼怪围住了我……

    “你不该进去,因为进去了就再也无法出来。”

    伴随着狞笑,我看到他们伸过来的无数的手……

    “……武晔?”许唯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他伸过手来想要碰触我。

    “滚开!”我一把推开了他,他本来躺得就很靠边沿,这么被我一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滑了下去,接着,他碰翻了边桌,上面的杯子、烟缸、乱七八糟的东西全翻滚到了地上。

    “dan it!”他低声骂着,水洒了他一身……

    这时候我才明白,刚才自己发了恶梦。

    “你丫是不是疯了?”许唯爬了起来,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本没醒过来的神志似乎完全清醒了。“摔死我了!”

    我看着他揉着胳膊,一片茫然,什么反应也没有。我觉得我该把他拽过来,好好哄哄,给他揉揉,亲亲他的额头,可我做不到。我的身体还僵硬着,似乎它已经被刚才那恶梦所吞噬。

    “恶梦?”

    许唯拿了床边的衣服擦了擦身上的水,坐到了我身边。

    我没回答他,只是拿了烟点上。

    “c……”他搂过了我,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梦见什么了?至于你把我推下去?我杀了你了?”他拿了我唇边的烟,吸了一口。

    “没有……我只是”

    “sorry,昨天晚上不该那么你……”他抬手胡噜了一下头发。

    “不是,是我自己混乱的一塌糊涂。”我又躺了下来,躺在了他的腿上,温热。他拽了拽薄被,把我们俩都盖好了。

    “我知道我这人经常给人压力……”许唯说着,然后我听到了打火机的声音,“我不是想……我……”

    “我梦见我一直拉着你……可你还是不见了。”

    “你丫……我不会跑了……今天正好三十岁了。”

    他一说,我忽然意识到,这家伙真的不该再是孩子了。

    “忘了,想不起来,我觉得一定是你不想记得,那就算了……我你没什么意思。”

    我听着,吐出了一口烟,感觉到一种深切的不安,到底我不愿想起什么呢?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隐瞒或欺骗我什么,足够了。”许唯碾灭了烟,俯身吻了吻我,“起来,洗澡,你去上课,我去弄片子。”

    洗澡的时候,许唯犯欠,结果我们俩跟浴室做了爱……

    恍惚中,我对自己说,别较劲,忘了,就说明,你不再需要那些记忆,你已经不再年轻,别去自己折腾,就这样很好,安静的生活,稳定的情人,这是你要的平凡人生,你已经拥有,别再去打破。

    这么想的同时,许唯站在花洒下面说,“你昨天睡了之后,我又看了一遍《traspottg》,干嘛要选择?我选择不选择。”

    “嗯?”

    “你替我选择了,哈……”

    “别勾引我,再折腾我肯定要迟到了。”我从身后搂住了他,去亲吻他的脖颈,那项链果然很适合他。

    “无论如何,我总是想和成千上万个小孩儿在一块儿跟麦田里玩儿,除了我以外没有一个大人。forever young,forever fulltears……”

    “你就是小孩儿。”我抚摸着他光滑的皮肤,忽然有种成就感,我把一个顽皮的孩子治住了。

    “那是不可能的,我终于到了该死的三十岁,接下来我要面对的是什么?日渐衰老的脸?虚无飘渺的生活前景?考虑买什么房子?考虑找什么工作?考虑”

    “又开始犯德行是吧?”我咬了他的肩膀。

    “嘿,改属狗的了?”他回身搂住了我。

    “你就是你,无论你二十岁、三十岁、五十岁,做你想做的事儿就对了。”

    “唉,你丫三十岁的时候恐慌过么?”

    “许唯你今儿犯欠到底了是吧?我才比你大两岁,谢谢。”

    “反正我羡慕你……也许我该考虑回《k》杂志,这样当我五十五岁的时候可以过得跟皇帝一样。”

    “或者女王。”我吻住了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去你妈的!”他推开了我,关了水。

    “呵……”我接住了他扔过来的毛巾。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发现我真老了……”

    “你是特喜欢跟自然规律较劲么?”我给他擦头发,听他抱怨。

    “颓了。我一直想过不平凡的生活,想一直飘着……c,可终归得回到现实,真他妈的没意思。”

    “平凡多好啊,就像街上走着的千千万万的人,我觉得他们都挺幸福的。”我递了衣服给许唯。

    “武晔……”

    “嗯?”

    “你跟我刚好相反。”

    我穿上了裤子,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总想平凡,但是我告诉你,那不可能,你终究要属于不平凡的生活,相信我的预感吧,没错的。”

    “不跟你扯了,半个小时候以后我得跟我的学生们讲解西非音乐的起源。”我开了门,出去。

    有种感觉,许唯有了变化,而这种变化对他是好是坏我现在还不能确定。

    “唉,这次我在越南还拍了一些人文的东西,回头你看看……”

    “成,等晚上回来的。”

    “跳舞跳舞~~”小旭拉着安然,不依不饶。

    “不会跳,让猴子跟你去。”安然叼着烟,手里的酒杯都快要倾斜了。

    “你就让人俩人单独待会儿不成啊?”小旭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

    安然是被小旭强行拉进舞池的,她果真不擅长跳舞,扭动的跟个机器人一样。

    许唯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一副困倦的样子。这是他第一回进gay吧,但显然他不喜欢这里。

    “闷了?”我刮了刮他的鼻子。

    “相当闷。”

    “干嘛不去跳舞?”

    “我还不想下去被人胡乱摸一把。”

    我比许唯更早发现,有无数双色情的眼睛一直往他这里瞟,或者说往我们俩这里瞟。

    “忍了吧,小旭想来么。”

    “貌似今天你跟我是寿星。”

    “你不是也喜欢跳舞么。”

    “再说一遍,我不喜欢,而且,跳舞可以去夜店,不用来这么……专业的地方。”

    “哈哈哈……”

    “笑个j巴。c。”

    “没辙,以前去夜店,我搂你一下你都要看看周围人的眼光,小旭只是想你更自在一点儿。”

    “那我谢谢她,她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机会证明我的出色。”

    “损人有进步。”b

    “那是,没人越活越倒退。”他笑。淡淡的笑在五彩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迷人。

    有时候真的感觉像做梦,许唯拎着行李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还在想许老师的孙子怎么这样儿……而现在……他成了我最重要的那个人。奇妙的缘分。

    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我们在接吻,我看了眼,不接还不成。

    “我接下电话,”我说着站了起来,“你老实呆着。”

    从燥热的酒吧出来,外面清新宜人的风很舒服。

    四月下旬的天气是北京最迷人的时节。

    是u唱片的电话,录音还要推后。对此我表示没意见,经过协商,我们敲定在了七月底,那时候正好学校放假,时间刚刚好。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许唯忙不忙,如果可能,我希望他一起去,就当短暂的休假。我录音的时候他可以自己安排安排行程,伦敦他熟悉。

    再回到酒吧,我头一下子发胀了……

    许唯他绝对是个不安分的家伙,他居然……又跟别人起了冲突。

    此刻他将一个男的顶在墙上,用拳头问候人家的脸。周围有人拉架,可都不是他的对手,谁都拉不开他,小旭跟安然在外围,挤不进男人们围成的圈子。

    我把他拉开的时候,他还在骂人,相当激动。

    “我不是让你老实呆着么?”把他推进车里,我发动了车子。

    “妈的sb,丫就是欠揍!!杂种c的东西。”

    “又是为了什么?”我也相当生气。许唯很容易跟别人起冲突,而冲突的必然结果就是打架。我记得我们认识不久去罗马的时候,他就跟人打了起来。

    我很反感打架的人,人之所以能跟动物区别开来,就是因为有脑子,有语言沟通能力,如果不用脑子,你可以去当动物!

    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恨透了有人打架。

    “烟给我。”许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为什么跟人打架?”我斜眼看他。

    “如果有人问你卖么,你不抽他?”

    “什么?”

    “而且问的是咱俩。”他从我外套里拿了烟。

    刹那,我觉得脑子里呲啦呲啦的声音又来了,下意识的捏头,正好前面是红灯。车停了下来,我放下了车窗。

    “怎么了?”

    “没事儿……下次别随便跟人动手,你那手是干嘛使的你自己清楚。”我拍了拍他的脸颊。

    “多功能的。”他笑。

    “唉,”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忽然想起了某个熟悉的画面。

    “嗯?”

    “我记得特早的时候你拍我们演出,那时候还是小古当主唱”

    “对,那天咱俩差点儿打起来,你丫后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带子放我外套里了。”他点了点头。

    “嗯,那回你咬了舌头,我给了你雪碧。”

    我们俩注视着对方,都笑了。

    “那天我真以为你丫……要吻我。”

    “本来是那么打算的,后来觉得你反应特有意思。”

    “c的。”他勾住我的脖颈,唇贴了上来。

    “变灯了。”我蜻蜓点水的回了他的吻,车开出去的时候,下雾了。

    然后……

    我看见了那辆从斜街里开出来的车,它没有等红灯……

    刹车已经来不及了,猛的打轮,车子几乎倾斜,可……除了剧烈的撞击我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了,只有疼痛的感觉,而疼痛也只是一瞬间,然后什么感觉都没了……

    糟糕。许唯还在我身边。

    (十)片断

    “你那是怎么回事?”

    “不好看?”

    “不是这个问题!这叫什么样子!”

    “急什么?转转运啦。”

    “那是打耳d!”

    “不要,下辈子还不想当姑娘。”

    “你……”

    “不跟你说了,疼。”

    “该死。”

    “算我求你了,离我儿子远一点。”

    “……”

    “你说话啊,你跟我保证,别再来见他!他跟你不一样,你是个成年人,他才十六岁!!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阿姨你听我说……”

    “他爸,你别打他,你住手,这里是医院……老公……”

    “嘿,你不烦啊?”

    “习惯了。”

    “比我拉琴还没意思。”

    “其实道理一样,耐心的地方不同罢了。”

    “唉,这张开始显影了。”

    “嗯。”

    “日出真美……”

    “呵……是啊。”

    “为这片子你等了一个月?”

    “这还算短的,风景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

    “哈~就像生活总是不尽如人意?”

    “太糟糕了吧?我觉得要是刮风这房子得塌了。”

    “怎么会呢,几十年的历史了,说塌就能塌?”

    “玄……听,很多地方都是木质的结构。”

    “古朴。”

    “扯,估计连隔音都做不到。”

    “你又不制造噪音,拉琴的声音没事儿的。”

    “……那你做a的时候别叫床。”

    “学校的回复寄过来了。”

    “哦。”

    “打开看啊。”

    “你看吧,如果特……糟糕,直接扔垃圾桶。”

    “……嗯……这个……怎么说呢……”

    “行,扔了吧。”

    “恭喜,通过!”

    “哈?”

    “都跟你说了没问题的。”

    “天!”

    “嘿,下去,压死我了……嗯……椅子要倒了……”

    “我觉得害怕……我从没想过”

    “别无他法,如果留在这里,你爸绝对挖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

    “可是……”

    “还有我呢,我会照顾你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你熟悉那里么?”

    “很熟悉,我的大学时代都在那里度过,你会喜欢的。”

    “……那”

    “相信我就对了,我要你好好的。”

    “嗯……太深了……武晔……退出去一点……”

    “说!你干嘛要那么干?你把我当什么?嗯?把我当什么?”

    “你太粗鲁了……停……停下来!”

    “后悔了是吧?说话啊!”

    “别掐我,放开……放开……我不能呼吸了……”

    “阿姨……您……”

    “妈……”

    “您冷静,他在挂吊瓶。”

    “妈,你打死我也没用,我就是要跟苏禾在一起!”

    “你怎么那么宁啊?你还敢从家里跑出来?怎么不干脆撞死你,我就彻底省心了!!”

    “阿姨您喝点水冷静一下。”

    “拿开!你真是让我……恶心!你是恶魔吗?干嘛y魂不散的缠着我儿子?”

    “第一次坐飞机什么感觉?”

    “……不安,够不到地面……”

    “就不能说些好的?”

    “不知道能说什么……所谓好的,我觉得我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你。”

    “我不会离开你的。”

    “你说他们会报警么?”

    “……”

    混乱的片断、混乱的时间、混乱的人物……

    这些都是什么?

    为什么我跟苏禾,跟我妈会有这些对话这些场景?

    “苏禾!”

    他笑,站在街道的对面,笑得温和。我多么想抱住他,再也不放手。

    “慢点,别跑。”

    “车!看车!”

    ……

    “武晔,武晔?”

    谁在摇晃我?头很疼,每个细胞都纠集着,像要扭曲到一起。

    “醒了么?睁眼啊!上帝!醒了就睁眼啊,算我求你了……”

    困难的睁开眼睛,似乎大脑还不想清醒过来……很难受。

    “thank goodness!”

    许唯的脸在眼前逐渐清晰起来,他脸色很不好,眼圈都黑了,看起来疲倦不堪。

    我看着他看了很久,医生和护士进来的时候,我只觉得恍惚。

    我在哪儿?怎么了?

    他翻开了我的眼睑,又挪动我的头部。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又梦到的是什么?很长很长,很乱很乱的一个梦。它们关乎我的记忆,而那又是什么样的记忆?

    “医生,他怎么样了?到底有事儿没事儿?”

    “应该没有大问题,明天安排做个脑部扫描……”

    许唯跟医生说着什么,我还是觉得疲倦,耳朵不再去捕捉任何信息。我需要休息。

    昏昏沉沉的我又睡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是被脚步声惊醒的。

    “喝水么?”许唯俯身看着我。

    “我这是怎么了?”

    “car c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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