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路第17部分阅读
尘路 作者:肉书屋
册子发出滚烫的温度,让孟昶恨不得将它丢得远远,从此再也不见,咬牙犹豫了很久之后,终于还是将它扔进了坑里。
所有人的兵器都堆在孟昶的脚下,包括那一对冰锤,弯曲的软剑也被他从墙上拔出,与其它或普通或断裂的武器混杂在一起。再名贵的剑没有用处时也只是一块残铁,再高贵的人死后也终将化成一堆枯骨,与乞丐死囚没有任何的不同。
用因风吹雨淋而变得锈迹斑斑的武器往坑中慢慢地填着土,他用了很长时间花了很大力气挖出来的坑,却只用了短短的时间就已经将浅滩上的这块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他填土时有一只鸟从头顶上飞过,等到完成后直起腰时,那只鸟还没有飞远。
鸟尖锐的鸣啼,化成一声悲鸣。
将长长短短或正或屈的武器一一地插在坑上松软的泥土里,化成了一排简单的墓碑,又在坑前站立很久之后,孟昶提着弯曲的云水剑和一对冰锤踏上了一条还算完整的船。
在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之后,小岛陷入死亡一般的沉寂之前,小船以慢悠悠的速度,晃荡着离开了小岛。
没人控制的小船在湖上随意的移动,有时候甚至会在原地打几个圈,之后又转向了不知名的方向,孟昶安静地躺在船里,无声地看向幽静的天空。
他此时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不知道老朽的小镇在哪个方向,也不知道小船在湖面上移动会将他带到什么地方,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不知道来这里的目的。
最后一声小鸟凄婉的鸣啼在耳边化成一缕无声的清风,孟昶忽然从船舱中坐起,他想再看一眼那座古怪的小岛,再看一眼那座给人带来无尽恐惧的小岛。
可是他的眼睛却给他带来更大的恐惧,身体上每个地方都仿佛浸泡在冰冷的寒水中,血液已经凝结,思想在刹那间终止,他的呼吸完全停顿,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发出死亡的征兆。
不是因为他看到了什么,相反,他什么都没看到。
湖心岛所在的地方竟然空空如也,宽阔而平整的湖面上什么都没有,孟昶甚至看到了一条鱼从湖心岛原本的位置上高高跃起,又重重落下,吐出的几串水泡在空气中炸开。
他像是见到鬼一样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一句话也说不出,喉咙里发现一连串模糊不可辨的声音。人未必都是怕鬼,有些人甚至比鬼还可怕,孟昶当然也是这样的人,但是这座湖心岛却给他真真实实的恐惧,他想要逃,逃得越远越好,他也开始了这么做。
他将双手当成的船浆用力地拍打着湖面,此时他已经忘了他是天下盛名的杀手,忘记了他雄浑的真气,忘记了无论是功夫还是境界都要比其它人高出一大截。他如同一只丧家之犬,慌张的逃向远方,直到他再没有一分力气。
小船在湖心停了下来,此时他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也再没有半分的力气,但是他的手依旧在清凉的湖水中拔动,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心灵感觉到一丝安宁,微凉的湖水让他感受到一丝温暖。
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已经消耗怠尽,身上和心里的疲惫已经让他没有办法再支撑下去,孟昶就这样从在船舱中沉沉的睡去。
当孟昶醒来时,太阳已经照在了他的头顶。轻揉着朦胧的双眼和昏沉的脑袋,眼睛不由自主地移向一个方向,却看到小岛依旧安静的呆在应在的地方,几只小鸟从岛上飞出又飞回。
但是这个结果已经不重要,恐惧之后这种诡异的现象与游鱼眼中的烈日没什么分别。在太阳的指引下,孟昶找到了回去的方向,驾着小船飞快地向小镇驶去。
小镇依旧如同往日的宁静,孟昶提着从岛上带回来的东西走进客栈时,就看到一张震惊的脸。
老人正拿着一块黑漆漆的抹布认真的擦着桌子,那块抹布看起来似乎比桌子还要脏,老人似乎已经擦了很久,他紧蹙的皱纹里已经积了一些汗水,但是他擦的桌子却还是如同屋后积水潭一样的脏。老人似乎已经累了,一只手扶着后腰慢慢地站直,另一只手拿着抹布在额头上轻轻地擦着汗。
就在这个时候老人看到了从外面走进来的孟昶,如同见到了鬼一样,身体不断向后退去直到撞上了客栈最里处的柜台,他惊恐地看着孟昶,伸出颤抖的手指费力的指着,嘴里发出不明意义的言语。
孟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我还没死。”
只到这几个字,老人突然放下心来,站直了之后整理好衣服长舒一口气后看着孟昶:“我还以为见着鬼了。”
他的声音依旧有些颤抖,转身从柜台里拿出一面铜镜,扔到了孟昶的手里:“你现在的样子跟鬼没什么两样。”
铜镜里映出的是一张陌生的脸,疲惫的脸上带着如同死人般的苍白,头发散乱的披着,发角和脸颊上印着几道血痕,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破损,沾着几丝腐烂的血肉,确实跟鬼没什么两样。
孟昶颓然的放下铜镜,冲着老人摇了摇头:“能活着回来已经不错了。”
但孟昶的状态却很不好,这一点老人看得很清楚,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手指着孟昶的房间:“看得出来你很不容易,所以你现在一定很想安心的睡一觉,你的房间我已经收拾过,午饭时我会叫你。”
孟昶点了点头,朝着角落里的房间走去,经过老人身边时余光扫过他的脸,发现他的笑容里突然多了几层深意,但是孟昶却没有放在心上,老人已经很老几乎没有任何威胁,况且他现在已经很累,在船上的一觉睡得很糟糕,并没有让他从疲劳的状态里恢复,相反却让他感觉到一种透支的痛苦,所以他的后背刚接触床板,就已经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噩梦连连,古怪连篇,帝都小乞丐时在黑暗与饥饿中想象出来的可怕东西在梦境里游荡,疾风营里数不清的伤痕与死亡的威胁又在他的梦境里重新感受了一遍,短刀下痛苦嚎叫的亡魂举着各种各样的武器狰狞着在他的身上留下数不尽的伤口,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一座孤岛,一座冰山。
孤岛一样的冰山在梦境里游荡,山上什么都没有,花鸟虫鱼,草木水气,甚至连时间都没有,山顶上坚冰幻化成了一把刀,一把带血的刀。
孟昶猛然从床上坐起,流出的汗已经沾湿了衣服,连身下的床单也已经潮湿,他呆滞地坐着许久后,又重新躺下,只是他再也睡不着。这一觉虽然梦境不断,但孟昶的体力还是恢复了不少,但至少能蹦能跳,而且还能杀人。
从透过狭小窗户的光亮可以判断此时已经是傍晚,老人并没有在答应的时间内叫醒他,但是孟昶却没有过多的去细想,他安静地看着屋顶,但是下一刻他就看到了外面敞亮的天空。
屋顶在一瞬间被大力拖到了远处,四周的墙壁也在同一时间轰然倒下,屋顶上的草木细屑落在他的身上,墙壁倒下时扬起的灰尘也弥漫在他的周围,但是孟昶依旧躺在床上,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甚至他的眼睛也没有任何转动,视线一直在同一个方向。
他仿佛变成了一个瞎子,没有看到屋顶突然间的消失,也没有看到墙壁的突然倒下,又仿佛成了一个聋子,没的听到屋顶呼啸远去的声音,也没有听到墙壁倒塌的轰隆声向。但孟昶既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他没有动只是因为他根本不需要动,因为在墙壁倒下后他就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老人安静地站在孟昶的床边,替他吹散了弥漫着的烟尘,又将落在床上和孟昶身上的草木细屑和小块的泥土捏走,他的动作非常温柔,仿佛是正在照顾他的一个极为疼爱的儿子,不忍将他从睡梦中吵醒,做完这一切,老人轻轻地拍打着双手,带着微笑看着孟昶,柔柔慢慢地说道:“你好像已经醒了。”
第六十七章 人为财死
看到的、听到的都是真实,当然不可能还在睡梦中,所以孟昶点了点头。
老人看着他:“我好像也说过午饭时会叫醒你。”
他确实是说过这句话,所以孟昶依旧点着头。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老人抬头看着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一定要向你道歉。不过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他又低下了头,微笑地看着孟昶:“因为我要去准备一些东西,所以花了不少的时间。”
孟昶从床上坐起,然后他就看到了老人的准备。
二十几个人手持长刀在客栈原来的地基外面将孟昶围成一圈,所有的人都穿着一袭长袍,洁白如新,缝合处还有线头露在外面,看起来像是刚刚赶制而成,长刀刀身也是雪亮,反射出的微弱阳光竟有些刺眼,刀身上还有几道不起眼的刮痕,看样子也是刚刚磨好的。无论是制衣还是磨刀,都是极为费时费力的事情,所以花了这么长的时间也就不足为怪。
二十几个人,有老人也有小孩,甚至连孟昶在刚入小镇时看到的那个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的老人,此时居然也能安安稳稳地站在他的面前,面色不善地看着他,手中的钢刀似乎握得很紧。
孟昶轻轻地点了点头:“准备地好像很充份。”
“对于一个能从岛上活着回来的人,而且还是一位天下第一的杀手,任何的小心都不为过。”
老人羞涩地笑了:“没有充足的准备又怎么敢站出来。”
孟昶扭过头,看着他:“看样子,你对于你想做的事情已经十拿九稳了。”
老人没有回答,手指着十几个小孩子,问道:“你看他们怎么样?”
孟昶点点头,说道:“很好。”
他们担得起这个评价,这些孩子岁数不大,但是目光却很坚定,手中握着刀也非常有力,站在那里就像一根钉子钉进了大地,这三点已经比很多人要好得多。
听到孟昶的评价,老人的脸上绽放出骄傲的笑容:“这些孩子都是十岁出头,岁数虽然不大,但是他们三岁时就开始杀鸡,五岁时就已经能杀掉一头牛,等到他们十岁生日那天必须要独自杀掉一头猛虎做为纪念。”
老人慈爱的看着这些孩子,说道:“他们,当然很好。”
孟昶摇着头,说道:“我不是老虎。”
老人低下头看着他:“在他们的眼里,你就是一头猛虎,会说话的猛虎。”
他指着自己,又挨个指向人群中的几个老人,看着孟昶又问道:“我们是不是看起来很老?”
孟昶点了点头,这几个人脸上布满了皱纹,头发和胡须都已经花白,他们都已经老了。
“可是我们也不过才四十几岁。”
老人的眼睛里似乎有几分沧桑,他的手指指向孟昶看到过的那个老人:“他的年纪是最大的,也不过五十一岁。所以我们并不老,甚至还能算得上年轻,我们的手依旧有力,手上握着刀时当然也能杀人。”
他忽然又低下头,看着孟昶说道:“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我们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
孟昶当然很疑惑,他们看起来离死也只有一步之遥,他实在想不能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能让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竟像是六七十岁般的迟暮。
“一个人如果想得太多,老得就会比别人快。”
老人低下头,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而我们在这个地方,已经想了十几年。”
老人并没有说完整,但是孟昶却已经知道一部分的意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贪婪的欲望无疑是一种毁灭的催化剂,孟昶疑惑的看着老人:“这里好像并没有能让你们想十几年的东西。”
“有。”
老人突然大声喝道,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无穷的愤慨和不甘:“当年湖心岛的强盗不知道收集了多少财宝,天下大半的财富都集在小岛上。官兵屠岛之后却没有从岛上发现一个铜子。”
老人的双眼已经变得血红:“所有的财宝一定还在岛上。”
孟昶看着他,摇了摇头:“也许这只是个谣言。”
“不可能。”
老人也摇了摇头,他已经平静下来,到了他这个年纪情绪上的变化已经可以去控制,他自信地看着孟昶:“因为我们就是当年湖心岛的后人。”
话至此,孟昶已经没有什么好说,哪怕他不希望这些人到那个恐怖的岛上去送死,孟昶看着老人,疑惑的问道:“你们为什么不亲自到岛上去找?”
老人却苦涩的笑了,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他痛苦的说道:“这些年,我已经到岛上收敛过不少尸体,所有年青的人都已经死光了。”
“也包括你的儿子。”
老人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的两个儿子。”
“既然已经这样,为什么还不放弃。”
“既然已经这样,又怎么能放弃。”
老人静静地看着孟昶:“欲望如同附骨的毒药,一旦沾上永远都没办法清除。为了那批富可敌国的财富,我们已经死去很多人,所以更不能放弃。”
孟昶看着他,又摇了摇头:“可惜我并不知道你说的宝藏在哪里。”
他的视线从外面的二十几个人转了一圈后,又说道:“所以你们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信息。”
“你是唯一一个从岛上活着回来的人。”
老人看着孟昶轻轻地说道:“而且你还带回了云水剑。如果天下还有人知道宝藏位置的话,也就只有你了。”
老人指着小镇外的方向,又说道:“你的马已经在小镇等着,如果你告诉了我,你就可以和你的马一起回去。”
孟昶认真地看着他:“如果我不说呢?”
“那就只有你的马能回去了。”
老人满眼温和的看着孟昶:“这也是我答应过你的。”
这个时候,孟昶笑了,身体突然从床上飞起,如同一只捕食的雄鹰,斜着在空中滑向包围着他的人,他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极致,身体在空中已经完全看不见。
看到孟昶笑的时候,老人的脸色却突然变了,但是孟昶的速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任何的阻止都成了镜花水月,只是在瞬间之后,孟昶就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二十四把长刀已经从中断裂,二十四个人捂着手腕不住的后退,他们的眼睛是无法抑制的恐慌。二十四柄长刀断裂的位置一模一样,就连断口的形状也没有任何的差别,二十四个人的手腕上也多了一道伤口,无论是伤口的位置、形状还是深度都没有丝毫的不同。
他们看着孟昶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恶魔,在一瞬间飞过二十四个人的距离,斩出四十八击,每一击的力量都控制的分毫不差,这已经不是人所能做到的。
孟昶下手极有分寸,虽然他们的手上是鲜血淋漓的样子,但实际伤口并不深,只是割破了表皮。孟昶静静地看着老人:“我如果想走,你们留不住。”
老人惊愕的点头,但是眼睛却一步不让地看着孟昶,眼睛里露出的是对于目标的坚决和对于失败后的绝望。
孟昶无奈的低下了头,声音低低地说道:“岛中央有间石屋,石屋里有密道,密道下有三扇铜门。”
老人眼睛突然一亮,紧紧地抓住孟昶手,急切地问道:“那外面?”
“外面的陷阱大部分已经被解除,只要小心基本不会有危险。”
孟昶看着老人,想起了岛上的恐怖,不由得提醒道:“岛上很危险。”
他的提醒似乎没有任何的效果,老人松开他的手,后退几步后对着孟昶深深的鞠了一躬,真心的说道:“谢谢你。”
二十四个人站成一圈,也同时对着孟昶深深弯下了腰。
一个沉重的布袋挂在老酒的身上,引起它几声不满的嘶叫,但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低下了头,健硕的前蹄在地上重重的蹬踏了几下,孟昶翻身上马,沉默地看着前来送行的人之后,强行扭过头,用力地拍打了一下老酒的头,老酒便撒开四蹄狂奔了起来。
到了再也看不到小镇的远处,老酒的速度又突然慢了下来,孟昶想着小镇上的老人和小孩为了一个近乎于可笑的目标而牺牲了很多人的性命,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孟昶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这样的做法。
再一次策马狂奔,前面的景物在眼前豁然分开,又到身后结合成一体,风在耳边呼啸,孟昶似乎听到了从很远地方传来的轻声呼唤。
他的心里已经有些着急。
从泯江而上,花了将近五天时间,孟昶终于看到了桃花渡口娇艳的桃花,只是桃花已经没有之前看到地那么浓密,偶尔一棵桃树上,挂着几朵孤单的花。
穿过桃花林,孟昶牵着老酒来到了饭馆的门前,却发现饭馆的大门已经紧闭,门前已经落了一层,显然已经是几天没有人打扫过,正当孟昶感到有些担忧时就看到饭馆外墙的一个角落里画着一片柳叶。
他急忙上马,老酒飞快的向青城奔去。
第六十八章 冰锤里的明珠
五个人围坐在一张方桌边,小叫化和孟昶挤坐在一张凳子上,半边屁股悬在空中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她的眼角还有一丝泪花但她的嘴角却勾起一抹甜甜的笑,双手把玩着那把弯曲的云水剑,居然将它打成了一个蝴蝶结得意地在孟昶面前晃了晃。她的兴趣又转向了那对冰锤,但是冰锤上的寒气将她刚伸出的柔弱小手冻僵,她急忙的收回了手,寒气从她的手指蔓延到全身,小叫化突然觉得有点冷,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又轻轻地往孟昶身上靠了靠。
瞎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一眼,安静地坐在方桌最靠里的位置。刘雨规规矩矩地坐在瞎子的左侧,像极一个乖宝宝,双手放在身体的两侧,与他平时那种流氓的行径完全相反,让人惊讶的是,柳大胖居然也端正的坐着,肚子上的肥肉缩进去不少,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么胖了。
除了小叫化之外,四个人都安静地坐着,不说话也不动,除了偶尔的眼神交流外,一直看着被小叫化把玩着的剑和桌上没人去动的冰锤。
自从小叫化的眼泪停住之后,孟昶将从岛上带回来的东西摆放到方桌上之后,几个人就这样在桌边上坐了一下午,似乎冰锤上的冰寒将他们所有的话,所有的思想都冻结在了身体了。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夜晚在悄然无声中慢慢来临。
最先忍不住的,终究还是刘雨。他突然站起,冲到后院抱回一坛陈年老酒,站在方桌前仰头将酒往嘴里倒去,短短的时间里五斤的酒就已经灌进了他的肚子里,随手将空坛子往外扔去,坛子摔碎在包子铺外的石板上,发出一声“哗啦”的声响,随后刘雨借着几分酒兴,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他娘的,乱了,全他妈乱了。狗五猫十,老子活了这么大都没见过超一百岁的老不死,突然冒出个两百年前的人,这种狗屁不通的话,谁会信?反正我是不信,我宁愿相信孙……孙成是吧,他练功把自己练傻了,砍了自己的两条腿,反把左手给撕了,最后把自己再把自己胸口砸个稀巴烂。你就算告诉我,他饿得受不了就把两条腿跟一个手臂当猪蹄一样的啃了我也会信,我不是污辱你的猪,你不用这样瞪着我,其实它还是挺可爱的,下次我请它喝酒。他娘的,为什么还不天黑,老子困了,要睡觉,老子要睡觉。”
说出最后一句时,刘雨已经不在桌边,他跪倒在后院的石地上,冲着还有些亮堂的天空大声的怒吼,接着低下头,用坚硬的脑袋重重地砸在比他头更坚硬的石板上,“咚咚”的声音不断的从后院里传出。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再坚硬的石板也经不起长时间的敲击,那块的幸运的石板终于轰然碎裂,刘雨的额头上早已经流出的血,鲜红的血模糊了他的视线,血混着石灰污秽了他的干净的脸,他如同一只疯狗一样又坐回到方桌边,用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布条将眼睛、耳朵死死的包住,抱着另外一坛酒,不再说出一个字。
柳大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仔细地点燃了铺子里的那盏明灯。
灯确是很明,在冰锤的映照下散发出五彩斑斓的颜色。晶莹剔透的冰锤在明亮的灯光下,发散出一种别样的美,如同孟昶曾经在北国看到的万里冰原上升起的第一缕阳光,动人心魄,刺入灵魂。
小叫化看得痴了,她迷离的眼睛一刻不停的紧盯着瑰丽的色彩,如果不是美丽之下蕴含的冰寒,只怕她早已经将冰锤紧紧地抱在怀中,但是那无法抗拒的诱惑已经将她牢牢的吸引,她的身体逐渐向冰锤靠去,天性中存在的本能已经快要淹没了她的理智。
“咦?”
小叫化突然拉起孟昶的手臂,另一只手指都会冰锤,一脸惊讶的扭过头看着孟昶:“这里面好像有东西。”
这句话如同死水湖中落下的一块石子,荡起的波纹搅乱了不可捉摸的宁静,孟昶和柳大胖急忙凑上前去,认真的盯着冰锤,连刘雨也好奇的将蒙住眼睛的布条偷偷地拉下了一些,透过微小的缝隙一样地看向冰锤的内部。
冰锤里果然有东西。
拿到手中后,孟昶从来都没有去认真的看过,甚至他对冰锤有一种本能上的厌恶与排斥,此时在明亮的灯光下,他看到冰锤内部传出不一样的光泽,比外表更亮,更有一种圆润的色泽。
“砸。”
柳大胖扭头看向瞎子,在看到瞎子轻轻地点了点头之后,咬牙喝道:“砸开它,看看里面是什么。”
动手的是刘雨,他的速度比谁都快,在孟昶刚刚伸出手时,他就已经一把摘下裹在脸上的布条,抱起一个冰锤急忙地跑到后院里,咚咚咚咚地声音不断地从后院里传来。在小叫化捂着肚皮,哀怨地看了孟昶一眼之后,刘雨也抱着冰锤一脸郁闷走了过来,将冰锤重重地放在方桌上后,他又抱起那坛酒,重新坐回到他的位置上,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冰锤完好无损,只有与地面接触的部分沾上了一些灰尘,轻轻擦拭过后冰锤表面居然没有丝毫破裂的地方,甚至连一点的磨损都没有。
与柳大胖对视一眼,发现他的眼睛同样露出了一种骇然,孟昶咬牙拿出了短刀,用力的扎在冰捶上,“叮”的一声从接触的地方传来,几粒冰屑从从刀尖下飞出。
这一刀虽然没有用太大的力量,但是短刀的尖锐已经远超一般的武器,居然也只能在冰锤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缺口,溅飞出几粒冰屑。
孟昶收回了刀,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将全身的真气全部灌进短刀里,短刀发出一种宛若虚无的光芒,孟昶似乎听到了短刀传出来的兴奋,全身的力量集中到右手中,右手高高的举起,随着他嘴里传出的一声轻喝,短刀在空中留下一道昏暗的光线,重重地扎进了冰锤里,直至没柄。
铺子里同时响起了四声因紧张而放松后的呼气,小叫化拍着小手发出低低地欢呼声也同一时间在铺子里响起。
孟昶将短刀轻轻地拔出,随着短刀地拔出,冰锤的表面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一道道裂纹从短刀插入的地方向四周蔓延,不一会儿就已经将冰锤全部包裹。
小叫化好奇的伸出了手指,轻轻地在一道稍大的缝隙上点了一下,冰锤突然碎裂成满桌子的冰块,浓郁的寒气在铺子里弥漫,连头顶上的灯光都变得有些暗淡。
一颗洁白如玉,浑圆无暇的明珠在桌上不停的滚动。
小叫化兴奋地大叫一声,在其它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抢在手中,死死地攥住不放,眼睛在四个人的脸上来回移动,意思很明显,这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许抢。
也没人会跟她抢。
柳大胖看着她,轻轻笑道:“没想到你的速度居然也能这么快。”
小叫化骄傲的仰起下巴,圆润的下巴在寒气的刺激下显现出赏心悦目的白,她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看着头顶上的那盏明灯,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是当然。”
柳大胖又说道:“那么,我们可不可以借你手中的东西看两眼?”
小叫化警惕地看着他,不确定的说道:“只是看两眼?”
“只是看一看。”
柳大胖肯定的点了点头:“绝对不会抢你的东西。”
恋恋不舍,又有些紧张不安地将明珠重新放回桌子上,小叫化不放心的又重复了一遍这前说过的话:“这是我的东西,你们只放许看,不许碰。”
也没人去碰。
在孟昶和刘雨的眼里,这只是一个明珠,只是比其它的要圆润一些,光泽更加的清亮一些,说起来也不过是和其它珍珠相比购买所需要花费的银两更多一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柳大胖却突然发出一声长叹,将视线从明珠上移开,他的叹息里包含着说不出的悲凉和感慨。这声叹息,让孟昶和刘雨齐齐愣住,难道这里还有什么故事?他们的心里同时生出了这样的疑问。
小叫化却不管不顾的抢了过来,一把塞进了衣服兜里,似乎是贪恋明珠的光芒,又从兜里拿了出来,放在手中轻轻地抚摸着,警惕而又好笑地看着柳大胖和刘雨。
对于孟昶,她是完全的放心,没有任何条件的放心。
“这个明珠本应该是一对。”
听到柳大胖的这句话,小叫化的眼睛突然亮了,重新将明珠放回兜里,一脸激动地看着他。
柳大胖指着另一只冰锤,说道:“这里面应该还有一颗。”
运气、举刀、落刀,另一只冰锤也在孟昶的刀下化成一堆碎片,另一颗透亮的明珠也在小叫化的手上慢慢地滚动,发出的光芒在更加浓郁的寒气中愈发的缥缈。
一直坐着不动的瞎子,突然敲了敲桌子,慢慢地问道:“是它们?”
柳大胖肯定的回答道:“是它们。”
第六十九章 不详的明珠
明珠在小叫化的手上滚动,瞎子和柳大胖却在说别人听不懂的话。
虽然听不懂,但哪怕是懒散如猪的刘雨也已经知道这两颗看似正常的明珠背后还有着一段隐秘的故事,他不由得将视线移到小叫化的手上,吓得小叫化急忙将明珠贴身藏好。
手伸到衣兜里时,摸到了一个长长的圆柱状物体,心里涌出的甜蜜在脸上绽放出来,小叫化娇羞地偷偷看了一眼孟昶,眼睛里露出的迷恋和依赖,连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很清楚。
瞎子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小叫化的脸变得通红,扭过头就看到刘雨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威胁的神情在眼睛里展露无余,心想着是不是找机会在刘雨身上试试那个特别的武器的威力。
又想起了孟昶交给她是郑重的模样,和他说话时千叮万嘱极不放心的语气,如同浓厚的蜂蜜一样,腻到不可自禁,小叫化不由自主的抱住孟昶的手臂,头轻轻地靠在他粗壮的胳膊上,丝毫不顾忌外人的在场,羞涩感早已经被她抛到脑后。
手臂感觉到小叫化那凸起的饱满,虽然隔着衣服,但那种感觉却是无比的真实,孟昶身体骤然变得僵硬,但随着温暖的体温透过两人的衣服在他的手臂上蔓延,他的身体又渐渐变得放松,有一种别样的情绪沿着他的手臂在两个人的心里来回的传递。
刘雨撇着嘴,不满地看着两个人一眼,却没有说出一句打搅的话,他的眼睛里似乎还有一点高兴的意思,看了一眼瞎子,视线又落到柳大胖的脸上。
“这两个珠子……”
看到柳大胖脸上露出的不快的神情,他又改口说道:“两颗明珠,究竟是什么东西?看你们的样子,好像这两个东西很不一般,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睛里突然多了一种狂热的欣喜,急切地说道:“难道这是两颗传说中的仙丹?吃了之后就会让人功力大进,而且永远不死的仙丹?”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刘雨急忙冲着小叫化的衣兜伸出了手,却在小叫化突然睁开眼睛露出的威胁的目光中讪讪的收回了手,他近乎谄媚的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仙丹是什么样子,再闻两口仙气,说不完还能让我多活几十年。”
他稍有些无奈的看着小叫化,收回的手放在脑后,随意的抓了几下,又说道:“既然你不同意,那就算了。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们一人一个,活上个千八百年,够你们生一大堆孩子的了。”
在感情的支配下,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已经是小叫化的极限,又怎么能受得了刘雨露骨的话,她的脸上泛出鲜血般的红,吹弹可破的皮肤上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挤出一滴血来。小叫化气鼓鼓的看了刘雨一眼,捂着脸急冲冲地跑进了后院。
刘雨呵呵的傻笑着,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随后他又看向孟昶,语气里带上几分不满:“一个小姑娘已经做到了这样,你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真怀疑你还是不是男人,要是换了我,哼哼……”
孟昶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刘雨,短刀在手指间来回的移动,动作熟练又自然,短刀刀锋反射出的灯光以一个固定的角度落在刘雨的脖子上,威胁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刘雨紧紧地缩回了脖子,嘴里不满的嘟囔着:“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这个只知道杀人的刽子手。”
“其实,这只是两颗普通的明珠。”
柳大胖不满地看着刘雨,直到他完全安静之后,柳大胖才抢着回答了他的问题,也只能是抢,谁也不知道刘雨又会在什么时候扯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来。
“甚至它们的价值还比不是其它的珍珠,因为当年买下这两颗明珠仅仅花了一两银子。”
在刘雨张大的嘴巴,想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之前,柳大胖又抢先说道:“是一两,绝对不是一千两或者一万两,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绝对不是黄金。”
两个绝对不是让刘雨闭上了嘴巴,想说的话硬生生的憋进了肚子里,他的表现竟像是吃坏了东西,痛苦的低下了头。
柳大胖满意的看看了刘雨一眼,而后恭敬对瞎子行了一礼,说道:“接下来的事情还是由您来说吧。”
柳大胖话里对于瞎子的称呼让孟昶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两个人只是相识,现在看来两个人的关系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瞎子轻轻地点了点头,一双毫无色彩的眼睛里陷入回忆里:“大概三百多年前……”
“等等。”
刘雨突然打断了瞎子的话,正当孟昶惊诧于他的胆量时,却看到刘雨抓拿之前的布条又将他的耳朵一圈圈的包裹起来。跨度超过百年的事情,以他的心里已经留下了阴影,直到完全放心后,他才伸出手在瞎子面前晃了一下,示意可以继续说了。
孟昶和柳大胖相视一眼,无奈的笑了笑,当然,谁都没有说出刘雨刻意留下的那一点缝隙。
瞎子轻轻地笑了笑,接着说道:“三百多年前,东边海里飘上来一具尸体。在海里出现尸体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所以当地人也没有去在意,只是简单的用一张草席包裹起来又草草地埋进地里。当时处理尸体的人是一个小混混,名字已经没人知道。让人印象最深的是,一个月之后,他突然在靠海最近的城市里摆起了一百桌酒席,来宴请他平时的那些好友。”
“他摆酒席的地方是天香楼的分部。”柳大胖轻声地对孟昶说道。
瞎子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甚至他还包下了怡红院一百二十八位正值青春的姑娘用来陪酒。一个人能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突然改头换面,花钱如流水,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好奇,当然也包括他宴请的那些好友。”
“如果那些人是他真正的好友倒也罢了。”
瞎子摇了摇头:“只可惜,他们不是。当天晚上他就死在了新买的豪宅里。”
“杀他的人一定就是他的那些好友了。”孟昶轻声叹道。
瞎子点了点头:“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十万两白银。这么大的一笔财富,已经足够刺激他们做出平时不敢做的事情。当然他们也没有忘了从他的嘴里拷问出他突然多出这么一大笔巨款的原因。”
“没人会觉得自己的银子多,人的贪念是无止境的。”
柳大胖感慨的说道:“他们得到的结果就是这个人在收殓尸体时从尸体上发现了两颗明珠,然后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卖给了帝都的一位巨富。”
“那位巨富想必也发生了什么事情。”孟昶说道。
柳大胖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那个人后来也死了。”
瞎子又点了点头,接着往下说道:“一夜之前,这个人就死在了他藏宝的密室里,死的时候他的手里还抓着那两颗明珠。”
他的脸上露出了说不清的意味,像是一种感慨:“从此之后,明珠又几经易主,但是每一位主人最终都会惨死,死的时候明珠一定会在他们的身边。”
“这两颗明珠已经成了不详的征兆,最后被当时的皇帝花一两银子从它们最后一位主人的遗孀手里买了下来,从此这两颗明珠就一直安静地放在皇宫的宝库中。”
“只要存在,就有被人发现的一天。”
柳大胖接着往下说道:“况且时间长了,就不会有人记得曾经发生的事情,更何况是一百年的时间。一百年之后,当时的皇帝偶然间在宝库里发现了这对明珠,虽然过了一百年的时间,但是明珠的光芒依旧不减。当时的皇帝恰好有一个喜欢收集独特东西的癖好,于是将两颗明珠从宝库里取了出来,又命人镶嵌到他的皇冠上。”
“几个月之后,他亲自带兵攻打黑湖湖心岛。当时帝国内外安稳毫无战事,攻打湖心岛又是他登基以来唯一的一次领兵作战,而且战果非常好,所以在屠岛之后,他带着那顶皇冠走遍了小岛的每一寸土地。”
说到这里时,柳大胖突然发出一声长叹,久久不语,瞎子也同样闭着嘴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刘雨不耐烦的一把摘下布条,冲着柳大胖说道:“你倒是继续往下说啊,光叹气干什么。”
随后,他又兴奋地嚷嚷道:“我估计那位皇帝后来一定是死了,而且死得一定很惨,哈哈哈哈……反正故事里都是这样。”
刘雨的这句话,也只是他随口一说,但是在他兴奋的笑容里,柳大胖居然很沉痛的点了点头,瞎子也发出一声长叹。
刘雨却突然呆住了,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向两个人:“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你们没必要这样吧,难道那个皇帝真死了?”
柳大胖又点了点头:“半年之后,死在了皇宫里。”
再一次发出一声叹息后,他又补充说道:“而且死得很惨。”
第七十章 我给你证明
“一个身高八尺有余,重一百三十余斤的人,死了之后却能用一个洗脸盆装起来,你说惨不惨。”
方桌上升起的寒气配合柳大胖阴森森的语气,让整个包子铺都化成了地狱的一部分,阴寒的气息透过衣服往身体里钻去,刘雨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将身上的衣服认真的紧了紧,不满地嘟囔了几句。
他抬起头看着柳大胖,反驳道:“历史上好像没有这么悲惨的皇帝,除了一个病死的倒霉鬼,其它的都是正常死亡。”
“历史怎么写还不是有限的几个人说了算。”
柳大胖看着刘雨,反问道:“难道非要将事实昭告天下?告诉天下百姓,你们的皇帝已经变成了一堆肉沫,连骨头都已经成渣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且不谈昭告天下之后可能带来的后果,皇室的脸面也必须要保存。刘雨憋屈地坐在凳子上,托着下巴看着方桌上的碎冰,沉默不语。
柳大胖又接着说道:“这位皇帝虽然不是什么好皇帝,但毕竟也做出了几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至少有很多人对他还是很敬重,所以他的死因必须要瞒着天下人。病死也就成了最好的替代。”
“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也就只有你们这种人才干得出来,死就死了,非要找那么多借口瞒着别人。”
刘雨不屑地看着柳大胖,随后又用一种好奇的语气问道:“这个皇帝倒底是怎么死的?”
他啧啧了几下,赞叹道:“死后的样子这么独树一帜,千百年来他算是头一个。”
柳大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慢慢地说道:“当然是被人杀死的。”
“放屁。”刘雨重重地拍着桌子,猛然站了起来,当他看到瞎子那双空洞的眼睛无神的“看”向他时,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神情轻轻地坐了下去,但是他的脸上却是一脸的愤怒,他咬牙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