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尘路第2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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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路 作者:肉书屋

    王风落下的是他那把已经断成两截的短剑。

    倒地之后,王风立即从地上爬起,从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后,冲着孟昶大声吼道。

    “逃——”

    第四十六章 无处可逃

    王风从冰面上拔射而出到他从空中重重地砸在冰面上,所花的时间也不过让孟昶眨了下眼睛。

    当“逃”字从王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孟昶刚刚从从冰面上挣脱出来。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走出一步,长刀就已经从他的头顶斩落。

    空气中因为冰寒而凝结出的冰屑转眼之间就将孟昶吞没,长刀随之重重砍下,斩落在冰面上。

    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上迸发出来,斩破了冰面又顺势斩到了潮湿的泥土上,冰屑混着斩被刀身上力量炸飞出的泥土将整个宅院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这一切,居然没一点声音发出。

    任何人似乎都无法从这一刀下活下来。

    王风死盯着那片朦胧,心里急切地想知道结果,但是任凭他如何努力,他的视线始终被那团烟雾隔绝在外。

    看不见的尘雾里,忽然响起了一声长刀破空的呼啸,接着是一声刀剑相击的脆响,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哼,而后王风就听到了重物在冰面上滑动时发现的声响。

    虽然看不到,但是这些声音却让王风放下了心。

    他几乎连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吃了亏。

    因为孟昶已经蹲在了他的旁边,身体依旧保持着向后滑动的姿势,身上挂满了冰屑,嘴角的也丝血迹也被冻成了冰,与他的皮肉紧紧地连接在一起。

    “逃。”孟昶再一次说道,而后两个人同时向不同的方向跃去。

    他们的速度原本就要比其它人要快得多,当他们逃命时速度更要比平时快了一倍,几乎是在他们刚刚跃出的瞬间就已经达到了冰面的边缘,也原本也是宅院的边缘。

    冰面之外,干燥的路面,偶尔吹过的炎风,和一只无意间从街道上走过的小花猫,在他们的眼里都成了世上最美的面画,甚至连路砖缝隙里的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已经干硬的粪便在他们的眼里也变得如同十六岁小姑娘那样的娇嫩与可爱。

    他们距离这种特别的可爱只有一线之遥。

    飞跃的身体突然停止,就像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但他们却知道这并不是好像,在冰面的边缘处,真的存在一堵无形的墙。

    但这又不是墙,世上已经再没有哪堵墙能够阻挡这两个人,更何况是因为逃命而发挥出比平时更高实力的他们,可是他们的身体却在空中极其诡异的停止,而后又突然反弹了回去。

    无形地墙无情地将他们希望击得粉碎。

    两个人跃起时是逃往不同的方向,当他们重新落在冰面上时,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他们像是没动过。

    他们也确实没动过,至少在他们的心里是这么想的,因为他们从刚才的答案里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死亡转眼即至。

    空中笼罩的烟尘以奇快的速度被冰面吸附,他们眼顿时一亮,又顿时一暗。

    手持长刀的白色身影,在尘埃消失的瞬间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双手持刀面无表情的朝着孟昶的身体斩去,起刀如蚊蝇呐喊,刀至一半时又如狂风席卷的呼啸,当到孟昶身边时又如海啸冲向大地。

    而孟昶也只不过是大地上一颗柔弱的小草。

    在这瞬间,两个人四掌相对,体内的真气毫无保留的向手掌涌出,一声巨响从手掌间传出,手掌骤然分开,两个人也被真气相触产生的巨大力量推动,不停的向后滑去,差之毫厘地躲开了这一刀。

    长刀顺势斩落在冰面上,又是一声巨响,溅出的冰块四下飞散。

    一个冰块恰好从王风的脸颊上划过,伤口从冰块划过的痕迹上出现,一丝鲜血从伤口里流出,孟昶看得有点发傻,王风的皮肤居然被一个不起眼的冰块划破,这由不得他不震惊。

    “别找死。”

    王风一声怒吼,出现的伤口没有对他的心里造成一丝的影响,仿佛他早已经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从伤口里流出的血却激发了他灵魂深处的暴虐,他的双眼变成了忽明忽暗的红色,四肢着地,以一种孟昶从未见过地古怪姿势,带着和这个人差不多的姿势袭向了他的手。

    虽然不知道王风的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从他的表现来看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经有所了解,所以孟昶毫不犹豫地在同一时间激射而出,短刀从冰面上划过,斩向了同样的地方。

    “断他的刀。”王风大吼。

    当孟昶到达这个人身边时,王风早已经抓住了他的双手,听到王风的话,孟昶没有丝毫的犹豫,短刀在空中灵活的变了个方向,带动身体的每一丝真气扎在了那把长刀上。

    短刀应声没入。

    短刀刺入的周围也出现了一丝裂纹,但是长刀却没有碎裂的迹象,而孟昶已经没有了第二次出手的机会,他甚至连短刀都没有来得及拔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飞了出去。

    那人一声不发,长刀反转,向着孟昶飞出的身体追击而去。这个人只跨出了一步,就已经和孟昶站在了同一条线上,而后双手持刀向孟昶的腰腹斩去。

    生死就在一刻。

    毫发之际,孟昶的反应和速度都达到了最巅峰,他无比凝重地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依旧刺在刀身的短刀上。

    巨大的力量从他的指尖迸发,力量作用在短刀上,顷刻间就已经穿透了长刀。

    长刀也在此刻断成两截。

    断刀却依旧从孟昶的腰间斩过,留下了一道极深的伤口,从伤口里流出的鲜血瞬间就被冻结,一滴都没有落下。孟昶的身体也被刀声上传出的力量带动着向后飞去。

    这个时候,那个人终于传来了一声闷哼。

    王风在这个时候突然窜出,一把抓起了孟昶的短刀,而后抄起了他的身体,迅速的没入了黑暗里。

    那个人平静地看着两个人消失的方向,而后右手向外一抓,地上的寒冰又慢慢溶化成水,在他的手心里又汇聚成一把长刀的模样,一道寒气从他的掌心里蔓延而出,覆盖在长刀的表面。

    当寒气散去之后,一把完整的冰刀又重新出现在他的手里,而后他朝着两个人消失的方向大步追去。

    第四十七章 生路

    仓皇的背着孟昶在赵家集的大街小巷里转来转去,每到一个路口王风都会设下一些迷障,并留下一些必须用心才能发现的线索,而这些线索指向的都是一个错误的方向,如果沿着这个方向寻找下去,将会离他们越来越远。

    每经过一棵树下,翻过一座围墙,王风也会留下一些精巧的机关,如果周围环境合适,他甚至还会亲手做几个,很难让人想象,一个像他这样的富贵之人也会懂得这些奇滛巧术,看他每个步骤都井井有条,在强敌追击之下却动作却丝毫不显慌乱,足矣证明他在机关的布置上曾经下过很大的功夫。

    在赵家集的小港口,他还将两个穿着的上衣撕的粉碎,而后又用不同的方式将每一个碎片送往不同的方向,一块木板,一块石子,一条鱼,一条狗,甚至他还抓来了几只夏蝉将一块小小的碎片系在它弱小的身体上,而后又放飞出去。

    “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小心了。”

    孟昶趴在王风的后背上,看着王风围绕着赵家集来来去去,抹去了一些痕迹又留下了一些线索,而王风布置的十几种机关里,孟昶只认识其中几种,而其中的一种是帝国边军用来对付蛮人雪马阵所设计,在这种机关下蛮人雪马比常人要粗出几倍的马蹄也会断成两截,更何况是人的双腿。

    偏偏这样的机关,王风布置了有五处,这样的做法在孟昶认为确实是太过小心了。

    “我还怕做得不够。”

    用一种孟昶完全看不懂的方法,抹去了两个人在港口的大部分痕迹后,王风冷着脸说道:“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恐怖,我留下的机关也许可以杀了整个赵家集的人,却没办法阻挡他太长的时间。现要只希望他晚一点找到这里。”

    “你见到过?”想起了在宅院时王风的反应,又加上刚才的那句话,孟昶不由得疑惑地问道。

    距离港口不远处的一个破败的木屋里,将孟昶放在一张枯木床上后,王风点了点头,而后仔细思考了一会儿,他才犹豫着开了口,说出了一句话。

    但孟昶却希望他没有说出那句话。

    “我父皇就是这么死的。”

    这句话和瞎子所说的先帝是因为中毒而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说法,在这种情况下,孰是孰非根本无从判断。

    孟昶认真的看着王风的脸,看到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虚假的表情,又沉默着低下了头,谁对谁错他已经没有心情去理会,他现在唯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检查自己的伤口。

    他的伤口很深。

    在冰刀从他的腰间切过的那一刻,冰冷的寒气就已经将他的血管冻结,导致他的伤口几乎没有流出一滴血,使得孟昶没有因为这么长的时间无法救治而失血过多。

    但是这股寒气却也因此从他的伤口里蔓延至全身,在王风的后背上起伏不定,使他能够调动的真气少得可怜,而这点真气几乎是在刚刚接触的瞬间就被寒气冻结,现在他的大半个身体都已经被冻得苍白。

    艰难地盘膝坐起,这个原本是个简单的动作,可是孟昶现在做出来却非常的艰难,一根腿骨甚至因此而差点断裂。

    缓慢而又艰难地从身体里调动出剩余的真气,剧烈的向左臂上的冰霜涌去,现在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供他恢复,孟昶只能选择这种粗暴地方式。

    当孟昶在恢复的时候,王风了急切地说着:

    “我说,你听。”

    “我留下的布置不可能阻挡他太多的时间,他随时都有可能找到这里,所以我们必须要尽快离开。我在港口有一条船,比你的那条小船要坚固得多,船里准备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食物,这些食物已经足够你在海里生活很久。”

    “不要觉得疑惑,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逃向海里,直到现在我才想起来,他寻找的方式靠的是真气的感应,我之前的布置大部分都已经没用,如果在陆地上我们不可能逃得过他的追击,只有在海里,海里混乱的力量才能断开这种感应。”

    “他的目标是你,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才引来他的追击,但是不得不说,他来得真是时候连我也遭了池鱼之殃,幸好,这也是唯一算好的一点,你还是他的第一目标,如果你不死我就是安全的,所以我现在去引开他,你尽快坐船出海。”

    “如果,我说是如果,你死的了话,最好将你的一个东西放进海里,等你出海后,我会命人天天在海边寻找,这个做法虽然费时费力,但至少还能提前知道你的死讯,我也好有个准备,一万人如果不是他的对手,十万人也差不多可以留下他,我帝国有几百万的军队,就算他再如何的勇猛只怕他也会成为刀下之魂。”

    话匆匆忙忙地说完,王风匆匆忙忙的离开。

    几个起跃之后,他就已经消失在黑暗里,在黑暗中追寻,王风轻易的从他留下的布置里找到了那个人,一路上收集起来的机关在一瞬间齐齐地砸向了那个人,却连他的身体都没有碰到。

    从王风手里发出的机关,在接触这个人的身体之前,就已经被他身体周围的寒气冻结,而后不断地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这个时候王风的脸色突然变了。

    在之前的战斗里,这个人从来没有用过真气,但此时覆盖在他表面的冰寒真气却将他身体周围都已经照亮,王风的心里生出了一个不妙的猜测。

    而这种猜测指向的却是一个极其悲惨的结果。

    对于王风的攻击似乎并不介意,这个人只是看了王风一眼之后,又继续朝着原来的方向而去。

    这个地方离那间小屋已经不远。

    王风的脸色再变,二十多年前与他相同的那个人还只懂得在禁军里横冲直撞,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却一直紧盯着他的目标,这个变化当然不是王风愿意看到了,如果这个时候孟昶就死了,他也几乎没有活的可能。

    王风快速地跃上屋顶,而后笔直地朝着小屋而去

    第四十八章 你想干什么

    空荡荡的小屋已经化成了冰雕,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而后小屋从屋顶开始,一点一点的变成了在空中飞舞的冰屑,如果是在白天,这将会是一个绝美的景色,就像仙境的一角坠落在人间,但是在这个只有点点星光的夜晚,却只能冰雕里的小屋一点一点的减少。

    如同梦魇。

    疑似地狱的鬼怪出现在人间。

    王风赶回到小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唯一让他觉得安心的是,并没有在小屋里发现孟昶的尸体,但随之他又陷入了疑惑,孟昶的身体连移动都很困难,他是如何从这里离开的。

    仔细地在小屋周围寻找,却没有找到一丝关于孟昶的蛛丝马迹,王风带着些许疑惑,连夜离开的赵家集。

    当太阳再一次从东边的海面上升起的时候,赵家集里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有二十几个人不明不白的死去,这些人或是死在了一棵树下,或是死在一个荒废的小巷和其它任何可能的地方,有个人甚至死在了家门口。

    从这些人的身边,总能的到他们死亡的原因,一根铁钉,一颗绣花针或者是其它一些常见的东西,没人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同样也没人知道这些简单的东西为什么就会在突然之间要了人的命。

    官府同样也不知道。

    海城那位苦闷的驻官,在熬了几十年之后,终于熬出了头,可惜他出头之后的第一件大案却只能黯然收场,从死去的人身上可以找到很多线索,但是这些线索却没办法帮他找到最终的原因。

    二十几个人的尸体被大张其鼓的葬在了海城外面的荒地里,这是官府唯一能做的事情,而这件案子也随之葬在了成堆的纸片里,再无人问津。

    二十几个人在多少年后,也慢慢地在赵家集活着的人的回忆里成为了一个数字。

    第二件事,就是那座曾经被所有人厦门羡慕的宅院,在一夜之前突然消失了,是真正的消失,一块砖头,一片瓦片,一片树叶都没有留下,甚至赵家集的人连一个小虫的尸体都没有找到,仿佛这间宅院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而相邻的人家,前后的街道却没有丝毫的变化,连墙头路面上伸出头的小草都完好如初,至于港口连上那间无人问津的小屋,则更是无人理会,那本来就是个没人会注意到的地方,所以直到几天后,才有人发现那间小屋原来也不见了。

    这两件怪异的事情,赵家集的人有很多种说法,但不管是哪种说法,在信誓旦旦中说出来时也无法完美的解释这两件事,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两件事也就慢慢地被人淡忘。

    但至少现在,至少在今天,这两件事却在赵家集里引起发很大的轰动。

    可惜这一切,却孟昶没关系,他也不知道在鸡飞狗跳的同时,赵家集的人究竟怀着怎样的不解和恐慌,他此时正坐在一把椅子上,认真的看着赵家集酒馆里的那个老人,就好像第一次认识他。

    虽然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但是从老人进出的频率,孟昶勉强猜出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正午,因为他的面前正摆着几个盘子,盘子里有半只鸡,一叠豆腐干,半个鸡蛋,还有小半坛酒。

    “吃吧,吃吧。”

    老人抽着烟袋,笑眯眯地看着他:“把你捡回来时,发现你身上还有一些银子,我就顺手拿了出来,就当是今天这顿的饭钱,这些钱你别指望再要回去,所以如果你不吃的话,就太亏了。”

    虽然不知道身上银票的数据,但至少还有一千多两,一千两如果去买眼前的这些东西,可以将这间宽大的房间完全堆满,甚至还有剩余,但在老人的面前却只能买到这么一点食物,连肚子都撑不满。

    这个价格已经贵得离谱,甚至就是赤裸裸的敲诈,但孟昶却像完全没有听到,依旧看着老人,至于面前用一千两银子买来的食物,他还看都没有看一眼。

    抽完了烟叶,那根不起眼的烟枪在鞋底轻轻敲了两下,老人又随手将它放在一旁。

    这竿烟枪让孟昶的视线稍微移动了一下。

    这完全就是一竿普通的烟枪,在集市上,花一两银子就可以买到一堆,没有丝毫吸引人的地方,这样的一竿烟枪是很多人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因为它实在是太普通。

    更重要的是,它实在是太丑了。

    但是这样的一根烟枪却挡住了那个人全力而发的一击。

    孟昶的视线在没有任何损伤的烟枪上扫过之后,又落回到老人的脸上,对于这竿烟枪孟昶确实是比较好奇,但更让他意外的还是眼前的这个老人。

    在酒馆里偶遇时,孟昶特意检查过这个老人,他的身上没有一丝真气存在的痕迹,体内空空如也,身上的筋骨也如同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老朽,看起来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老人。

    现在他的体内依旧没有一丝的真气,他的身体也还是那样的老朽,但他却不再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一个普通的人不可能挡下那个人全力的一击,也不可能带着孟昶顺利的逃过那个人的感应。

    体内的寒气顺利地被孟昶的真气吸纳,身上的寒冰也随着消失,左腰的伤口也差不多恢复,融合了寒气的真气对于恢复伤口有着特别的效果,尽管只过了半夜,孟昶腰间的伤口却只留下浅浅一道。

    所以他现在才有力气坐在椅子上,一刻不停地看着老人。

    又过了很久,老人慢慢地站起身,点亮了房间里唯一的一盏灯。

    灯光将屋里的气氛打乱,老人又重新抽起了一袋烟,从嘴里吐出一口氤氲的烟雾。

    “你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光坐在这里看我。我既不是女人,也不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上也没有任何好看地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在看什么。”

    老人用烟竿轻轻地敲了敲孟昶面前的桌子,又说道:“你还年轻,几天不吃也没事,但我已经老了,连坐在这里都感到吃力,你能不能干脆地告诉我,你究竟想干什么?”

    第四十九章 方法

    半只鸡分成了两份,瞬眼间就变成了骨头。

    一盘豆腐干分成了两份,转眼间就只剩下空盘子,只个鸡蛋孟昶一口吞了下去,而后就响起了酒坛砸在地上的清脆声音。

    老人抹干了嘴角的酒渍,满意地点了点头:“年轻人懂得尊敬老人是件好事。”

    而后又将他那根烟枪叼在嘴里,笑着说道:“看在你请我吃饭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刚才的无理。”

    孟昶慢慢站了起来,手摸着厚实的墙壁,沿着房间四周走了一圈。墙上涂着一层混着草叶的泥,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粗糙墙壁,一些坚硬的草叶从干泥里探出了头,刺痛了孟昶的手指。

    “天好像已经黑了。”

    孟昶慢慢地说出了到目前为止,他的第一句话,只可惜他的这句话,居然还没有说完整。

    在房间里听不到外面的任何一点声音,厚实的墙壁上只有一道小门可以走出去,小门上还挂着一道厚实的布帘,布帘后还有一扇紧实的门,门上同样涂着一层厚实的泥土,在这样的一个房间里根本不可能看到外面的景色,天黑与否根本无从得知。

    孟昶说出的那句话,也许更像是一句问话。

    “天确实已经黑了,所以我点了一盏灯。”烟雾在老人嘴里吞吐,房间里早已经充斥着烟雾,但孟昶却没有闻到丁点烟草的味道。

    简陋的灯散发出枯黄的灯光,随着灯光发出的,是近乎于透明的烟雾,如是不是墙壁上偶尔出现的黑斑,任何人都不可能看到这样的烟雾,这样的烟雾同样也弥漫在房间里。

    房间里的泥,两种完全不同的烟雾,听起来或是看起来都只是平常,偏偏孟昶却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上面,他的手指放在墙上时感到了刺痛,当他的手指被烟雾缠绕时同样也感觉到一种痛。

    头痛。

    像针刺进头脑里的痛。

    一道光从孟昶心里闪过,也许更确切的说法是,孟昶突然想到了某些没有任何关系的事物之间完全超出人类想象的关联。将手按地墙上,一道真气从掌心送去,却立即被反弹了回来,震开了孟昶的手掌;微微闭上了眼睛,心神完全放松,但是他的感应却感觉不到眼睛看到的东西。

    孟昶转过身看着老人:“你早知道他不会来。”

    又一口烟雾从老人嘴里吐了出来:“现在你也知道了。”

    这一口烟雾喷出后,房间里骤然变暗,弥漫在房间里的烟雾竟像是变成了实质开始慢慢地往地下落去,老人也在这时候站起身来,踏着烟雾走到了孟昶的旁边。

    他在烟雾里走过,烟雾成了他脚下的衬托,如梦如幻,如仙人在云端漫步,只可惜老人少了几分缥缈,脸上也没有那种淡然,眯着的眼睛,紧皱着的皱纹,向一侧上翘的嘴角透露着一种阴狠,看起来,老人更像是从地狱里走出的恶魔。

    “你是怎么做到的?”孟昶不由得问道。

    “想到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老人的脸色又变了一些:“这些人在黑暗中呆得太久,他们的眼睛已经看不到,在冰中呆了太久,他们的鼻子也闻不到,他们的耳朵也听不到,甚至他们的思想也被冻僵而消失,所以第一点必须要弄清楚这些人是如何去发现人的。”

    回忆起战斗的画面,孟昶同样也回忆里在战斗瞬间观察到的,确实如何老人所说,这个人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他的每一次出手几乎都是被动,只不过他的速度完美的掩盖了这一点。

    这是一个很容易被忽略的方面,对于战斗这方面没有任何的帮助,但是当老人提及时,孟昶忽然发现这个一直被他忽略的地方似乎又变得很重要,但究竟有多重要,他却仍然不知道。

    “想知道这一点,好像并不容易。”孟昶说。

    “不止是不容易。”老人说:“简直就是非常困难。”

    他忽然抬头问道:“你一定不知道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发现这一点。”

    孟昶不知道,他也不可能知道,事情想必发生在很遥远的过去,遥远到已经可以忽略时间,在部分人的眼里,那已经是时间的那一头,孟昶才活了二十几年,二十几年可以让一个人成熟,却还不足矣产生智慧和阅历,偏偏这两点都需要时间来沉淀。

    老人忽然站直了身体,衰老的外表下散出隐藏的锋芒:“两百五十八个人,这两百五十八个人都死在了很遥远的过去,已经不可能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姓名,但是你一定要记住这个数字,知道有这么多人曾经为了希望而努力过。”

    “我必须要记住?”

    “一点都不能忘。”

    老人点头:“你现在已经成了他们一员,你就有责任去记住这一点。两百五十八条人命为代价,也只不过发现了他们是如何寻找到目标。”

    “是什么?”

    “真气。”

    老人说:“命运赐予人类最大的馈赠,就是真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修炼真气,只不过有的人可以成功,而有的人终生都不可能修炼出一点,但命运也同时决定了每个人的不同。在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的真气,这些细微的差别我们一般不会注意到,但是这些人却可以很准确的感应到。”

    “这也是他们最可怕的地方。”老人露出了心有余悸的神色,恢复之后又接着说:“他们不用吃喝,不用休息,可以在任何时候找到目标进行击杀。第两百五十八个人,从前人失败的经验里找到了这一点,所以他请了当时全部有名的高手作为保护,那一次他几乎已经成功了。”

    “看样子他还是死了。”

    老人同意地点了点头:“他失败只是因为他漏了一点,正是这一点让他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哪一点?”

    “他忘了,人总是会累的,体力再好的人也没办法长时间的专注,当所人有都已经累得精疲力尽时,那个人突然出现了。”

    “他当然也死了。”

    “但他至少让别人知道了,这些人是如何找到目标的。”

    第五十章 传承

    一千两银子只能从老人手里买到一顿吃不饱的饭,而老人随后就交给了孟昶一个包含着一千多人性命的沉甸甸的责任。

    数字本身没有任何意义,但当它连接到具体事物时,其所代表的含义却有天差地壤之别,一千粒沙子比不上一千两银子的价值,而一千两银子却永远也比不上一千条人命的沉重。

    对待生命,必须持着敬畏的心态,更何况这一千多个人,无一不是天才,他们都曾站在世人的最高处,寻找着前行的道路,在死亡之前寻找着求生的缝隙。

    现在他们找到了。

    只可惜他们找到的只是一个无奈的结果。

    人终究不是老鼠,不可能永远躲在一个狭小而且阴暗的地方,胆战心惊过着不知后路的生活。

    “虽然结果让人心酸,但是我们更不能忘记前人的努力,我们不能让他们的死亡变得毫无价值。”

    房间里的烟雾凝成实质后降落到地面,又重新发散成烟雾,老人的声音就在朦胧中传了出来:“从发现到找到暂时阻止的方法,这期间又过了近一千年,又是几百个人因此而死去,所以你现在才可以安全的站在这里。为了能够做到这一点,有些人甚至选择了一种非常悲哀的做法,目的只是为了多活一点时间,想要知道的更多一点。”

    “什么做法?”心里似有所得,但那点模糊的想法就如同少女的春心,无可捉摸,孟昶若有所思的问道。

    “他们是靠什么方法找到目标?”老人反问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老人在刚刚才亲口说出来,他不可能这么快就忘了,而他却问出了一个如此简单的问题,想必有其深意,所以孟昶认真的回答:“真气。”

    “真气。”老人轻声地重复了一遍,而后突然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又慢慢伸出了他有如枯木般的手,眼睛紧紧地看着掌心的纹路,嘴里喃喃自语:“可是如果没有真气呢。”

    “怎么可能。”

    这句话在孟昶的惊讶中脱口而出,但四个字还没有完全说完时,他就已经闭上了嘴,眼睛再看向老人时,眼睛里的情绪已经变了,多了几许敬重,还有一丝惘然。

    真气不是路边的野草,春风过后又在死寂中复苏,对于一个习武之人,真气已经成为了他们第二个生命,而且比本身的性命还要重要的多,没有人甘愿做一个废人,所以顾平在知道结果之后才会生起了不好的想法,所以孟昶也没有想到会有人甘愿放弃辛苦几十年修来的真气,而成为一个普通人。

    对于这样的人,对于眼前的老人,孟昶不知道用什么话来表示他的想法,他的心里有佩服,有遗憾,可是他却不懂。

    “为什么?”孟昶问。

    “因为我们不能死,只要活着才会有希望。至于我……”

    老人凄惨的笑了笑:“在你之前,我还没有碰到达到突破点的人,如果我死了,那么前人的努力就完全白费,后人想要再次做到现在的程度不知道还要花多长时间,损失多少条人命。而这些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所以我必须要活着,哪怕像狗一样的活着,越长越好。”老人说:“本来我以为我会带着这个秘密在遗憾中死去,可是当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放心了。这里的布置并不能阻挡那个人太久,只可惜我们再也找不到其它更好的方法,所以在剩下的时间里,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必须清清楚楚的记着,直到你遇到另外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突破的人,再把这一切告诉他。”

    孟昶认真的点了点头。

    在随后的时间里,老人完完整整地将涂在墙上的泥是取自什么地方的泥土,又用什么样的水混合而成,泥土里的草叶有什么作用,又是取自什么地方,墙上的灯芯是用什么方法制成,灯油又是如何获得,燃烧的烟叶用什么方法去种植,又用怎样的一种手段烘干炼制。

    这些东西,老人说得完整而且详细,孟昶听得认真而且谨慎,任何一点疑惑的地方他都会在认真思考后小心的问出,而老人也是反复而且不厌其烦的为孟昶讲解。

    直到房间里的烟雾散尽,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才算告一段落。

    “有一点你必须要记住,在白天的时候,这些人的感应会降到最低点,活动的人群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他们,所以只要不动真气就不会被发觉,有这堵墙就已经足够,但是到了晚上,如果没有两种烟的话就很容易被发现。”

    老人说:“所以你必须随时都能握时间的变化,让你在看不见天色的情况下都能知道什么时候天黑。”

    “怎么知道?”孟昶问。

    老人轻松一笑,说道:“等到你活得足够长,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将只残留一丝的烟雾挥走,而后又说道:“同时你还要知道用多大的量,才能让这些烟雾保持一夜的时间,这些东西都很难得,能省一点总是好的。”

    “是不是等时间长了,我也自然会知道这一点?”孟昶的屁股在椅子上扭动了一下,坐在这里一夜,只怕他也感觉吃不消,不过老人看起来却很有精神,又问:“过了一夜,你的精神好像还很好。”

    “人如果不经历几次浪费,又怎么会知道珍惜?”

    老人笑着回答孟昶的问题:“这是我唯一能够称道的地方了,自毁真气后,真气就会散于体内,经过真气的滋养我的身体比一般人要结实得多,甚至比你还要好一点。”

    看着孟昶不肯相信的神色,老人又补充说道:“这是命运给予的补偿。”

    “这也是你能挡下那个人一招的原因。”孟昶说。

    老人点了点头,又摇着头:“只可惜我却没有反击的能力。”

    而后老人从那扇门走了出去,一会儿功夫后他又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堆很不错的吃食,轻轻放在孟昶的面前:“这顿饭算我请你的,吃完之后你就应该从这里离开。你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只有大海才是你的战场。”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突破?”

    老人轻轻一笑,回答了孟昶的问题:“你可以试试。”

    第五十一章 出海

    真气的运行如同加了很重的负累在泥地里行走,孟昶刚刚试了一下就颓然放弃,闷不吭声地吃着眼前的食物。

    老人早已经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并不只有是孟昶,很多人都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但世上从来没有一种成功会来得如此地容易,否则的话天下也不会只有圆满的人站在武道的高峰。

    “墙上涂着的泥土虽然可以很好的隔绝这些人对真气的感应,但同时也压制了真气的运行,你如果想在这里突破,只怕要花上百年的时间,且不谈你能不能活到那么长时间,能隔绝感应的材料可不是大白菜,能够你撑一个月就已经很了不得。”

    老人说:“我花了二十几年才收集到那么一点,一个晚上就已经用去了一半,这种好事,你就别再想了。”

    孟昶没有再想,当他不再去思考的时候,吃东西总是特别的快,比昨天晚上要多出几倍的食物转眼间就已经被他吃光,而后抹着油光的嘴,问道:“我是不是现在就要走?”

    老人摇了摇头:“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孟昶问。

    “正午。”

    老人回答:“正午的阳光最好,这个时候走最是舒服不过,视野好,空气好,心情当然也会很好。”

    “如果被他发现了呢?”孟昶又问。

    老人依旧摇着头:“没那么快。只要你不动真气,他是不可能这么快就会发现你。”

    他又自信的笑了,说道:“而且这个地方比较偏僻,等到他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可以在海里安心的晒太阳,吹海风了。”

    老人的自信很大程度上感染了孟昶,他也放心了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心里开始安排着出海之后的路线,而后突然问道:“你们为什么都希望我去海里?”

    “因为海是一切力量的源泉,也是所有力量的归宿,你在海里才有了突破的可能,而在陆地上无论如何努力都是失败的下场。”

    老人说:“只要到了海里你才会明白海的宽广,你也才会看到这个世界之外的模样,你才会看到一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东西,这些东西的背后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模样。”

    而后他认真的看着孟昶说道:“你现在看到的,只是蝼蚁眼里的天地。”

    从那扇小门出去,一道刺眼的阳光当头照来,孟昶的眼睛里是一片明亮,等到他重新适应了外面的阳光之后,才细细地打量着房间外的景色。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海,天空下蔚蓝的海。

    正如老人所说的那样,这里的确是一个很偏僻的地方。

    他现在所站的地方,是海边上一个峭壁,那间小屋正是从峭壁上开凿出的一个空间,而周围除了岩石之外就只有平静的海水,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

    除了海水拍打岩石的声音之外,孟昶所能听到的也就只有海风从岩石缝隙里吹过时发出的呜咽声音。除了他和老人之外,这里连个人都没有,连个动物都没有,甚至还看不到一片草。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几乎不可能被人发现,包括那个人,孟昶的心渐渐地放下了。

    这个时候他才从高大岩石的阴暗里看到了一条船。

    这条船孟昶不认识,可他却能看出来这条船的价值,那雕在船舷两侧的精美花纹活灵活现,必然是出自一位大师之手,只这一点就足矣证明这条船的价值。

    这样的一条船,当然不可能是老人的。

    面对着孟昶疑惑的目光,老人慢慢地解释道:“这条船是你的。”

    看着孟昶更加疑惑的眼神,老人又说道:“这条船本来是属于跟你一起的那个年青人,可是我亲耳听到他要你驾着他的船出海,所以这条船当然也就是你的了。”

    这个时候孟昶才想起了王风,自从王风离开后,他就再没看到,现在还不知道王风是否能从那个人的手下存活。

    孟昶虽然不知道,但他认为老人一定很清楚,可是没等他发问,老人却抢先回答道:“我也不知道那个人的情况,可我知道他一定没有死。”

    然后,他又慢慢地解释道:“这些人的出手很有老人规律动,在没有杀了目标之前,他们是不会杀任何一个人,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心。而且能拥有这样一条船的人,他身份一定不低,这样的人当然舍不得死。”

    孟昶点了点头,王风当然不可能那么容易的死了,也许他现在正在大军的重重保护下。孟昶并没有把王风的身份告诉老人,因为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微不足道,而且他也不确定老人是否有这个兴趣去了解,更重要的,他现在不知道王风和瞎子之前倒底谁对谁错。

    跟随在老人身后,走过在岩石堆里找出的那条弯曲的路,孟昶走到了小船的旁边,他慢慢地走上了船,解开了船上的缆绳。

    这个时候,老人突然叫住他,犹豫了几次后,终于还是开口说道:“如果你被逼得实在走投无路了,就自毁真气吧,我不知道还能活多长时间,如果我死了,你就是天下唯一能够知道秘密的人,你有责任把这个秘密传承下去。”

    在思考了片刻后,孟昶重重地点了点头,他返身坐在船中,双手握住船上的一根桨,开始划动。

    而这个时候,峭壁顶上突然亮起了一道光,随着这道光的是驱散了夏日火热的冰寒。

    光从峭壁上飞下,落向了孟昶的头顶。

    老人微微一笑,从背后抽出他的那竿烟枪,双脚用力的踏在脚下的岩石上,没有借助丝毫的真气,岩石在他的脚下突然变得粉碎,老人的身体也随之凌空而上,向着那道光迎了上去。

    清脆的撞击声从空中传来。

    老人原来自信满满的脸色,却在此刻突然变得惨白,而后又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一声怒吼从他的嘴里发出。

    “跑。”

    而后他的身体自上向下迅速被冻结,转眼间变已经成了一座冰雕,他的身体也在冰雕成形的那一刻突然碎裂成无数片,向四周散去。

    孟昶最后看到了就是这样的画面,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一道真气从脚下涌出,钻进了海水里,小船在瞬间启动,在那道光落下之前消失在了茫茫大海里。

    光落在了海水里,从光团里露出了一个人,这个人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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