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路第44部分阅读
尘路 作者:肉书屋
些人都有出众的能力,朕就给他们位置发挥出他们的能力。”
孟昶平静地看着皇帝,心里虽有疑惑,然而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现:“国是你的国,人也是你的人,所以你一句话生或者死,或者生不如死,很多年前你就已经开始做这些事,今天的做法根本没什么变化,只是你却已经不在你。”
“你说的对,但也错了。”皇帝点了点头,又摇着头:“朕确实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人,所以朕才有底气把你叫过来,然而你错的地方就在于,朕哪怕可以决定所有人的命运,但有一个人却是朕永远都无法左右的。”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孟昶:“这个人,你一定知道是谁。”
没等孟昶回答,皇帝便轻笑摇头,随着从余下的奏折里拿起一张,一字一字地读到:“经查实,柳城知县贪赃枉法,受贿白银一十万两,强抢民女八人,捏造罪名致人死者共八十二人,柳城民众生活困苦不堪,按帝国律当斩首示众,望陛下准许。”
读完之后,皇帝微笑着看着孟昶,问道:“此事,你认为当如何处理。”
“该杀。”孟昶平静地回答道。
“如你所言。”皇帝点头,重新拿起笔在奏折上写了几画,又随手放扔在一边,一个人的生命就此终止,对于皇帝来说只不过是眨眼的事。
“朕一直想建立一个强大且稳定的帝国,只是没想到底层的官员居然如此不堪,这让朕很心痛。”皇帝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冷冷地说道:“这些人,杀了他们就已经是种奖赏,朕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帝国的官员都是如此,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孟昶轻蔑的笑了笑,说道:“如果为官不贪,这才让我感到意外,对于这些人来说,当官本就是为了求财,做出这事的事,我认为很正常。”
“你又错了。”皇帝依旧是冰冷的语气:“至少在十几年前,朕的帝国里都是好官,他们不贪不躁,认认真真的替朕办事,为百姓解忧,然而不过短短的十年时间,就已经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不知道你对于这一点有什么看法。”
孟昶摇头:“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错,错,错。”皇帝激动地大声喝道:“到现在为止,你一直在犯错,正是因为你,他们才会变成这样,因为你,他们才发现朕并非无所不能,所以对朕失去了畏惧,一个人如果没有畏惧,就会变得越发的肆无忌惮,所以贪官不尽,枉法的事时有发生,你还认为这一切跟你无关?”
孟昶轻笑:“如此说来,我才是罪大恶极的那个人,我才是让帝国贪官遍地的元凶。照你的意思,最该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你能明白这一点朕感觉到欣慰。”
“所以你叫我来。”孟昶说:“如果我死了,这一切都会消失,帝国会慢慢走上正轨,而百姓也会过上安心富足的日子。”
轻轻笑了笑,他又说道:“似乎我非死不可了?”
皇帝点着头:“你死了,这一切终会消失,帝国在朕的手里会更加的强大。”
突然又换了一种语气,皇帝又接着说道:“或者朕死在你的手里,那么这一切都与朕无关,谁死谁活,朕再也不需要去理会。”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夜袭
冬春之交,冬去春将至。
泯江的江面上显得有些平缓,一年之中,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泯江才收敛了磅礴的气势,化成平静的流水带着冬天残存的寒意向远处流淌,又将春天将至的消息在沿途的两岸传播。
几片枯叶借着冬天最后影响从枝头轻飘飘地落下,在江面上漂荡,在路过江岸凸出的岩石时,轻飘飘的打了个弯,浮浮沉沉之中,在江水的拖起下,往下游寻找着归宿。
枯叶离开的地方泛起了一丝涟漪,在宽阔的江面上显得微不足道,在黑暗的夜色下更让人无从发觉,谁也不会去注意被岩石阻挡的江水里会发生什么,隐藏在角落里的变化,在没有造成更大的影响之前,从来都不会吸引来人更多的注意。
在这里,当然也一样,至少港口上的两个看起来极不称职的渔民没有发现这一点。
几百年前,一个王姓的少年带着担忧的心里,在一片浅滩上第一次将一张破烂的渔网洒向泯江,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意识到,这个平凡的少年会给天下带来怎样的影响;而这转眼即逝的涟漪,在没人发觉的情况下,更无从得知它又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涟漪出现又消失,泯江还是那个泯江,江水还是那样的平静。
两个渔民蹲坐在一座小小的港口上,彼此间沉默着,除了偶尔的相视之外,一句话都不说,两个人百无聊赖捡起一根树枝,在浑浊的江面上敲敲打打,这看似简单随意的动作,却别有深意,在看不见在水面下,一道道无形的波纹,向四周散发开去。
水面下没有传来任何的异样,这两个人暗自点了点头,接下来一个人扔掉了手中的树枝,不顾江岸的湿漉,躺在了一片杂草上,而另一个人依旧拍打着水面,只是频率已经小了很多。
江面上传来了一丝异样的波动,拍打着江面的那个人皱起了眉头,身体骤然崩紧,目光死死地盯着浑浊的江水,一条鱼恰好在这个时候跃出了江面,这个人放松了下来,手中的树枝在鱼向上的力量消失而停顿的刹那向前刺出,柔软的树枝轻松至极了穿过了鱼身。
这个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条鱼大概有三斤左右的重量,已经足够他享用一个晚上。
躺下了那个人又坐了起来,眼睛里投出羡慕的目光,泯江的这一段鱼相对较少,遇到一条跃出江面的鱼是一个极大的运气,这个人的心里显得有些懊恼,颇有些后悔的想道,如果不是自己偷懒,这条鱼应该就是我的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他隐约地听到一阵奇异的风声响过,但却又可以感觉到那一阵风声并不是风,而是刀。
刀锋破空时,岂非也会带起一阵风声。
而后,他就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阵凉意,生命如喷涌一般从脖子上流出,他感觉自己渐渐变得无力,连睁开眼睛的力量都没有,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看到那个人的头从脖子上掉了下来,在落地之前被一只手稳稳地接住,只有鲜血从手指缝里流出,滴落在江面上。
“敌袭。”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这两个字,但是他再也没办法将这两个字说出口。
一双手从背后拖住了将要倒下了身体,又轻轻地将两具尸体推入江中,很快,死去的两个人就从江面上消失。
三个人在这个时候才出现在港口上,他们快速的解下系在腰间的绳索,相互看了一眼,又在夜色的掩盖下,快速的朝着小镇而去,在他们身后,更多的人从江水里爬起,紧随着三个人的步伐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期间居然没有一点声音发出,而小镇上的大部分人还沉浸在睡梦中。
一条小船出现在港口上,在两个少年的掺扶下,赵构从船上走了出来,踏在港口潮温的泥土上。
只不过间隔了几个月的时候,他看起来就已经苍老了很多,只是从船上走下,他就已经开始喘息,皇帝和孟昶之间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只是一件在于国运的大事,不管两个人之间的结果是怎样,他们依旧还是要过着和往常一样的生活,不会有太大的改变,而对于赵构来说,意义却远不止如此,这已经是一种情感上的折磨。
做为一个大半辈子都在服侍先帝的人,他已经投入了所有的感情,当然不希望先帝传来下的帝国就此终止,如果皇帝死了,那么帝国也将会垮塌,然而他却又非常希望皇帝死,这种想法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因为感情,所以难以抉择,所以想得更多,所以老得也就更快,赵构艰难地轻笑一声,掩盖着心里的痛苦,对着随后下船的瞎子,说道:“这些小伙子很不错,你是从哪找来的这些人?”
消失很长时间,又再一次出现的瞎子静静地站在赵构身后半步之遥的地方,脸上还带着未洗净的风尘,听到赵构的问话,恭敬地回答道:“如果不是皇帝,我也找不到这些孩子,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去训练他们,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赵构点了点头,而后向身边的人说道:“你们也去吧,小心一点。”
那些年轻人早已经跃跃欲试,只是在没有得到命令,所以他们克制着心里的想法,如今得到了赵构的允许,快要按奈不住的心思立即活跃了起来,在赵忘的小声招呼下,来自鹿林镇的少年们快速地朝着小镇冲去。
此时小镇已经传来了惊呼,经过最初的杀戮之后,终于有人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来来往往的沉重脚步声和兵器交接的声音不断的响起,鹿林镇的少年们已经不需要再隐藏行迹,这反而更符合他们的想法。〖墨斋小说:〗
更多的船停在了港口,更多的人冲向了小镇。
这些人以赵忘为首,组成了一支利箭,飞快的冲向了正在厮杀的战场。
杀戮就此展开。
夜幕掩盖了太多的血腥,却让杀戮来得更加的激动人心。
第一百四十八章 血夜
夜黑,杀人正当时。
从江水里爬出来的人,化成了一道鬼魅,摸向了小镇,特制的皮衣,让身上的水很快流干,当他们迈入小镇时已经不再留下任何的脚印。
伪装成平民的士兵依旧保持着原来的习性,或者说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前来偷袭,因此哪怕是在熟睡之中,房间的门也从来都不关,这可以让他们在遇到突发情况时,能够快速的集合到一起共同应对,却也在很大程度上,给杀戮提供了方便。
几十个人弯着腰摸入了小镇,而后又突然分散开来,钻进了不同的房间里。
杀戮就此展开。
血腥味从房间里传出,慢慢地在小镇的上空凝结。
终于有士兵查觉,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钻进鼻孔里的血腥味道向他提醒着危险,他立即从床上一跃而起,在腾起的瞬间抓起放在床边的长刀,落地之后立即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警惕的目光扫视着房屋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一把匕首从他的身后悄然伸出,他已经感觉到了这一点,目光里带着一丝惊惧,在他没有做出任何下一步的反应之前,这把匕首就已经快速地从他的喉咙处抹过。
疼痛侵袭着脑海,鲜血如水般从伤口喷出,他不知道杀他的人从何而来,目的又是什么,可他却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
借着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量,他立即朝着不远处的墙撞去,生命里最后的一丝光彩有着无可匹敌的力量,偷袭他的人居然没有来得及阻止,在那个人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时,士兵的身体已经重重的撞在墙上。
这个小镇在建造时,只是当成了一个临时的驻地,并没有打算让它存在多久,因此所有的房屋都只是随意而为,只要能挡风遮雨就已经达到了要求,因此这些房屋多是用木板拼成,这样的墙壁自然经不起一个人全力的撞击。
士兵的身体摔落到屋外的街道上,抽搐了几下就再也没有动弹,而他也成功地将墙壁撞出一个洞,达到了他的目的。
木板碎裂的声音在小镇上响起,声音不大,但在如此寂静黑暗的夜色里却清晰可闻,小镇在顷刻间活了过来。
闻到弥漫在空气里的血气,再愚笨的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在没有得到确切的命令之间,为了自己的安危,他们自发的集合在一起,组成了防御的阵势,警惕而又缓慢地朝着小镇的中心走去。
那里有一个大广场,虽然不知道偷袭的人究竟是谁,但从他们的做法来看,也不难猜出是那些隐藏地黑暗之中的杀手,在一个宽阔的地方应付这些人显然要容易的多。
店小二披着一件外衣,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刚好住在广场的边缘,因此他刚出门时就看到了挤在一起,显得格外杂乱的士兵,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闻着空气里的味道,他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看着乱成一团的士兵,他的怒火无法控制的从心里冒了出来,冲着士兵大声喝道:“列阵。”
“终于找到你了。”他的耳边传来了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他的身体骤然一僵,而后他就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了一阵剧痛,士兵在他的眼前突然消失,一个后背却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生命里的最后一刹那,他才突然意识到那是自己后背,随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主将已经死,士兵显得有些慌乱。
夜色黑黑,人心惶惶。士兵的心里已经乱了,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能够主持大局的人出现,然而帝国严厉的惩罚制度让这个人迟迟没有出现,而这些士兵也没有发现人群的中央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鲜血混杂着惨呼在广场上不断的响起,而鹿林镇的少年们也在这个时候冲出了广场。
哪怕是面对着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也没有丝毫的恐惧,这些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在他们的眼里更如温顺的绵羊,那些人手上的刀只不过是恐吓孩子的玩具,在赵忘的带领下,他们冲入了人群,将广场上的士兵分割成两块。
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杀手,看到毫无道理不顾己而杀敌的少年,不由得暗骂了一声,纷纷退出了战圈,只在外围游走,击杀着士兵,只有当少年遇到危险时,他们才会再次钻进人群给予支援。
战局已经注定,结果早就是必然。
空气被血腥占据,让呼吸都感到十分的困难,鹿林镇的少年和那些杀手分坐在广场的两边,尽快的恢复着,而广场上堆满了尸体,没有一个活着的,广场周围挖出来用于排水的水沟已经流满了鲜血,早前流出的鲜血已经在沟底凝结,后来的自然也没办法流走,全部堆积在水沟里,没过了水沟又向四周漫延。
幸好,现在是夜晚。
吴忘带着手下的兵从小镇的那一头走了过来。
这次的袭击计划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制定好,而吴忘的任务就是堵在小镇的那一头出路,确保不会让任何一个士兵从小镇上逃脱,在港口上的两名士兵死亡时,他们就已经到了固定的位置。
听着小镇上战斗的声音,他的心早已经活跃了起来,但是为了保证消息不会走露,他还是安稳地驻守在那里,当小镇上战斗的声音消失时,他立即带着几个士兵走了进来。
走到广场上,借着微弱的灯光,他就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血流成河,尸堆成山,他仿佛又回到了西北的战场上。
“很不错,一个人都没有走脱。”站在尸体的中央,他夸赞道:“我在那边守了半个时辰,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你们能在半个时辰内解决所有目标,真的很不错。”
“如果你能不那么恶心,会更好。”赵忘脸色难看地抬起了头,他杀过人,但却没有杀过这么多人,哪怕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再看到吴忘平淡的表现,他依旧感觉很不舒服。
第一百四十九章 王风是朕
吴忘却无动于衷,他甚至还翻开几具尸体,评论着尸体上的伤口,哪些是致命的伤口,哪些又是不必要的伤口,他都一一点了出来,他甚至还还原了当时战斗的状况,所说的一切都与真实的发生没有什么出入,若是被别人听到,肯定会惊讶他的能力,只是在场的人,却都没心思听他在说什么,连那些杀手都转过了头,堵住了耳朵。
赵忘的脸色更加的难看,而吴忘却越发显得有些得意,没有出手的怨念在一刻都发泄了出来。
“既然能杀人,就必须能面对杀死的人。”瞎子走进了小镇,站在广场的边缘,大声地说道:“生死本身毫无道理,而对生死时,你们同样也不需要讲道理,这一点从今天晚上的表现来看,你们都做得不错,只可惜你们空有杀人的手段,却没有一颗面对死亡的心,仅仅是这一点死亡,就让你们无法面对,又怎么能去迎接以后更加残酷的杀戮。我们这一次出来,并不仅仅是要杀人,还要时刻准备着被人杀,这一点,你们准备得还不够。”
瞎子的话,是对那些杀手说的,同样也是对鹿林镇的少年们说的。
他指着吴忘,又说了一句:“跟吴忘比起来,你们还差得太远。”
所有人默然,而后站起身来,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将尸体堆积在一起,而后他们站在尸堆前,看着这些早已经死去的士兵,看着他们脸上在临死前脸上露出的,成为最后定格的表情,或恐惧,或不安,又或者是其它说出的表情。
每一个表情都代表着一种心态,每一种心态,都有可能带来不同的结果。
少年们沉默,而后退去,杀手向前几步,从怀里掏出特定的药剂洒在尸堆上,药剂很快溶解在血水里,而尸体成了烈火上的冰块,也在快速的溶化着。
很快,上千具尸体在广场上完全消失,连堵塞在水沟里的血都完全不见,广场上只留下一种刺鼻的味道,这种味道实在太难闻,吴忘都无法忍受,他忙不迭从广场处离开,一直退到气味稍弱的地方。
赵忘正好就站在他的旁边。
“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对待死人就好像对待死猪一样。”赵忘还击道:“想不到你也怕这种味道,老实说,这不是我闻过的最难闻的味道,但却是让我最受不了的味道。”
“我不是怕这种味道,而是怕这种药,这药实在太可怕了,我怕我多站一会儿也会像那些尸体一样,就这么化了。”吴忘说道:“但是有一点你必须要明白,从青城出来时,我们面对地将是一场战争,而现在只不过是战争开始之前的交锋而已,在战场上,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只怕是一头死猪都比一个死人都要重要的多,猪死了,肉还可以吃,但人死了,就是死了,没有用外,错了,也并非是一无是处,至少还可以拿来做肥,但除此之外你还能想到别的用处么。”
赵忘沉默了片刻,而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谢谢。”他说。
吴忘摇头:“走吧,我们还要接着赶路,等我们赶到帝都时,孟昶和皇帝的之间只怕已经开始交手了,那时候才是战争真正的开始。”
当孟昶出发时,每个人都认为他会隐藏在帝都的某个地方,直到最后一天,他才会站到皇帝的面前,然而他们都没有料到期限还不到一半,孟昶就已经和皇帝坐在了同一间屋子里。
“你真是个好皇帝。”而对着皇帝的斥责,孟昶轻飘飘地讽刺道。
皇帝摇头:“朕也想做个好皇帝,但是当十几年前朕从钦天监里听到一句话时,就彻底断绝了这个念头,你一定不知道当年从朕嘴里说出的那句话,其实并不是朕说的。”
十几年前,皇帝曾说过了一句话,“天下能杀朕者,非孟昶莫属”。这句话为天下人所熟知,让一部分人紧张不安的同时,也让更多的人看到了希望。
从皇帝口中说出的话,当然不会有假,每个人都深信不疑,然而此时听到,这句话似乎还另有来历。
孟昶不懂,他等待着皇帝的解答。
“钦天监说你能杀朕,朕信了,所以朕先杀了他们。”皇帝说道:“太祖亲自成立的钦天监,以观察星空,判断国运,几百年来从钦天监传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得到了应验,所以那句话,朕不得不信,为了不至于听到更多不好的消息,所以朕杀了他们,孟昶,你一定理解朕为什么这么做。”
“我理解。”孟昶点头,又摇头:“但我却不知道你居然幼稚到这种程度,仅仅因为一句话,你就放弃了当初的想法,甚至做出了弑父篡位的事。”
皇帝没有继续说,反倒转口问道:“你觉得王风怎么样?”
孟昶突然一愣,这个名字他似乎已经忘记,直到此时,王风的身影才从他的脑海里慢慢浮现,而那张脸却与前眼皇帝的脸逐渐重叠,孟昶心里多了一种猜想,嘴里下意识的回答道:“很好。”
随后,他又补充说道:“如果他做皇帝,比你要好得多。”
皇帝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让他极为高兴的话,笑声停歇后,他嘲笑般的说道:“比我好!难道你和他认识这么长时间,就没有发现,他就是朕么?”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这种想法,但是当亲耳听到时,孟昶依旧感到十分震惊。
“你永远不会知道,当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听到那句等同于宣判的话时会有怎样的心情。”皇帝苦笑,而后大笑,继而疯笑,他说:“那时朕还是太子,正在为帝国的未来努力学习怎样做个好皇帝,岂不料因为一时贪玩误闯进了钦天监,正是这一次,朕听到了这句话。”
皇帝显得很激动,稍微休息了片刻,他又接着说道:“世人都说朕疯了,可他们不知道,朕是真的疯了从听到那句话时,朕的身体里就多出了一个灵魂。”
第一百五十章 李练
这个世界发生一些称奇古怪的事,这个世界上的人也经常会遇到了些稀奇古怪的事,这是无法避免的,命运总会在某些特别的时候发生一些小小的改变,叉路口一个小小的选择,结会造成截然不同的结果。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本是自然的道理。
然而这种变化造成的影响终究还是会被压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与浩瀚的星空相比,一颗星辰的变化显得太过渺小,哪怕是生命最后绽放出来的辉煌也只能影响到指宽地方。在璀璨的银河之中,这点变化实在是微不足道。
不值一提。
然而现在却有些不同。
皇宫里最高的建筑是金銮殿,孟昶此时正躺在金銮殿的最高处,仰望着星空,他想要从星空上看穿命运的流转,然而那隐藏在天地至理之中的线条,终究还不是他所能看到,所以他放弃。
星空在沉默,孟昶也在沉默。
他不得不沉默。
皇帝有句话说得对,即使已经知道了命运的结果,但想要让结果变成现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至少孟昶想要杀了皇帝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当孟昶劈碎从皇帝手心中冒出来的冰剑,却发现皇帝的身影已经从御书房里消失时,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倒塌的御书房可以很好的证明这一点,因为在那短短的瞬间,连孟昶都没有发现皇帝是如何离开的。
而如今,皇帝躲在了猎鹿园里,孟昶更是无从下手,而对着两个与他处于相同层次的人,他实在没有太大的胜算,而虎营的五万人也不是个摆设,至少他们可以在孟昶接近皇帝之前,耗去他大部分的力量。
尽管如此,孟昶依旧有方法完成命运的判决,只是这种方法代价太大,他以取舍之中摇摆不定,然而当他的思绪穿过帝国的疆土达到那朵盛开着的小白花时,心理却出现了一丝变化,因为这朵只有两片花瓣的小白花在告诉着他另外一件事情。
后山上的小叫化,和小叫化的肚子。
孟昶的脸上变得坚定,随后是苦笑。
他不知道命运的轨迹是否一尘不变,可他现在才明白,无论命运如何变化都是对人生的一种捉弄,所以他苦笑,他还在苦笑着自己的命运原来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注定。
这个时间甚至比他的记忆还要长。
黑夜里,一个身影悄悄地接近了倒塌后的御书房,孟昶坐了起来,好奇的看着那个身影,当他看清楚那张脸时,不由得再一次感叹着命运。
借着夜色,李太监在倒塌后的御书房上寻找着。
御书房虽然已经倒塌,但里面的东西却还不至于损坏,而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来到这里,想秘是找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5很久之后,李太监的脸上露出一失望的神色,他要找的东西并不在这里。
1“你在找这个?”李练从黑暗中露出了身影,他的手里捧着一样东西。
7李太监轻叹一声,无奈地说道:“原来它在你手里。”
z慢慢直起了腰,向前走了一步,他又说道:“你可不可以把它给我。”
小“玉玺一直在我手里。”李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李太监回答:“他是我哥哥。”
网李练摇头:“但他并不是你亲哥哥。”
李太监随意地坐在废墟上,说道:“自从养父母死后,一直是他在照顾我,对于我来说,他不仅是个哥哥,更像是个父亲,可惜却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死在皇帝的手里。”
“所以你要报仇!”李练打断了他,说道:“为此你不惜自阉混入皇宫,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子。”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李太监苦笑。
“李文是你儿子的事情,我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看着李太监不解的神色,李练解释道:“他也是我哥哥,亲哥哥,所以这件事情他并没有瞒我。”
李太监讽刺道:“可惜你却不配做他的弟弟。”
李练面色一冷,眼睛里露出细微的痛苦,却没有多说,仔细想了想之后,说道:“玉玺可以给你,但这件事情绝对不允许李文参与,李家必须要留个后。”
“如果没有他,谁来指挥御林军?”
“我。”
“你?你只是个书生。”李太监说道。
李练没有再说话,他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玉玺,紧接着又脱掉了身上的官服,露出了一身结实的皮肤,他的官服里居然什么都没有穿,在他的小腹上有三个黑点,比黑夜还要黑的小点哪怕是在夜色之中都能看得很清楚,李练从三个黑点里抽出了三根银针,顿时间一股凶厉的气势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圆满,孟昶的眼睛紧缩,只怕一步就可以跨入另一个层次。
李太监呆在原地,继而疯狂大笑:“你比我狠。”
“我不得不小心。”李练又重新穿上了官服,当最后一个钮扣扣上时,他又变成了之前文弱书让的模样。
“李文花了几年时间才掌控了御林军,虽然这里面你也出了不少力,但这支军队跟你毕竟没什么关联,就算你是圆满又能怎么样,你终究还是无法指挥。”李太监依旧摇着头。
李练也摇着头:“你又错了。他能这么快掌按这支军队,在帝国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难道从这里你就没有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难道对此你就没有什么疑问。”
“难道……”李太监张大了嘴巴,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但他却没有说出口,因为李练已经说了出来。
“御林军的实际掌控者一直以来只有一个,这个人即不是李文,也不是皇帝,而是我。”李练说道:“我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做到这一步,但一直以来我都隐藏在幕后,因为我的身份没办法将这一切表现在明处,否则御林军就不会存在,而我也会永远消失。”
他看着李太监,冷冷地说道:“现在你明白了吧。”
李太监已经无话可说,他只是点了点头。
第一百五十一章 终
每件事情都会有一个结果,好的或者是坏的。
每个结果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不管是坏的,还是好的。
十年前那场发生在猎鹿园里的惊天动地的巨大声响,半个帝都都能感受到声音背后所带来的震动,让整个帝都的人都长时间处在一种惴惴不安的恐慌之中,从不安的气氛笼罩帝都到消失的时间太短,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切事情都已经画上了句号,结果就这样出现了。
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年。
任何事情在时间面前都显得不值一提,小到一个人的生死,大到一个王朝的更迭,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都会被浓缩成一个小点,直至再无迹可寻,很多事情,这些事情里的人都会永远的消失在过去之中。
十年的时间,已经不短。
当餐桌上摆放起香喷喷的肉时,很少再有人愿意回到粗菜淡饭的时光,十年的时间很多东西都在变化着,包括百姓的餐桌,包括坐在餐桌上的人和这些人的心思。
然而有些人,去执著地活在过去里。
距离帝都很远的郊外,那一片无人理会的荒草地里有两座坟,两座坟前各有一个木制墓碑,两个墓碑上刻着三个名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两个背着行囊的人站在坟前,沉默不语。
站立了很久,两人之中的年轻人走上前去,伸出手在那块刻着两个名字的墓碑上轻轻抚摸,墓碑上的字苍劲有力,却多了几许凄凉,坟里躺着的本是一个在帝国之中有着一定地位的人,而如今却只能向世人展示一个名字。
手指在名字的刻痕之中摸过,心里也在默默地念叨着:“李闯,我的父亲。”
这个人正是李文,他的左手被齐腕砍断,剩下的右手仔细地擦干净墓碑上的每一粒灰尘,而后他放下行囊,默默地拔除着坟上的每一根杂草。
李太监神色复杂的站在李文的身后。
李文的真实身份,原本知道的三个人,到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李太监并没有将这一点告诉李文,他也没准备将事实的真相说出来,因为他是个阉人。
阉人不配有儿子。
所以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把事实告诉李文,所以此时他只能站在一边看着,微微勾起的嘴角很好的掩饰了内心的痛楚,作为皇帝身边的太监,这一点他做得比一般人要好得多。
“赵总管和皇太后挽留你继续担任御林军统领,你为什么不留下?”李文的每一个动作都清晰的展示在李太监的眼睛里,内心的折磨也渐渐变得强烈,然而他现在的身份只是李闯无意中救下的一个人,姓氏的相同只是一种巧合,所以他不能动。
不能动,却可以问。这样虽然对事情本身没有任何的改变,却可以分担出他一部分的注意力。
李太监接着说道:“陛下虽然年幼,但聪明伶俐,更有一颗仁慈的心,又有明师指点,日后必然会成为一代明君,你如果留下必当会有一番作为,这其中的好处想必不需要我说太多,你一定能够明白。”
“我这么做自有我的原因。”
两座坟上的野草很快被清理干净,李文又在两座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响头,而后站起身来平静地看着李太监:“赵总管已经答应你等到陛下登基之后,就将总管之职交给你,你为什么也要离开?”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我想能够天天看到你。”这句话在李太监的心里不停回荡,但他始终没有说出口,反而不露声色的笑了笑,而后答道:“我当然也有我的原因。”
随后,他紧了紧身上的背嚢,说道:“我一个人无牵无挂,到哪都可以,不过我岁数也不小了,经过这些年,我也累了,不想再到处乱跑,这次随你一起离开,就是想在恩人的家乡找个地方,养养花,钓钓鱼,终老一生。”
李文点头,将行囊重新背回到身上,说道:“你的想法很好。听我父亲说,家乡很美,有河有山,你到那一定会喜欢上那里,父亲跟我说过很多次。我们快走吧,不然天黑之前就赶不到渡口了。”
十年的时间虽不至于沧海桑田,至足矣让一个人的一生发生巨大的变化,而对于帝都的人来说,十年里最为显著的变化就是天香楼。
天香楼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以一种卑微的姿态面对着世人,尽管天香楼的菜依旧是那么的难吃,酒仍然是那么的糙,但生意却还是如住常那样的红火,因为这里便宜,便宜到无法想象的地步,连一个乞丐都可以拿着一个铜板在这里呆上一整天,对于大部分并不富裕的人来说,这个地方是个好去处。
所以从天香楼早上开门一直到夜晚来临时打烊的那一刻,都是人满为患,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空位都显得弥足珍贵,然而在二楼的一个角落里却有一张桌子,这张桌子上只坐着一个人。
一个人,四个酒杯。
柳大胖走进了天香楼,他穿过闹哄哄的人群走向了二楼,又径直走到了这张桌前,毫不犹豫的样子看起来他已经非常熟悉这个过程,在那个人没有任何的反应之前,直接坐在了他对面的凳子上。
店小二又极为利索的在柳大胖的面前放下一个酒杯。
“别的地方找不到你,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在这里。”柳大胖自顾自地倒满一杯酒,说道:“我说顾平,除了每天来这里喝这种以前你连闻都不闻的酒,你还能不能去干点别的。”
顾平摇头,说道:“不该死的死了,不该活的却活着,我一个废人只配呆在这里,能喝到这种酒已经是幸运,哪里还有那么多可挑剔的。”
顾平举起酒杯,摇对着柳大胖,又看了一眼左手边的满酒的酒杯,说道:“敬孟昶。”
一杯酒下肚,他将左手边酒杯里的酒倒掉,又满上,再一次举起酒杯,他对着柳大胖笑了笑,说道:“这杯酒敬丁宁。”
第三杯酒也出现在他的手里,他怀念似的轻叹一声,说道:“这杯酒是刘雨的。”
三杯酒下肚,顾平将空着的酒杯倒扣在桌子上,而后双手托腮看着窗外。
他每天只喝三杯酒,代表着他记挂的三个人,另外三个酒却依旧摆放着,里面透明的酒水随着细微的震动轻轻起伏着。
柳大胖也放下了酒杯,学着顾平的样子将酒杯倒扣在桌子上,他这么做并非是因为酒不好,只不过当主人已经没有了兴致时,他这个当客人的总不好自饮自酌。
“随我回皇宫。”看着顾平平静的脸,柳大胖忽然说道。
从窗外收回注意力,顾平的视线落在柳大胖的脸上,淡淡地说道:“这些年你们派出很多人跟我说过同样的话,但我认为我已经是个废人,留在皇宫里没有任何的用处,更何况你们又拿不出一个能让我回去的理由,所以他们都失败了。”
顾平苦涩地笑了笑,又接着说道:“这一次当然也是一样的情况,你想让我回去,至少要拿出一个说服我的理由。”
听到这句话,柳大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自信,他朝着顾平得意一笑之后,正色说道:“下月初五,孟家小子就年满十岁,到时候会举行他的登基大典,登基大典结束之后,就会册立顾兰为后。顾兰是你的女儿,如果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你这个当父亲的居然不在场,那也太不像话了。”
柳大胖面含笑容,看着顾平:“不知道这个理由能不能说服你?”
顾平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愕,继而变成了苦笑,他端起左手边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恶狠狠地说道:“想不到你死了,还要占我一个大便宜。”
猎鹿园。
小叫化牵着十岁的孟凡走在一条显得杂乱的路上。
世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也就有了路,猎鹿园里本身也没有路,但在十年前却有人在这里强行地开出一条路来,而这一条用上万人的生命和鲜血铺就的路,纵使岁月亦不忍在上面留下太多的痕迹。
十年已经过去,血液早已经蒸发,曾经让人无法呼吸的血腥味也随风消散,但这条路却依旧存在着,走过这条路的人很大一部分都已经死去,但他们的灵魂却依旧在猎鹿园中飘荡。
猎鹿园里没有坟,因为猎鹿园本身就成了一座坟。
两个人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了猎鹿园的最深处,那里本是猎鹿园最高的地方,有一座几十米高的小山在那里已经存在了几千年,但经过十年前的那一天之后,小山就从此消失了,而如今与其它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当没了高度之后,任何地方看起来都差不多。
两个人站在一个浅坑前,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在另外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赵构和关二站在一棵树下,两双手轻轻抚摸着露出地面的树根、树干和垂落下来的树叶。
“十年前种下的树,到如今也长得这么大了,我怎么觉得这棵树比其它树长得要快得多。”赵构靠在树上,看着关二问道:“你说这里面有没有他们的功劳?”
关二手扶着树干,左脚轻轻地点了点地面,说道:“那肯定是有的,他们不就在下面么。”
“那你说这里面谁的功劳大一些?”赵构又问。
关二认真的想了想,而后回答:“我想可能是花错吧,他比瞎子高,也比瞎子壮,身上的肉比瞎子要多得多,这样说起来,花错的功劳比瞎子我大很多。”
赵构被关二的话逗乐了,他轻轻了笑了笑,只是他已经很老了,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