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迟迟钟鼓初长夜第3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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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迟钟鼓初长夜 作者:肉书屋

    。接连五日,自晨曦初露击鼓,到日暮西山鸣金,激战不休,江水尽赤。

    华煅自观影琉璃珠中看到战况,也不禁骇然,谓薛侯曰:“不过几月,悠军水师精进若此,雷钦此人,不杀不足以泄愤。”又曰:“承安以骑兵大将出身,在水面却如履平地,杀戮如无人之境,赵靖之知人善用,可见一斑。”

    华煅在上游以小船载火药柴薪,命死士划之,冲入悠军舰队引爆,悠军伤亡惨重。刘止追杀雷钦,雷钦身负重伤,被承安救走。为保雷钦性命,承安当机立断,下令撤军,退回香扇渡。

    仁秀六年九月,钟回在清州以南大退秦必军,又不知怎地绕到他的后方,烧了粮仓。秦必不得不顺凤江而上,绕路到达沅州,与悠军主力会合。

    仁秀六年七月至九月,承平与孙统在石磨山一带周旋。

    华煅自在石磨山以西照霜山驻营。明月当空,山影憧憧。辅国大将军登山遥望,前方开阔,二十里外孙统大营隐约可见。脚下火光连成一线,却是木车源源不断的将弩箭运到孙统大营。

    华煅负手而立,问楚容带刀:“黑羽军箭阵与孙统军狭路相逢,孰优孰劣?”楚容见多识广,答道:“孙将军并帐下箭法无双,然王承平所带黑羽军配合娴熟,进退阵法莫测,双方各有所长。王承平还真是赵靖左右臂膀。”

    华煅微微一笑,没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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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踏烽险(二)

    (二)后发

    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天空明净得没有一丝云彩。芦苇荡沼泽地里,野鸭们正懒洋洋的围成一圈。马蹄声由远及近,为首一个胖子正忙着赶路,看见野鸭惊得慌张飞起,不由勒马,从身后箭筒里取了两支箭,先后搭在弓上觑准了,嗖嗖的两声,野鸭应声落下。那人转头对身后人道:“找到了赶快送过来。”一面又扬鞭打马去了。

    到得军营里,他跳下马把鞭子一扔,大步流星的走向大帐。守在栅栏前的兵士见了他,背挺得更直,大声道:“王将军。”他笑了笑,道:“靖将军可在?”里面已有人笑道:“承平,你在门口罗嗦什么?”承平哈哈一笑,径自走进去。赵靖正懒洋洋的躺在那里,手枕在脑后,眯着眼睛,见他来了,指了指一张椅子,才翻身坐起。

    承平还是行了礼方坐下仔细端详他,见他下巴上胡茬长了一大片,然而气色奇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不由笑道:“我就知道,将军怎会所谓忧心如焚,夜不能寐。”赵靖大笑。承平屈身向前,将石磨山情形一一讲给他听。

    正说到兴头上,外面小兵大声报:“靖将军,王将军的野鸭送到了。”

    承平喜道:“还真快。” 一面看自己的战利品,打的是两只肥胖雄鸭,羽毛光滑稠密。赵靖扣了扣桌子笑道:“忘了这事。倒怠慢了你,到我这里饭都没得吃,还要自带。”承平笑道:“路上顺手。想着叫他们一只红烧,一只炖汤。”说起来,终究是饿了,吞了一口口水。

    赵靖一边笑一边命人进来:“先给王将军上两个馒头垫垫。把那两只野鸭收拾了。”见承平似有千言万语,又道,“你叫伙夫长进来。”那小兵抿着嘴不敢笑,低着头出去,到了门口终于噗哧一声破了功:悠军里谁不知道王承平将军唯一的嗜好就是吃。

    过了一会,伙夫长匆匆赶到,承平仔细叮嘱了如何下料,如何掌握火候。末了小心翼翼的将野鸭身上两枚色彩斑斓的尾羽拔下,揣在怀里道:“给我家闺女留着。”才让人拿走。然后拿起一个馒头,边吃边继续说。说得差不多,野鸭也被端了上来。赵靖命人去请冷延。

    冷延一进大帐,就看见一个身形如山的人正盛了簸箕大小一盆米饭放在面前,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大哥你再这么吃下去,你那匹马怎么受得了?轻功也要打了折扣。”

    承平笑眯眯的转头招呼:“别白操心,快过来。好心叫你打牙祭。”冷延对赵靖行了礼,一掀袍子坐下,看那野鸭做得色香味俱全,也食指大动,盛了一大碗米饭。

    承平看着他脸上的伤疤道:“罗军医真是妙手回春,那么大那么深的伤口,愈合成如今这样当真难得。”冷延嚼着一块鸭子,抽了抽嘴角:“我是带兵的,脸上有疤也没什么了不起。”

    承平玩笑道:“话是这么说,不过你将来也要娶媳妇儿,不怕把人吓跑了?”冷延有些气恼:“那些丫头们腻歪得紧,谁要娶她们?”夹起承平最爱的鸭屁股咬了一大口。承平在诸将中年纪最长,一向宽和,诸将以兄长视之。冷延比承福还小了两岁,所以见到他也从不约束自己的性子。

    赵靖笑道:“承平到底是有儿有女的人,这上头也开始操心。”承平眉开眼笑:“我家那个大胖小子我不着急,倒是那个闺女,长得象我,不好看,替她发愁哪。”赵靖摇头而笑:“她才不过七岁。”承平叹气:“她跟我一样爱吃,眼看着就比别的姑娘都胖,将来怎么得了。”冷延嘴里塞得满满,一笑险些噎死。

    承平又埋头大吃了一阵,抹抹嘴道:“按说我也不是天生这么爱吃。从前是因为饿得惨了,什么能吃的都往嘴里送,才慢慢养成了习惯。后来遇到了屈将军,吃得饱穿得暖,可是再也改不回去了。”冷延早听说他是被屈海风收养的,却不知道究竟,便忙着追问。

    承平叹道:“也没什么好说的。还是和飏帝在位时的旧事了。总不过是苛捐杂税逼得人要死,好容易逃难到阴州,又逢旱灾。我爹娘带了四个孩子,饿死病死三个,眼看着我也要活不成了,在那里哭,刚好遇到屈将军从锦安去悠州,见我一家可怜,便带上了。我娘去年做寿的时候还说,那么多难民,也就我们一家运气不错。”

    冷延听了冷笑:“依我说,早就该反。这几个皇帝,一代不如一代。”赵靖颔首道:“悠军里约半数兵士都非悠州原籍,可见民生之苦。”

    这话一提,三人的心思又回到正事上。冷延自然不知得世之珠在华煅手里,百思不得其解:“这华煅怎会如此厉害,事事被他抢了先机。要不就是他有妖法,要不就是有内贼。”

    赵靖微笑道:“不要胡乱猜疑。”冷延这才想起,除了赵靖自己和平安福泽四将,再没有别人会对悠军兵马调动全盘知悉,不由涨红了脸,嗫嚅着道:“将军教训得是。”眼看着月亮升了起来,便忙着告退前去巡营。

    待他走了承平才问:“王爷最近可有信来?”赵靖点点头,将桌上几封信递给他,他对着灯火看了一会,重重的叹了口气,望着赵靖不出声。

    赵靖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道:“王爷样样都好,只是未免对天命太过执着。”承平道:“那将军打算怎么办?”赵靖起身负手走了两步,道:“夺天下岂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遇挫则馁,那可叫人笑话了。我这几日冥思苦想,有了几分头绪。其实观影琉璃珠也没那么可怕。”

    承平大喜,听赵靖道:“我来问你,如果你要做什么我都知道,你也知道我知道你所有的事儿,你却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你会怎么做?”承平眦目摇头:“我已经被这一串你知道我知道给绕晕了。”

    赵靖转身盯住他,黑亮的眼睛映着跳动的烛火:“你每做一个决定前先想想你自己会怎么对付这个决定。”承平思索片刻,豁然开朗,拊掌道:“我当自己是他,猜他会如何应对。”赵靖点头笑道:“正是。先猜不同决定下他会怎么应付你,再挑一种他对付你之后对你自己最有利的决定,以次不断反演。”承平叹气:“这不无穷无尽了么?”赵靖微笑道:“地形人事也不过就那么几种。华煅再聪明,也不可能凭空生出计策来。你也一样。还有,我要送你四个字,这才是最最紧要的。”承平一凛,前倾了身子,听着他一字一句道:“后发制人。”

    “后发制人?”承平细细咀嚼这四个字,觉得其中深意源源不绝。赵靖微笑,走到案前地图旁,对他指点分说许久。承平低头沉思片刻,突然起身抱拳,“谢元帅,末将明白了。”心中喜悦,转身大步而去。

    仁秀六年十月中某夜,孙统接到斥候秘报承平军粮仓所在之处。孙统大喜,星夜点兵,欲奇袭承平军粮仓。早有人快马加鞭报告华煅,华煅一惊,以观影琉璃珠视之,承平军大营与往常并无二致,而粮仓处也并无埋伏。

    然华煅心中总有不安之感,在帐中不断踱步。薛真取笑他:“你还皱眉做什么?也忒小心了。”华煅摇头:“不可大意。”又思忖许久,猛然跳了起来,容色肃杀,命人火速下令孙统回营。

    然而观影琉璃珠中火光已起,孙统得手。承平军极快集结,却未前往救火,截杀孙统,而是直奔敌方大营而去。悠军骑术何等了得,快如风,疾如电,孙统营中众将还在遥指山坳处大火熊熊映透的夜空,就被黑羽军直杀进来。

    黑羽军箭上涂了油,以火点燃射将出去。刹那间如满天星斗迅速坠落,孙统大营中一片奔走惊惧之声。仓惶中,孙统军如何是黑羽对手?被杀得七零八落。而为了奇袭承平军粮仓,孙统并未带许多弩箭。大火一起,营中弓弩弩箭被毁去大半。孙统匆忙赶回,黑羽军也不恋战,决然撤退。

    华煅凝视观影琉璃珠许久,一言不发。他越是平静,身边人越觉心惊。过了半晌,他才嘿嘿笑道:“赵靖果然够狠,以偌大粮仓,换我三州倾尽全力打造的弓弩。”薛真变色,又强笑道:“孙统那里,也不过藏了一半弓弩弩箭,不碍事。”华煅默然坐下,手抚眉心。

    翌日黎明之前,孙统率残部退回照霜山。见了华煅羞惭不已。华煅并未责备,反殷切安抚许久,并重新调配部署兵马。

    经此一役,华煅更加谨慎,行兵滴水不漏。双方互有胜败。

    薛真劝华煅道:“赵靖这个人,也不是全无弱点。疾剑注定弑君,赵述必定深忌之。不如散布歌谣下去,命小儿传唱。赵述定然有所行动。”

    华煅瞥他一眼,淡淡道:“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情,尤其是赵靖的。”薛真一愣,遂笑道:“你们俩倒是心照不宣,不语而约。”又道,“不过赵述一旦不再小瞧你,就会玩他的老把戏。他在锦安势力隐秘,需小心提防。”

    华煅点了点头,却振衣而起,笑道:“照霜山后映雪涧,小薛可想去瞧一瞧?”薛真哈哈大笑:“我操心得头发都白了,你倒没事人一般。”华煅莞尔不语。

    两人骑了马到得映雪涧。原来是两个小潭,中有曲水相连。潭水清澈平静,潭边芦苇茂密。月光一照,两潭映月,芦色霜白,放眼看过去,竟分不清何处是水光何处是芦苇。

    华煅听得流水呜咽之声,便绕到芦苇之后,一路顺着溪水上去。到得尽头,却是山上流下的一线瀑布,水势并不大。走得近了,细细的水珠扑面而来。薛真打了个喷嚏叫冷,华煅便指了石阶,两人拾阶而上,到半山的亭子小憩。

    华煅负手看遍亭边无数碑刻上的题诗,在某处停住,问薛真道:“这个纪衡可是先帝时翰林?”薛真跟着瞧过去,道:“没错。他是当年纪妃的侄子。和飏帝在位时,宠幸纪妃,纪妃生了赵述,纪家也风光过几年。到了先帝,也没亏待了他们。不过终究渐渐势微衰落,听说人丁也单薄。后来又遭遇了一场大火,纪氏一脉就没了消息。”又叹道,“可惜啊可惜,否则还可以抓来用用。”

    华煅正抚着石碑,听见这话抬头笑道:“赵述若忌惮这个,早就会做了准备。再者,赵述心狠手辣,要挟这个法子对他恐怕无效。”薛真笑道:“话虽如此,我还是再叫人找找。”

    华煅坐在山石之上,仰头看着天上一轮皓月,缓缓道:“小薛,这些事自然都不能疏漏了。可是我最担心的,还是粮草供给。凤常虽富,也经不起这样源源不断的支出。”

    薛真在他对面坐下,山石甚凉,他嘶了一声,倒让华煅笑了,起身道:“也罢,还是去亭中坐吧。”两人在亭中坐下,薛真才道:“其实民间有许多大户富得很,他们要肯出手相助,这事儿就好办了。”

    华煅笑道:“便是圣上,也没办法逼他们出钱。何况这帮人都在观望,见风使舵是拿手好戏。你看看沅州那些子人,居然就敢称赵述为陛下了,真是丢光了祖宗的脸面。”

    薛真沉吟道:“我倒认得几个颇有见识,又十分忠心的人。若能劝说他们出钱,出马匹,出粮草,许诺日后连本带利归还,恐怕还是可行的。”

    华煅眼睛一亮:“小薛你要是做成此事,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略一思忖,道,“出马匹?你说的可是追风堡?陈家对朝廷,倒是忠心耿耿。”

    薛真道:“瞒不过你,我跟陈家有些交情。我去游说,虽无十分把握,也有七八分。”

    华煅垂下眼睑,没让薛真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嘴角勾起笑容:“既然这样,你明日就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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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还是又贴过来。因为我琢磨了很久,在古代在赵靖那个情况下,的确问题还挺棘手的。也欢迎大家集思广益,多多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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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滴,您没看错。本号称古色古香的小言,在先后引进了高级工作站,军事卫星探测议,和信息编码网络协议之后,再次隆重推出当代最伟大经济学理论之一的萌芽。

    最简单动态博弈解释:

    博弈者一(赵靖)先行,博弈者二(华煅)后行,博弈者二能看到一的行动。

    博弈者一有l,r两种选择。若选l,博弈者二有l1, l2两种应对方法。若博弈者二选择l1,那么博弈者一,二各自的所得依次分别为(2,3)。若博弈者二选择l2,那么博弈者一,二各自的所得依次分别为(3,0)。

    若博弈者一选择r,博弈者二有r1,r2两种应对方法。若博弈者二选择r1,那么博弈者一,二各自的所得依次分别为(0,4)。若博弈者二选择r2,那么博弈者一,二各自的所得依次分别为(2,1)。

    如果博弈者一选择了l,那么博弈者二一定会选择l1,因为他将得到3。而这种情况下博弈者一得到2。

    如果博弈者一选择了r,那么博弈者二一定会选择r1,因为他将得到4。而这种情况下博弈者一得到0。

    博弈者一经过反推,应该选择走l,因为博弈者二应对之后,博弈者一所得2大于他选择r所得0。

    所以最后的平衡结果是:博弈者一选择l,博弈者二选择l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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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踏烽险(三)

    (三)春来

    翌日一早,华煅亲自送薛真离开。见薛真絮叨,便出言安抚:“其实赵靖也不能永远等着我先出手。更行军打仗,要因地制宜。他若后发,就无法占据有利地形仔细部署。这仗,若只以策略论,自然还是我方占优。”

    薛真听了,连连点头,又笑叹道:“本侯居然是个劳碌命,真是始料未及。”华煅见他笑容明朗,意气风发,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拍拍他的肩:“早去早回。”薛真少不得又殷殷叮嘱了楚容带刀几句,方打马匆匆离去。

    华煅注视他的背影良久,带刀趋上前:“公子,风口上别站太久。”华煅回过神,却突然问:“这天底下什么地方最安全?”带刀摸不着头脑,啊了一声,才答道:“当然是锦安城里皇宫最安全。”华煅一笑,掉转马头,眼角余光扫到楚容面无表情的脸,笑意更深,瞬间又陷入更深的沉思。

    马儿似知道背上主人心事重重,便懒散悠闲的迈步,鼻子呼着白气摇头晃脑。过了好久,华煅发觉坐骑偷懒,倒笑着拍拍它的脑袋:“名驹要有名驹的样子。”马儿动动耳朵,只当耳旁风。华煅见它可爱,倒忍不住象对老友一般絮絮道:“你上了战场威风凛凛, 私底下却如此惫懒。”手指抚摸马儿浓密的鬃毛,又道:“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在哪里,你可知道?”马儿打了个响鼻,华煅喃喃苦笑:“当然是定风塔。小薛啊小薛,原来你不过是要我为他人做嫁衣裳。”

    带刀远远跟在后面,诧异的对楚容道:“公子怎么回事?平时不说话,这下倒跟匹马说得来劲。”楚容默然。带刀也似被感染,一时间深觉寂寞,人生索然无味。

    华煅回到营中摒退众人,自袖中取出观影琉璃珠放在桌上,目光徐徐扫过地图。想了想,命人送了棋进大帐,左手执黑,右手执白,自顾自的下将起来。

    起先每走一步都极慎重,耗时颇长,到后面落子越来越快,完全不加思索,最后啪的一声黑子落下,华煅只觉酣畅淋漓,将棋盘一推,仰头笑了数声,复又长叹。

    十余日后,薛真回来。果然同追风堡等立了字据,说是粮草马匹银两随后就到,有了大将军的印信之后就可及时交接。华煅拿了字据细看,薛真果然精明,条条款款写得清楚明白,方盖了印,命人送去。又有条不紊的点了兵马,布置了交接事宜。

    薛真在一旁笑道:“这事可要谨慎处理,防止小人抓了把柄。将来要还,可是朝廷来还。”华煅一笑,从袖子里抽出个折子来给他:“我已经写好了折子,圣上没有不准的道理。”薛真接过,看了两次,放下心来,便命人整治了大鱼大肉犒劳自己。

    过不了几日,又有战绩。

    传信小兵却看到辅国大将军殊无笑意,只是一脸疲倦的挥了挥手命他退下。

    薛真也异常严肃沉默,手里拿着几张信纸翻来覆去的看,半晌冷笑道:“只怕这事赵述殷如珏都脱不了干系。”

    华煅一哂:“早些时候若没有殷太师默许,又何来悠州借兵一事?敢在这当口密折弹劾我,除了有人授意,谁有这么大胆子?”

    薛真点头:“金州一失,朝廷更穷得窘迫。可惜圣上竟不追究此事。”又道,“我只是想不明白,殷如珏怎么会跟赵述勾搭,赵述得了天下,他外孙干嘛去?”

    华煅摇头笑道:“我要是日子太好过,易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一边起身将信纸在烛火上点燃,注视着黑色灰烬不断落下,道,“殷如珏做事也算有分寸,这番指责我不顾民生,酷厉残暴,倒不是真想皇上削了我的兵权,不过是想卡着我的喉咙,由他把持一应军需罢了。赵述只怕要小小失望了。”

    薛真冷笑:“不顾民生?出力的是兵政司,出钱的熔铁的是富得流油的财主,被责罚的有哪个是老百姓?给工匠的银子还只多不少。清州城里百姓谁不盛赞你这个大将军?”

    华煅含笑摇头:“自古以来,上达天听的民意,又有多少真是百姓的意思?”

    薛真哼了一声道:“断不能再容这帮人在锦安大做手脚。”

    华煅微笑:“我倒有个法子。上次军饷一事,隋进超倒了大霉,雷再思却又官复原职。”也不说下去,只看着薛真。

    薛真拊掌大笑:“没错没错。雷再思也算颇有些手段人脉。我们且先坐山观虎斗。”

    华煅笑道:“若不是上次太师太操切,也不会给你我平白一个大好机会。”

    薛真道:“殷如珏就是过不了一个贪字。要不然,雷再思怎么也会给他点好处。倒逼得自己人绕过自己,真是蠢到家了。只不过我怕雷再思这次不敢动作。”

    华煅一笑:“上次雷珲延误,我并未过多责罚,你可知道为什么?”

    薛真恍然,狡黠一笑:“也好。既然这次殷太师的手也打算伸到他那里。他只要写封家书就差不多了。”

    华煅垂下眼睑,眉梢有些许凛冽冷意:“不过小薛,鹬和蚌可都不笨,渔翁未必轻易就得了便宜去。”

    薛真侧头想了想:“这事要做得好,我不放心别人。我得回锦安去。只是留你在此独撑大局……”

    华煅用茶盖轻轻拨动茶叶,许久之后道:“无妨。这事确实除了你之外,再无一人可做成。或许从此一劳永逸。”

    薛真倒没含糊,当日就启程返回锦安。自此华煅不得不驻营到汉州,统领各方一应调配,军政事务愈发繁忙。众人见他依旧风度皎然如月,细心的人却看出他脸色白得有些透明,眼眸更是乌黑幽深。带刀不满道:“怎能让侯爷回京?”华煅放下手中卷轴,淡淡一笑:“他既然想回去,我愿意成全他。”成全二字咬得比平常重一些,带刀没发觉,楚容却终于抬眼,触到华煅目光,又垂了下去。

    夜半军营中一片寂静,华煅信步走出大帐。一阵冷风刮过,他紧了紧领口,却发现绒毛般的雪花飘落下来。天空云层堆得极厚,黑沉沉的夜空直逼下来,星子一颗也无,倒是黯淡的月亮偶尔从云后露出细细的一弯。算一算,竟然快到初一,再一想,却是年关逼近。

    大帐旁点着大火把,华煅向前走了几步,口里呵出白白的雾气,一低头,瞧见自己在地上的影子被拉得极长,突然兴起,想叫人送酒来。话到嘴边又止住,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由自主的走到马厩。马儿认得他的脚步声,探出头来。他微微一笑,上前弯腰拣了把草料,一边喂马一边抚着马鬃。马儿亲昵的朝他蹭去,他拍拍马脖子,笑道:“要过年了,送你一副新马铁如何?”那马儿晃晃脑袋,华煅笑起来:“那就再加副漂亮的鞍辔。”一人一马又静静的站了许久,他才轻声道:“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过年,可有鞭炮放好酒喝?”

    刚下过大雪,正午天气晴朗,迟迟和骆何回到臻州胡家。胡夫人笑着迎出来:“自打开始给你们送信起,我就算着你们什么时候该回来。”迟迟跳下马,挽住胡夫人:“婶婶,叫你费心啦。”

    胡业早笑眯眯的坐在屋里,一排银针闪亮亮的放在手边,见到迟迟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丫头,过来。吃了药,扎一段时间的针,芳蝶引的毒就解了。”一面搓着手,迫不及待跃跃欲试的样子。说得骆何都笑了起来。

    年关将近,胡家自然也少不了内外扫除。迟迟拿手帕蒙了头脸,凡是高处险要处的打扫都由她完成。胡夫人站在下面看,看得眼花缭乱,心惊肉跳,然迟迟做得又快又好,几下就神清气爽利落干净的跳下来,倒叫胡夫人眉开眼笑,直道:“我家那两个儿子都不如你一个姑娘家。”

    眼看着又飘起了雪花,迟迟惦记骆何和胡业买年货去了大半日,便到门口张望。刚巧门口有几个五六岁的小孩放鞭炮,见到少女,恶作剧心起,将点燃的炮仗扔到她脚边。哪知迟迟笑盈盈的抬了抬手,不知怎地,炮仗凌空飞了起来,在空中炸得噼里啪啦。小孩们张大了嘴巴,半晌回不过神来,好半天才欢呼着围上来缠着她。

    迟迟见小孩子一个个眼睛乌亮,脸庞鼓鼓,忍不住弯腰捏了捏一个小脸蛋,柔声道:“不要再吓唬人啦。”小孩却忙着尖叫:“姐姐变戏法,姐姐变戏法。”迟迟笑靥如花,带着他们到得村中空地,把炮仗放得震天响,花样百出。到骆何胡业回来,才意犹未尽的顺次拍拍他们的大脑袋道:“姐姐要去帮我爹爹卸年货,你们自己玩。”

    胡家自己原本养了鸡鸭,可是胡夫人不舍得杀,所以只得从外面买来。迟迟从厨房里放好东西走出来,刚好看见屈大在宰一只母鸡,脚步一滞,自然便将清心珠放到鼻下。恍惚中隐约觉得一道锐利的眼光扫过自己,也不及细想,便被胡夫人拉到一边去。

    大年夜,胡夫人做了满满一桌酒菜。五人团团坐了,吃得自是赞不绝口。年夜饭后,才有闲暇细细谈起这几个月锦安之事。

    原来迟迟和骆何在锦安呆了数月,竟然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迟迟本欲从当日被她捉住的女贼王笑蝶处下手,哪知此女竟凭空从空气中消失了一般,问遍众人,竟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去了哪里。骆何又装做也打听骆家父女的蟊贼,意图顺藤摸瓜,每每觉得有所进展,却发现知情之人不是失踪就是莫名其妙的死了。

    胡业听的咋舌:“说是巧合怕没人能信。只是谁有这般手段?莫非是官家的人?”迟迟摇头道:“若是这样,当日我如何在宫里呆了那许多时日也没人找麻烦?”屈大沉吟道:“会不会在骆府就被下了毒?”迟迟却道:“爹爹当时在饮食上格外小心谨慎,他那支试毒银针能试天下所有毒药,芳蝶引也不例外。”胡业也接口道:“这芳蝶引没有几个月时间慢慢下,是不见效的,若是用得太快,吃药之人性命堪忧。老骆不会一次都没查到。”

    屈大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知道这芳蝶引来历,不免大有兴趣追问了几句。迟迟笑道:“这次我们多方打听,也算知道了关于这芳蝶引的好多事情。”她口齿伶俐,语声清脆,骆何一笑,也跟着众人听她叽叽呱呱的讲起前事。

    却见迟迟整了整衣裳,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手不自觉的往桌上一拍。屈大胡业等人不觉莞尔,心想这丫头是茶馆里听说书听多了。骆何却心头一酸,难以自已,偏过脸去。

    迟迟朗声道:“却说这芳蝶引也是一样大大的宝物。用特殊的香味训练蝴蝶蜜蜂,以供千里追踪之用。不过既然是千里追踪,准确度自然大打折扣。”她眼珠一转,又笑道,“三十年前芳蝶引被选做争秋的标的物。”见屈大不明所以,又说了争秋的来历,方接着继续道,“话说那年得手的,是个姓祝名随风的男子,之前也算是成名人物,呼声甚高,果然不负重望,一举取得芳蝶引。”

    “之后五年祝随风真是随风,顺风顺水,无往不利。哪知下一届争秋,居然冒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夺了比翼鸟的眼泪,他就再没当上盗王。”说着也不禁恻然,“其实当不当盗王有什么打紧,从前他不当盗王也不一样快快活活的么?只是他失手之后自暴自弃,整日借酒浇愁,日子久了倒搞得家徒四壁,自己也染上暴病身亡,留下妻儿,芳蝶引也自此没了下落。据我同爹爹估计,祝随风的妻儿说不定将这芳蝶引变卖了银子,落到了不怀好意之人手中。唉,希望这位祝先生的后人靠这些银子真渡过了难关。”

    众人听了,也不由同情之意大起,一片叹息。迟迟倒不好意思起来,道:“这些话原该改天再说的。”

    骆何笑了笑,岔开话题,取出把笛子,迟迟眼睛一亮:“我都很少听爹爹吹笛子呢。”骆何将笛子放到嘴边,开始吹得欢快明亮,众人眼前如见春日繁花依次开放,莺声呖呖,和风拂面,后来渐渐沉郁,如眼睁睁看着春光渐老,流年如梦,伊人远去。迟迟心头一紧,怔怔看着父亲:“不知哪句话触动了爹爹心肠。”

    一曲吹毕,胡业和胡夫人也不禁伤怀,二子远游不在膝下,这年夜饭也少了趣味。胡业平日似个老顽童一般,此刻想起生平许多恨事,不得不隐居在此,也不由哑着个破锣嗓唱道:“晨鸡初叫,昏鸦争噪,那个不去红尘闹。路遥遥,水迢迢,功名尽在锦安道,今日少年明日老。山,依旧好!人,憔悴了!”憔悴了三字唱完,屋里寂静,只听见外面爆竹声响,别家欢声笑语不时传来。

    迟迟见这般光景,便笑嘻嘻的站起来,对众人作揖道:“我也来唱一曲。”一面敲着酒碗,逸兴遄飞的粗着嗓子吼道:“饶一寸眉间皱,近春来好事多。拂藤床头枕着莺声卧,卷湘帘怀抱着青山坐,靸芒鞋手曳着东风过。任天公颠倒是和非,眼惺惺一抹都瞧破。”

    迟迟唱曲不算好听,又故作老气横秋,却倒真逗得众人都笑了。屈大笑道:“这丫头有趣。我有个外甥,也出落得一表人才,要不是失了音讯多年,老夫真要亲自做媒。”迟迟飞红了脸,见骆何居然呵呵乐着不为自己说话,便撇嘴道:“下次再不献丑了。屈叔叔尽拿我寻开心。”又说笑了几回,这才宾主尽欢的各自回去歇息。

    经过院中,迟迟不经意抬头一看,见一天星斗清寒如水,竟楞在那里许久。父亲刚才的笛声似乎又回荡在耳边,仔细思量,一时间难以自己。

    雪全化了的时候,村子里到处都传着一个消息,说是朝廷大军终究难以抵挡悠军铁骑,被悠军逼到了清州城下。迟迟正坐在廊下吃板栗,听见胡夫人说起,心头不知什么滋味,喂到嘴边的板栗也不由自主的放了下来,眼光不由自主的往屈大飘去。却见他眉头微微一跳,嘴角先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锁眉沉思。

    过了两日,屈大突然说要出远门一趟。胡业倒没有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胡夫人苦劝未果,只得道:“你腿脚不方便,我帮你雇两个可靠的人,再弄辆马车。”

    迟迟眼瞧着屈大的轮椅转到院后,咬了咬嘴唇,似下定决心一般跟了上去,在屈大后面低唤了一声:“屈将军。”

    轮椅声戛然而止。

    注:胡业所唱的曲是陈草庵的作品,我把长安改成锦安而已。迟迟所唱的是徐石麒的作品。

    作者有话说-》

    踏烽险(四)

    (四)晴光

    屈大的轮椅慢慢的转过,面对着迟迟,目光直视她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迟迟镇定的回望他:“本来有四五分怀疑,你见到清心珠在我手里的样子有七八分相信,到了年夜饭那个晚上你以做媒试探我,我就百分百肯定了。”

    屈大突然笑起来,虽然脸上伤疤牵动甚为可怖,但是神情分明慈和:“那颗清心珠是靖儿送给你的?”

    迟迟脸颊微烫,点了点头,又道:“屈叔叔你是不是打算去清州见赵靖?”

    屈大锐利的目光盯了她一会,才道:“是。”

    迟迟微微皱眉,探询的望着屈大。屈大多年隐身于此,突然决定现身,定是有非做不可的原因。

    屈大沉声道:“这件事情来不及细说,总之关系了清州十万百姓的性命。靖儿纵然精明,也未必能处理得当。我定要亲自去一趟。”

    迟迟一凛:“清州十万百姓的性命?”话音未落,已经有人在身后接口道:“既然如此,就让迟迟护送屈将军去一趟清州吧。”

    迟迟转头,见骆何站在那里,神情极为肃穆,眼睛只看着屈大:“此去一路并不容易,小女机警,或可帮上将军的忙。”

    屈大做事历来决不拖泥带水,几月相处又对骆家父女有了大致的了解,当下也不推辞:“好,那就麻烦迟迟送我去一趟清州。”

    迟迟定了定心神,对骆何道:“那爹爹你在这里等我回来。”骆何颔首:“过几个月你娘生忌,我回趟锦安,其余时日定在这里。”

    计议妥当,刚好胡夫人找的马车也来了,迟迟怕人多反而不妥,也没用雇来的那两个壮汉,给了他们几吊铜钱打发走了。自己收拾了包袱,扮做马车夫,即刻赶着马车启程。

    两人赶了几日的路,到得苍河边上。迟迟雇了一艘船送他们顺河而下。那船夫本不愿意,一个劲抱怨苍河水势多变,沐州汉州又经战火不甚太平,但见了迟迟手里明晃晃的银子,终于答应下来,唤了儿子过来收拾准备。

    迟迟推了屈大的轮椅坐在一旁等候。屈大见这白家两父子身强力壮,一捋袖子露出粗壮黝黑的胳膊,心中一动,笑道:“天还没热,麻雀倒呱噪得厉害。”说着拣起地上一截短短的树枝,手一挥,树枝笔直的射出去。屋顶上一阵叽喳,麻雀惊得纷纷飞起,已有两只被射穿了胸脯落到地上。

    迟迟先是一愣,随即恍然:自己露了钱财,万一白家父子见自己瘦弱,屈大残疾,起了不轨之心,在这滔滔河水上怕是难以应付,所以屈大先露了一手以为震慑。迟迟忙笑道:“叔叔果然厉害,只怕河里的游鱼都逃不掉。”

    果然那白家父子眼中闪过惊异之色,说话也恭敬谦卑了不少。

    一路顺河而下。这苍河河水果然甚急,当中无数险滩激流,有些峡口声势如瀑,不得不从旁边专门引出的水道绕行。

    屈大到了船上反而没有从前爱跟迟迟说话,总是对着河水出神。迟迟怕他焦虑,便笑道:“屈叔叔你在想什么?”屈大回过神,笑道:“这苍河水势变化的确难以掌握。若攻下平关顺关,想要渡河直逼锦安,也不容易。凤常一带地势平缓,水流稳慢,又可惜支流众多,水道复杂。”觉察到迟迟并不喜欢这个话题,又微微一笑道:“这两日闷坏了吧?”

    迟迟一笑:“哪里会闷?我瞧他们如何操舟,甚是有趣。”

    屈大饶有兴味的看着她:“你这丫头聪明绝顶,喜欢的东西千奇百怪。难怪……”没有继续说下去。迟迟果然若无其事的转过脸去,小心的察看饭食饮水,准备晚饭。

    到了夜间停在渡口,上岸休息。迟迟精力旺盛,在船上休息得久了,倒不能早睡。屈大有了年纪,睡眠也少。一老一小便在河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河面开阔,水上清光如银,颇有几分野旷天低树的意思。迟迟被风一吹,神清气爽,忍不住伸展着手脚,一边听屈大缓缓道:“我的确姓屈名海风,从前镇守昭关。靖儿十四岁的时候,我亲自领兵突袭北方游牧,没想到遇到罕见的大风沙,迷了路,援军又迟迟不至,先被敌人找到。我方多日未进水米,一场血战自是不敌,我身受重伤,昏迷前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哪知醒来后发现被前来采药的胡大夫救了。他救了我十分高兴,你可知为什么?”

    迟迟眨了眨眼睛:“因为叔叔的伤太重了。”屈大大笑:“没错,他说他好久没有遇到我这样心肺脾全都重创,简直没有能活下去的可能的病人了。”他停了停,迟迟偏过头,看他虽然笑着,但是眼角眉梢俱是风霜悲凉,不由难过。

    “他医了我足足有五年半,我才能如常人一般行动,只是这双腿再也不中用了。要到最近两年,手上功力才恢复,但是没有腿,自然已经大打折扣,说是废人,一点没错。”

    迟迟听到此处才明白过来:以屈海风的心性,武功没有恢复还要别人照顾,自然不会去找赵靖。等手上功夫恢复了,也已过了这许多年,加上双腿无望站立,便彻底心灰意懒,隐居在胡家。

    迟迟望着他柔声道:“屈叔叔,不管你怎样了,你始终是他唯一的亲人。他见了你,一定欢喜都来不及。”

    屈海风叹了口气:“我原有妻室。靖儿极孝敬他舅母。只是听说终究改了嫁,留他孑然一身,更无牵挂,不知是好还是不好。”迟迟见他提到妻子时黯然心酸的神情,险些掉下泪来。

    屈海风却咳嗽一声,振作了精神,问道:“迟迟,你同靖儿认得多久了?”迟迟红了脸,低声道:“算来差不多三年。”便挑着将自己如何认得赵靖的事情说了一遍。

    屈海风听了也不禁又是欢喜又是难受:“靖儿也算好福气。我从前一心一意想他做个盖世英雄,如今想来,还是做回他们沈家儿郎最好,只是迟迟你要知道,有时人的确身不由己。”

    迟迟沉默半晌道:“我知道。如果真是那样,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他做不了沈靖,我们在一起也不会开心,倒不如相忘于江湖。”

    屈海风心知迟迟看似娇憨,实则意志极坚,也不好再劝,又道:“我同靖儿分开了许多年,他的脾气兴许也有了变化。依你说,要是悠王要他做一件他不该做的事情,他会不会违抗?”

    迟迟想了想,摇头道:“我没有把握。他心里自有主意。他同悠王,有父子之情,又有君臣之义,还有猜忌隔阂。想必他也为难,就算他想违抗,只怕也颇多掣肘。”又笑道,“此中难处,只怕没有人比屈叔叔你更明白的了。”

    屈海风略为讶异,眼中更是赞赏,笑道:“没错。所以我担心他年纪还轻,做下错事,或陷自身于困境。”

    见迟迟不解,屈海风又道:“说起来,清州望族与悠王有不共戴天之仇,悠王还因此曾在清州受辱。他曾发誓日后必要清州百倍奉还。当日听过就算,如今想起,只觉心惊。悠王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人。”

    迟迟啊的一声跳起来,颤抖着声音道:“叔叔你的意思是,悠王可能屠了清州?”

    屈海风望着她,沉重的点了点头:“靖儿乃大军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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