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丑女如菊(更新至卷2第330章)第8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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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丑女如菊(更新至卷2第330章) 作者:肉书屋

    休

    梅子叹了口气道:“不管咋样,咱俩说了都没用哩。柳儿娘怕也是不乐意柳儿被唐家休回来的。”

    两人就沉默下来,看着眼前飞舞的桃花出神,直到赵清提着小篮子,颠颠地跑过来冲她们大声喊道:“菊花姐姐,梅子姐姐,你们歇好了么?该干活了哩。”

    两人相视一笑,遂起身继续剪野菜。

    日头升老高的时候,菊花等三人各自回家。她刚回到院子门口,就见刘云岚将小葫芦用包袱兜在背上,两手提着菜篮子,往河边去洗。

    她急忙问道:“云岚姐姐,娘还没回来么?你这样背着葫芦洗菜哪成哩?该等娘回来再忙,晌午饭就晚点做也不要紧。”

    刘云岚笑道:“瞧你说的,哪能老指望娘哩,她在地里锄草都够累的了。别的媳妇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梅子也常常地把儿子绑在背上干活。往后越生越多,不这么绑着能咋办?你甭担心,我干这点事还是能的。从嫁过来也没干啥重活,要是连煮饭也要人帮忙,那我可是太没出息了。”

    菊花无语,眼睁睁地瞧着她往河边去了。那背影,很熟悉——乡下到处都能看到。

    看来是她矫情了,往后她自己也得这样,不然大忙季节里,等着婆婆来家帮着带娃,自己才腾出手来做饭,怕是要被人说道闲话。

    还是操心自个往后咋办吧,刘云岚可是出名能干,这点事不在话下。想想自个日后背一个、牵一个地干活,菊花顿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养一堆娃的日子好像并不多美好哩。

    眼下还愁不到那一步,这不,她一回到自家院子,何氏就殷切地迎上来,接过她手中的篮子,笑眯眯地说道:“先洗洗,吃两块饼吧,我都放锅里热着哩。吃过了歇会,我来砸蒿子。”

    菊花心里暖暖的,她洗了把脸,搛了块薄饼,坐在纜|乳|芟拢叱员呖春问嫌冒糸辰圯镒釉依茫膊蝗ズ颖撸痛蛄艘煌熬础?br />

    她忍不住问道:“娘,咱家麦子要锄草加肥了么?你这么在家照应我,怕是耽误地里不少的活计。我如今也不大吐了,要不,娘你还是跟爹一道出去干活吧,我煮饭做家务,小心些,不会有事的。”

    何氏闻言愣了一下,失笑道:“咋想起这事了?咱家地也不多,没种几亩麦子,你爹一人也照应得过来,再说,过几天槐子不就回来了么。我跟你爹都算计好了,我在家把鸡鸭猪伺候好,把你伺候好,比啥都强。”

    菊花哭笑不得,婆婆竟然把自己摆在鸡鸭猪的后边去了。

    何氏犹未知觉,还在唠叨着她的养殖大计。

    晚上,菊花一人静静地坐在灯下缝小衣裳,一边想念槐子。这人在身边时不觉得,离开了,才觉得房里、心里都空荡荡的。

    想了一会,她又思索起带孩子的事来,要是让她也跟刘云岚、梅子似的,把娃儿绑在背上干活,她觉得自己怕是不成。可是,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哩?

    要不,试一试能不能把学步车给弄出来?那东西也不难,最重要的是让木轱辘在地上能三百六十度旋转,这里的木匠都手巧的很,她比划给他们听,未必就做不出来。

    第二天晚上,她便将这事告诉了青木,又在纸上描画半天,使他明白了这学步车的功能,然后去跟李木匠沟通。至于李木匠能不能做出来,菊花就不敢保证了。她可不记得这车到底是什么构造,只晓得小娃儿在车里可坐可站,带着车满地跑,却不会摔倒。

    刘云岚听得满眼放光,说这车要是做出来的话,她干活的时候,就不用把小葫芦绑在背上了。

    菊花微微一笑,心想我不就是看你背葫芦干活才想起这东西么。

    过了几天,张槐、张杨等人喜气洋洋地从清辉回来了。

    几人迎着夕阳而归,穿过柳荫夹道,就看见菊花正在院墙外修剪木槿。槐子心里一软,赶紧加快脚步来到她身边;小石头则高声叫道:“菊花姐姐,我们回来了。”

    菊花正手握镰刀,割去那些太高的木槿枝条,好让它横向生长,闻声惊喜地转头,见了他们几个,立即眉开眼笑;再一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这县试过关了。

    她见小石头嘴巴龇得跟荷花似的,试探地问道:“石头,你,……县试也过了?”

    小石头听了这话,不悦地鼓着嘴道:“菊花姐姐,啥叫‘也过了,?难不成你本来以为我过不了?”

    张杨也哈哈笑出声来。

    菊花这才觉得自己问得不妥,她可不就是以为石头过不了么,不管他多聪明,年纪还是太小了。

    她心虚地解释道:“也不是。我本来就觉得你能过,可是又一想,你这么点大的年纪,真过了可不得了,又`不大敢相信,所以跟你确认一下。”

    槐子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镰刀,含笑道:“他可能耐了,是这次应试年纪最小的童生。走,咱们家去,我慢慢跟你说。”一边半搀半扶着她的胳膊,往院子里走去。

    小石头正想着是跟他们一块进去热阄说笑哩,还是先回自家见爹娘报喜哩,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大骂:“张槐,你这狗娘养的,不干人事,黑心烂肝的东西,坏人姻缘,不得好死。张大栓,你养的好儿子,你给我出来!”

    菊花浑身一震——这声音她太熟悉了。

    当年在村尾跟她娘杨氏对掐对骂,阄得乌烟瘴气,柳儿娘的声音自此深深刻入了她的脑中,今儿堵到家门口骂起张槐来,这是为何?

    她疑惑地望向身边的张槐。

    张槐猛然回头,怒视着柳儿娘,沉声道:“你瞎嚷嚷啥?自己回家找你闺女问清楚事情再说话,不然甭怪我不客气。”

    柳儿娘两眼可怕地睁着,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院子,逼近张槐,咬牙切齿地骂道:“老娘问得清楚很,你这个小王八蛋,我家柳儿过得咋样,关你屁事?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让唐家休了她,你打得是啥主意?”

    她最近心情极不好,柳儿如枯萎的花朵般,生机渐渐消逝,她看在眼里,也是心如刀割,只能不停地跑唐家,亲自伺候柳儿,希望她能早日好起来。

    可是她毕竟不能一直呆在唐家。今儿下午,柳儿被张槐背回娘家,她大吃一惊——以往她求过唐家老太太几次,想要接柳儿回来住些日子,也没能答应,今儿咋就回来了哩?

    她问张槐这是咋回事。

    张槐等人在路上碰见半死不活的柳儿,便轮流背着她送了回来。送到后,他为了避嫌疑,就不想再管这事,便跟柳儿娘说夫子还等着他们回话哩,这事你还是自己问柳儿吧。

    柳儿娘看着奄奄一息的闺女,心中不忍,于是先不问话,自去熬粥喂她,然后才细问详情。

    待她听说柳儿从唐家偷跑出来,晕倒了,是张槐他们几个救了她,然后唐家人追上来要带她回去,她求唐老爷休了她,张槐他们才把她送回来的。

    她顿时气疯了,唐家人要带柳儿回去,张槐他们就该撒手。人家带媳妇回家,天经地义,他又不是柳儿的娘家人,不过是一个村的,干啥要管这闲事?这等于是为柳儿撑腰,力逼着唐老爷休了柳儿。让她的柳儿被休回家,成为大家的笑话,他安的啥心思?

    她这些日子所有的痛苦和绝望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起化作怒火燃烧着向张家席卷过去。不,是张家和郑家,她恨透了这两家。

    她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不理身后柳儿微弱的呼唤,直奔学堂,可是周夫子说张槐他们已经回家了,于是,她才又杀到张家,堵在门口大骂。

    菊花听了柳儿娘的话,神情愕然,这怎么可能哩,槐子干啥要让唐家休了柳儿?

    张杨则大怒,指着柳儿娘的鼻子道:“你个老婆娘,真不识好歹,你骂谁?你自己闺女求人休了她,管我哥啥事?我们好心送她回来,还送出祸来了?”

    小石头也在一旁道:“是柳儿姐姐自己求唐老爷休了她的。”

    柳儿娘怒火中烧,对着张杨“呸”了一声道:“你们好心?好心让人休妻?‘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让人休了我家柳儿,往后要断子绝孙的,只怕你这癞皮女连个癞皮狗也生不出来……”

    张槐在张杨说话时,就低声对菊花道:“她弄错了,是柳儿自己求唐家休了她的。你先进去,我来赶她走。”

    菊花心下大概明白了咋回事,于是点点头,可是她还未转身哩,就听见这番恶毒的咒骂,一时间勃然大怒,转头冷森地盯着这疯婆娘。

    是的,她觉得这婆娘疯了,但凡有点脑子的,也该想想,人家咋会管你闺女家的事情?

    柳儿娘这话一出口,直戳张槐心肺,他立时红了眼睛,扔掉手中的包裹,一言不发地大步上前,一把攥住柳儿娘的胳膊,拖着她就往外甩

    柳儿娘拼命挣扎,可是槐子力气有多大,她如何能挣得脱?就见她双脚在地上划出两道印痕,一直延伸向院门口。她气怒之下,张口就咬在槐子手腕上。

    第三百一十六章 浑人李长亮

    菊花见柳儿娘下死力咬槐子,不禁惊叫起来;张杨和小石头也冲上去想拽开她。

    忽见何氏一阵风似的从厨房里冲出来,经过菊花身边时还不忘说了句:“你先进屋去。”然后面色狰狞地冲到柳儿娘面前,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刮子。

    她本在厨房煮饭,柳儿娘第一声骂她就听见了,只是锅里在炒菜,腾不出手而已。可是不等她把菜盛起来,就听柳儿娘咒菊花,哪里还管菜糊不糊,丢下锅铲就冲出来了。

    柳儿娘也是豁出去了,脸上挨了何氏一巴掌,居然还是咬住槐子的手腕不松口,她心中气怒发狂,更加用力地咬下去。

    张槐吃痛,遂停下脚步,用另外一只手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强让她松开牙齿。

    何氏见这婆娘宁愿吃亏也不松口,这样咬非把儿子手筋咬断不可,惊怒之下一手揪住她的头发,一手罩上她的眼睛,叉开五指,咬牙道:“你敢再咬?老娘把你这双眼珠子抠虫来,你信不信?”却见她已经被槐子捏开了嘴。

    柳儿娘见张槐毫不手软地把她往外拖,何氏又打了她一耳光,还要抠她眼珠子,再一想这事是因为柳儿被休引起的,因此三个原因,件件都让她无法容忍,那真是急怒攻心,完全疯了,被张槐拖至院外后,立即在地上打滚撒泼,污言秽语地高声乱骂,又往槐子身上兜头碰撞,拼命架势十足。

    张槐恼怒地攥住她两只胳膊不让她撒野。

    可是女人打起架来,全身都是武器,柳儿娘手被制住了,便用脚踢、嘴咬、吐唾沫,甚至用屁股撞、膝盖顶不时换招,灵活运用,逼得槐子手忙脚乱,一时间倒没主意了ˉ难不成要打死她?他真要出手,只怕这婆娘根本经不起他一下。

    他一气之下,双手用力,将她甩出老远,跌了个屁股蹲——不能打就让她离远点不让她近身。

    何氏一个大意见这婆娘又缠住儿子,气得冲过来要跟她再战;谁料这婆娘跌倒后,并不爬起来,反而坐在地上拍腿尖叫哭喊道:“杀人啦——张大栓儿子杀人啦——娘俩打一个……”

    何氏母子被她这疯狂劲头惊住了,何氏深感自己跟柳儿娘相比,这吵架的把式差太远了。

    菊花见柳儿娘开始拼命撒泼:她眼下不怕你打,巴不得你打狠些,她好赖在你家;你跟她讲理也是讲不清的,两边的道理不是一个国度

    这种人最令人头疼真是“豆腐掉进灰堆里——吹不得,拍不得”,只能让村长来了。

    她唤过张杨,让他拉张槐回来;又对小石头嘱咐了几句,让他去叫村长过来,顺便让刘三顺刘四顺来作证——救柳儿时他们肯定也在场。

    张杨过去对哥哥说道:“甭理这疯婆娘,石头去叫李叔了。”

    何氏也对槐子道:“你走开——去照看菊花,这死婆娘让我来对付,老娘今儿就跟她耗着。”

    她这话被柳儿娘听见了晓得骂再狠也不管用,打也是打不过的,只有菊花是他们的软肋,于是痛咒菊花,“癞皮女”不离口,又说她是病秧子,生不出娃,怕是连癞皮狗也挣不出一只等等。

    这话激怒了张家母子:张槐握紧拳头刚要动,却被张杨一把拉住,说是菊花姐姐叫他回去;何氏上前又给了柳儿娘一个耳光。

    柳儿娘立时疯了一般跟她厮打在一块。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山边居住的人全被惊动了,媳妇婆婆们正在煮饭的便丢下锅铲,男人们刚从地头回来,手里还扛着锄头,一齐围向张家院门前。

    隔壁杨氏和刘云岚也被惊动了,杨氏听柳儿娘咒菊花,那真是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冲出院子跟何氏一起将柳儿娘摁在地上打,柳儿娘放声嚎叫起来。

    两家这样大打出手,围观的人还不明白发生了啥事,以为是积年的仇怨被引发出来了,所以不停地劝解,让她们有话好好说。

    可是这柳儿娘今儿如同吃了疯药般,压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这般挨打也不服输,只要杨氏跟何氏一停手,她照骂不误,句句诅咒菊花,引得杨氏跟何氏也失去理智,下手毫不留情,愣是把她打成猪头,脸上一片山花灿烂。

    菊花头疼:这么打也不是个事儿哩,要是整出人命来自家也讨不到好,最主要的是,根本不值得,这事冤得很,典型的做了好事反被纠缠讹诈。

    张槐见柳儿娘骂得实在恶毒,怕菊花难受,一边劝她进屋,一边对她说道:“等我把这老婆娘捆起来,堵住嘴,让村长和孙铁柱来处置。”

    菊花点头,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不等槐子进屋找绳子捆人,张大栓、郑长河和青木也都回来了,急忙喝止何氏跟杨氏,询问事由。

    柳儿娘也并不是不怕打的,刚才不过是跟何氏杨氏比拼一口气罢了,见张大栓他们都回来了,她不敢再咒菊花,于是转而将张槐多管闲事、拆人姻缘的话又骂了一遍,又四处拉人评理。

    她堵在张家门口大吵大闹,张槐母子外加杨氏也制不服她,却惹恼了一个浑人——李长亮。

    他今儿去了下塘集,跟槐子他们遇上了,一块回的村,自然也知道柳儿的事情,不仅如此,他也背了柳儿一程,跟刘三顺、张槐互相轮换,不然这么远的路,一个人背柳儿谁都吃不消。

    看到昔日鲜花一样的柳儿那瘦骨伶仃的模样,他心里不知是个啥滋味——柳儿在他心目中,是纯净而神圣的,掩藏了乡村少年的初恋情愫。

    回来后,他因为柳儿的事心情低落,正好哥哥李长明喊他跟爹娘过去吃晚饭,柳儿娘杀上张家的时候,他在哥哥家抱着小侄儿李敬文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哩。忽听柳儿娘骂张槐拆人姻缘,便愣住了,先是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后来见闹得凶了,全家人都出来围观看热闹。

    结果,他越听越愤怒,两眼喷火!

    这时刘三顺、刘四顺也一路小跑来到槐子门口;柳荫深处,村长李耕田、孙铁柱跟他媳妇王氏也赶了过来,不知为何,孙金山没来。

    李长亮将侄儿塞给花婆子,自己冲到柳儿娘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猪狗不如的婆娘,你也配当人娘?闺女都要死了,临死不过是想回娘家过几天安生日子,你就不能让她称愿?你是不是人?照你的意思,咱们碰见柳儿晕在路上,就该不理她,让她被狗啃?”

    柳儿娘被他骂愣住了,她满脸红紫,眼睛浮肿,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立即高声尖叫道:“你们救她我当然感谢你们,可是唐家来人了……”

    李长亮不等她说完就暴喝道:“唐家来人了就该让柳儿跟他们回去,这还用你说?是你闺女自个不肯回去,难道我们要看着她死在路边?”

    柳儿娘喊道:“她咋会死在路边?唐家人不是来接她回去么……”

    李长亮再次高声打断她的话道:“唐家来人接她又能咋地?她从唐家逃出来,宁愿晕倒路边也不肯跟他们回去,我说了两遍,你耳朵打苍蝇去了——没听见么?接回去死在唐家;逃出来死在路边,你说,我跟槐子他们应不应该背她回娘家?你只要说一句‘不应该,咱马上再把她背回去扔到原来的地方。”

    柳儿娘见这浑人句句话压着自己,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声音也比自己高,气得浑身乱颤,好不容易等他说完这句,便又急又快地跟着嚷道:“唐家接她的时候,你们不挡着,她不就回去了?哪里会死在路边?回去看病吃药,过些天不就养好了?”

    李长亮“哈哈”笑道:“我说你猪狗不如哩,说这话骗你自个也就算了,还想骗大伙?你直接说‘让柳儿被唐家接回去,死在唐家干净些,不就完了,还说啥过些天就好了,真是好笑。总归,你就想着柳儿一定要死在唐家,就算她逃回来你也要把她送回去,是这主意么?”

    菊花和张槐听得大为爽快——这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刚才他们都掉进了一个误区,光跟柳儿娘争辩柳儿被休的曲折去了,却忘了提醒她柳儿当时的状况。

    李长亮却根本不跟她掰扯柳儿被休的是非曲折,劈头盖脑就是一顿骂,将她那点小心思全扒出来,搁在阳光下暴晒。他毫无顾忌,嬉笑怒骂,自出场后压根没旁人说话的份儿,连村长李耕田来了也在一旁干晾着。

    刘三顺早听小石头说了事由,这时好不容易找了个空挡,上前对柳儿娘道:“我跟槐子、长亮见柳儿晕倒在路边,就想要背她回来。后来唐家来人了,可柳儿却不愿意回去,还给唐老爷下跪,求他休了

    唐老爷答应了,我们才把柳儿背回村的。你咋能怪槐子坏了柳儿的姻缘哩?”

    刘四顺也道:“我们要是不管柳儿姐姐,她肯定就要死在路边了。”

    李长亮冷笑道:“不过就是找人撒气罢了——她舍不得闺女离开那个有钱人家哩。弄回来还要请大夫吃药,这不得花钱么?就算马上死了也要买副棺材;就不用棺材,也要花费一块芦席哩;还要买块地哩——埋在乱草岗不是要被人笑么?你这算盘拨得叮当响,就是不晓得死在旁人家,能不能得几两烧埋银子钱?”

    第三百一十七章 青山何处埋香骨

    李长亮将柳儿娘好一番埋汰,这话噎得她直翻白眼,却一也回不了,萎顿在地。

    他又转头冲着一旁的孙铁柱鄙夷地说道:“孙铁柱,你还是个汉子么?你妹妹被嫁给人做妾就不说了,如今半死不活的,想回来住两天,你们家都不容。咱乡亲们还没嫌弃哩,你们自个倒嫌弃起来了?这小青山大的很,埋一个人占不了多少地方。”

    孙铁柱铁青一张脸,上前拉起被骂得晕头转向的娘,转身就要走,他一刻也不想在这呆下去了——围观人群的低声私语让他无地自容。想起家中气息奄奄的妹妹,他痛苦万分,却茫然毫无头绪——妹妹被休回家当然不是他想见到的,这到底是错是对哩?

    他媳妇王氏见李长亮压住了婆婆和男人,心里很不爽。她平日待人也算明理,只是对于柳儿回家这件事,她心中自有一番见解。

    要是柳儿只是回来住几天,那她肯定不会说二话;可是这被休回娘家,还是自己主动求夫家休的,她就不能认同了。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又有“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咋能随便就让人休回娘家哩?就算在婆家受了委屈,也不能这样说断就断。

    再说哪个媳妇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在娘家时多爽利,嫁到孙家不照样夹起尾巴做人,把婆婆伺候的跟祖宗似的,要是心里不顺,就让人休回家,早不知休了多少回了。

    这媳妇的外形用四个字就形容尽了,那就是“丰||乳|肥臀”,极具诱惑力。

    当下,她眼珠一转,正色对李长亮道:“话是这么说,我娘心里其实也是感激你们几个帮了小姑的。

    不过我觉得你们还是没考虑妥当:你们又不是孙家人,根本不应该管这件事;最主要的是你们几个都是年轻男人,就算好心要帮我家小姑,也该回来叫我家铁柱,或是我公爹婆婆去接小姑而不是就这么背她回来——更不要说槐子往常可是跟我家小姑求过亲的,如今又为了她的事忙前忙后,叫人咋想哩?那唐家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才答应休了小姑的。”

    菊花听了这话抚额叹息——又是一个不安份的,清南村的杰出媳妇还真是前赴后继,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这媳妇说话比柳儿娘厉害多了,旁边有人听了还不住点头,觉得槐子等几人确实莽撞了些要是回来叫孙家人过去就没有这些事了。

    张槐跟何氏大怒,同时就要发作,谁知李长亮比他们更快——这媳妇遇上他,万般理由都是白搭。

    他指着王氏痛骂道:“你这婆娘也不是啥好鸟,屁股一撅——老子就晓得你拉啥样的屎,说了这一堆屁话,不过就是害怕柳儿回来嫁不出去碍眼罢了,那也犯不着往她和槐子头上扣屎盆子哩。这一路上可不止槐子背了柳儿,我跟三顺也都背了柳儿,你是不是连我们也要埋汰?还有你安的啥心思?意思是说就算柳儿死在路边,咱们也不应该管她,应该回来喊孙铁柱过去帮她收尸?是不是这个话?”

    人们听了这话,忍不住想笑,不过又不敢笑出声来——都有些含糊这个浑愣子哩。

    王氏自觉一番话说得有情有理,却被这个二愣子三言两语踩个稀烂,一时间气呆了。

    李长亮骂完王氏,又转向孙铁柱冷笑道:“孙铁柱,你娶的好媳妇哩,能耐很哩咱清南村又多一号人物了。看着人模狗样的,脑子里一泡大粪,还不如老子光棍一条。都是啥玩意?要是老子娶了这样的媳妇,一条麻绳勒死她,拖到烂草岗埋了,省得留在世上祸害人。”

    他阴森的眼神盯得王氏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往后连退了几步。

    张槐总算等他说完了,逮着机会愤怒地甩出一句话:“孙铁柱,你今儿要是不教训这婆娘,我就算不勒死她,也非敲掉她一嘴牙不可,看她往后还敢胡捏掰人不?”

    他今天受够了柳儿娘的气,待李长亮出场,才发现人家骂得那个痛快,哪跟自己似的,那么窝囊憋屈,害得菊花被人咒一通。眼看好不容易就要息事了,这王氏又挑起一番话,更是将他跟柳儿编排在一起,他再也忍无可忍,捋起袖子就要上前揍人。

    青木也绷着脸上前道:“唐家咋会晓得槐子以前向孙家提过亲?就算晓得谁会在意这事?他们怕是都不认得槐子哩。孙铁柱,你这媳妇实在是鬼话连天。你说,是你动手还是我们动手?”

    孙铁柱正一腔怒火无处发,见他媳妇这么不知眼色,便一个耳刮子甩过去,打得她原地旋转,前胸后臀一起颤动,却没有跌倒。

    王氏捂着脸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敢打我?我说错了啥话你这样打我?你妹妹让人休回家是好有面子的事情么?过得不如意就让人休回家,都跟她一样,谁还敢娶媳妇?”

    柳儿娘也冲着孙铁柱尖叫道:“铁柱你疯了,你媳妇怀着身子哩,你就这样下死手?为个外人你打自个媳妇,没出息的东西。”

    孙铁柱一巴掌挥出去便后悔了,他也记起媳妇还怀着身子,两人平日也很恩爱,只是他被李长亮和张槐等人挤兑得火气冲天,由不得不出手,打完又后悔,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他见媳妇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便想吓退她,于是喝道:“嗦啥?家去再说。再嗦先休了你。”

    无论这些媳妇多凶,一提休妻就焉了,比如小年媳妇。孙铁柱以为自个媳妇也会这样,谁知这是个烈货,根本不吃他那一套。

    王氏也动了真火,满脸煞气地说道:“那你就休吧。不过我这人知廉耻的很,自嫁到你家,上孝顺公婆,下为你怀孕生子,我是不会活着被休回娘家的——你就把我的尸体送回娘家吧,正好祖坟里腾出空来埋你妹妹,也好叫十里八乡的人都瞧瞧你们孙家的规矩:把媳妇休回娘家,让出地方来给闺女,真是新鲜事哩。”

    她一边说,一边拔下头上的银簪子,攥在手上。

    孙铁柱呆住了,看着媳妇手中的簪子,嘴唇抖动着,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柳儿娘也紧张地叫道:“柱媳妇,有话好好说,不能干傻事哩。”

    围观人群也是一静,无论大家多么同情柳儿,却绝没有闺女进门、媳妇出门的道理,那些媳妇们首先就同情起王氏来,低声私语,不时用异样的目光瞧着孙铁柱。

    只是今儿王氏遇见李长亮,她注定讨不了好,任何义正言辞的话,被他一抖弄,都不成腔调。

    他见孙铁柱被媳妇震住了,冷笑道:“休妻?费那事干啥?不正经的婆娘装猪笼里,直接丢小清河完事,谁有空闲送她回娘家?还费一副芦席。”

    王氏大怒,尖声质问道:“你说谁不正经?你一个男娃,还没成亲,就学婆娘媳妇搬弄是非,污人清白,往后谁敢把闺女嫁你?”

    柳儿娘和孙铁柱也怒视着李长亮。

    张槐脱口讥刺道:“你一个媳妇,刚进门没一年工夫,就往自家小姑头上泼脏水,学那些婆娘媳妇搬弄是非,污人清白,这样的人就该沉猪笼!不然往后谁敢沾你?”

    王氏彻底破功,高声叫道:“我咋搬弄是非了?你家本来就跟我娘求过亲,你就不该插手我家小姑这件事。

    各人管各家事,不是你们妹子,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要是你们的妹子被人休回家,只怕你家爹娘更慌张,要跪着哭着求人原谅哩。”

    她转向围观的人群,摊开双手高声问道:“你们大伙说说,好好的谁乐意闺女被休回娘家?这是好有面子的事么?我刚才的话本也是为了小姑好,说得有啥不对?……”

    张槐见她又要煽风点火,脸色不善地对孙铁柱大吼道:“孙铁柱,你妹子自己求人休她回娘家,你有一万个想法回家去问你妹子,甭堵在我家门口吵,再牵三扯四的,甭怪我不客气。都给我滚!”

    张大栓也沉声道:“乐意不乐意被休回娘家,那是你们孙家的事,你们自己回家去说,甭扯出一堆人来。他们三人不是好心,谁会管你家那烂事?”

    李耕田来了半天,也听了半天,这时总算插上话道:“柳儿娘,铁柱媳妇,柳儿被休这事确实扯不到槐子跟长亮他们头上,你们再心里不顺,也不能把气撒到不相干人身上,没得帮忙还帮出一身马蚤来,往后谁还敢沾你们?怕是你要断气了也没人睬你。”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弄明白事由的他们又觉得槐子他们做得对了。

    李长亮这会儿却没有插话了,他目光飘过众人头顶,呆呆地看着人群外:孙柳儿被小石头和狗蛋搀扶着,脸色白得吓人,大眼睛深陷,那干枯呆滞的模样,似乎已经没了魂魄,随时要去了。

    他忽地心碎神伤,紧握双拳,绝望又心痛地想道,她到底啥时候来的?听了多少话去了?这是……这是在逼她死哩!不对,她本来就要死了,本想回娘家安安心心地死,眼下却不能够了。

    他红了眼睛,转身冲着孙铁柱一家狂叫道:“畜生!你们一家人都是畜生!不是人!不是人!”

    大家都被他发狂的样子吓住了。

    他娘花婆子正跟柳儿娘对骂哩——儿子做了好事没得到人谢,还被人怪,她那性子也是忍不住的,得了空子就插话道:“黑心烂肝的一家人,不想闺女死在家里,混赖旁人。”

    柳儿娘见花婆子这样不成器的人也来踩她一脚,大怒,立即跟她对骂起来。

    李长亮一嗓子吼出来,成功地让两人住了嘴。柳儿娘愣了一下随即大怒,就要掐腰骂人,忽地从人缝中瞧见柳儿,惊叫道:“柳儿,你咋起来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我娶她!

    众人回头,都看见那立在芊芊细柳下的柳儿,柳枝依旧绿人已枯!那个清南村最美的少女,如这春日的暮色,已然走向黑夜。只是黑夜过后,明早人们还能迎来明媚的春光,她还有春天吗?

    青木也惊呆了,那个扯着自己衣袖,哭着想要嫁给他的柳儿咋变成这个样子?她不是应该打扮的花枝招展、养得细皮嫩肉,坐在家里绣花么?

    柳儿慢慢地挪动脚步,小石头急忙扶着她胳膊,狗蛋也在另一边扶稳她,向着柳儿娘走过来。

    柳儿娘看着摇摇晃晃的柳儿,心中大痛,对着小石头大叫道:“谁叫你带她来的?你小小年纪这么狠心,想让她死快些,是不?”

    石头娘急得也上前呵斥道:“石头,你咋这么不懂事?柳儿姐姐这个样子,你扶她过来干啥?”

    赵三更是大怒,叉开巴掌就要打儿子,被李长亮一把攥住胳膊,他阴森森地说道:“来了也好。瞧瞧自家老子娘哥嫂都是啥样人。”

    小石头低下头,心里也十分后悔。

    他本没想到要叫柳儿来的,不过是想到孙家跟孙金山报个信儿,再让柳儿跟孙金山解释清楚缘由,好把柳儿娘弄回去。可是孙金山不在家,柳儿正担心她娘生事,发愁找不到人带自己出去哩,就让他扶自己过来亲自劝娘回去。他想想这也是个主意,便又叫上了狗蛋,两人各背了瘦的只剩几两肉的柳儿一程,到了这边才放下她的。

    不料这边吵成一团,柳儿嫂子王氏的一番话更是让她听了个清楚,那真是心如死灰了。

    柳儿抿着嘴唇,定定地瞧了她娘一眼,又瞧了哥嫂一眼,慢慢地说道:“娘,是我……是我自个求唐家休了我的,你咋能怪槐子、长亮他们哩?他们不背我回来,我爬到半路……就该死了吧。你们不要吵,我也不能烦家里几天了;嫂子也不要担心,小青山大的很,我不埋祖坟,埋哪都一样。”

    柳儿娘听了,如同摘了心肝,抱着她大哭起来;孙铁柱也红了眼睛,狠狠地瞪了媳妇一眼。

    周围人都淌眼抹泪的,心思简单的乡里人,心伤之下埋怨地瞧着这一家子,觉得他们这么对待被休回家的闺女实在是很过分,至于他们刚才也不赞成柳儿被休回家的事,早忘光了。

    李耕田见柳儿的情形实在不好,再说,堵在张家门口说这事也不像,就上前劝孙铁柱赶紧将家里人弄回去,还要帮柳儿请大夫瞧病,甭在这磨叽了,不然再吵下去孙家脸上也不好看。

    他还没说话哩,就听刘云岚惊叫道:“菊花,你这是咋了?娘,娘,菊花不好了哩!”

    张家和郑家的人一听,呼啦啦涌向院门,张槐冲在最前,青木紧随其后。槐子一把抱住不停滚泪的菊花,紧张地叫道:“菊花,你哪不舒坦了?莫哭莫哭,你跟我说,哪不舒坦了?”

    紧跟在后面的何氏一迭声叫道:“快抱回去。堵这问啥?”

    杨氏也冲了过去,跑到门口见槐子已经抱着菊花进院了,她暂停住脚步,回头两眼喷火地对还在拉着柳儿哭的柳儿娘道:“柳儿娘,你今儿敢咒我菊花,她要是有个好歹,你儿媳妇也甭想生下孙子。

    长亮说的对,你们一家子都不是人,都是畜生,闺女都这样了,还有心思上门跟人吵,还嫌弃她被人休回来。连闺女都不护的人,不是畜生是啥?”

    说完蹬蹬地奔进院子。

    郑长河还不知菊花被咒的事,闻言大怒,想要大骂这婆娘,又担心菊花,只得丢下一句话,也紧跟着冲进去了:“孙金山儿子老子都是孬种,连闺女也护不住。呸!要是我,直接跳河里淹死算了——活着丢人。”

    孙铁柱顿时脸涨成猪肝色,紧握双拳,浑身颤抖。

    张大栓眼神刀子一样射向柳儿娘,好半天才阴沉着脸跟了进去。

    还有那跟菊花好的,如梅子,慌忙也要跟进去看望,到了门口又迟疑下来,回头看向柳儿,心里也担心她,竟是愣在那,不知是进去还是出来——两个朋友她都担心哩!

    小石头和赵清早窜进去了。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呆了,随即哄地一声跟炸了锅似的议论起来,有骂孙家不是人的,有叹柳儿可怜的,有同情担心菊花的。

    大伙琢磨着杨氏两口子的话,都鄙视地看向孙铁柱母子,又瞪向王

    王氏见大家都瞪她,孙铁柱也死死地盯着她,她终于精神承受不住,哭喊道:“都瞧我干啥?我又没想赶她走,不过就是说。句实话。你们一个个都是假好心,装好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看旁人吃豆腐牙齿快,要是你们自己家闺女被休回来,还不知会咋样哩?如今倒来说我。我跟婆婆不想她被休回来,也是为了她好,你们摸着良心说实话,被休回家的闺女那日子是好容易过的么?寡妇不像寡妇,人家咋看她?谁肯娶她?还自个要求夫家休了她,这不是让人戳脊梁骨么……”

    “我娶她!”

    暴雷似的一声大喝打断了王氏又快又脆的控诉,李长亮双目圆睁,恶狠狠地瞪了王氏一眼,大步走到柳儿面前立定,粗狂的脸颊紧绷,郑重地问道:“柳儿,你可愿意嫁我?”

    孙柳儿听着嫂子的哭诉,精神有些麻木,那些话语轻飘飘地从耳中钻进去,仿佛不留痕迹地又消散。到最后,她只见嫂子的嘴巴一开一合,根本听不见她在说啥,反倒有闲心想道,连菊花那样的,也嫁了槐子哩,槐子对她很好,她和梅子都比我活得好,谁都比我活得好哩!

    李长亮的暴喝惊醒了她,她呆呆地看着这个跟她哥哥一样壮实粗糙的青年汉子走到她面前,然后问她愿不愿意嫁他。

    人们再次被震住了,张大嘴巴瞧着这一幕,一时间再也发不出声音——他们也不知该如何评价李长亮的这番举动。

    花婆子大惊,尖声喊道:“不成。长亮你疯了,她被休回家还没一天,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你娶来干啥?我不答应。他爹,你说说话呀!”

    花婆子使劲地摇着李老大的胳膊,她知道这个小儿子不可能听自己的话,慌忙推李老大上前说话,又跑去推李长明。

    李长明抱着儿子,不赞同地瞧着弟弟,他并不嫌弃柳儿被休这一点,可是他娘说的对,柳儿这个样子,明眼人都能瞧得出她没几天好活了,长亮无头无脑的为啥要娶她?这跟娶一个牌位回来有啥两样?难道要先办喜事再办丧事不成?

    可是一来他晓得这个弟弟的脾气——拿定主意的事,谁也甭想劝他回头;二来,他也很同情柳儿,不好当她的面把她活不长这理由摆出来劝长亮,因此,他只能沉默着,心道,让长亮自个拿主意吧,他不是小娃儿了,该晓得轻重。

    李老大何尝不知这个小儿子的脾气—-—那是清南村第一个浑人,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待要不管,又不能不管—这可是儿子的终身大事,哪能这样随口定下?娶的还是一个快死的人。

    他咳嗽了一声,上前想对李长亮说话,还没开口哩,就听李长亮冷冷地说道:“啥时候你们这么关心我了?从小到大,你们就没管过我的事,这会儿倒出头管起来了,真是好笑。甭惹火了我不认爹娘,我可不管那些狗屁的规矩,铺盖一卷随便往哪一钻,管他李家孙家唐家

    说完他依然转头面向柳儿,等她给个回答。

    李老大一番话噎在喉咙里,半响才咕咚一声和着吐沫吞了下去;花婆子更是吓呆了——儿子要不认爹娘哩,往常那样也没说不认爹娘,如今为了这个半死不活的柳儿,他要卷铺盖离家了么?

    李耕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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