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颜倾城第57部分阅读
丑颜倾城 作者:肉书屋
日丽,却骤然暴雨,硬是留她在这里过夜,明明才七个月的身子,却偏偏早产。
或许,她真的是前世欠了她的,这一辈子,她来折磨她讨债的……
“贫尼见过老爷,夫人。”
圆明师太走进前奄大堂,双手合掌,朝阮南风、轩辕画施礼。
阮南风回转身,虔诚回礼:“师太无须多礼。”
回忆被打断,轩辕画回顾头,朝圆明师太强扯出一抹笑容,点了点头,却并未出声。
看着她憔悴苍白的脸色,眉蹙间的郁结,圆明师太心里轻叹,新皇登基、立后一事,满朝风雨,天下震荡,就是她这个世俗外的人闻之都震动,更何况公主是风波中人?所受到的刺激和冲击也是外人无法想像的。
“夫人,世间事,缘自因带来的果,一切随缘方为出路。”一切都是命啊!
阮南风欠身:“师太说的是,只不过内人陷入迷障,无法看清,还请师太施以缘心,令其走出迷障,解开心结。”这也是他上山的目的,希望这里能勾起画儿的回忆,也希望圆明师太能开导于她。
他不希望她再受心结之苦。
轩辕画嘴唇微蠕动,却没有出声,是迷障也好,是心结也罢,她确实是看不开。
圆明师太略一沉思,道:“夫人,昨日傍晚在山脚下,贫尼与小徒回奄,救起晕倒在山脚下的一位女施主,似是夫人故人,不知夫人是否见见?”
轩辕画惊讶:“故人?”
阮南风也有些意外,故人?
圆明师太点点头:“女施主身虚体弱,实在无法来到前堂向夫人请安,特地托贫尼前来请示。”
“是谁?”轩辕画思索了很久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什么故人?
阮南风见状,上前扶着她道:“既然是故人,夫人何不去看看?”
轩辕画点点头,朝圆明师太伸手示意道:“师太请!”
圆明师太微点头,朝两人做人请的手势后,捏着手中的佛珠,率先走了出去。
一行人走到后堂院子,厢房门被打开,里面踉跄奔出一人,散着头发,只着单衣,看见轩辕画,眼眶含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冰儿参见公主,公主金安。”
听闻这熟悉的声音,轩辕画猛地睁大眼,疾走上前后,又猛的止步,不敢置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冰儿?你是冰儿?”
冰儿泪流满面,干涸中透出青紫色的嘴唇颤抖着,虚弱苍白的脸庞有着激动,有着卑恭,有着痛苦。
“回公主,是奴婢。”
轩辕画忙不迭的想要扶起她,但她自己身体都很虚弱,一施力,脚步一跄,整个人都踉跄一退,差点掉倒。
“公主……”冰儿惊呼着想要起身,却一阵晕眩,两只手撑在了地上,额头上冒着冷汗,脸色也泛着青色,两眼青乌,颧骨凸起,气若游丝,似是病入膏盲之人似的模样。
阮南风稳稳的扶住了轩辕画的身体,看着跪在地上的妇人,眉头深锁:“冰儿?你怎么……”如果眼前的女子不说她是冰儿,还真的很难认出来,十多年未见,她怎么变的如此——潦倒落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冰儿不敢抬头,恭恭敬敬的磕头,声音颤抖不稳:“奴婢参见驸马,驸马金安。”
“夫人,这位女施主身子虚弱,还是容贫尼扶她回房吧?”圆明师太上前请示道。
轩辕画眼底有着激动,连连点头:“师太说的是,有劳师太了。”
“夫人客气了。”圆明怖太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冰儿,往厢房走去。
轩辕画急急跟上去。
阮南风止了步,画儿与冰儿多年未见,如今冰儿如此落魄还来见画儿,想必也是知道了颜儿立后一事,才会担忧画儿,急急进京,如今在此处相遇,也属天意。主仆二人多年未见,想必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他一个大男人不方便进入厢房内,有叶嬷嬷陪着就行。
朝紧跟在轩辕画身后的嬷嬷道:“叶嬷嬷,好生照顾着夫人。”
叶嬷嬷恭敬福身:“是,老爷。”
轩辕画看了阮南风一眼,轻点点头,她和冰儿多年未见,冰儿这副模样出现,想也知道定是赶着上京见她。
阮南风走回前堂,在一颗老榕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看着正门上石刻的‘颜华奄’三个大字,有些怔怔失神,这三个字,是十九年前,他亲手所题。
环顾四周,看着清雅大堂,他的心里百感交集,二十年前,画儿就是在这里生下颜儿。
时间匆匆,仿若眨眼即逝,颜儿都长大了。
“哇呜……哇呜……”
一旁的小丛林中传来了哭声,打断了阮南风的思绪,他微怔,顺着声音走过去,看着一名约莫三岁的稚儿满身是泥的跌坐在地上。
圆圆的脸蛋,稀黄的头发扎着一只小辫子,脸上沾满了泥土,一双黑圆的眼睛泛着晶莹的泪花,宛如一只不小心误闯顽皮迷失了的小鹿。
阮南风从怔愣中回神,连忙抱起她,柔声哄道:“摔疼了是不是?来,伯伯抱你出来。”
……
而此时的厢房内,轩辕画如同被晴天霹雳劈中,面无死灰,毫无血色,只感觉天晕地转,全身的力气瞬间都被抽走的软倒在地上。
“公主……”冰儿哭着跪移着上前。
叶嬷嬷从呆愣中回神,连忙上前扶起软跪在地上的主子,担忧焦急的出声:“公主。”
用痛彻心扉不足以形容此时轩辕画的心情。
轩辕画闭上眼,喉咙里仿佛被卡住了一样,泪水决堤般的从眼中溢出,最后化为了一声声暗哑的哽咽,直到最后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粉碎,她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呐喊:“不……”
她以为自己痛苦的声音必定刺破云霄,但实际上,那声破碎的痛喊声只在她的喉咙口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老天对她……做了什么?
这时候,她听不见冰儿哭泣悔恨的哭喊,也听不见叶嬷嬷焦急慌乱惊惧的呼叫声。
她只能木然的坐在那里,如同痴呆没有思想之人,傻傻的,静静的,没有人知道此刻她在想什么?
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在想什么,或是该想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能这样静静的瞪着眼睛,瞳仁却没有焦距。
“公主,公主……您别吓奴婢,公主……”
她听见了叶嬷嬷慌乱的声音,却不知道自己该要如何反应。
“公主,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能保住郡主……”
她听见了冰儿悔恨痛苦的声音,却无法让自己发出一声声音。
看着她如此的神色,冰儿哭的鼻涕眼泪分不出眉眼,整个人气若游丝,她慌乱的看着叶嬷嬷。
叶嬷嬷此时心里的慌乱并不比她少,看着公主如此神色,她也不知所措,这件事,太过震惊,对公主的打击,她完全可以想像得出。
轩辕画静静的睁着眼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两人,似乎想要看出什么,然而她看到的只有绝望,无边无尽的绝望……
她试图让自己站起身来,可是双脚微颤发软,根本无法施力。
“公主……”叶嬷嬷见她有了反应,连忙上前扶起她。
轩辕画面无表情,看也不看冰儿一眼,脚步跄踉的走了出去。
冰儿悔恨痛疼的无法出声,只能不停的磕头,以示她的罪孽。
呯……呯……呯……
轩辕画耳中听见了那重重的磕头声,但却进入不了她的心里,此时此刻,她的心,空了。
叶嬷嬷搀扶着她,往前堂走去,她知道,公主此时最想见到的人只有驸马。
她心里真的为公主感到心痛,上天对公主真是太不公平,让她这个下人都恨不得指着天咒,它是不是瞎了眼。
公主如此善良,却……
轩辕画在叶嬷嬷的搀扶下,来到了前堂,刚走进前堂,就听见前面院子里面传来的温柔的声音。
阮南风拿着手中的锦帕,轻柔的替坐在膝上的稚儿擦去脸上的泥土。
“伯伯擦干净了,看,不哭了哦。”
坐在他膝上的小茶睁着一眼犹带着泪殊的眼睛,纯净清透的眼睛带着些许的新奇瞪着正低头温柔的给她擦脸的人,一双同样沾满着泥土的小手扯住了阮南风的衣襟,瞬间在他月白色的锦袍上印上了显眼的污渍。
似是知道闯了祸,一双圆黑的眼睛再次泛上眼,眼见着就要掉下来。
阮南风一急,连忙安抚着:“没事没事,不哭了,伯伯不会骂你的,脏了没关系,伯伯擦干净就好了。”
说完,轻柔的抓起她的小手,用手中的锦帕给她擦着手上的污泥。
看着他如此柔和的面容,小小汝古娘眼中的慌惧之色也褪去,好奇的眨了眨眼:“伯……伯伯……”
阮南风惊讶的看着她,然后绽放一抹鼓励的笑容:“对,伯伯,来,告诉伯伯,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姑娘再次眨了眨眼,脆嫩的声音有着高兴:“……小……茶……”
阮南风一愣,继而恍然:“小茶,小茶,呵呵,小茶这个名字真好听。”
小茶知道自己被夸赞,小圆脸上羞涩的低下了头。
“小茶几岁了?”擦干净了小手,再轻轻的替她拍去身上的泥,阮南风和蔼轻柔的问道。
小茶小脸上先是不解,后来似是想起什么一样,大声答到:“三岁。”
“哦,原来小茶三岁了,小茶真聪慧,不仅知道自己的名宇,还知道自己三岁了。”
“伯伯……爹爹……”
阮南风一愣,继而笑的愉悦:“伯伯不是爹爹哦。”
“爹爹……”小茶有些固执的唤着。
阮南风也不再纠正她,只是轻叹着抚摸着她的头,神情有些落寞:“伯伯的丫头,也从小就不在伯伯身边,不知道那时候,她是不是也和小茶一样,也会渴望爹爹呢?”
轩辕画无法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整个人虚软的倒在了叶嬷嬷的身上,她眼里看到的画面,听到的声音让她感到窒息,她想流泪,却发现悲痛到了极致的时候,是没有泪的。
因为泪,都汇集在心里,被麻木和空洞压制,无法宣泄出来。
她闭上干涸的让她疼痛的双眼,稳了稳心神,想出声,嗓子却似是塞了一个石头一样,又硬又僵,让她除了疼痛,再也没有别的感觉。
她虚软的往回走。
叶嬷嬷诧异,公主不是要见驸马吗?
对于公主的折返,跪在地上失神的冰儿如同针扎了一下,瞬间回神,跪移着上前:“公主……”
轩辕画在椅子上坐着,怔怔的失神。
叶嬷嬷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上前:“公主……”
轩辕画无意识的接过茶,任由温热的茶水浸湿嘴唇,意识,一点一滴回归。
张了张嘴,却无声:“……”
冰儿擦地上前,整张脸,看起来有些骇人,苍白的脸色,青紫的唇,红肿的眼睛,痛苦的神情。
轩辕画低头静静的看着,记忆里,冰儿模样俏丽姣好,哪里会是如今这样的模样?
十八年了,她离开自己的身边有十八年了。
二十年前,她和护卫周全陪伴她上云中城,为她在这里接生……
可是二十年的今天,她却告诉她,她的孩子早就夭折了,留在她身边的是别人的孩子,不是她和阮大哥的孩子……
他们真的该死,竟然撒下如此弥天大慌,造成今天的孽。
“……你……你们该死……”
冰儿一怔,继而不停的磕头:“奴婢之罪,万死难辞,这些年芶且偷生,更是罪上加罪,只求公主赐奴婢一死,了却奴婢一生罪孽。”
“住嘴。”轩辕画重重的拍桌,气的全身发抖,指着冰儿,面容铁青。
冰儿整个身子都趴在了地上,万念俱灰:“奴婢知罪。”
当年之事,实在不是她和周全想要芶且偷生才会瞒天过海,而是……她实在无法忍心让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走回来的公主伤心,才会没有说出真相。
身为公主贴身女官和护卫,她和周全犯下如此大罪,一方面为自己没能保住郡主而痛苦,一方面又因为对那位和公主一样难产的妇人临终前所托愧疚。
良心日日夜夜受着煎熬,她很想告诉公主真相,可是又想到公主生郡主时伤身入体,恐怕以后很难再怀上。
后来,太医以及曲家神医都证实了她的担忧,她和周全商量,才决定吞下这个秘密。
可是她和周全实在难以面对公主以及——襁褓中的那个孩子。
怕自己有一天会失嘴说出真相。
才决定离开。
离开,本不可能,但只要有心,也并不是难事,她知道公主心善,性情柔和贤德。
在十九年前,她和周全假成了亲,后来周全故意练功走火入魔,废了自己全身筋脉,成为一个废人。
而她,因为要照顾周全,才请求公主,让她和周全回乡,过些平静的日子。
就这样,她和周全如愿的离开了公主府。
七年前,周全病逝了,是她送走了他,看着他带着这个秘密入了土,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剩下她一个人上。
她以为自己也会和周全一样,等到有一天,把这个秘密带到土里。
尽管她远离京城,但关于那个孩子的消息,还是不时的传进她的耳中。
她知道,那个她和周全一手改变了其命运的孩子集万千宠爱于一人,更是由皇后娘娘亲自带大,既没有公主的美丽温贤,也没有驸马的才情姿态。
其貌不扬,嚣张跋扈,任性善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人称她丑颜郡主。
五年前,她知道郡主被贬奄平城。
两年前,她知道都主远嫁阜国,那时候,她是当真松了一口气,虽然愧对郡主的生身娘亲,但如果她泉下有知,也必然会对她孩子的荣华富贵而欣慰。
可是……她没想到,她做梦都没有想到,郡主被休离回浩国,更与……太子相恋,惊世骇俗,引起天下震荡。
太子冒天下之大不韪立她为后,为其连斩朝中两位大臣,不顾百姓暗地里口诛笔伐,悖人伦,乱五常。
她听到消息的时候,震惊的无法回神。
不顾自己身体虚弱,不分日夜的赶来京城,就是想要告诉公主,告诉天下人,郡主并非公主所出。
她也明白,一旦这个真相揭开,她的错,她的罪,通通再也瞒不住。
这些年来,她也累了,也够了。
她该要为自己无能为公主保住小郡主,以死谢罪,也该要下黄泉向郡主生身娘亲请罪。
轩辕画双手死死的握成拳,面容也因为痛苦而扭曲骇人,她失去了全部,骄傲不再,亲情不再,到最后,她才发现,原来一切,都只是个错误。
上天对她何其残忍,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如此对她?
她和阮大哥唯一的孩儿早早夭折,留在身上伤透她心的,让她愧着,爱着,恨着,怨着的人竟然与她毫无关系。
为了砚弟,她牺牲了自己的孩儿,她如何面对阮大哥?
脑中回荡着刚才在前堂看到的那一幕画面,轩辕画心如刀绞。
到头来,她一无所有,阮大哥一无所有,上天让阮大哥情何以堪?
“公主……”叶嬷嫉看着公主的神情,不由的担忧的出声,公主的样子看起来好……骇人!
轩辕画冷冷的抬起头,看向冰儿。
两人四目相对瞬间,冰儿浑身颤了一下,她在公主眼中看到了杀气。
轩辕画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人,声音冰冷入骨:“你还等着本宫恕你的罪吗?”
叶嬷嬷心里震惊,公主……但随即想起如今浩国的处境,心里也暗自摇头,就算公主能恕过冰儿,太上皇和太后也不能饶过冰儿,她,难逃一死。
而且,她心里也为公主不把冰儿带回京城就处死,有些理解。
刚才公主在前堂看见那一幕,必定是想到了驸马。
驸马对公主情深意重,而公主对驸马亦是如此,公主最大的遗憾是没能为驸马生下一子
如今,如果让驸马知道连唯一的女儿都非自己亲生,那……驸马必定伤心,这也让公主无法面对驸马。
只是……不让驸马知道,那这个秘密就必定要再继续隐瞒,那皇上和郡主之间的乱人伦禁晦之事也无法得到昭雪,这对浩国,对朝堂,对百姓……
冰儿面无血色,青紫的唇微微颤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眼中死灰一片。
重重的磕了磕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药,颤抖的送进嘴里,和着泪珠吞咽下腹,这药她早就准备好了,原打算等到回京揭开真相后就以死谢罪的,现在也好,总算是没有把秘密带入土里了。
轩辕画依旧面无表情,对于冰儿的神情和动作,似是麻木,似是冷漠。
叶嬷嬷叹息着别开眼,冰儿固然有错,但前因后果,一切,也都是源自于她对公主的忠心,否则她又何必如此犯下滔天大错?
冰儿蜷缩的倒在地上,忍着腹中的巨痛,看着自己嘴里流出来滴在地上的血,浑身变的冰冷。
“公……公主……奴婢……谢……谢……”冰儿一句话终是没有说全就闭上了眼睛。
叶嬷嬷上前查探,朝轩辕画摇了摇头。
轩辕画冷冷的起身。
“处理掉。”
叶嬷嬷低下头,恭敬出声:“是,奴婢遵旨。”
……
马车继续前行,阮南风看着面无血色闭着眼睛的妻子,轻柔的出声:“画儿?”
轩辕画眼睫轻扬,却没有睁开,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丈夫,她根本没有勇气说出那个残酷的真相,如果让阮大哥知道颜儿并非他的女儿,那他该有多伤心痛苦?
“还以为你累着了,来,躺平。”抽掉她身后的靠枕,替她放好枕头,放平她的身体,再拉起被子轻轻的替她盖上。
阮南风轻柔的替她拨去额前的发丝,柔声道:“刚才在奄里,看见圆明师太收养的小茶,让我想起了颜儿小时候。”
如今再想起,颜儿小的时候,他与画儿皆太过年轻,画儿生下颜儿时,身体受创,根本就没精力去照顾颜儿,在府中也一切由奶娘照顾。
他当时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画儿身上,又哪里想到还有一个女儿需要他去关心,去付出。
皇后当时提出把颜儿接过宫抚养,一则是她也是心疼颜儿身体,二则也是因为太子上云中城,宫中寂寞。
她的提议,让他很是感激。
现在想来,原来他大错持错,如果时间可以倒回,他一定会好好的学着去当爹,亲自照顾生命里重要的人,他的妻子和女儿。
“画儿,是我不好,如果当初,我们把颜儿留在身边亲自照顾,或许颜儿就不会与我们有隔阂了,这是我一大憾事。”
轩辕画眼皮轻颤,苍白的脸色更显透明,就连唇都似乎抽去了血色,是隔阂吗?在今天这前,她也以为是隔阂,但今天过后,她才知道原因。
因为她不是她和女儿,又岂会和她亲近?
所以,她才可以如此无情的对她这个娘?
执起她的手,阮南风皱眉:“画儿,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轩辕画睁开眼,扯开嘴,露出一抹笑:“阮大哥,我累了。”
“那好,你休息一下。”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哈着气,轻揉着。
轩辕画眼角处滑下两滴冰凉的泪珠,阮大哥,到最后,我才发现,原来这一生我亏欠你太多太多,一直都是你默默陪伴在我身边,你让我如何把真相告诉你?我如何忍心让你伤心?
我要你为浩国为我付出了太多,或许,也是该我为你做点什么了。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阮南风轻叹,暗自摇头,真没想到周全早早逝世,冰儿孤苦无依,日子过的那么苦,如果不是知道京中发生如此大事,恐怕她也不会再出现在画儿面前。
不顾自己身体病弱日夜奔波赶路,只为进京安慰画儿,也不枉画儿与她主仆之情。
看着闭着眼的妻子,他出声安慰道:“放心吧,画儿,她留在颜华奄,叶嬷嬷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相信她的病会很快就好起来的。”
轩辕画眼角再度滑下泪珠。
这次,阮南风注意到了,怜惜的为她拭去泪:“别伤心了,就算她的病好不了,能与你见一面,冰儿也恐无遗憾了。”
画儿本就为颜儿之事,伤了心,而今冰儿出现,又得知她病入膏肓,将不久于人世,接二连三的打击,也难为画儿了。
轩辕画偎进他的怀里,哽咽道:“阮大哥……我的心好痛。”对不起,瞒着你,不是想要欺骗你,而是——我爱你!
揉了揉她的发丝,阮南风安慰道:“画儿,我能明白,冰儿虽然离开你身边十几年,但她从小就陪在你身边,如今得知她如此境遇,你难过也在所难免。”
“周全身为护卫,却废了武功,无法再在你身边,冰儿身为他的妻子,与他归隐,他们的选择也没有错,错的是命运。”
命运?
轩辕画脸色身体一僵,那她的命运又是如何?
半个月后。
位于东北边的曲家庄,名副其实,能称之为庄,定然气势惊人,事实上,这里远不止是一个庄,确切的说,还不如说这里是一座建立在深山里面的世外堡城。
清晨的阳光,落在诺大的院落中。
房间内,布置的很华丽,诺大的大床,铺着软绵的锦褥,暗红色的床架雕刻着龙凤戏珠。
雕工流畅、栩栩如生。
金色的绸子帐幔上是用金线勾绣的龙凤图,随着窗外吹进来的轻风,撩起帐幔轻扬。
阮心颜斜躺在床边,对面是一整排朝南的雕花窗户,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房间。
春末时节,气候本已回暖,但曲家庄座落在深山,四周除了山,还是山,气候比起外面,要来的凉。
有艳端着药汤进来,恭敬的出声道:“娘娘。”
飘入鼻间的药味让阮心颜心里苦笑,她以为自己会赌赢的,却最终输给了他。
没理由怀不上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某人做了手脚。
这偌大的院落中,如果阮心颜不出声,这里就清静的仿佛世间只剩下鸟啼莺鸣。
但这院里四周却是高手密布,仿佛天罗地网,戒备森严。
莫诀不仅把有艳、有丽、有清三人带了出来,侍合,侍意,侍情,侍柔四婢也在她身边随身在侧。
她的衣食药膳,一律不假他人之手。
从京城到曲家庄,纵使路程较为偏僻,但一路上她听到了流言蜚语,也足够让她明白浩国百姓是如何谈论她的。
祸国魔后。
魇后,她确实成了魔了,她舍不得见那个男人惶恐,更不想见到他日后有一天因为她的离开而伤心。
她也知道,他决不会让她有机会让她完成心愿,因为她必须要活着。
了解他的心,她何尝不更痛。
只能如他所愿,随曲澜青来到曲家庄,接受这里的治疗。
“娘娘,曲少主求见。”有丽进来禀报道。
一口气把碗里的药吞下腹,阮心颜接过有艳递过来的漱口水漱口,再拿起帕子拭起嘴角的水渍,坐起身子。
有艳上前蹲下身,为她穿上白底绣金凤鞋。
“让他去湖心亭候着。”
湖心亭,以落在湖中心而命名,此湖泊并非人工筑成,而是天然形成。
湖面被晨风微荡着,起了细微的涟漪,围绕着湖泊的四周皆是名贵的花卉,轻风吹佛,落花如雨,飘在湖面上,精致的凉亭,素色纱帘,让人恍然如仙境。
曲澜青白衣胜雪,墨发成丝,负手站立在凉亭中,遥望着湖面上的落花,怔然失神。
她的身后跟着一名年纪约十七、八岁的女子,面容清丽,淡粉色的内衫,鹅黄|色的广袖长裙,飘然若仙,两人相偕而站,宛如一对璧人。
但此刻,两人心里各有所思。
曲澜青失神,是因为他为自己的心情。
女子失神,是对即将要晋见的皇后感到好奇。
身后传来脚步声,让她敛神,身子恭敬的立于一侧,跪地请安:“素秋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干千岁!”
曲澜青回转身,恭敬弯腰:“参见皇后娘娘。”
有艳垫好软垫,再塞了一个靠枕,阮心颜方落坐,淡声道:“都起身吧!”
“谢皇后娘娘。”
曲素秋沉眉敛目,静站于一旁,纵使心里对这位昨天下午驾临曲家庄的皇后娘娘有很大的好奇,此时也不会擅自突兀。
因为,她是皇后,光是这一层身份,就不是她可以冒失失礼的。
就算天下人都把指责她祸国魔后之罪名,但她依然是皇后,高高在上,凌驾于众人之人。
“娘娘,这是臣之堂妹曲素秋。”曲澜青介绍道。
阮心颜抬头淡扫了一眼垂着的人,淡声道:“二位请坐。”
她来到曲家庄,隔着数层帐帷,接受了曲家庄所有人的参拜,但真正认识她的人也就只有曲澜青,今天他带人上门,这位曲姑娘必有过人之处。
“谢皇后娘娘。”曲澜青恭敬的在一旁坐了下来,微微垂眸,品尝着自己舌间的苦涩,她是皇后,而他是臣子,她是病人,他是医者,仅此而已,他的一言一行,除了谨慎还是谨慎。
看他落座,曲素秋沉吟片刻也恭敬福礼之后,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不等她出声,曲澜青已经出声解释。
“启禀娘娘,素秋深得我爹和几位叔伯传授,对医药甚是精通,医术也堪称绝妙,娘娘的病就由在下与素秋共同诊治。”
阮心颜看向坐在对面的曲素秋,曲素秋不卑不亢的欠身低头,目光始终平稳,并未借机抬头打量她。
“说说你们最终治疗方案。”三成的把握,可能吗?
曲澜青看向曲素秋。
得到示意,曲素秋方缓缓的抬起头,却正好与阮心颜的目光相对。
心头微微一震,好一双清冷慑人的眸子,不怒而威,威慑无形,这样的女子,容貌确实不重要,光是这一双眸,就足够凌驾众人之上。
“启禀娘娘,娘娘所疾,素秋与兄长及各位叔伯深研过后,一致决定采用换血之法。”
阮心颜眯眼:“换血?”没有无菌手术室,没有手术台,没有各种科学仪器,没有输液条件……他们要如何换血?
曲素秋点头,神色肃穆:“以血换血,娘娘之疾是血出现异变,才会使得全身骨节处血流滞懈,不能畅通循环。”
阮心颜皱眉:“你们何以认定是血出现异变,而非骨髓和造血器官出现异变?”白血病是一类造血干细胞的恶性病变。病变使得细胞增殖失控、分化障碍、凋亡受阻,才会使得血液无法新陈代谢,而今天,他们却说,是血液出了问题?
“如果是血液出了问题,以人体造血器官的功能,完全可以自主换掉异变的血细胞,呈现新鲜的血液在人体循环流畅。”
两人对于她的问题,诧异的相视一眼。
曲澜青眉宇微拧,眼中有着凝重:“娘娘的意思是说,娘娘所疾并非体内的血出现异变?”
阮心颜张嘴,随即皱眉,心里沉思片刻后,她淡然:“本宫失言,二位暂且先不要将本宫刚才所言放在心上,本宫相信二位得出血体异变这个结论并非只是猜测,本宫想要知道的是,二位的案例是否成功?”
二人再次一惊,曲素秋看向曲澜青。
曲澜青心中暗忖,好敏锐的心思,他可以确定皇上并未将诊治方法告诉于她,她却心中了然?
见大哥一直未出声,曲素秋略一沉思后,毅然道:“既然娘娘心中了然,那素秋也不妨实话实说,大哥确实寻得一位与娘娘症状类似的病患以血换血的诊治方法进行验测,第五个人活着。”
阮心颜垂眸,第五个人,前面死了四个?
“我们把那位病患的少许血推宫换到病患兄长、两位姐姐和母亲,最后是病患的父亲至今活着。”换了血之后,第五个人也必死无疑。
阮心颜纵使心里波涛汹涌,面上也保持着云淡风轻,以直系家属的血来换,那个男人……让她如何不心疼?
曲素秋忐忑不安的看向曲澜青,瞒是瞒不住的,既然这位皇后问起,她当然据实以告。
曲澜青看她垂眸,神色平淡,并没有出现惊慌之色后,才以眼神示意一旁的人稍安勿燥。
阮心颜在心里无声轻叹,扬眼看向坐在对面神色虽然镇定却眼露忐忑的两人。
“你们退下吧。”
曲澜青闻言,欲言又止,恭敬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曲素秋深看了她一眼,恭敬福身后退了出去。
怔怔的看着湖面落花凋零,阮心颜幽幽轻叹,她从来不是心软之人,但是,她却真切的为那个男人而心疼。
她的爱和他相比,何其的薄弱?
他为她做到如此境地,她不会圣女的去控诉他的无情和残忍。
反而在心里审问自己,自己给他的爱,是否足够?
曲家庄是他的暗势力,是医者,也是杀者,自然不会将这些拿人命做试验放在眼里。
那位病患或许只是普通人,他们的亲人一个个拿来试验,生与死,在这样的时代里,由不得他们自己作主。
但还有一个她。
直系亲属,在这个时代,这具身体,首当其冲的是轩辕画夫妇,其次的就是阮家,再来就是他。
那三成的机会,需要几条人命去试?
假如所有的人都试过后,只是徒劳呢?
他或许没有想过,只是他愿意去赌。
……
浩国皇帝轩辕砚悖五常,乱人伦,诛杀贤忠之臣,立自己的亲外甥女为后,引起天下震动。
各国前来朝贺的帝王在回朝后,青云海域有史以来进入了一个上百年来最严肃凝重的状况。
大朗国皇帝宇文驰以受辱挟持观后礼之名讨伐浩国,五十万大军压境叫阵。
腾国、林国均发出了书面战书,要求浩国皇帝割地划海域赔偿作为道歉平息在浩国所受到的屈辱,否则,在一个月后,将会大军压境!
三方战书一下,天下人人惶惊之余,也把目光投向了阜国。
因为,阜国并没有和大朗、腾国、林国一样发战书,相较于三国的大动静,阜国却平静的诡异。
而浩国各海域边疆也不见丝毫的动静。
浩国皇宫景琉殿。
轩辕砚静静的倚坐,蕴含着浑然天成的霸气和戾气。
一名黑衣身影飘然如烟,跪立在书桌前:“启禀主子,公主和驸马似是往云中城方向而去。”
闻言,轩辕砚嘴角冷雅的上扬,黑眸淡漠深沉:“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双深沉墨黑的眼睛熠熠生辉,逼人的气势里,流转的都是掠夺,撕杀,残虐,还有冷到骨子里的无情。
黑影恭敬出声:“是。”
轩辕砚执起书桌上的密函,上面寥寥数字,却写着让他心安的内容,验测成功了,三成机会,成功了一半,不是吗?
他说过,哪怕是只有一成机会,他也要试。
他也说过,为她,他不惜成魔!
绝情也好,残虐也罢,在她走进自己眼里时,他就知道死后,他会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但那又如何?只要有她陪着,永生永世在地狱,他也甘之如饴。
020
从京城到北海口岸,横跨北南,所到之处,人人都在谈论的都是关于这一国宣战,两国逼战的事。
百姓,是现实的。
不管朝堂上发生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惊世骇俗的悖伦理立后、官员抄家、斩官员……虽然皆是闻者皆惊的大动荡。
但比起生存,他们更想知道,接下来是不是要天下大乱,是不是要起战争,是不是要征丁?
一些沿海镇城及边疆各地百姓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百姓们安稳日子过的太久,久到如今听闻大军逼境,即将要打仗的事,无人不心惊肉跳,寝食难安。
谷地镇,是浩国南方最边界沿海的一个镇,小镇并不大,却甚是繁华。
这主要源自于越过谷地镇七十里就是浩国南边域界海岸,也叫谷岸。
谷岸在诺大的青云海域上呈折角弧形,除了茫茫大海,就是茫茫大海中那些数不尽的各种岛屿,大部份以荒岛为多。
不得不提的是,这岛屿中有一个岛,天下皆知,那就是云中岛。
此时,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谷地镇上,客栈厢房内,轩辕画绞着手中的锦帕,整个人都魂不守舍。
从京城来到这里,她耳里听到的除了百姓对皇家悖人伦乱五常的批判,就是大朗国五十万大军压境的事了,这无疑让她的心无法坐视不理,心里陷入了天人交战。
阮南风推门进入,不知道此时她心里的挣扎,只是以为她在为大朗国重兵宣战而担忧。
快步走到窗边,把窗关了起来,再上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柔声道:“放心吧,就算大朗国真的兴兵攻打,我相信皇上也必定有办法应对的。”
浩国国力与大朗国隔着青云海城,向来井水不犯何水,连疆陆地交战则必须要跨越海域登陆作战,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不会傻的这样做。
真要打海战,除非腾国和林国均呼应,否则,光是大朗国决不敢对浩国发动海战。
如今想来,存在心里的疑惑也都一一解开,为何颜儿会嫁去阜国,而他也不得不为他们两人的策谋感到欣慰。
他们两年前就开始策划,也必定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局面,阜国一直没有动静,对腾国和林国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震慑,这也是为何大朗国直接挥军压境,而腾、林两国却留有余地的主要原因。
毕竟,唇亡齿寒的道理,腾国和林国都明白。
他们两国上百年来,就是因为大朗国对两国的虎视眈眈,一心想要吞并腾、林两国后称霸天下的野心才凝结在一起。
大朗国对浩国兴兵,妄图侵略吞并浩国,输了固然好,但一旦赢,腾国、林国又岂能避免?
而大朗国不敢独自发兵,也有忌惮阜国与浩国结盟的原因,但真正的原因,则是大朗国忌惮他与他现在一片陆地上只隔着一道边疆的腾国,腾国过去再是林国。
以腾国和林国的结盟状态,不排除两国会趁大朗国出兵与浩国海战的时候,先发制人出兵攻大朗国一个出其不备。
到时大朗国就算实力雄厚兵强马壮,也不可能同时对抗两国。
只要腾国和林国不发兵,大朗国就算发兵,也不敢轻易主动进攻。
“画儿?”阮南风看着似是陷入恍惚中的妻子,不由的皱眉,他唤了好几声,画儿都未回神。
看着她无意识却死死绞着的锦帕,阮南风眉间的皱柑更深了,眼底有着担忧,画儿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脸色也越来越差,他知道,一路上他们走来,听到的不乏百姓们尖锐刻薄对皇上与颜儿之事的批判,画儿心里本就有心结,听到这些,郁上加郁也在所难免。
再加上如今大朗围兴兵压境一事,她的精神越来越恍忽,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让他也越来越担忧,生怕她的身子倒下。
“画儿……”上前抓着她的手,轻拥着神智游离的妻子。
画儿这个样子,他很担心,或许早日抵达云中城,对画儿的精神会有好处。
碰触到他,轩辕画身子一震,心智也渐渐回神。
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丈夫,她的心里很矛盾、挣扎,让她很痛苦。
“……阮大哥……”她不想阮大哥伤心,可是这件事如果不揭开,天下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