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穿到清朝当戏子(耽美)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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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到清朝当戏子(耽美) 作者:肉书屋

    ,商承德早些时候便在他屋里支了两个暖炉,每日炉火旺盛,不叫他感到一点凉意,如今又满室热气,倒让苏倾池有些燥热。

    匆匆洗了身,取了干净亵衣穿上,这时听得外头有人拍门。

    苏倾池只当是陆青,便披了外衣去开门,谁想,门一开,一个人就压了下来。

    定了心神,苏倾池瞧见来人,不由道,“你怎么醒了?先进来吧。”

    商承德压在苏倾池身上,胡乱地唤着他的名字,这模样哪里是清醒了,根本就是还在醉梦中。

    原想喊了陆青来伺候,又想想,如今这个时辰陆青怕是早睡了,也是了,若是陆青还醒着,如何放着他家少爷一个人跑来他门前胡闹。

    醉酒后的商承德与婴孩无异,虽老实,却也无赖。

    “倾池……倾池……”

    苏倾池无奈,扯了被子将人盖好,“睡吧,你如今可折腾够了?”

    商承德还喃喃地唤着,循着暖香,将头枕在苏倾池大腿上,许是舒服了,鼻子还不时地蹭两下,弄得苏倾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得任他抱着,在床头坐了一夜。

    夜色沉静,月色如水般倾泻而来。

    苏倾池靠坐在床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商承德的头发,低头看一眼枕在自己腿上睡得安详的男人,苏倾池嘴边溢出一丝满足的笑容。

    苏宝儿原先问过他,为何独独待商承德不同。

    他当时没有回答,不是他不清楚,只是他说了,旁人也无法明白。

    苏倾池不否认,当初他确实存了一分引惑商承德的念头,不为别的,只为让自己在那人眼中多停留片刻。

    苏倾池从不信缘,然而当他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商承德,他便不由地怀疑,他算不算是上天对他的一种补偿,抑或是上天给他的一次赎罪机会。

    补偿什么,又赎的什么罪,从来没人知道,便是他自己也说不清。

    但是他相信,自己这一缕魂魄能来到这里,定是冥冥中有人在牵引,是他么?

    苏倾池低头抚着咫尺的英俊脸庞,或者是他?

    又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是不同时空中的同一个人?

    乱了,乱了。

    也许吧,他只求今生在这乱世之中寻的一份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因一份执念,便是舍了一切,也莫叫他后悔。

    皇商范家

    次日一早,门外便传来一阵杂乱地拍门生,陆青在外头焦急地喊,“苏老板,我家少爷不见了!”

    商承德眉头微皱,动了动身子,这才觉察出不对来,一夜好眠,此时额头虽突突地疼,神志却清醒了,睁开眼一瞧,天,自己竟枕着苏倾池睡了一夜。

    苏倾池昨晚靠着床头坐了一夜,一直到破晓十分才浅眯了一会儿,虽只一会儿,却睡得极香,正待深沉入梦,却被强行拉回现实,一时只觉得眉心坠疼,揉了揉眉间,恍惚睁开眼,正对上商承德的视线。

    他露出笑来,“醒了?”

    商承德未答,坐起身扯了被子将人裹住,房内的暖炉早灭了,苏倾池上身一片冰凉,商承德的面色不由得难看起来。

    苏倾池觉得好笑,自己没气,他倒先气起来了。

    陆青还在外头拍门,那响动听着直恨不得破门而入,苏倾池推推商承德,“既醒了,回屋吧,再不出声儿,陆青得把我这门拍通了。”

    商承德抱了他一会儿,“下次我若再喝醉,你只管把我丢出门外,可别再这样糟蹋了自己的身子。”

    苏倾池笑道,“我也得丢得动才行。”

    身子受不住铺天盖地而来的乏意,苏倾池掩嘴打了个呵欠,商承德瞧在眼里,愧疚自责自是不用说,也顾不得披衣服,扶了苏倾池躺下,给他掖好被角,“你且睡着,天塌下来也不用管,只管养足精神。”

    苏倾池本想打趣他几句,无奈实在乏极,便昏昏沉沉睡下去了,迷糊间也只听得悉悉索索地穿衣声,继而是轻微的开门声,以及压低声音的训斥,然后所有一切外界的声音全在陆青委屈的呼痛声中消失了,朦胧了,只留一片混沌的虚境,辨不清天上人间。

    苏倾池安睡后,商承德早将扬州城商家各大分行跑了个遍,苏倾池醒来之时,他刚从商家的票号回来,在苏倾池房门外徘徊了一会儿,听得里边有悉嗦的声响,便一直站在门外侯着。

    室内暖洋洋的,两个红泥小暖炉正旺旺地烧着火,一旁几案上的香炉袅袅飘着安神的草药熏香,这不用说,自是商承德吩咐的,寻常客栈哪能伺候得如此周到。

    这一暖一香,倒叫苏倾池醒了也懒得起身,便倚在床上躺了会,恍恍惚惚一个短梦过去,再起身,门外的身影还在,原先他以为是陆青,现在再细辨,那背影不是商承德是谁。

    门刚开了个缝,商承德便转过身,“你醒了?”

    苏倾池微微一笑,“是我贪睡了。”

    此时外头正下着雪,许是适应了京城的冰天雪地,反倒不觉得有多冷,陆青早端了脸盆青盐过来伺候苏倾池洗漱,苏倾池打趣道,“你一个人倒伺候两头,正该让你家少爷给你涨银钱。”

    这本只是随口说的玩笑话,商承德倒真应了,陆青心里暗喜,偷偷冲苏倾池吐了吐舌头。

    苏倾池原以为就他没吃午饭,哪想商承德和陆青也没吃上饭,倒弄得苏倾池有些赧然。

    吩咐店伙计将饭菜送进房间,本就没有外人,商承德也不是那等计较之人,苏倾池便让陆青一道留下来吃,陆青摇头,笑说,“我可没那个胆儿。”

    知道这话是在揶揄商承德,苏倾池但笑不语,商承德佯怒道,“越来越没规矩了。”

    几样清淡小炒,没有山珍海味,自然也没了那份油腻,只是寻常菜色,吃着倒也爽口。

    “我昨晚醉得厉害吧。”

    苏倾池一笑,“不曾撒酒疯罢了。”

    商承德面上一红,夹了些菜送到苏倾池碗中,“你怎不问我昨日发生了何事?”

    “我亲眼见着了,何须问?”

    苏倾池这一说倒叫商承德把摸不定,他只记得昨天被程家兄弟灌了酒,后边的事并不记得多少,事后还是从陆青口中得知是苏倾池将他带了回来,中途究竟发生过什么,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掩饰不住内心的慌乱,商承德强作镇定,“你……瞧见什么了?”

    苏倾池见他这模样,忍不住逗弄一番,故而淡淡道,“你做的事,自己竟不知晓?”

    本想商承德会手足无措,未想他却低头不语,两道剑眉深锁。

    苏倾池不忍再逗弄他,正想开口,却听商承德道,“我若真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你现在将我千刀万剐了,我也绝不说一个字。”

    忙碌了几日,两人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将扬州之景好好游历了一番。

    从风流之瘦西湖到玲珑观音山,从潇洒二十四桥到遗韵大明寺。说道大明寺,此时该称“法净寺”,乃扬州八大名刹之一,隋朝时名曰西寺,后来几经变乱,更名大明寺,清康熙年间,因忌讳“大明”二字,便改名栖灵寺,乾隆巡幸扬州之时,御笔亲书“法净寺”,于是才有了如今这名。

    后听了几次具有扬州特色的评词《隋唐》,又听了扬州著名传统曲牌《梅花三弄》,随后尝了当地风味小吃,买了些文人字画,如此这般下来,有如太虚仙境走了一遭,如此真不枉来这俗世一趟。

    从大明寺回来,路上遇到了程家兄弟,不过对方并没有瞧见他们。

    那程砚卿手里执着一串糖葫芦,巴掌大的小脸从白狐裘的斗篷里露出来,笑得眉眼弯弯,模样讨喜得很,程砚秋单手搂着他的腰,正替他细细擦去嘴角的糖渍,面上说不出的似水柔情。

    “那程家兄弟感情倒是好。”苏倾池在亭子坐下。

    商承德一笑,“这是自然,若是心中只有彼此一人,又怎会不想尽法子待他好?”

    商承德说此话只是含笑看了苏倾池一眼。

    苏倾池不由抬眼看向他。

    先前苏倾池与程家兄弟也见过面,几人一同在酒楼吃过酒,苏倾池对着兄弟俩颇有好感,程砚秋为人亲和,待人真挚,与他相处只半日,便已彼此熟识,那程砚卿虽有十七,却一副孩子心性,喜欢耍闹,每次惹了事便往他哥怀里躲,虽调皮了些,却总让人怜爱不够。

    后来他们又互相邀约游湖赏玩,每次程砚秋身边总跟着程砚卿,几次相处,苏倾池便也看出来那程砚卿智力不如寻常人,只道程砚秋疼爱弟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今再看那两兄弟,顿时了悟。

    “还记得前些日子我说的事么?”

    苏倾池点点头,知道他说的是程商两家丝绸贸易之事,商承德这般转换话题,怕有深意,苏倾池不由得瞧了眼正依偎在程砚秋怀里撒泼胡闹的少年,心中已猜出三分缘由。

    商承德知他所想,不由一笑,“这事确实与程砚卿有关,不过却不全是因为他。”

    苏倾池抬起头,没有出口打搅,商承德瞧他神色认真,忍不住握了他的手,“想来你也听说了一些程家的传闻,程砚卿确实不是程家血脉。”

    商承德顿了顿,“那程夫人在嫁入程家之前便与府里的下人两情相悦,程砚卿便是她嫁入程家之后同那男人所生,程老爷原先对程夫人与府里下人的事有所耳闻,若不是稳婆证明程夫人嫁进程府之时是清白之身,得失心疯的恐怕不止程砚卿了。”

    话至此,苏倾池已明白七八分,高墙深宅,素来人情浅薄,心下免不了生出些同情来。

    “程砚卿得了失心疯之后,便被程老爷软禁在程府之内,久而久之府里下人便不将这个小少爷放在眼里,程砚卿模样长得清秀,于是便有人动了歪念,若不是被程砚秋撞见,他怕是……那天在叠翠楼……”

    商承德说到叠翠楼,心有余悸,抬头瞧了眼苏倾池,见他神色清淡如常,便收了心思继续说下去。

    “程砚秋同我说的便是这些事,想来任何人瞧见自己倾心爱慕之人遭人轻薄都会丧失理智。”

    “那那人……”

    “死了。”商承德叹了口气,“那人并非程府下人,只不过是个纨绔子弟,随父亲去程府谈生意,那浪|荡子早些时候就垂涎程砚卿少年美色,那日根本就是冲着程砚卿去的。”

    “程砚秋素来只会吟诗作曲,根本就手无缚鸡之力,不过使了劲一推,那人为防,一头栽倒,地上有下人失手打碎的花瓶,没有清理,那浪|荡子就那样后脑着地……”

    苏倾池一直未语,此时只轻叹一声,“这事怕不得善终。”

    想了想又道,“莫不是有人拿这事做文章?”

    商承德眉头微锁,点了点头,“那风流子弟与京城范家倒有些亲戚关系。”

    “皇商范家?”苏倾池眉心一跳。

    “正是。”

    不消商承德多说,苏倾池也知道这范家的背景。

    清朝入关之时,战事频繁,局势动荡,康雍两代多次用兵西北,征讨平叛,康熙三十五年,御驾亲征噶尔丹,兵分数路向叛区进军,由于官吏,导致粮饷亏空,东、西、北三路大军粮饷稽迟,以致兵丁困馁,于是朝廷责成范氏承担采买运粮的任务,范氏不负圣望,组织运输队,采买军粮,供应军需,为出征胜利立下汗马功劳。

    而这八大皇商之首的范家,正是商家的宿敌对头。

    回京

    这些日子,两人没再门,待商承德将所有事务交代好,两人在扬州城已待了大半月。

    这日没再下雪,连绵雪日难得有一日放晴,街头巷尾的积雪开始融化,于是空气也愈发冷冽起来,再过不多久就该到春节了。

    程砚秋倒是到客栈拜访了他们,也无寒暄,只聊聊数语便告辞了,却留下了一张字据和程砚卿。

    只数日未见,程砚秋整个人已憔悴得不成模样,临离去之时捧着程砚卿的脸,足吻了一炷香,那程砚卿倒也难得的安静,他纵然痴傻,却也能察觉出他哥的异常,果然一吻过后,程砚秋抬袖子狠擦了一把脸,决然离去。

    程砚卿站在门口望着那背影已是痴了。

    程砚秋既杀了人,自然逃不了一场人命官司,可怜程老爷四处脱关系送钱财,又将原本对商家的丝绸供给全部转让给范家,只为保他儿子一条命,却不知他那儿子却主动担起了罪责,又将签字按了手印的字据交给了商承德,一纸将程家旗下的绸缎庄染坊划到了商承德名下,只为在他被流放三千里之后,替他照顾程砚卿,莫要让他受一丝委屈。

    可怜一片痴心。

    自那之后苏倾池再没见到程砚秋,也不知他是如何拖着受了一百杖责的身子只身踏上流放刑途。

    程砚卿依旧每日撒泼耍闹,瞧不出一丝烦恼,每日只需带他出去玩,给他买些零嘴小玩意儿,他便不吵不闹,乖巧听话,只是每天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抱着膝盖坐在床头,低头在被褥上一笔一划反反复复地写着什么,也只有苏倾池知道,他写的不是别的,只“程砚秋”三个字罢了。

    外边月色皎洁,如银似水。

    “为何每晚都在这里站着?”

    苏倾池将视线从房内的痴儿身上移开,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出来透口气。”

    商承德看了眼房内,心中不免伤怀。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马车轧雪,吱呀作响。

    苏倾池望着帘外景象,兀自出神,身旁的程砚卿一身锦衣,身上披着苏倾池的白狐裘袍子,衬得粉雕玉琢,此时正靠在苏倾池怀里睡得香甜。

    车厢摇晃,程砚卿手里攥着的栗子糕滚落到车厢内,咕噜噜一声,倒让苏倾池回了神,缓缓转头,正对上商承德的视线,“怎么了,这样看我?”

    商承德握了他的手,“你若是有什么事,莫要憋在心里。”

    苏倾池微微一愣,随后示意陆青将程砚卿安置睡下,“能有什么事,乏了罢了。”

    商承德在苏倾池身边坐下,“你若累了,靠着我睡一会儿,我们还有三日才到京城。”

    苏倾池点点头,视线却又转向了窗外,商承德拿了斗篷给他披上,“外头风凉。”

    “承德。”苏倾池没有转过头,痴痴地望着窗外,声音飘渺,“若你是程砚秋,你会丢下……”

    许久,商承德放开苏倾池,拇指轻轻揩去他嘴角的津液,“我就知道你是为这事。”

    苏倾池有些没回过神,商承德无奈一笑,伸手搂了苏倾池入怀,脸颊贴着苏倾池的额头,“倾池,我若是程砚秋,定带你远走高飞,流放也罢充军也罢,绝不留你一人。”

    苏倾池怔怔,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觉舌尖涩涩难咽,不由得望向蜷缩在软塌上睡相甜美的程砚卿,缓缓枕在商承德肩头,许久一笑,轻轻道,“不要忘了才好。”

    商承德搂紧他,心中苦涩。

    若是发生了同样的事,我也定会舍了一切护你周全。

    若真到了那时候,你莫要怪我。

    京城,西祠楼之内。

    苏宝儿才习完武,跑到西祠楼已是满头大汗,他正怀揣着两根糖葫芦兴冲冲地往楼上跑,却在瞧见楼梯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停了脚步。

    叫住一个端着盆匆匆而过的小厮,“哎,怎么回事儿啊?”

    “出人命了呗,后厢房那孩子才能下床走动就被人踹跌下了楼,您没瞧见,呕了满地的血,院子里的人都忙坏了,哎呦,您赶紧让让,我得去换热水呢。”

    苏宝儿愣愣地没了动作。

    “谁这么狠的心,对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一脚踹在心窝上,他这不是存心要他的命么,唉,我已经尽力了,能不能保住这条小命,得看他的造化了。”

    看着大夫背着药箱出来,苏宝儿半天才踏进房间。

    花景昭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你过来。”

    苏宝儿红着眼圈,揉了把眼睛,走过去,咬牙道,“你知道是谁对不对。”

    花景昭没说话,搁下药碗,“你在这儿守着他,陪他说说话,别让他……睡过去了。”

    苏宝儿知道那个睡过去是什么意思,他怔了怔,“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站了会儿,花景昭拉开门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记得我说过的话吧,嗯?”花景昭冷笑一声,揪住对方的头发,身下猛地挺|进。

    伴随着如同裂帛的声音,身下一片湿漉血腥。

    商承俊张着口,五官扭曲,浑身痉|挛一般抽搐不已,疼痛得近乎昏死过去,花景昭从没这样对过他,纵是他犯了错,他对他多少也存了一丝温柔,可是如今……

    商承俊咬着下唇,吞下满口腥甜,只觉身子被寸寸撕裂,他拼命摇着头,不惜对花景昭露出乞求神色,只求他不要这般待他。

    “呵,你想辩解什么?”花景昭两指替他解了|岤道。

    商承俊攥着花景昭的衣襟,摇头,“疼……好疼……”

    没了往日嚣张的气焰,没有了恶毒的眼神,褪去一切,如今只剩卑微的乞求。

    花景昭冷冷一哼,“现在知道疼了?你纵别人把春沁园那小戏子挑了手筋,你怎不知他会疼?你把白茗从楼上踹下去,怎不知他会疼?”

    说罢轻柔退出去,复又狠狠一挺。

    “啊——————!”

    晚饭之时,苏宝儿让人将饭菜端出去,说是不想吃。

    花景昭换了身衣裳走进来,接过小厮手上的饭菜,“你若不养足精神,白茗醒来,谁来照顾他?”

    苏宝儿低头不语,许久,默默端起饭碗,“我吃。”

    “这就对了。”花景昭撩袍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忘了告诉你了,你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明日就该到京城了。”

    苏宝儿抬起头,眼睛又红了,“嗯。”

    花景昭宠溺地一笑,摸摸他的脑袋,“知道你想你哥,我又何曾不想,这里的事先别同他说,别叫他伤神了。”

    “你觉得能瞒得住我哥?”

    “也是,你哥那玲珑心肝,什么能瞒得了他。”花景昭喝了口水,“这两天你且住在这里,我差人去商府说一声,顺便去四合院瞧瞧,把屋子收拾了,省得你哥回来揭我的皮。”

    长途奔波的马车在四合院门前停下,风一吹,扬起蒙蒙细雪,白色雾霭一般。

    苏倾池从马车上下来,一阵冷风紧紧吹过,让他不由得拢了拢袍子,“这京里果然比旁处冷。”

    “可不是,夜里该多生几个炉子了。”

    苏倾池微微一笑,回头对商承德道,“你且回吧,商老爷和商夫人该等急了。”

    商承德握了握苏倾池的手,让陆青把马车上的几床新褥子拿出来,“这里不比扬州城,你晚上多盖一些,我已同家里说了,砚卿暂且住我那儿,我定不会亏待了他,得了空我便带他过来看你,也免得他同我闹,呵呵。”

    “我晓得,你回吧。”

    商承德进了马车,车轮滚滚,向城内驶去。

    苏倾池转身进了院子,院子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残雪。

    次日一早,花景昭便同苏宝儿一道来接了他去酒楼吃饭,说是替他接风洗尘,一个月未见,苏宝儿已长高不少,身子也结实了,倒是花景昭,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模样,没个正经。

    “哥,如今咱楼里多了不少小戏子,班子也大了,在京城都有了名气了。”

    “也有些日子没去楼里看看了。”

    苏宝儿看了眼花景昭,花景昭道,“有件事我同你说一声。”

    “哦?”苏倾池呷了口茶,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

    花景昭笑笑,“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是买了个小厮。”

    苏倾池细长的眼眸斜过去,“我倒是听说花老板最近宠上了一个丑奴,那丑奴神通广大,把西祠楼闹得鸡犬不宁不说,还险些闹出人命。”

    花景昭用扇骨敲了敲掌心,摇头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也罢,你迟早也得知道,我还是早日招供,省得吃皮肉之苦。”

    苏宝儿低头喝着茶,听花景昭将事情来龙去脉同他哥道了个干净明白。

    苏倾池抿着茶,不动声色,待花景昭说完,他才开口,“花老板真是好本事,我倒小瞧了。”

    “过奖。”花景昭扇柄一收,拧眉叹息道,“只可惜了白茗那孩子,如今只靠汤药吊着小命。”

    苏宝儿也不再说话,低着头,满目怆然。

    “我那原先有两支千年人参,先前炖鸡汤切了支炖进去,味道与萝卜无异,如今还剩一支,你们拿去给那孩子熬药,也省得凭白糟蹋了。”

    苏宝儿猛地抬头,连点头,“哎。”

    有了苏倾池那只千年野山参,白茗的身子总算有了些起色,虽依旧没醒,但总算没有性命之忧了。

    苏倾池去西祠楼的时候并没有瞧见商承俊,不过关于他的传闻倒是听到了不少。

    “几天都没看见那丑子了,你们说他哪儿去了?”

    “什么哪儿去了,还不在他自个儿屋里。”

    “咦?怎么说?”

    “被花老板教训得狠了,连床都下不了,昨儿个我去给他送饭,他靠在床头,一动不动,吓了我一跳,模样本来就丑了,还弄成那模样。”

    “该,就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人,那个叫白茗的孩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没醒呢,天见可怜的。”

    “哎,你们发现没,花老板已经几天没进他屋了,八成是不要他了,我就说了,咱花老板这样神仙似的人物,怎么能看上他,纵他有那狐媚功夫,也嚣张不了几天。”

    “可不是,我还听说……”

    苏倾池正欲转身,楼里的茶坊头过来了,“苏老板。”

    “何事?”

    茶坊头附耳低语几句,又指了指楼上,苏倾池瞧了眼那房间,淡淡道,“替他寻个大夫。”——

    柳下惠

    商承德回至家中,商府自是一番庆贺,又听得了程家几处绸缎庄,商老爷更是欢喜,先前因为幼子的事积压的抑郁如今也散了些。

    商老爷心情好,便在府里设了酒席,让人给邱府送了帖子,说是两家好好聚聚。

    巳时刚过,未到午时,邱丞渊带了一双儿女便到了。

    商邱两家几代交情,只是没那份客套,商老爷早招呼着邱老爷在正厅喝茶谈笑去了,商夫人给商承德使了个眼色,又含笑瞧了眼邱玲儿,“你且陪玲儿说说话,莫怠慢了。”

    商承德如何不知商夫人心中所想,只是他对邱玲儿素来没有男女之情,此时也只当她是亲妹,“娘,孩儿知道了。”

    方下过雪,此时空气一片清透,花园之内匀红点翠,几支梅花盈盈绽开,煞是喜人。

    商承德与邱玲儿在六角方亭中坐下,下人奉茶上来,随后退下。

    “玲儿每日在府中都做些什么?”

    邱玲儿歪头细想,巧笑道,“不过弹琴刺绣,原先倒可以与紫蔫在院子里扑蝶,如今天冷了,也没得蝶儿可扑,平日便与丫鬟们踢毽子,偶尔也胡闹一把,同房内丫头投壶逗叶子,输赢多少不作数,图个趣儿罢了。”

    商承德笑道,“我竟不知你们女儿家也有这许多乐子。”

    “你可别同我爹说,否则我免不得挨他一顿罚。”邱玲儿巧然一笑,“前些天有人送了一只鹦哥儿,绀趾丹嘴,绿衣翠袊,聪明灵巧得紧,如今已经学了大半的百花诗了。”

    邱玲儿咯咯咯笑起来,声音悦耳动听,满心的欢喜溢于言表。邱玲儿如今正值二八,虽说素来温婉,却难免少了些女儿水漾的灵动,如今却见她这般洒脱活泼,不用想也知,定是心里装了女儿心思。

    商承德心下了然,不由笑道,“我来猜猜,那鹦哥儿到底是哪位世家公子送的。”

    邱玲儿顿时脸颊飞红,难得露出一丝小女儿的扭捏之态来,一双素手绞着巾帕,粉唇轻咬,许久才转过身子背向他,“商大哥莫要取笑,哪来的世家公子。”

    商承德见她羞得厉害,便也不再逗弄于她,心下却欢喜异常,他与邱玲儿自小相识,虽说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却素来将她当作自己的亲妹,从来不吝疼爱。

    如今她这情窦初开的模样,分明就是有了心上人,先不说对方是谁,这于他于玲儿都是一件好事。

    大约是被商承德瞧出了心里埋藏的小心思,邱玲儿也舍了那份拘束,一时欢声笑语不断。

    在外人看来,恰似郎有情妹有意,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邱玲儿心思剔透,自然清楚商承德心有所属,也知道她商大哥心中装的是谁,女儿家素来细腻敏感,早些时候同商承德去什刹海游湖,从商承德看那苏倾池的眼神,她就晓得了,若非这样,她今日也不会对他透露出自己的心思来。

    这婚姻大事虽说是一辈子的事,她们女儿家却做不得主,从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不是她芳心暗许他人,若不是商大哥心里也有了人,想来她便是嫁入商府,商承德也会一辈子待她好。

    眼前这个温雅的男人,明明生于富贵家,却没沾得半点纨绔子弟的污浊之气,别人年少风流,三妻四妾地往房里收人,他却只为寻的一个他/她,一直孑然至今,这样痴情的男儿,世间能有几人?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想起他当日说这句话时眼中的深情,纵使她,也不由心动。

    “对了,前儿个秦伯伯带思敏来府上的时候,我听思敏说起你,商大哥认识她?”

    “秦家小姐?”商承德拧眉想了会儿,摇头,“并不熟识。”

    邱玲儿道,“这就怪了,我以为你们早相识了。”

    商承德一笑,“许是她认错人了,这京城姓商的可不止我,别是承恩吧。”

    邱玲儿低笑,“或许真是商二哥,哎,说道商二哥,我好像许久没见到他人了。”

    商承德敛了些笑容,叹了口气,“别说是你,我自回来,也没见着他的面,罢了,不提他了,我从扬州带了些几匹上等云锦绸缎,本想给你送去,却又不晓得你们女儿家喜欢什么样的花色,待会儿我让陆青将那几匹缎子拿来与你瞧瞧。”

    邱玲儿谢过,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邱玲儿瞧见他哥从西厢院出来,便别了商承德,去寻她哥了。

    这府里既没有那人,邱仲文何来心思久留,见妹妹过来,只强颜与她说了些话,便借口身体不适,让邱玲儿替他向商老爷和商夫人告罪,他先行回去了。

    邱玲儿知道他哥近日心情不好,便未多说什么,只让他注意身子,回头让府里人炖些莲子汤,养养神。

    邱仲文苦笑着点头,留下只字片语,便神色凄然地离开了。

    没几日,商承德将手头的繁琐事务交代好,便偷空去了四合院寻苏倾池,几日未见,他已牵挂异常,这些日子,他睁眼闭眼,心心念念全是那人,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让他心如火焚,只恨不得长了翅膀立刻飞到那人身边。

    苏倾池此时正在白茗的屋子里,白茗如今醒了,却没有丝毫喜乐神色,除了会眨眼会张口,与婴孩无异。花景昭平日里得上下打点西祠楼,琐事缠身,并不能抽出多少空闲时间照料白茗,苏宝儿是个粗野小子,也做不得这细腻事。

    左右闲暇,苏倾池便在西祠楼小住时日,差使楼里的下人磨药熬汤,换着法子给白茗养身子。

    那些个蛇床子、地黄汁、松脂、炮附子、虎胫骨、白僵蚕、猬皮、连翘、牛膝,各种药材,弄得下人们都头晕目眩,偏偏苏倾池每日多少钱多少剂安排得寸点不乱。

    原先还有人咂舌,“苏老板该不会是什么药都胡乱用上,死马当活马医吧?”

    立刻有人站出来,“尽胡说,苏老板的能耐大着呢。”

    也许只有苏倾池自己清楚,他是真的拿白茗试药,大夫都没了法子,他能怎样,总不能把大夫那句准备后事的话跟苏宝儿说了吧,那苏宝儿还不得哭死过去。

    如今这样,还不如各种偏方儿都试上一试,结果如何,只能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大约是白茗真的命不该绝,在药桶里泡了半月,终于睁了眼。

    苏倾池正喂着药,那头小厮就在门外说商大少爷来了,苏倾池还未点头,那人已经站在了门口。许是被这满室浓重的药味熏着了,商承德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神色露了慌。

    苏倾池将药碗交给身旁负责熬药的小厮,起身笑道,“我若是有事,还能这般站在你面前?”

    商承德暗中松了口气,随即上前,正要拉苏倾池的手,却见房里还有旁人,便只得作罢。

    正转头,便瞧见了一旁木桶里的人,商承德一怔,“白……茗?”

    知道他满腹惊疑,苏倾池便道,“我们出去说。”

    将白茗之事略略道出,商承德已是哀叹连连,“我素来知道我那三弟风流,却不知……爹也当真糊涂。”

    说罢一声苦笑,“这事也怪我疏于管教。”

    “这事你也无须自责,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先将他的伤养好再说。”苏倾池沏了杯茶递给他,“我这里还缺几样草药……”

    “这事自不用说,你若缺什么,尽管开了单子,我立马差人回去取,别说是名贵珍药,就是龙须凤胆,我也定给你寻来,纵是倾尽财银也要治好他,终究是……”商承德仰天一闭眼,“我们商家亏欠他。”

    苏倾池伸手握住他,紧了紧,“好。”

    商承德转过头,长长吐了一口气,“倾池,谢谢你。”

    苏倾池一笑,“谢我做什么?”

    商承德握着苏倾池的手,没有说话,只一双眼睛深深地看着他。

    纵使苏倾池不说,他又如何看不出来,眉眼间的倦意,身子的清瘦单薄?本就是个喜清闲的人,若不是为自己,他如何会这般衣不解带地照料一个外人。

    搂了人进怀,商承德只觉心里五味杂陈,这个人,明明能言善辩,色灿莲花,却独独在感情上口拙得令人生气,唉,这样的他实在令人又爱又恨。

    苏倾池挣开他的怀抱,“好了,别叫外人瞧见了。”

    “他们要瞧便叫他们瞧好了。”

    “瞧什么?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苏倾池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且在这坐一会儿,我去换身衣服,身上一股子药味,熏死人了。”

    商承德一把拉住他,“别换了,沐浴之后便睡会儿吧,我今日来只是看看你,没别的事,不用撑着身子陪我,我记得你房里有几本古籍,早些时候就想借来一阅了,你且去睡,我不打搅你便是了。”

    苏倾池莞尔,点了点头,“我房里有书桌,若是嫌暗,就点上书灯。”

    “好。”

    苏倾池开了门,见对方没有跟上,不由转回头,“怎么了?”

    商承德忽而一笑,“我现在进了你的房,你如何沐浴,又如何确定我定能做那柳下惠?”

    他这一番话语含戏谑,苏倾池起先一愣,随即转回头去,低低嗯了一声便出了门。

    商承德分明瞧见他轻薄的耳尖泛了红

    欲·念

    近日商承德忙于商行事务,少有闲暇,却不忘每日从京里酒楼带些招牌热炒,还有整只烧鸭子给苏倾池打牙祭。

    那些几盘热炒看似寻常,却不知工序道道讲究,便是随意一样调味的酱料,那也是百年老店祖传秘方调配的,如此几日这般讲究吃食,苏倾池总算脱了那身瘦骨。

    虽清瘦依旧,却不叫人担心被风刮了去。

    商承德这般说的时候,苏倾池只摇着头苦笑。

    后几日,商承德不得空,却依旧能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过来看他,这一日终是被耽搁了,自己不能亲自来,只托人带了一件上等的狐裘袍子给他,又传了几句诸如夜里寒气重,仔细身子之类的话,这些话便是叫旁人传的听了也窝心,更何况是商承德。

    晚上刚用完晚饭,苏倾池去看了白茗,在床边坐了会儿,便差人打了桶热水提进自己房间,回屋擦洗之后,左右无事,便早早睡下了,临近入夜十分,觉得口渴,便起身倒了杯茶水,正欲上床,却瞧见窗外一个人影。

    苏倾池心里一动,披衣去开了门,外头正搓手取暖的男子不是商承德是谁?

    苏倾池又惊又气,“你怎的这么晚了还在门外站着,我若不是口渴起身,你难道要站上一夜?”

    商承德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拢了拢袍子,“虽然托了人来传话,又担心对方笨口拙舌,话没传到倒惹了你不悦,索性自己跑一趟。”

    “这一趟跑得可值?”苏倾池崴他一眼,让了门,“快进来罢。”

    满室的香暖温气让商承德打了个寒噤,他在门外站了大半时辰,见屋里没甚动响,料定苏倾池已经睡下了,无奈他早错过了入城时间,原想在客栈住一晚,后来又觉得他这烟急火燎地赶过来不过为见他一眼,若是投了客栈,次日一早便要去同天津盐业总商见面,这一面怕怎的都见不着了,心里觉得放不下,便做了在这里守一夜的准备。

    苏倾池见他衣衫湿了大半,多半来之时落的满身雪,他又没留神,雪化了渗进衣裳,又冰又透骨,恰逢今夜风疾雪大,没个火炉暖矜,哪是寻常人能熬得过的。

    苏倾池替他宽了衣,商承德玩笑说,“你我这般似不似夫妻?”

    “上去罢。”苏倾池无奈,又和衣挑了挑暖炉内的火,转身又取了一床矜被在床铺上铺好。

    商承德知晓他这是生气了,便不再造次,他与苏倾池早些时候便亲昵过,只是这些时日两人都忙,苏倾池又住在西祠楼,平日虽能一起喝个茶说说话什么的,碍着左右那些人,却无丝毫亲热机会。

    如今见角灯暖火映在那人身上,明明生得一骨风流,偏又一副清淡性子,如何让人不疼惜。

    “倾池,今日……我留下可好?”

    “这时辰,你还能去哪儿?”苏倾池竟未听出里边的深意。

    “我是说……”

    苏倾池抬头看他,见他面颊红润,神色急切,不由一窒,视线不太自然地转到一边,“明日怕要早起,你且睡着。”

    “倾池。”商承德一把抓住他的细腕。

    苏倾池未语,两人便这样拉扯着,掌心腕间火热一片。

    许久,苏倾池才抽了手腕,“我去吃杯茶。”

    苏倾池这一肖茶吃了一炷香时间,室内静谧无声,过了多久,商承德已不不晓得了,天近破晓时分,身边终于有了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下意识手臂环过对方的腰,一个巧劲,对方沁凉的身子已纳入自己的怀下。

    苏倾池显然未料到对方还没睡,一时满目讶然。

    商承德苦苦一笑,“你若真不愿,我也定不会迫你,何必这样躲我。”

    苏倾池将视线移开,低低道,“我几时躲你了。”

    “真未躲?”

    苏倾池撇撇嘴,翻身推了推他,“睡吧,都什么时辰了。”

    商承德却未动,反覆上苏倾池抵在自己胸前的手,握住放至唇间细吻,温热的唇舌将那冰凉的玉指寸寸融化,“倾池,我既喜欢你,自然想同你肌肤亲近,你不愿,我只会等着你,断然不会做出那等禽兽之事来,我只想让你清楚,面对心爱之人,没有哪个男子能清心寡欲,我自见你第一眼便有心亲近你,时日久了,对你便有了难以启齿的念想,不过平日掩饰得好,未教你瞧出来罢了。”

    苏倾池垂眼听着,微微一动便察觉出抵在腹间的硬物,同是男子,他又如何不知那是什么,此时只觉面红耳热。

    商承德自然瞧出他神色的异常,苦笑道,“如今,你还能视我如初否?兴许我真同那些纨绔浪子一样,挥金撒银只为了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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