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穿到清朝当戏子(耽美)第1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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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到清朝当戏子(耽美) 作者:肉书屋

    苏倾池面上带笑的模样,不由也跟着笑了。

    苏倾池哼了一会子便停了,面上红晕愈浓,微微带了些赧然,低头笑道,“已经有许多年没唱了,调子都有些忘了。”

    花景昭见他这模样,不由愣了愣神。

    两人又待了会,苏倾池便觉乏了,连着咳了一阵子,便又昏沉睡下了。

    花景昭替他掖好了被子,这才端着碗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方从厨房出来,便瞧见苏宝儿站在苏倾池房门前,神色凄然。

    见花景昭向他这边走来,苏宝儿立刻举袖子胡乱擦了脸,虽这般,依旧能瞧得出他眼角通红,显然是哭过了。

    “下次别再翻墙了,若是摔着了,只会让你哥病更重。”

    苏宝儿点点头,眼睛更红了,声音也带了浓重的鼻音,“花大哥,我哥一定是被我气病了的。”

    花景昭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去那边说,你哥才歇下,别扰了他。”

    苏宝儿抹了把眼,低头跟着花景昭去了一边。

    青碧的莹透的茶水从茶壶流入杯中,伴着晕晕的热气,发出一阵轻灵水声。

    苏宝儿望着茶碗,出了神,“花大哥,你说我哥是不是真不要我了?”

    “他说的气话你也信?”花景昭将茶递给他。

    苏宝儿愣愣地接过,低头喝了一口,木讷地开口,“我哥最喜欢的碧螺春,我以前还说以后出息了,天天拿碧螺春养着他。”

    花景昭见他这一副呆相,实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苏宝儿喝着茶,忽然就哭起来,呜呜咽咽,好不可怜,花景昭拍着他的肩膀,“好好的,哭什么?”

    “我哥不是我哥。”他沙哑着嗓子。

    花景昭好笑,“说什么呢?”

    苏宝儿呜呜地埋头哭,“我是他捡来的,他那天都说了,呜呜……我原来以为他跟我不亲近只是性子使然,现在我才知道,我根本就是他捡来的,他从来就没喜欢过我。”

    大约是勾起了伤心事,苏宝儿哭的愈发可怜。

    “怎么,他不是你亲哥,你日后就不认他了?”

    “怎么会,呜呜……”苏宝儿抬起头,青涩的脸颊上沾着眼泪,“我只是,我只是想到自己在这世上竟没有个亲人,就,就……”

    花景昭看他,摇头,眼前这哭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适眼睛的人,分明还只是个孩子。

    “你只当你没有亲人,孤苦伶仃,可想到过你哥?”花景昭皱了皱眉头,“莫要说倾池生气了,就是我听到你这混账话,也只想把你撵出去。”

    苏宝儿兀自擦着眼泪,显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惹了花景昭不悦。

    花景昭见他这样子,不由叹息,“你哥带着你五湖四海地闯荡,一点点将你拉扯大,可有哪里亏了你,苦了你?现在只因为自己竟是捡来的,在这世上无亲无故便哭成这样,你就没想过他若听到你这番话,会伤心成什么模样?”

    花景昭攥紧了拳头,想到那人如今还在病榻上起不了床,不由得心如刀绞,“你受了欺辱尚可以跑到他怀里哭一顿,他被人欺负了该去找谁?你只道他冷情冷性,可曾想过,若是他当真没有感情,当日就不会为了让你有口饭吃,投了梨园这条道儿。”

    苏宝儿早忘了哭,花景昭说的这些,他从来就没想过。

    “你以为当戏子有什么好处?是,你跟着你哥如今是吃喝不愁,告诉你,这都是你哥血泪换来的。”花景昭砰地站起来,指着窗外,“你自己去外头看看,这京城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哥?你哥如果不拼命地在台上用嗓子唱出点名堂来,早被他们生剐了。”

    花景昭忽而冷笑一声,“他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学那些滛徒浪子吃喝嫖赌的?你一时高兴了,对这个留点情,对那个施点意,你哥就合该纵着你?就拿蕊官儿来说,你那日当着你哥那样戏弄他,可曾想过,或许你哥当初也这样被人……他那样一个清高的人,教他如何不恨?”

    苏宝儿低低地埋着头,“我从来……没想过。”

    花景昭深吸了一口气,“不要再让你哥为你操心了,他那颗心早千疮百孔,经不起折腾,你道他这病是从哪儿来的,油尽……总有灯枯的时候,莫让他再伤神了。”

    苏宝儿沿着胡同一路走着,脑子里一直回想着方才花景昭同他说过的那些话。

    狠狠地擦了把脸,抬手就抽了自己几耳刮子,直打得口中泛起浓浓的腥甜,依旧不解恨,“叫你良心让狗吃了,当日被捡来你哥就该拿铁锹铡了你,让你个白眼狼赖活了这么多年,合该被人窝心脚踹死。”

    打到后来,眼泪混着鼻血弄了一脸,嘴角的伤口又辣又刺,疼得他说不了话。

    哭了一阵子,抹了把眼泪,苏宝儿出了胡同,刚到胡同口呢,迎头就装上个人,苏宝儿没防,哎呦一声跌坐在地上。

    “这位小兄弟,对不住了。”

    那人把他搀起来,替他掸了掸身上的灰,抬头一瞧,动作一顿,“是你?”

    苏宝儿被那一撞,鼻血又流了出来,糊哩糊糟地弄得衣襟上全是血,闻声往那撞他之人脸上瞧了眼,确定没见过,瞪了那人一眼,擦了把鼻血就走。

    “哎,小兄弟。”那人一把拉住他。

    苏宝儿恼了,“你这老头想干嘛?光天化日拐卖打劫啊?”

    嚷完,苏宝儿上下打量了一遍那人,那人穿着灰府盘锦袍子,黑拷绸马褂,扣子扣得齐齐整整,又觉不像是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不由又抬头看了一眼。

    那中年男子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目光深沉,若有所思,“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承诺

    花景昭去了西祠楼,四合院如今只剩苏倾池和阿贵。

    苏倾池喜静,虽是这般,在屋里头闷了两日便待不住了,披衣起了身。

    院子里冰裂纹的青石板铺地干干净净,这两日断续下了几场雨,倒叫天气愈发凉了,阿贵着着粗布衣裳,正将落叶扫成堆,手臂上的袖子掳得老高,到底是粗汉子。

    将折屏收了,苏倾池拢了衣衫走出去。

    嗓子里一阵阵发痒,总忍不住咳几声,吐息比平日湿热许多,毕竟身上热度未退。大约是几日没有下床走动,只几步,便觉脚下虚浮,眼前景物飘忽不定。

    听见身后细微声响,阿贵转过身,瞧见是苏倾池,立马放下手中扫把,粗声粗气地说,“苏老板,花老板交代,您还不能下床。”

    苏倾池压抑着闷咳两声,摆摆手,“出来头口气罢了,咳咳。”

    阿贵心思倒也细腻,赶紧跑屋里头搬了一张花梨木的杨妃榻,亏得他气力大,竟将上头的褥子枕头一道搬了出来,复又取来一张小巧的圆桌,比香几大不多去,拿了热茶点心摆上,随后又跑厨房生了炉子,煮了热水备着,待一切收拾妥当,也未见他多喘一口气。

    苏倾池看着,心下羡慕不已。

    苏倾池在屋里躺得倦了,哪里还想再躺下,只披了一件厚实的玄狐皮袍子,在院子里随意走动,阿贵见他无大碍,便转身继续做粗活去。

    阿贵这头挑水洒扫庭阶,那头苏倾池弯下|身子洒弄花草。

    只稍稍动了动,额上已出了细汗,起身之时便觉头晕目眩,抚胸缓了一阵子,这才站得起来。

    察觉身旁有人,不似阿贵,苏倾池只当是花景昭回来了,虚着身子转身笑道,“怎的回来也不出个声……”

    喉间一紧,再说不出话来。

    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熟悉入骨,轻薄的凉意之下是炽热滚烫的体温。

    察觉对方身体抑不住颤抖,苏倾池轻轻探出手,环住对方身体,神色柔和,笑道,“你怎么这会子来了?可没有饭吃。”

    商承德紧紧拥着怀中的躯体,颤栗着声音,“倾池……”

    苏倾池心下欢喜,想再说些话,开口却是一阵急促的闷咳,抬头对上商承德急切的眼神,只摇了摇头,“不碍事,咳咳……”

    身子一轻,商承德已拦腰将他抱起,快步进了内室。

    一旁的粗汉张口结舌。

    融融的暖室一片静谧,紫铜熏炉飘渺着淡雅得不易察觉的香气,与室内清淡的草药香丝丝缕缕,缱绻缠绵。

    苏倾池靠在床头,腰后垫着枕头,身上盖着毛绒的毯子,肩上的玄狐袍子细密地裹着露在毯外的身体,教他受不到一丝寒气。

    苏倾池捂着胸将滑至喉间的闷咳咽了回去,目光如痴恰柔,望着床边手执蒲扇替他煎药的男人。

    只半个多月未见,商承德竟是瘦了一圈,自己缠绵病榻,故而虚弱些,然那人面上憔悴之色却丝毫不亚于自己。

    炉子上的药汁扑扑地冒着小气泡,商承德关了炉底的气口,小火熏煎。

    “承德……”苏倾池咳嗽两声,将手递给他。

    商承德坐过来握住他的手,垂着头不讲话。

    苏倾池一笑,抬手抹掉他脸上的湿漉,“真是,哭什么,莫不是被陆青抢了糖吃?”

    “胡说,我几时哭了?”商承德想挤出一个笑来,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那这是什么?”苏倾池将食指上沾的眼泪递到他眼前,挑着眉看他,唇边含着笑。

    舌尖将莹透的液体舔去,商承德在那人指尖轻吻了一下,面色凄然,“倾池,你可怪过我?”

    “怪你什么?”

    苏倾池手指微动,纤长的睫毛扇了一下,垂下来,挡住那双秋水漾的眸子,原本红润的面颊愈发透着红晕,像是莹白的雪地上染了两点胭脂墨,轻浅地化开,叫人心动。

    “我……”

    “嘘……”细如葱段的纤指堵住他的双唇,苏倾池摇头,“我不想听,你只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些天,你可想我了?”

    商承德紧紧握着他的手,“想,我快想疯了,想得我恨不得杀人放火。”

    苏倾池噗嗤一声,“杀人放火做什么?”

    “这样,再没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我想天天看着你,夜夜抱着你,倾池,我真的快疯了。”

    炽热的唇舌在唇腔内搅动,寻觅着久违了的激|情,唇舌之间交织着津液和药汁的清香,抵死纠缠,室内浮动着挥之不去的旖旎。

    下巴紧贴,舌尖如藤蔓般交织,迷乱地吮吸舔舐。

    压抑的呻吟,粗狂的喘息,久久挥散不去。

    “咳,咳咳……”

    急促的咳嗽让商承德急急退出舌头,舔去苏倾池唇边的银丝,在他唇角轻啄了两口,“是我太急了,忘了你竟病着。”

    “咳,不碍事,只是方才你探得太……深。”

    两人面上皆是一热,苏倾池原就病着,如今面上更是嫣红一片,商承德转开视线,“嗯,是我……疏忽了,下次……一定注意。”

    苏倾池轻笑,两人额头亲昵相抵,轻轻啄吻着对方唇瓣,交换着彼此紊乱的气息,享受着方才的余韵。

    阿贵方才进去送药,正撞见两人拥吻,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急忙退出房间,顺手替两人关了门。

    花景昭回来之时,阿贵正端着药在走廊上傻站着,一脸的络腮胡子也瞧不出个表情。

    “怎么在这儿站着?”

    花景昭正要推门,阿贵忙喊住他,“花老板!”

    “嗯?”花景昭回头用眼神询问他,“何事?”

    花景昭见这粗汉这般吱唔,又瞧了瞧房门,顿时明白了,点点头只道,“我知道了,你将驴车赶至西祠楼便回去吧,这儿没你的事儿了。”

    “哎。”阿贵临行前又瞧了眼房门。

    转身没走两步,又折回来,“花老板,今日那泼皮又在门外转悠,一见我就躲,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晓得了,你先下去吧。”

    商承德出来准备饭菜之时,花景昭已经将一切备下了,三人便在苏倾池房内用了晚饭。

    几样清淡小炒,一碗笋片豆腐汤,汤色清淡,丰富的用料全炖进汤底,再淋入少许蛋花,不见一点油星。

    苏倾池吃了一碗饭,饭后还喝了小半碗汤,胃口难得这般好,花景昭不说,却也知道是谁的功劳,不由得看了那人一眼。

    商承德又替苏倾池盛了些汤,“再喝一些?”

    苏倾池看了看他,终究无奈一笑,依着他,又喝了些。

    饭后花景昭收了碗筷,商承德要帮忙,花景昭却推了他出去,“你且去厨房看看雪梨炖冰糖可好了,过会子还得劳你喂他吃下,要是我喂,他定要推三阻四,指不定因此惹了他,他还赏我一顿好脸子。”

    苏倾池不由得笑了出来,“我几时给你脸子看了,少诬陷。”

    “这回我可站在花老板这边儿。”商承德也笑道。

    “好兄弟,哈哈哈……”

    两人不过见苏倾池气色好了些,便合着逗他说笑几句。

    饭后,商承德喂苏倾池吃了些雪梨炖冰糖,见苏倾池眉间染了困倦之色,便替他收拾了床榻。

    花景昭自然晓得商承德今日留宿,饭后便没再进苏倾池的房。

    苏倾池一颗玲珑心思,自是明白不过,趁着商承德去厨房准备热水,苏倾池披衣起身将柜子里的被褥送至花景昭房中,“夜凉,仔细冻着了。”

    二人心照不宣。

    待苏倾池回至房中,不多久,商承德已将热水端来,商承德背过身,苏倾池亦背对着他,拧帕子擦了身。

    两人关系虽亲昵,却依旧未触及那道底线,商承德是因着惜他,不愿轻薄了他,只待日后允了他想要的生活,才同他如夫妻那般缠绵一榻。

    苏倾池性子清冷,除非当真走至那一步,他才会纵容了自己的欲念,否则,只是顺其自然罢了。

    夜深露重,清凉的月光透着水色的窗纱,在地上洒了一层银辉。

    水兰的丝绸床幔安静地垂泄在月洞罩子床边,地上有两双缎子布鞋,一双靛青,一双水绿。

    “你怎不问我几时回去?”商承德枕着右手臂,左手把玩着苏倾池的手指。

    “为何要问?”苏倾池唇边浮着淡淡的笑,“我只知道此时此地,我身边躺着的是你。”

    商承德叹了口气,将他搂在怀中,“我今生何德何能。”

    两人未在多说,只享受着这一刻无人打搅的安详。商承德的嘴唇在苏倾池面上亲吻,从额间至鼻尖,最后消失在缠绵的双唇中。

    若是平日,苏倾池定舍不得睡下,只是他还未病愈,一阵阵虚乏逼得他睡了过去。

    苏倾池身上还残留着余热,夜里发了一阵虚汗,沾湿了衣衫,商承德不敢惊动他,只用被子和身体裹着他,直到对方紧皱的眉毛渐渐松开。

    夜里苏倾池咳了几阵子,有时候为了咽下咳嗽,直忍得身体痉|挛,商承德心疼不已,替他抚了一夜的背。

    看着苏倾池面上痛苦的神色,商承德一次次揪着心。

    “倾池,再给我一个月。”亲吻着苏倾池汗湿的鼻尖,商承德承诺般说着,“只要一个月。”

    后半夜,苏倾池睡得安稳了些,只偶尔几声短促的咳嗽。

    次日一早,榻边已经空了,只有一缕余温,还带着熟悉的气息。

    胎记

    小巷是用紫石、青石和灰石铺的地,因年深日久,地面磨得十分光洁,剩下便是赤脚在巷子里跑闹,亦不觉咯脚,反倒觉得一股子沁凉从脚底心升起,让人通体舒畅。

    虽开了春,巷子里吹拂的风还夹杂着一股凉意,来来往往的百姓身上还穿着厚实的衣裳,巷口卖狗皮膏药的癞秃子也还高戴毡帽,反穿着白羊皮马褂。

    小巷子内的民居客栈多是硬山顶、清水脊、如意门,门楣装饰门簪,墙体之间雕着水磨砖墙花纹,门前还有抱鼓石。

    酒店酒旗翻飘,楼上楼下人来客往不断,店小二沏茶倒水忙得没个歇脚的时候。

    苏宝儿端茶碗低头喝了一口,暗中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男人刚毅的眉毛微微蹙起,高挺的鼻梁下,一双嘴唇微抿,瞧不出一丝弧度,这是男人惯有的表情,大约也是唯一的表情。

    苏宝儿瞧了会儿,就见那双嘴唇动了动,“看够了?”

    苏宝儿撇撇嘴,又埋头进茶碗,“你抿嘴的时候跟我哥挺像的。”

    男人的眉毛蹙得更深了些,视线冷冷地从苏宝儿面上移开,竟没半点感情。

    苏宝儿早已熟知他的性子,也不在乎,歪头托腮手指沾了方才店小二斟茶时滴在台子上的几滴茶水,在桌上写写画画,竟是前些日子男人让他掌握的七经八络走向图。

    “你似乎很不喜欢我哥。”苏宝儿抬眼,“总有原因吧?”

    “结账。”

    店小二手上担着毛巾,手中提着茶壶,闻声忙跑过来。

    苏宝儿暗嗤一声,翻眼瞪了商承恩一眼,不大情愿地随他出了酒楼。

    两人并没有直接回商府,瞧情形,商承恩并没有这么早回去的打算,苏宝儿也懒得问,就跟着他在街市上东瞧瞧西看看地瞎晃悠。

    “哎,刚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

    商承恩随便嗯了一声,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

    要不是早知打不过他,苏宝儿早跳起来跟他拼命了,轻哼了一声,扁嘴道,“你这人怎么老这样?搞得谁都欠你几万两银子似的,拉着一张脸吓唬谁?”

    商承恩一身银白袍子,玄青马褂,虽无别的装饰,却因他身形魁壮匀健,不免多了几分英气勃勃,苏宝儿歪头打量着他,心下啧啧不已。

    “你是不是因为秦家小姐来府上才出来的?怎么,你怕她不成?”

    商承恩皱眉扫了他一眼,苏宝儿不自知,又道,“秦家小姐长得温婉动人,我原先还说日后娶她做媳妇儿呢,可惜……”

    “可惜什么?”商承恩难得接了话。

    苏宝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黯然,“可惜她竟要嫁与商大哥为妻,罢了,我虽爱慕她,却也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况且,我这心里……”

    苏宝儿咬了咬唇,终究没说出来。

    商承恩瞧他一眼,淡淡道,“你竟是个多情人。”

    苏宝儿低着头没说话,许久才长吐了一口气,“那你呢,可喜欢过谁?”

    商承恩神色微动,随即所有的神色皆掩盖在一片孤绝清冷之中。

    见他不说话,苏宝儿无奈耸耸肩,忽而想起一事来,“对了,昨儿个你同一人在屋里头说话,说了一个多时辰,是谁?”

    “四川漕运总督手下副将。”

    “四川那头不是在征战么?”

    商承恩点头,“嗯。”

    苏宝儿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撇撇嘴,听过也就算了。

    两人晚饭亦是在酒楼里随意点了几样小菜,一壶清酒解决了,正吃着,苏宝儿忽而往楼下一指,“那不是秦家小姐的轿子么?”

    楼下一辆红呢小娇,流苏轻摇,正是秦思敏上午乘坐入商府的轿子。

    “走了。”商承恩淡淡丢下一句,起身便下楼。

    “喂,菜才上呢。”苏宝儿忙往嘴里塞了几口菜,包着嘴追下楼去。

    路上苏宝儿就在猜想一些事情,譬如商承恩其实是爱慕秦思敏的,见不得她同他大哥在他面前亲昵,于是每每秦思敏来商府,他便避开。

    商承德与商承恩同住东厢院,虽说有一座花园两座凉亭相隔,却也算得抬头不见低头见,苏宝儿每日打完一套拳便会穿过花园跑到商承德那儿同陆青说话。

    商承德这些时日闭门不出,只在秦家小姐来府中游玩之时,商夫人进他屋里游说半日,他踏出房门。

    秦家小姐是个喜静之人,每次来商府,也都是同商承德在小花园中小坐,一壶清茶,两碟精巧点心,只字片语小谈半日。

    苏宝儿耍拳练剑之时只要一转头便能瞧见亭子里的两人,一个清俊儒雅,一个娇婉玲珑,实在是玉人一对,璧人一双。只是两人之间的相处不免无聊,商承德素来只是端着茶,除却偶尔应几句,便是望着湖面出神,秦思敏低眉顺眼,亦是不大说话,甚至不敢抬头瞧商承德一眼,商承德替她斟茶,她便羞得满面绯红。

    莫说底下的丫鬟小厮,便是苏宝儿瞧着也干着急。

    每每此时,商承恩总站在他身后纜|乳|芟拢奚碛窳3簿驳乜醋磐ぶ兄恕?br />

    苏倾池的病有了些起色,身子虽虚弱,但勉强下得了床了,偶尔精神好些,也会同花景昭在附近的街市上走走,或坐在街边小吃铺子,点两碗豆腐花儿,两碟栗子糕,瞧路旁小儿踢石球,小丫头玩赤包儿,或者瞧人遛鸟斗雀儿。

    梧桐鸟、交嘴雀,还有老西儿、燕巧儿,一个个圆头小喙,探头探脑,叽叽喳喳,好不欢快。

    他们竟不知这条胡同里有这许多雀子。

    “小宝儿同我说,前两日有人问他姓甚名谁,家里又有何人。”

    苏倾池正看着外头嬉笑玩闹的小儿,面上带着笑,闻言转过头,呷了口茶,“?”

    花景昭往他面前的碟子上夹了一块糯米团,“小宝儿右臂靠肩膀处可有一块胎记?”

    “你怎知道?”

    “若是我知道倒也不足为奇。”花景昭摇着扇子,将身体前倾,“只是当初那人这样问小宝儿……他是如何得知?”

    苏倾池手上动作顿了顿,复又吹了吹茶中热气,垂下的眼帘挡住了眸中流动的神色,“对方是谁?”

    “范家家主,范清济。”

    兄弟之间

    这日,京城内外热闹纷繁,不为别的,只因沈家今日娶亲。

    前一日晚,两三更之时,邱府已差了两人,一人手执红喜字纱灯,怀抱陶娃娃,一人手提红布木箱,箱内装着新娘子的一套衣物,衣上放了一面照面镜,于沈家门口连放三炮,得了“踩花堂”钱。邱家三十二抬妆奁陆续抬入沈府,箱笼器具、桌椅被褥,描金箱、茶椅、春凳、梳妆台、铜面盆,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嫁妆之内塞着红枣花生。

    沈家请的娶亲太太连同男傧八人一早便将投门贴送至邱家。

    沈默君身着长袍马褂,头戴礼帽,披红插花,春光满面。浩浩汤汤的迎亲队伍整整占了一条街,吹鼓手抬着八面喜鼓,吹吹打打在前开道,伞座筛镜高举在后,其后便是新郎坐的绿帏轿,以及随行人员乘坐的马车以及迎娶新娘的红缎绣花八抬大轿。

    这一路吹打弹奏,喧喧腾腾好不热闹。

    较沈邱两家,商府这日不免显得冷清些,商老爷同商夫人坐于堂屋主座之上,挥退了一干下人,商承德等人分别在左右两侧入了座,气氛难得的严肃。

    商汝山端着茶杯,眉头深锁,视线在三位儿子身上扫了一遍,最终停在商承恩身上,“承恩。”

    “爹。”商承恩依旧是那副冷面模样。

    “听你娘说你要应征入伍,参加绿营军?”商汝山声音低沉。

    此言一出,商承德同商承俊皆是一愣,商承俊端着茶杯转头看向他,商承德只是微微皱了眉。

    商承恩视线从商承德身上浅浅移开,看向主座上的商汝山,声音浑厚,“是的,爹。”

    商夫人攥着帕子,“承恩,这行军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

    “娘,孩儿已经考虑清楚了,刘伯父已经替孩儿做了安排,日子也已经定下,下个月便出发。”商承恩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一丝起伏。

    “二哥,我从未听你说过此事,莫非你是临时起意要去参军?”商承俊开口。

    “早几年便有这个打算。”

    商老爷沉默半晌,沉声开口道,“此事我同你刘伯父商量之后再议。”

    “爹,孩儿去意已决。”商承恩刚毅俊挺的眉毛蹙了蹙,言语之中尽是坚定不容动摇。

    大堂之内顿时陷入沉寂,商汝山阴沉着一张脸不讲话。

    “四川那边战火未熄,还是听爹的,容后再议。”一旁从未开口的商承德道。

    商夫人眼角微红,“承恩,你大哥都这样说了,你就听你爹一次,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伤着一分,你叫我和你爹……”

    商夫人已是说不下去,举着手绢揩了揩眼角,“承德,他自小便听你的话,你劝着他些。”

    商承德半晌凝着眉道,“……是。”

    园林之内,高阁长廊、奇花异草,重山叠水,奇山瘦石,四周一线西提杨柳,颇有一番妙曼景致。院内平地开凿了一道渠池,于瘦石之中,碧池之上造了一座赏景的亭子。

    小厮上了茶,丫鬟端来两碟景致点心,便下去了。

    商承德低头饮了口热茶,白瓷茶碗之内,茶叶翠碧,轻披白毫,茶汤汤色碧透,香气入肺,乃上等的洞庭碧螺春。

    商承德此时着了一件鸭卵青的袍子,外罩一件藏色马褂,勾着浅细的水纹,腰间系着湖色的束带,下垂两块玉饰,简洁大气,又温婉素雅。

    人如其衣,商承恩默不作声地将视线停留在那两块玉佩之上。

    一青一白,碧玉乃市井之中随处可见的玉质,玉身之上还有浅浅的细纹,而那羊脂白玉却是上等玉石,是个千金难求的好物件。

    商承恩并不晓得,这两块玉皆来自同一人。

    商承德放下茶杯,目光移向不远处碧池上的一对鸳鸯,语气淡淡,“均儿的寄名符可准备好了?”

    “大概……好了。”想起前些日商夫人抱来强塞他怀里,在他身上留了一滩童子尿的婴孩,商承恩皱了皱眉。

    “终究是你的骨肉,莫要生分了。”

    “……嗯。”商承恩眉间依旧拧着,没有松半分。

    两人沉默半晌,小厮已上来添了两次茶,商承德终是开了口,“为何要去参军?”

    “如今金川战乱未定,趁着年轻力壮,上战杀敌,全做了却自己夙愿,也不枉自己这一身武艺。”

    “你可想过爹娘,妻儿?”

    “难道如今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八旗子弟,绿营兵将就无爹娘妻儿?”商承恩看向远处,声音沉厚,“我自小便对功名无兴趣,便是有心随爹学习生意,亦知自己没那个天分,既如此,不若投身沙场,若有幸马革裹尸还……也算替咱们商家光耀门楣。”

    商承德看着他,许久转过眼,“若当真如此,我也不阻拦你,只是这其中……莫要有我的原因便好。”

    商承恩嘴边滑过一丝苦涩,“大哥莫不是还记着那日之事?”

    商承德捏紧了茶杯,仰头喝下一口,“时日不早了,我先………”

    “大哥。”商承恩起身,手在半空中顿了下来,“若是我说,那日其实我清醒着,你当如何?”

    商承德身形一顿,眉头深深地锁着,“你醉没醉没人比我更清楚。”

    商承恩苦笑,“也罢,大哥就当我醉了。”

    商承德甩袖欲走,身后商承恩一句话却让他顿了脚步。

    “大哥,你当真以为半年前我去苏倾池那院子,他嘴角的伤,是我打的?”商承恩嘴角一勾,俊逸英挺的眉毛挑了一下,“他难道没同你说,我险些强迫了他,他嘴上的伤其实是我……”

    “啪!”

    商承德眯着眼睛,袖子拳头紧攥,“你去征战之事,我会同爹说。”

    商承恩只觉嘴里涩涩地泛着腥甜,望着那道决然离去的身影,喉中阵阵发紧,平素紧抿的双唇此时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飞檐翘角的琉璃瓦小亭之内,落日的余晖洒下,男人刚毅的身形染了一分寞落,二分凄然。

    握了握腰间的佩剑,男人大步踏出亭子。

    苏宝儿

    苏宝儿怀揣着商承恩收拾出来给他的武功秘笈,刀剑、拳法、气功、点|岤,林林总总竟有数十本,商承恩早些时候已将心诀教与他,如今又将这些书籍送给了他,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日后怕是再不能教他什么了。

    苏宝儿心中难免遗憾,收拾了心情,便去同商老爷商夫人道了别。苏宝儿这几个月在商府受了不少照顾,他自己也清楚,先不说别的,但说商承恩能教他功夫,这不必说,自是商承德私下委托的商承恩。

    再过一个月,商承恩便要去四川,那里如今硝烟四起,朝廷正在征讨大小金川,这场仗自乾隆十二年,莎罗奔发兵攻略革布什咱及明正两土司,四川巡抚纪山派副将率绿营兵和土兵镇压起,这场仗便断断续续一直打到今日,也不知何时是个头,这样劳兵伤财的拉锯仗大约不会这么快结束。

    商承恩这次去,前途未卜。

    苏宝儿深知此事,心中不免多了分惆怅,再抬头,他已走至商府门口了,思及他未同商承德道别,便又折了回去。

    方绕过假山,便听得不远处有隐约的争吵声,脚步一顿,便转去了那个方向,欲一探究竟。

    “你闹够了没有,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商承俊,你究竟有没有心,我这样掏心掏肺待你,你如今只一句与我毫无干系便把我打发了?你当我邱仲文是什么人?”

    “仲文,何必呢,当初不过你情我愿,如今情分尽了,你我好聚好散,日后还是好兄弟,这样不好么?”商承俊嘴角挂了一丝笑,“如今说什么让我同你离开京城,这话说出来你不觉得好笑么?你若是回去同邱伯父低头认个错,你照样还是邱家众人追捧的少爷,何必撕破脸,闹到如今这步田地?”

    “商承俊,我只问你一句,你爱过我没有,哪怕只有一点?”

    “没有。”商承俊说得云淡风轻。

    “没有,呵呵呵……”邱仲文望天苦笑,“没有……”

    随后屋内传来邱仲文癫狂的笑声,口中一直重复着没有两个字。苏宝儿正想走近细听,那屋的门就砰地打开了,邱仲文走了出来,身形摇晃,像是失了魂一般,面上两行清泪,形容狼狈不堪,口中依旧喃喃地重复着那两个字,最后竟捂胸吐出一口血来。

    商承俊站在门口,一身银白的衫袍衬得他俊逸非凡,举手投足自成一股风流,“来人,将邱少爷送回邱府。”

    “滚开,我自己会走。”邱仲文转身对着商承俊冷笑,“你别后悔。”

    商承俊嘴角微勾,“不送。”

    同商承德道了别,苏宝儿回了西祠楼,花景昭并不在,想来是在四合院陪着他哥。思前想后,苏宝儿便提了包袱出了西祠楼。

    “如今节令变了,也该添置些新衣了,前头绸缎庄近日新近了一批上好的缎子,我让掌柜替我留了几匹芙蓉妆和水绸,咱去瞧瞧?”

    “我衣裳已经够多了,哪用得着再做,咳咳……”

    “这两日气色倒是好些了,怎的还这般咳,我再请个大夫来瞧瞧?”

    “不用。”

    花景昭抽了门闩,拉开院门,正瞧见门外头站着的人,不由一愣,“小宝儿?”

    小宝儿抱紧了包袱,避开苏倾池的视线,低低地喊了一声,“哥。”

    酒旗翻飘,楼上楼下坐满了客人,楼上雅间儿,窗外传来一阵阵胡同里挑担叫卖的吆喝声,有叫磨剪子磨刀的,有叫剃头的,有叫修脚的,还有吆喝着变戏法儿的。

    苏宝儿埋头在一个大碗里猛吃,吃得满嘴饭粒,鼻尖还沾着菜叶子,花景昭好笑地摇着扇子,苏倾池别过头看着窗外,自顾自地喝茶。

    “慢点儿吃。”花景昭瞧他快吃噎着了,不由出声提醒,瞧见身旁长凳上的蓝布包袱,便道,“你这是……”

    苏宝儿猛拍胸脯,好不容易将满嘴的饭菜咽了下去,口齿不清道,“商承恩下个月参军入伍,说是要参加绿营兵,这一去不说也得三年五载。”

    苏宝儿端起茶碗仰头牛饮了,又抬手臂擦擦嘴,“所以我就回来了。”

    “参军入伍?”花景昭有些莫名,“这商承恩是演的哪一出?”

    苏宝儿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饭后,几人下了楼,一路上,苏倾池未同苏宝儿说一句话,苏宝儿紧跟在他后头,大气亦不敢喘一声,花景昭摇着扇子,对这兄弟俩无可奈何。

    进了四合院儿,苏倾池径自回了自己的屋,苏宝儿抱着包袱,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只能木头似的站在门槛边上,花景昭无奈,只得伸手把他拉进去。

    “你呀,跟了你哥那么久,竟然连他的性子都摸不透,他若是当真对你不管不顾,现在早把你关在门外了。”花景昭拿扇骨敲了他一下。

    苏宝儿愣愣地啊了一声,待反应过来,赶紧哎了声,一溜烟钻进自己屋里。

    这日之后,院子里砍柴挑水,洒扫庭院,洗衣做饭皆落在苏宝儿身上,如今苏宝儿可不同往日,同商承恩习武几个月,让他变了个人,身形骨架皆比原来宽了些,大了些,若是只看背影,多半会当他是个成年男子。

    苏宝儿食量大,每日每顿总吃两大碗饭,就这,平日里肚子还总咕噜噜地叫,也亏得苏倾池病着,没力气同他计较,若是往日,定要将他撵出房间,骂他一声吃货。

    这几日花景昭得了空,左右闲来无事,便同苏宝儿在院子里比划起来,两人一来一往切磋着竟似上了瘾,每日饭后,便卷了袖子在院子里拳脚比试。

    每每此时,苏倾池总盖着一条厚毯,坐在藤竹的摇椅上看着他们,苏宝儿年轻朝气,花景昭英气勃勃,看着看着,便起了乏,沉沉睡去,每到此时,苏倾池总睡得极沉。

    见摇椅上的人没了动静,苏宝儿和花景昭便停了手,花景昭照例俯身要将苏倾池抱起送进房,免得在外头受了凉,苏宝儿却拦住他,“我来。”

    花景昭一笑,让了身。

    看着苏宝儿俯身将熟睡的苏倾池抱起,送入房中,花景昭不免宽慰一笑,待苏宝儿出来,他拍着他的肩膀道,“如今倒真成大人了?”

    苏宝儿难为情地挠挠头,想起什么来,面上的笑容敛去些,“我哥这一病,身子竟轻成这样,我都没怎么使力气就将他抱了起来。”

    “总会好的,如今你我要做的,便是让他安心养病,再别操劳一分。”

    “嗯。”苏宝儿望着屋内酣睡的人,点头。

    然而,没几日便有人找上了门,那日偏巧花景昭不在,苏宝儿出门替苏倾池抓药了,院子里只剩苏倾池一人。

    来人穿着一身灰府绸的袍褂,一双微眯的眼睛上下将苏倾池打量了一遍,“可是西祠楼的苏老板?”

    抉择

    花景昭自宝福楼带了些小炒和一壶花酿,饭菜盛在梨花木的饭盒之内,皆是宝福楼的招牌菜色,还有两样来自仙鹤楼,苏倾池这几日胃口不甚好,花景昭只能每日留心,见他那样菜多吃了两口,次日便还点那样菜,那些苏倾池只略碰了碰的菜色便撤了下去,换上新的菜色来,如此这般,也只为让苏倾池多吃上两口。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此话说得果然不错。

    苏倾池的身子虽说不得有多好,因着平日调养的好,倒也未见如何生病,只不过前些日子受了凉,便一直低烧不断,大夫请了三四个,药也吃了不少,偏不见好,这一日一日在病榻上消磨,竟让苏倾池整个人瘦了一圈,往日合身的衣袍如今穿在身上也显得空荡荡,好似一阵风便能将人卷走,莫不叫人心疼。

    昨夜苏倾池又发了一身虚汗,湿了衣衫,他是个极讲究的人,被褥上沾了汗,便睡不安稳。如此,每日一早,苏倾池起身之后,苏宝儿同花景昭便替他换下汗湿的床单被褥,铺上一套干净的,再将换下的洗晒干净留作备用。

    四合院的远门吱呀一声开了,花景昭老远瞧见一个灰府袍子的男子自院内走出,因着距离远,未瞧清对方面容,那人临走之前站在院门处对里边说了两句什么,便拱手告辞了。

    苏倾池望着那人身影,眉头紧了又松。

    拢了拢袍子,轻咳两声,正待关门,便见花景昭提着饭盒和一壶小酒自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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