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清朝当戏子(耽美)第16部分阅读
穿到清朝当戏子(耽美) 作者:肉书屋
同口快步走来。
“回来了?”苏倾池面色微微泛着一丝苍白,声音亦透着难以察觉的虚弱。
他自是要强不过的人,如今因为生病落得这般弱不禁风,心中自然抑郁难堪,只是平日里不愿叫周围人牵挂忧心,便一直撑着,今日大约终于撑不住了,便难得露出一些弱态来。
花景昭同他进了屋,屋内前几日一直煎熬草药汤,后来药味浓郁,不免熏人,便将煎药的炉子提到隔壁的耳房,切药捣药,煎煮炖熬,也都在耳房进行,便是如此,这间屋子里依旧有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草药味道,大约那些药味已经留下了,屋里的梨花木春凳、红木圆台,紫檀木的衣柜也都沾了药香。
将热菜一一摆到桌上,两人方坐下,苏宝儿已从外头回来了,左手提着两包药,右手还举着一串糖葫芦。
入了座,苏宝儿便同往日一样,与两人说起外头发生的事儿,譬如东头王婆子家抱了孙子,西头李三儿家媳妇儿又跑回娘家了,还有卖豆腐的黄小丫被人摸了脸,她爹举着铁锹追了那人二里远,说下次逮着他非给他套上嚼子,让他当驴替他家磨黄豆。
花景昭动手往苏倾池碗里夹菜,“还是没胃口?”
苏倾池摇了摇头,“今儿精神倒是好些了,这病也该好了,再这般下去,非成病秧子不可。”
苏宝儿举筷子夹了一块鱼香茄子放进苏倾池碗里,“哥,你该多吃些,吃饱了才有力气养病,你瞧我,现在多壮。”
苏倾池瞪了他一眼,“给人夹菜也不先把自己的筷子弄干净。”
苏宝儿低头瞧瞧自己筷子上沾的菜叶子,低头红了红脸,把筷子上的菜叶子拈了,“哥,你嫌我脏不成?”
苏倾池语气淡然,“你几时怕人嫌弃过?行为举止没有一点教养,同粗汉有何两样。”
苏宝儿面颊愈发红了,咕哝了两句,也不辩驳,大约也知道他哥说的是实话。
“男儿自有鸿鹄大志,何须拘泥这些小节,你且随他去罢。”花景昭难得替苏宝儿说了一句话,意料之中地挨了苏倾池一道白眼,于是老实低头吃饭,含笑对苏宝儿挤了挤眼。
苏宝儿一笑,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就是,哥,我可是要考武状元的。”
苏倾池手中动作顿了一下,苏宝儿未察觉,花景昭却瞧了个清楚。
确实,自隋唐以来,便有规定,倡优之家以及放良人不得应举,清朝更是有规定,倡、优、皂、隶不得与试,大约是怕“杂流”玷污科举的清名。
苏倾池原已做了打算,朝中有一位大臣,膝下正无子,他托了质贝勒说合,那人考虑再三,已同意收苏宝儿为养子,三年之后,再让苏宝儿参加武举应试,只是如今对方的妾室已替他生下一子,这事便再不好提。
苏倾池暗中皱了皱眉,沉默许久方道,“若是你家里头的人找来,你可愿同他们回去?”
苏宝儿起先没听明白,待反应过来,愣愣地不知如何作答。
苏倾池神色清淡,不见丝毫异常,言语之间尽是云淡风轻,“今日有人上门,说你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子,有意让你认祖归宗。”
“这,这不可能,我分明生在王家村,那里同京城相隔千里……”
苏倾池从怀中摸出一块碎玉来,“这是当日师娘交给我的,说是你身上的。”
那玉苏宝儿晓得,他自小便见过,原先问苏倾池那玉哪儿来的,苏倾池一直未同他讲,离开王家村之后,他再没见过那玉,他只当那碎玉被苏倾池丢了,哪里想,苏倾池竟一直留至今日。
今日范清济来找他之时,手里也拿着一块碎玉,同这玉正能拼成一块,两玉相合,正面雕着“清”,背面刻着“济”,这般铮铮铁证,谁能辩驳?
世上男子,哪个没有几件风流韵事,当日年少轻狂的范家少爷范清济途经一个小山村,山野中邂逅一位美貌女子,两人一见钟情,范清济便替那女子安置了一处屋舍,日日与她在那里私会,几夜露水之后,珠胎暗结。只是后来范清济走得匆忙,什么都未来得及说,只将随身携带的玉石击碎,留下一块给那女子,说日后定给她一个名分。
几年之后范清济差人去那小山村寻她,才知她已嫁为人妇,并诞下一子,那胎儿臂间有一块胎记,遇水变红。范清济掐算时日,心下明白那婴孩多半是自己的骨肉,便南下亲自去寻,哪想,那女子已经香消玉损,连同那婴孩也不知所踪,悔恨痛心之余,也只有四处寻找那孩子下落。
苏倾池回想当日捡到苏宝儿的情形,暗自叹息,那举锹欲铡死婴孩儿的汉子,怕正是苏宝儿名义上的爹吧。
一个女子,未婚先孕,在那样封建的小山村之内,如何还有活路?便是年轻貌美,屈身嫁给一个山野莽夫,当那莽夫得知她腹中胎儿不是自己的种,他如何能咽的下着口恶气,将婴儿丢到乱葬岗,一铁锹铡死,也是理所当然。
思及此,苏倾池心中滋味杂陈。
“范清济寻了你十几年,你如今同他走,他定不会叫你受了委屈,有了范家做靠山,你再争气些,假以时日,区区武状元,又有何难?”
“哥,你已经……应了他?”苏宝儿痴痴地望着苏倾池。
苏倾池避开他的视线,“我只说同你商量,三日之后给他答复。”
苏宝儿攥紧筷子,低头没有说话,饭桌上一时安静下来,苏倾池沉默半晌,放下筷子进了屋,屋里阵阵止不住地闷咳,叫外边两人心中不是滋味。
“花大哥,我只有我哥这一个亲人,纵是随着他考不了武举,日后陪他把这戏楼子开下去,或是开个铺子做生意,一辈子没出息,我也不会丢下他。”苏宝儿看着满桌的菜色,怔怔地发呆。
花景昭只他心里难受,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若真这样想,你哥也不会迫你,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这心里总是替你着想的。他虽日日责怪你没有出息,不争气,但几时真的将你丢在门外不管不顾过?他这刀子嘴豆腐心,旁人不知,你也不知?”
“我知道,我就是怕他不要我了,他若当真不要我了,我便在正阳门前一头碰死。”
花景昭敲了他一下,“方要说你懂事,现在又说起浑话来了,你若真碰死了,倒叫谁高兴了,叫谁伤心了?亏得这话你是同我说,若是叫倾池听见,定要窝心脚把你踹出去。”
“我说的是心里话。”苏宝儿眼角微微泛着红,“你们只道我是浑性子,没心没肺,但我终究是长了颗心的,以前纵是糊涂些,如今经历了些事情,也总是会明白过来,别的不说,便说白茗,我原先并不懂他对我的那份心,如今他没了,我这心便丢了一半,我拢共就一颗心,一半牵在我哥身上,一半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被他占了,他这一去,我便再没了喜欢人的心思。”
苏宝儿把眼角滚出来炽热的泪珠子擦掉,“我的命是我哥给的,我却又欠了白茗,他们两任何一个出事,都会要我半条命,如今白茗走了,我这颗心便挂在了我哥身上,他若说一句不认我不要我的话,我只有一头碰死,投胎成了乌龟老鳖,日后给我哥驮墓碑。”
花景昭见他这痴呆样,说不出半句话来,临末只拿扇骨往他脑门上狠狠一瞧,“莫不怪你哥说你呆。”
三日之后,范清济果然来了,苏倾池站在檐廊之下,隔着窗户静静地瞧着那对父子。许久,范清济从屋内走出来,临走看了苏倾池一眼,对他说了句,“叨扰了。”便大步离去。
那一眼,意味深长。
一醉十年
虽说乾隆四十八年,范氏因“亏折日深,以至上年误运误课,拖欠官项累累”,“亏损至一百五六十万两之多”等罪名,被朝廷查封家产,范氏在内务府、户部等衙门的官职被革除,范清济等人亦成为阶下之囚,但如今范家的家底还在,苏宝儿入了范家,只需稍加努力,便可平步青云,哪里用得着在市井的泥潭中挣扎。
但也算苏宝儿有些良心,他终究是弃了那深宅大院,选了胡同里这间四合小院。
白墙灰瓦青石小道,如今开了春,墙边探出的柳条冒了嫩芽,小巷之内依旧如往日那般热闹纷杂,四合院之内,一片祥和,苏宝儿同花景昭学了几个戏招,花枪在手中翻飞,竟耍得有模有样。
“花大哥,干脆我同你学戏,时不时还能过上两招。”
“你呀,且收了这份心。”苏倾池在不远处的躺椅上飞抛过来一句。
苏宝儿吐吐舌头,越发将花枪耍得顺溜。
院子外头隐约能听到唱大鼓书和耍把戏的声音,苏宝儿听着有些心痒,便丢了花枪跑出去看猴戏去了,花景昭无奈地摇头,长再大,终究还是一副小孩心性。
将花枪水旗等砌末收进把匣子,“今儿外头来了一批唱花鼓戏的,可想去瞧上一瞧?”
苏倾池端着热茶抿了一口,摇摇头,“不了,昨儿的孤本传记还未看完,身子也乏,不想动。”
花景昭笑了一笑,“这几日瞧你精神好些,昨日还听你唱了一小段调子,唱腔流畅,细腻委婉,调子倒是动听得紧,不像昆曲,亦不是秦腔,倒有点河南梆子戏的腔调。”
苏倾池放下茶碗,唇边含笑,“可是那曲‘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却原来骨格清奇非俗流……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
“正是这曲。”花景昭一敲扇骨。苏倾池但笑不语,他不过偶尔来了兴致,随口唱了一段儿,这段豫剧本就是他前世极喜爱的,只是昨日忽而忆起,便拿来练嗓儿。
花景昭知道苏倾池这两日心情不错,这大约同苏宝儿脱不了干系,纵是面上不在意苏宝儿去留,心中终究是放不下罢,再抬头瞧一眼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俊美男子,不免想到方才苏倾池唱的那一句“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
“爷,参茶。”陆青将一杯热茶端到商承德面前。
商承德正低头拨着算盘,眉间紧紧地拧出一道皱褶,淡淡嗯了一声,并没有动作。陆青又将参茶往他跟前推了推,眼见着都碰到算盘了,商承德终于抬头瞧了他一眼。陆青咳嗽一声,“凉了可不好。”
商承德端起来喝上一口,将茶碗递给他,“拿下去吧。”
“爷,这可是二爷吩咐的,说您这几日气色不好,劳累过度,不能再由着您糟践身子,交代我一定要看您喝完,否则……”陆青在商承德的视线下渐渐住了口。
商承德哼了一声,“究竟他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
陆青小声嘀咕,“二爷还不是替您着想。
商承德冷着脸不讲话,陆青知道他这样子已是动怒了,便不再开口,等了半日,见商承德终究没有动参茶的意思,只得悻悻地将只抿了一口的参茶撤下去。
门口,商承恩正静静地立在花廊下,见陆青手上黑檀木的茶盘里,红釉白瓷的茶碗内,参茶几乎未动,不由拧了拧眉,“依旧未喝么?”
陆青不知商承恩还在门外,闻声不免吓了一跳,“二爷。”
商承恩示意他不要出声,陆青望了眼屋内正埋头在账目堆里的商承德,轻轻点了点头,“只喝了一口,便没再碰了。”
“你可同他说这茶是我……”商承恩眼神动了动,没说下去。
“说了,我没说的时候爷倒是喝了一口,说了之后,他再不喝,面色也不甚好,大约是恼我了。”陆青并没有察觉到商承恩听了他的话之后,眉头拧得更深。
“他终究还在意那事。”商承恩低语。“二爷?”“我拿还有半只野参,你拿来交予厨房,每日煮了参茶送到大哥房里,只说是夫人吩咐的便是。”商承恩交代。
“那参是千年野参吧,爷若不喝,岂不糟蹋了。”
“你只管吩咐下去就是。”
“是。”
陆青下去之后,商承恩在窗口又看了一会屋里的人,这才缓缓离开。
四角飞翘的亭子之中,商承恩静静地坐着,面前石桌上放了一壶酒,自斟自饮。四周尽是碧色的湖水、随风拂动的嫩柳。
一身月白的纱褂,外头一件掐牙的青白马褂,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微拧,双唇紧抿,线条刚毅的侧脸一派无情无欲,他本就生得体格健硕,此时更显英俊冷傲。一口凉酒入喉,商承恩握着酒杯望着手中折扇微微出神。
这柄乌木折扇本不是什么精贵物件,他平素对这些玩意儿没兴趣,唯独这柄折扇,他留了十几年,雕漆洒金的镂空扇骨如今已磨了些金漆,露出里边褐色的乌木,扇面上并无多少装饰,不过一副墨梅,水墨的梅枝,嫣红的梅瓣,瞧着倒是喜人,只是细看之下便能发现此画用笔触墨均不乏稚嫩。
也是了,这本就是那人七岁之时信手画的,那时他握笔尚不易,能画成这般,已是费了不少功夫。那人原本珍惜得紧,只因他一句喜欢,便送了他。却不知他日后再送的玩意儿物件,纵是千金难得,也不如这柄折扇来的珍贵。
想起那日他在亭中醉酒,那人见了,便将他扶进屋内。
那人这一个多月尽埋身在货单账目之中,沾了一身的书卷墨香,微微侧头便能嗅得清晰,故意将全身的力气压在那人肩头,瞧见那人额间沁出的细汗,心中竟起了一丝满足。
他有多少年未同自己这般亲近了?一时只觉得腹中生起一股熟悉而陌生的火焰,手臂不禁使了力气将那人揽紧。
他记得那人无奈地开口,“怎醉成这样,陌久竟也不管你?”
双唇张合,竟叫他莫名的口干舌燥,一时脑热,就势将那人压至床头吻下,虽是男子,嘴唇却出乎意料的柔软,那人眼中的震惊一闪而过,随后便猛地推开他,甩袖愤然离去。
自己醉了么?若是真醉了才好。
不,也许自己早已醉了,醉得深沉,一醉便是十几年,只是自己一直不知罢了。
可笑不自知。
商承恩举杯仰头又饮下一口冷酒,喉间滚动,咽下的却是苦涩滋味,渗入五脏六腑。
陆青去商承恩屋里同陌久取了人参交给厨房,将商承恩的吩咐传下去,便回了商承德那里。大约是真的累了,商承德正揉着眉心,眉眼之间疲倦之色再也掩不住,细看之下,发间尽夹杂了几根银丝。
陆青莫名的心中一堵。
商承德听见声响,低沉沙哑的嗓音道,“那事可准备好了?”
陆青咽下心中难咽滋味,“已经差不多了。”
商承德眉间的皱褶这才松开些,“嗯,真到了那时,莫要忘了我的交代。”
陆青只觉鼻尖酸涩,声音不觉有些哽咽,“爷……”
“好了,你出去罢,晚饭我就不出去吃了,你差人将饭送进房里。”
“……是。”
手刃
邱仲文原本有一房妾室,只因原先他一颗心放在商承俊身上,对这小妾从未正眼瞧过,除却每月同她行一次房,旁时并不踏入她房门半步。
然那日自商府回来,在邱府门前跪了三日,邱老爷终于点头让他进府之后,他竟似变了一个人,每夜在那妾室房中留宿,几日下来,竟似处出了感情。
邱家人丁单薄,邱丞渊膝下只有邱仲文一子,便是再恨铁不成钢,也无法狠下心将他逐出邱府,如今见儿子幡然醒悟,心中自是欣慰。
没出几日,便从夫人口中得知儿媳腹中有了动静。
原来服侍那小妾的丫鬟替小妾收洗月事带之时,那小妾摇头说这月还未来月事,等了几日,依旧没有动静,丫鬟便将此事告诉了邱夫人,邱夫人忙请了大夫过来诊断,大夫摸胡子一笑,果然是喜脉。
邱府上下如今一派喜气,邱仲文从外头赶回来,得知自己不久便要当爹了,先是一愣,然后便是大喜,当着府中下人丫鬟的面便将那小妾抱起,羞得那小妾面若桃花。
邱仲文望着怀中含羞带怯的娇美女子,不免思及商承俊的冷漠无情,心中又酸又涩,又悔又恨。
挥退了丫鬟,邱仲文手里端着果粥,正一口一口地喂着床上的娇妾,神色柔和,“棠儿,这几日腰酸可缓些?”
“好些了。”小妾面色绯红。
邱仲文见她这般面含□,伸手将她软玉细白的手纳入掌中,“前几日自书上看来一则趣事,说与你听听?”
“嗯。”女子低头露出一片嫩白细腻的颈子。
“一秀才新娶,夜分就寝,问于新妇曰:‘吾欲,不知娘子尊意允否?’新人曰:‘官人从心所欲。’士曰:‘既蒙俯允,请娘子展股开肱,学生无礼又无礼矣。’”
邱仲文放下手中粥碗,起身拱手道,“吾欲,不知棠儿尊意允否?”
那小妾早已满面羞红,纵是如此,依旧咬唇点了点头。
放下床帏,半晌被底红浪掀飞。
这小妾体形虽娇小,体态却是丰满,如今邱仲文陷入一片温香软体之中,望着身下女子随之晃动的圆润,只觉欲|火蒸腾,闺房之内,一时娇喘连连,最后竟染了一丝哭腔,继而有男子温言细哄,绵绵情话,片刻又是一阵翻腾。
房|事之后,邱仲文安顿了已累极睡下的小妾,着衣起身,开窗散去屋内旖旎气息。
门外已有人久候。
游廊拐角的角亭之内,邱仲文端着热茶慢饮,面上不复方才房内的柔情蜜意,却是一片冷淡,“东西可到手了?”
对面的男子眼角还有一片淤青,咧嘴笑道,“到了到了。”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物来,递与邱仲文,邱仲文瞧了一眼那物,淡淡地点头,示意一旁的小厮收下。
那男子倾身上前,扯动了眼角的伤,不由咧嘴片刻,“为了拿到这东西,我可费了些力气,你瞧我这一脸的伤,身上还有,我险些没死在那莽汉手下,嘶,不过……有了这东西,你当真能让我得到那美人儿?”
“这是自然,我几时骗过你?”邱仲文瞧也未瞧那人一眼,低头饮了口茶。
“这就好,这就好,哈哈……”男子仰天大笑,拍了拍邱仲文的肩膀,“邱兄果然够义气,放心,事成之后,在下定当重谢。”
“这倒不必。”
“听邱兄这口气,莫非同他结过怨?”
“岂会,他那样一个美人,莫说是你,便是我也难不心痒,只是如今棠儿有了身孕,我已允了她再不在外胡来,蒋兄只管抱得美人归,若是哪日我去蒋兄府上,蒋兄将他送我一夜,教我尝尝滋味便可,这要求,不算过分罢?”
“这……”男子有些犹豫。
“蒋兄莫非不舍?我听说那人至今仍是清白之身,未教人沾染半点,若不是早些时候应了蒋兄,我定将他收进府内自己享用。”邱仲文淡淡地将眼神从男子身上移开。
男子闻言心中一动,忙问,“他当真未破身?”
“我以向上人头担保。”
“若真如此,我现下便可立下字据,事成之后将他让与邱兄一夜。”
说罢便挥手让人拿来笔墨纸砚,毛笔一挥而就,写下一张字据,签字按了手印。
邱仲文这才笑说,“字据倒不必,我自然信得过蒋兄。”
那男子竟是不依,邱仲文便只得按下手印,待墨迹干透,这才叠好收入怀中。这一番下来,天已有些暗了,邱仲文放下茶碗,“时候不早了,棠儿大约也已起身,她身子弱,如今又怀有身孕,免不了叫我挂心,我去瞧瞧他,蒋兄自便。”
“哈哈哈……先给邱兄道喜了。”
“同喜。”
男子朗声笑罢,拱手道,“既如此,在下便不多打搅,告辞。”
“不送。”
男子大摇大摆走后,邱仲文起身离开了角亭,身旁的小厮望了眼那男子得意的背影,转头道,“爷,您当真留着这字据,若是……”
“无妨,日后自有用处。”
“那接下来……”
“不急,这戏得慢慢来方能体会其中妙处。”
小厮转了转眼珠子,了然笑道,“小的知道了。”
邱仲文嘴角微勾,“走,瞧瞧棠儿可醒了。”
日子过去半月,商秦两家婚亲在即,商府和秦府并无太大动静,却早已将婚礼筹备妥当。
为了让苏宝儿获得参加武举的资格,苏倾池这几日拖着病驱四处奔波,花了千两银子,又寻了几位当朝权势,因为有质郡王等几位贝勒从中帮忙,这事终是批下来了,只是其间需打点的地方甚多,说白了就是得砸银子,为了不出意外,不免得等上几年,苏宝儿才十五,几年也是等的得的。
这事方妥,苏宝儿便做起了准备,若想参加武举考试,先得经童试获得武生资格,方能参加乡试、会试,乃至殿试,因着武举考试分内外场,外场靠骑射、步射、技勇之类武场考试,这些对苏宝儿并不是什么难事,他随商承恩习武大半年,早已熟谙骑射要领,只是内场考试对他有些难度,《孙子》、《黄石公三略》、《司马法》等武经,因时日有限,商承恩还未教他。
这日,苏宝儿入内城去商府同商承恩借那些武经,顺便趁着他还未离京,同他讨教一些策论的技巧。
苏宝儿走后,四合院内只有花景昭和苏倾池两人,苏倾池将紫檀木柜子里的那些古玩字画全拾掇出来,挑了几样,准备拿去当铺典当了,换了现银好四处打点京内京外的官员。
无官不贪,便是在清朝,想办成事,少了银子也是不行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理儿,到哪儿都错不了。
苏倾池取出一卷画卷来,小心摊开,“这是王维的《辋川图》,自安史之乱后,他的真迹已不可睹,质郡王酷爱字画,这幅图你替我送到他府上,他这几日也费了不少心,你只同他说我是粗人,不懂字画,这画放我这里也是糟蹋了。”
花景昭笑,“这我晓得。”
两人正说话间,外头有人敲门,花景昭同苏倾池相视一眼,便去开了门。门外之人瞧模样是哪家酒楼的店伙计,张口便问哪位是花老板,有位商公子让他带个话儿。
花景昭不着痕迹用身体挡住苏倾池视线,见苏倾池用眼神询问,便道,“找我吃酒的。”
苏倾池一笑,点了点头。
一身白府绸的夹袍,领口微敞,露出里边湖绿的衫子,一条玄色腰带恰系在匀健的瘦腰上。花景昭理了理袍子,抬手将桌上一个绸缎的布条拿在手中,拇指在上边三个小字中摩挲一番,龙飞凤舞的字体同那人一样气焰嚣张:潘金莲。
这布条还是当日他同苏倾池去商府唱堂会,商府打赏的银袋子里的,那下人将那银袋子交到他手上而非苏倾池手上,他便知道这里头有蹊跷。
这潘金莲出自《水浒传》,乾隆十九年这书便成了,只是时人亦晓得武松手刃潘金莲,斗杀西门庆,醉打蒋门神这些脍炙人口的故事。
那人写这三个字无非只想表达两个字:手刃。
花景昭扬了扬唇角,那条伏在乱草之中的小蛇,等了那么久,终于吐出信子了。
失踪
天乌蒙蒙地沉下来,空气也骤然凉了许多,苏宝儿怀揣着自商承恩那处借来的书籍,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不远处一大片乌黑浓重的黑云已经沉沉地压过来,徒然地让人觉得胸闷。
大约是要下雨了罢,苏宝儿加快了脚步。
原先还有一阵又急又冷的风将万福楼的酒气刮得哗哗直响,如今外头已是沉寂一片,天际亦阴沉得厉害。
花景昭收了扇子上楼,正瞧见二楼窗口手执茶杯慢饮的年轻男子,如有感应一般,他一上楼,那人便转过头来,唇边带着一丝笑意,三分挑衅,两分戏谑,“花老板来的早啊。”
“商三少放了话,花某岂敢怠慢?”花景昭回以一笑。商承俊眉梢微挑,低头略作思索,便已了然,随即抬头,扇柄朝对面座位一指,“请。”
“客气。”花景昭撩了袍角,施然入座。
外头先是一阵细微得听不出声响的沙沙声,继而雨声变大,噼噼啪啪地下了起来,时而有一股冷风窜过,夹杂着泥土气息,不一刻,雨声便愈发紧凑密集了。
两人静坐了片刻,店伙计已上了茶点。
花景昭执杯呷了一口,对面商承俊挑眉瞧着他,手中端着茶杯,嘴角微扬,“你就不怕我在茶里下毒?”
花景昭缓缓放下青花瓷的茶杯,倾身上前,绕过商承俊的手指,将他的茶接过来饮下,继而懒懒向后靠去,语含戏谑,“三少可会在自己杯中下毒?”
商承俊眼中闪过一丝什么,低头笑了笑,单手托着下巴,含笑望向花景昭。
花景昭嘴角微勾,拢了折扇,手指扇柄轻敲自己的肩膀,目光随意往四周瞥了一圈,语气轻松,“我想想,三少不会在此布了杀手死士之类,来去花某性命吧。”
“我像那种人么?”商承俊嘴唇微动。
扇柄往额间一敲,啧了一声,“我倒往了,三少若是真有埋伏,也该在偏僻深窄的巷子里,就像上次,找几个彪形大汉,将我堵在死胡同里,背后砍上一刀。”
商承俊唇边的笑凝了凝,挑了挑眉梢,“花老板竟还记着?”
花景昭身体前倾,眼神望进商承俊的眸子里,声音微透着一丝低哑,“我如何不记得?三少的一切花某都记得清清楚楚,尤其三少于床底间哭叫求饶的模样,花某便是想忘,也忘不了。”
四合院的垂花门半敞着,一阵冷风灌进去,只有树叶擦地而过的细微响动。
苏宝儿从雨幕中钻进院子的时候,身上已淋了不少雨,掸了掸肩头袖子衣裤上的雨水,苏宝儿合上院门,自走廊经过自己的厢房,将书籍整理好摆在床头以备睡前掌灯翻阅,遂脱下湿透的衣衫,连带里头的肚兜皆换了下来,又从箱内翻出一套干净衣裳换上。
一切收拾妥当,苏宝儿探头往正屋瞧了瞧,未见苏倾池的影子,又往对面的厢房望了眼,花景昭亦不在,估摸着两人大约出门了,便也未作多想,径直去了厨房,生火煮饭烧水。
厨房灶上早已冒了一团团热气,揭开锅盖,饭香扑鼻,苏宝儿便撤了柴,以小火熏闷,眼瞧着饭都好了,也未见两人回来,想起他哥今早换下的衣裳还没洗,便去了苏倾池房内。
外室与内室之间隔着一道水色的帘子,苏宝儿掀了帘子放进去,脚下便踩到一只碎茶杯,苏宝儿一顿,弯腰拾起那半只碎茶杯,茶杯边缘一抹暗色的痕迹。
商承俊脸色变了变,手指攥紧了扇柄,继而一哼,“罢了,我今日约你来不是同你说这些,只不过想提醒你一件事。”
“?洗耳恭听。”花景昭往后靠在椅背上。
商承俊淡淡扯了嘴角,“想必你也知道,我同邱仲文之间的关系。”
商承俊别有意味地瞧了花景昭一眼,“邱仲文这人手段素来狠毒,凡是我沾过的人,他一定不会放过,前段日子我同他撕破了脸,争吵之间语气不免重了些,说了他不如苏倾池的话,他临走之时说让我不要后悔,我只想提醒花老板一句,你对我做的,我自然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若是有旁人被卷进来,这笔账,花老板可莫要错算在我头上。”
花景昭沉默了片刻,“三少几时这般好心,我竟不知。”
商承俊饮下那杯茶,挑了挑眉,“我只是不愿替人背黑锅罢了。”庭院之内死寂的沉静,阴沉笼罩下的庭院忽而一亮,浓重的黑云中炸开一道惊雷。昏暗的房间顿时雪亮一片,苏宝儿这才看清,那抹痕迹分明是红色的。与此同时,商府之内,一道惊雷噼啪炸开,正在房内收拾账本的商承德眉头瞬间皱了一下,陆青跑过来,“爷?”
商承德摇摇头,看着指尖沁出的血珠子,“扎了一下,不碍事。”虽这般说,商承德的眉心依旧紧紧拧着,望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指尖阵阵刺痛,再低头,指尖那血已积成珠子滚下,正滴在腰间的羊脂白玉上,丝丝化开。一颗心像是被人猛地攥紧一般。
陆青亦望着外头,叹了口气,“明晚……秦家就该来人了吧。”
压下那阵心悸,商承德道,“你明日一早便去倾池那边,照我交代地做,莫要出一点岔子。”“是。”
花景昭从万福楼出来之时,天色已经暗了,外头的雨噼噼啪啪,竟没个停歇。花景昭皱了皱眉,往日这个时辰,他们已用了饭,今日在万福楼不觉竟误了时辰,那人该饿了吧。
从楼里赶忙让人炒了热菜,装了饭盒,冒着倾盆大雨急急赶了回去。
苏宝儿正坐在门口发呆,听见动响,也顾不得撑油伞,直接顶着雨穿过庭院就去开门,院外院内的雨一样的大,豆大的雨滴密密地砸下来,叫人睁不开眼。
苏宝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瞧见来人是花景昭,心头略略松了口气,随即又往花景昭身后瞅了瞅,忙道,“我哥呢,他没同你一道么?”花景昭闻声一皱眉,“你哥不在屋里?”
雨声更紧了,哗啦啦,瞬时间淹没了一切声音,这雨没给人丝毫喘息时间,愣是急急地下了一整夜,似是要将这北京城一夜之间全部冲垮一般。
这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商承德一夜未睡,和衣坐在床前望着窗外,黄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在假山之上,像是在发泄着什么,几道闪电劈过,顿时将外头照得亮如白昼,瞬间之后一切又沉寂在漆黑的雨夜之中,一切显得那样可怖而阴森。
一阵冷风夹杂着呼啸,紧紧地灌进来,带着冰凉的潮湿气息,袭面而来,商承德不免打了个寒颤,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一道厚重城门之隔的四合院之内,灯火通明。
苏倾池一夜未归。门板啪啪地拍打着,那声音也是空荡荡的。花景昭自那时奔出去之后,
再没回来,苏宝儿转头望向一旁,走廊下被雨打湿了一半的墙壁之上,蓑衣斗笠孤零零地挂着。
四合院之内只有苏宝儿独自空守,院门大开,一道道惊雷炸开,一束束闪电劈过,苏宝儿都浑然未觉,浑身湿透地站在正屋门前,呆呆地望着被雨幕遮住,被灌进的冰凉夜风刮得吱呀作响的院门。
他哥前两天还在说,这院门朽了,油漆都脱落了,是时候换了。
可如今,门还没换,那说话之人却不知去向。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
黄雀在后
邱仲文安抚了小妾睡下,小厮正在门外候着他。
邱仲文出了房门,顺手将房门带上,语气平淡,“东西可放到他身上了?”
那小厮左右瞧瞧,“爷,放到他身上了,我办事爷还不放心么?他屋里的丫鬟香儿跟小的……嘿嘿。”
“嗯。”邱仲文点点头,掸了掸袍子,“将那张字据送到百顺胡同。”
“爷,这……”
“照我的吩咐去做。”
“哎。”小厮哈腰点头,随即往后头瞧了眼,凑身对邱仲文道,“爷,姓蒋的在外头候着呢,我告诉他爷还没起身,不然他早闯进来了。”
邱仲文冷哼一声,“让他继续候着。”
蒋威在厅子里来回踱着步子,又是捶拳又是顿足,等了大半日,外头才有人说邱少爷来了,蒋威弹跳起来,大步跨出门槛一把拉住邱仲文,一张脸皱得跟苦瓜一样,“邱兄,这……唉……”
邱仲文笑道,“蒋兄这是怎么了?一刻值千金,蒋兄此时不该拥着美人在怀么?”
“嘿哟喂。”蒋威狠狠地一拳捶在茶几上,又悔又恨,“别说了,这原本也好好的,人都到手了,哪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又把人给劫了,嘶,哎哟……”
蒋威疼得龇牙咧嘴,指着自己脑门上的口子,“你瞧瞧,这就让那帮狗娘养的给打的。”
邱仲文慢悠悠喝了口茶,“按理说蒋兄也带了不少人,怎还让人劫了?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蒋威丧气地跌坐在椅子上,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刮子,“怪我太急色。”
邱仲文轻轻撇着杯盖,不作声。
蒋威把拳头捏得直响,咬牙切齿,狠狠叹了一口气,“我将人掳来之后,本来是该送到邱兄替我安置的宅子里,说来惭愧,我本就对这苏倾池神魂颠倒,见他昏迷躺在我怀里,我如何把持得住,于是把人挥退了,想先同他亲热一番。”
想到那时情形,蒋威一张脸皱成一团,“我这裤腰带还没解开呢,一柄刀突然凉凉地架在了后颈上,我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刀柄往我脑门上一砸,我就没了意识,再醒来,轿子里哪里还有人。”
“到口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没恨死我。”蒋威气得狠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又恨又疼,肠子都悔青了。
邱仲文冷笑,继而换上一副表情,温言道,“蒋兄难道不知道对方是谁?”
“要是知道,老子现在就跑去同他拼命了,哪里还在这里。”
“那人也真真可恶。”
“兄弟我这心里憋屈啊,我想了一年的人啊,呜……”
“蒋兄,事到如今,我好歹提醒你一句,苏倾池身边那个花景昭可不是个寻常角色,若是让他知道此事,你我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啊?”蒋威顿时有些慌乱,“那,那该如何啊?”
“若是他当真寻上你,你只要……”
蒋威又惧又怕,心中是千万个悔恨,哭哭骂骂,狼狈态尽显,闹闹腾腾大半日,邱仲文虚言安慰了一通,好容易才将他打发走。
“呵,他若不急色,我还得费些力气。”邱仲文端着茶杯慢饮,呷了一口后,将茶杯稳稳放在茶几上,“那人如何了?”
小厮腆着笑,“性子倒是强,不过那些人可不会什么怜香惜玉,几辈子没碰过女人的人,还不……嘿嘿,昨儿小的去瞧了眼,啧啧,满屋的血气,小的愣是没敢进,怕是动了刑了。”
想起那时耳边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小厮不禁打了个寒颤。
“便宜他们了,让他们手脚快些,别瞧着是个美人就舍不得丢。”
这雨下了一整夜,天明时分,天依旧阴沉得厉害。
屋子内只有炉火中的木碳噼啪作响的声音,苏宝儿给花景昭倒了一杯热茶,想打破这一室的死寂,却不知自己端着茶杯的手正抖得厉害。
“花大哥,你一夜未合眼了,喝口茶定定神,我哥,我哥兴许只是寻了一户人家躲雨。”苏宝儿讷讷,手脚慌乱起来,“我,我去给他煎药,他回来得喝。”
花景昭双手撑着额头,瞧不出面上的表情,苏宝儿僵着身子转身要去煎药,那头院门忽然传来动静,两人皆是一愣,花景昭猛地站起身。
“我,我哥回来了。”苏宝儿活过来一般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开门。
“哥……”
苏宝儿的笑容僵在嘴边。
对方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从怀里取出一份东西,“有人托我将这东西交给花老板。”
“对方是谁?”花景昭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之间。
那人见他面色发白,眼睛布满血丝,不禁怵了一瞬,赶紧道,“我也不知,是个年轻的公子。”
花景昭接过东西,抖开一看,虽有部分字迹被雨水沾湿,但上边的内容依旧清晰可见,将字条攥紧,花景昭一拳砸在门框上,殷红的鲜血缓缓流下,旋即夺门而出。
“花大哥!”苏宝儿追出门外,那人却没了身影。
苏宝儿愣愣地呆立在门口,张了张口,嗫喏了一下,终究没问出那句话来:
我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