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第 4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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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纪之痛:中国农村留守儿童调查 作者:肉书屋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ap;quot;收藏到我的浏览器≈ap;quot; 功能 和 ≈ap;quot;加入书签≈ap;quot; 功能!可在现实生活中,年轻父母纷纷外出,留下照管孩子的却大部分是没有监护能力的隔代老人。留守儿童一般与爷爷乃乃或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有的干脆把孩子托给邻居朋友照顾。无论是哪一种情形,他们的生活境遇都远远不如在父母的监护之下。留守孩子因得不到应有的监护和正确的引导,出现安全、健康、教育等方面的问题,甚至导致人身伤亡等悲剧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花样孩子的草样年华(9)

    在笔者此次的调查过程中,记忆里惨烈的生命悲剧有两个,一个是在一个家庭出现的三个小孩子同时溺死,后经接管手术生下一子又被车撞死的事件;另一个是一初二女生因先天性心脏病在校外出租屋猝死的事。

    一家四子遭水淹车辗

    首先,让我们记住他们像鸟儿划过天空般短暂使用过的美丽名字:程程、翔翔、燕子、虎儿。

    城市永远是年轻的!除旧迎新,当然是城市建筑领域里永远不败的主题。

    无论是欠发达地区的小县城、省城,还是发达地区沿海,一片片旧楼的推倒重建,一栋栋新楼的拔地而起,都吸引了数不清的民工拥入,也造就了利用乡村土地资源大做发财梦的乡里能人。于是,一个个机砖厂应运而生。

    做砖要取土,所以机砖厂附近就常可见用推土机开挖出的一个个大坑。在一个小县城郊,离本地一初级中学不到两里,就有这么一个大坑,久雨之后,这个人工“水塘”自然也就成了孩子们酷暑时流连忘返的地方。只是孩子们万万想不到,这个人间“仙湖”会成为一个食人性命、吞人魂魄的陷阱。

    2003年5月的一天,因为父母皆出门打工,同时由乃乃代管着的翔翔、程程两亲姐弟与表妹燕子一起,来到这边山上摘杏子。路上碰上了一女同学,便邀上她一同前往。四人路过水坑,弟弟程程拉着姐姐翔翔就跳进塘里要“凉快凉快”,邀女同学下去时,女同学说,父母出门交代过不准玩水,玩了会骂人的,不肯下,并要他们快点上来,说“有落水鬼”。两姐弟无拘无束惯了,又正玩在兴头上,哪里肯听,同学只好呆在岸上边等边不停地催他们。姐弟俩在水中尽情嬉戏打闹,渐渐靠上了水塘另一边的岸头,谁知水塘中有一个更深的陡坑,两个孩子一下就没了顶。眼见表哥表姐一边挣扎一边呼救,情急中的燕子哭着喊着跑到坑边,一手扯住一把杂草,一手去拉离岸更近的翔翔。然而随着燕子一声惊恐的“妈妈——”,燕子也滑入了水中,陷入了与表哥表姐同样的绝境。岸上的同学惊恐万状地呼喊:“救命啊!来人救命啊!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哪!”然而山谷空寂,没有人听到她的喊声。

    失去了两个孩子,已经绝育了的程程母亲,在熬过了无数个撕心裂肺的日日夜夜后,花上数千元钱做了输卵管重接手术。第三年,历经生命的又一次大痛,母亲含泪再产下一子。

    两口子考虑到在打工处已好不容易成为企业骨干,打算再挣够两年,用攒下的钱在城区买下一套房子,就带儿子进城里生活。为了防止孩子在乡村又出危险,两口子在镇上买了一栋房,上面让乃乃带孩子住,下面出租。安排好一切,两口子又出门了。

    在乃乃的照顾下,孩子听着楼下汽车的鸣叫,看着眼前穿梭的人流,一天天长大了。两年后,就在外出打工的母亲回家来看儿子的那一天,母亲进门放下行李就找孩子,儿子不在屋里,母亲又走出家门,四下观望。隔着花坛,母亲看到了儿子,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儿子在转过花坛时,被急速行驶的汽车碾在车轮之下……

    “一家四子遭水淹车辗”这个家庭悲剧,是2006年7月底从一县妇联的材料中获知的,笔者随即前去调查。那时,离这家最后一个孩子出车祸丧生还不到两个月。因为不能去加深其父母亲的悲痛,所有的情节我都是通过间接走访孩子的同学、班主任老师、亲戚邻居和所在村组干部获知的。

    为了这个调查最后一次踏上这块土地,是2006年农历的最后一天。大年三十,本是农家习俗赶在新年前摆酒敬诸神、辞旧迎新的日子。来到这个寻常得在中国乡村版图上随处可以看到的乡村,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派祥和气象,喜庆的鞭炮声一直在不停歇地爆响。y了好几天的太阳,也从早天的细雨薄雾中露出脸庞,给田野镀上了一层暖暖的亮色。上午九时三十分,我来到这家门前,想看一眼一直没有见过面的孩子父母,但大门紧闭,里面寂静无声。庭院杂草丛生,后面的菜园里,几畦过冬的菜类挤在蓬勃的杂草间,自生自灭。只有歇在枯枝上不时被鞭炮惊飞的几只鸟儿,在“叽咕叽咕”鸣叫,像是在说:“凄苦、凄苦。”

    花样孩子的草样年华(10)

    紧挨着这户人家,还有两家门户半开半合,听不到半点人声,显然是仍在外奔波,未能赶回来过年。再往前走,则是一户场面格外热闹的人家:高大的楼房被粉刷一新,铺上了水泥板的场院里,搁两张牌桌,大人小孩散坐其间,喧哗声不断。门楣上一副烫金对联格外醒目:“种棵摇钱树摇钱,买个聚宝盆聚宝”,横批:“日进斗金”。显然,这是一户打工攒了些钱回来吃团圆宴的人家。就在他们家不断燃放的鞭炮声中,一个老太太走进我的视野。她带着个约两岁的男孩出来捡拾这家人未燃尽的鞭炮,男孩子将捡拾到的一颗颗炮仗放得砰砰地响,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外婆看;外婆看。”外婆没有去看。外婆的视线停留在遥远的村口。我知道,在农村,还有许多这样的老人,只要儿女们没有回来,他们颤巍巍的双手既要撑着自己说不定哪天就会停顿下来的年迈日子,也还得承载住孙子对未来的岁月无限炽热的希望与梦想。

    似乎是受到了孩子笑闹声的感染;一对肩挎背包从我身边走过的中年夫妇慢下脚步来。女的不时调转头,痴痴地朝孩子观望,男的也不时回过头,但他只是扫一眼孩子,便拉着女的往前赶。

    转眼就到了三个小孩的坟地。见坟地野草上仿佛刚被人添上的新土,回想起刚刚过去的夫妇,我猛然惊觉:那擦身而过的背着行李的中年男女,不就是三个孩子的父母吗?可我始终不敢追随上前,我怕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触碰到他们永远结不了痂的伤口而让它们再次淌血。低头望着孩子们的小小坟茔,耳边轰响起在不远的学校曾经听到过的叽叽喳喳的笑闹声,这种无邪的笑,此时以从来没有过的锐利刺疼着我的心,想必也将永远地疼痛在这对父母的心间,伴随着他们伤痕累累一辈子。

    “家乡近,梦乡长。心中有尺为谁量?秋风又扫中原月,片片相思片片凉。”(《桂殿秋?中原秋月》)这些父母本是为了儿女有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和教育环境而长年奔波在外,吃尽苦头受尽劳累,却万万没有想到,兴家的梦圆了,有了不菲的收入,盖起了气派的楼房,而楼在人空,伤心父母又有几个愿意回到伤心之地?

    罪恶“伊甸园”

    在留守儿童面对的诸多的伤害中,性伤害所占比例之大,类型之多,让我不得不专列一节来叙述,尤其是女孩子,性伤害几乎是她们面对的最大危险。

    毋庸讳言,大量留守孩子的生活基本上处于松散无序的状态,由于缺乏父母贴心的关爱,不少孩子到家庭以外寻求精神慰藉和情感补偿。有的孩子或早恋、同居、流产,或懵懂生子杀子,或遭人诱骗,成为犯罪分子长期实施犯罪的目标,有些年幼孩子遭受的性伤害,其残忍程度更是令人发指。

    通过走访我了解到,绝大部分留守孩子都不同程度地通过各种途径,结交有笔友、网友。初中留守孩子涉足早恋的人比正常家庭孩子的比例要高得多。在校园里旁若无人地勾肩搭背、搂搂抱抱,在校外小吃店抽烟喝酒,在出租屋租房同居,已是学校见怪不怪的事。可孩子出了这样的问题,甚至到医院堕了胎流了产,许多看管孩子的爷爷乃乃还全然被蒙在鼓里。一初二教师告诉我,女生小蓉父母在外打工,平时跟乃乃一起生活。一次因小蓉考试成绩太差,老师上门家访才意外地发现,女孩已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住宿了。而问起孩子去向,乃乃说起话来糊糊涂涂,一会儿说在这个亲戚家,一会儿说在那个亲戚家。后来老师带人寻找,才发现小蓉在外已经与人同居好几个月,且已经怀有身孕。最后,学校不得不任其退学。

    在农村留守孩子中,少年生子已不算罕见。

    我所调查的一个初中,仅2006年内就出现过两例留守孩子相恋怀孕生子的情况。一例是把孩子生在了女厕所里,小孩随即死亡(在调查时,许多同学都说还记得来自厕所的婴儿微弱的哭泣声)。另一例是一个十七岁男生和一个十五岁女生在校外租房同居,生下孩子。孩子倒是存活了下来,但两个还是孩子的父母只好辍学,带着婴儿在出租屋里过每天只吃一两顿饭的日子。等到双方父母得知情况赶回家乡,除了恨其不争、痛感无奈外,又能怎样?面对一条已经存活下来的幼小生命,父母也一筹莫展。两个孩子结婚没到年龄,结果只得由父母做主将小孩托人代管,之后像他们的父母亲一样,外出谋生。学业无成,也无任何特长技能,女孩只能帮人做家务、看小孩子,男孩到宾馆做起了服务生,成为新一代低薪酬的打工者。而那在摇篮里尚不知世事的孩子,未曾脱r,就成为了新生一代的留守儿童。

    花样孩子的草样年华(11)

    由被伤害到伤害别人,曾以为只会出现在《藏在书包里的玫瑰》一书中的少女生子杀子的惨案,在农村留守孩子的现实生活中,已时有发生。

    “像奴隶一样地干活,挣钱,就是为了供女儿上大学,让女儿过上好日子。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一位母亲在得知年仅十四岁的女孩惹出生子杀子的滔天之祸时,忍不住抱着女儿嚎啕大哭。在家庭期刊集团网“警世档案”中,一篇署名为雷萌的文章《产婴杀婴,洋打工母亲怎堪十四岁女儿如此放纵》,记录了一个十四岁花季少女的一段悲惨“恋爱”。该少女在孤独与无奈的日子里与一名同学陷入早恋,后又在网上结识一名网友,周旋于两个男友之间的她,2005年8月13日懵懂产下一子,随即又在极度惶恐中将男婴抛下楼摔死。少女是不幸的,也是有罪的,但不幸已发生,罪恶已经酿成,一切都不可挽回。从外地赶回来的母亲痛哭失声,女儿毁了,她所有的希望也随之破灭了。“我不该离开孩子,不该把她一个人扔下不管,是我害了孩子呀……”母亲伤心欲绝,后悔不迭,但一切已经晚了,等待她和孩子的,是孩子被收容教育,以及用一生的时间来对一条远去的鲜活生命忏悔。

    孩子早恋生子固然令人痛心,但比此更为痛心的,是来自留守孩子之间的性残害已经惊现。

    2005年12月中旬的一天中午,一省儿童医院急救外科主任把一急诊女孩抱到就诊台检查时,震惊得不能言语:这个十二岁女孩处于休克状态,神志不清,下身s处被残忍地剪开,其景惨不忍睹。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残忍地暴力伤害女孩的不是别人,竟是她十五岁的堂哥!而两个无知的少男少女,居然在半年前就有了残暴的性行为。

    2004年10月,洋洋的母亲扔下父子去了浙江打工。洋洋父亲性格暴烈,自妻子出走后便开始酗酒,醉酒后常常对洋洋拳脚相加,每次洋洋挨了打就往爷爷乃乃家跑。爷爷和乃乃心疼孙子,便时常让洋洋住在家里。性格柔弱的丽丽在父母去广州之后,把野性十足、顽劣不堪的堂哥洋洋视为依靠,每当被小朋友欺负后,便向洋洋求助。洋洋成了丽丽最信赖最亲密的伙伴。没有母亲的监管,洋洋开始逃学,结交社会上一帮不良少年打架斗殴、上黄色网站、追赶调戏少女……而正值青春期、缺少父母关爱的丽丽也迷上了不良网站的两性话题,本是堂兄妹的他们惺惺相惜,便把对方当做了自己的精神寄托,在不良成人网站的教唆下,两人发生了虐待式的“恋情”与残暴性的性行为。等问题暴露时,丽丽的整个生殖器已被严重损伤、感染,zg及输卵管粘连,成年后的生育机会几乎为零。

    谁也不知道,成年后的她是否有足够的坚强来面对自己的这一悲剧。

    还有一类伤害孩子更是无辜。

    “5月24日中午,林州西部山区下起了数月来的第一场小雨。正在地里种花生的韩花枝听见小学的高音喇叭一个劲地喊着她的名字,放下锄头一路小跑赶到学校,六年级(2)班的教室内已经只剩下她十三岁的女儿小玉一人。等在教室门口的班主任再次告诫韩花枝:‘以后早点来接孩子,地里活再要紧也没有孩子的安全事儿大,你们家长不来接,学校就不让孩子自己回家,特别是女生!’”这是《大河报》一篇题为《林州农家女童“留守”之痛》报道的开头部分,是什么令学校的老师如此紧张?

    一切源于一个叫小燕的女孩的悲惨遭遇。

    小燕在父母外出打工后,遭遇了同村一禽兽“大爷”的强暴,那时小燕仅仅十二岁,还是一个读六年级的小学生。此后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禽兽“大爷”先后多次将小燕威胁诱骗到一偏僻的猪场实施犯罪,还总是想尽办法恐吓她“不能跟大人说”。自从被强暴后,小燕下t一直疼,还开始n床,但没有父母在身边,种种异常都无人知晓。小燕变得沉默、自闭,甚至当父母在电话中问询时,她也只字不提。直到小燕怀孕七个月,父母春节回家,对小燕的状态起了疑心,借口洗澡确认了其怀孕的事实之后,小燕才痛哭着将自己多次被同村禽兽“大爷”强暴的事说出来。之后,小燕呆在家里再也不敢出门,就连到自己家的院子里,她也会先从窗户看看院中有没有人。

    花样孩子的草样年华(12)

    报道称,为了将罪犯绳之以法,可怜的小燕后来还经历了与罪犯对质的“生子证凶”之痛。从案发到现在,小燕总共出过两次远门。第一次是去医院产下孩子,第二次就是2007年5月10日去林州法院。在这次法庭不公开的审案过程中,她不得不再次与禽兽“大爷”恶狠狠的目光相遇,甚至受到了禽兽“大爷”新的威胁。禽兽“大爷”离开法庭时对她父亲恶狠狠地说:“当心我出来把你女儿搞死!”

    身体上的虐待结束了,但小燕可能还会长期受到“创伤后应激紊乱症”的折磨:生理上的变化,心理上的抑郁、避世等。河南省社科院的心理学专家李怀玉在得知小燕情况后说,如果不及时对小燕进行心理疏导,身体上的重创和精神上的恐惧会把这个十三岁女孩压垮。

    报道的最后还提到:“小燕在等待判决的日子,喜欢上了翻看家中墙上的挂历。6月1日是她亲手养的四只小猫满月的日子,她现在已攒了十多块钱,盘算着‘在哪天割些r给母猫补补’,但她却有意忽略了,那一天,本该是她的节日。”这个结尾引发了笔者痛心的思考。真的有这样的心理治疗,可以抹平孩子受到的来自成人世界如此重创的伤痛吗?除了遗忘,遗忘那个被暴力摧残、被噩梦纠缠的童年,我想,这个世界不再有灵丹妙药。

    我们祈祷小燕学会遗忘,就像遗忘对她已毫无意义、早就流逝了的儿童节一样……

    类似小燕这样的极端案件,在农村并不鲜见。小燕一案的办案民警马栋梁面对记者采访时,就一口气就列举了数起。随便翻开网页,同类的案例俯首可拾:

    2004年3月,四川省一年仅十三岁的女孩小英,因父母长年外出打工无人看护,被伯父长期诱j。女孩小不敢说,也不清楚自己的生理变化,直至最终在事先无人知情的情况下,生下一个孩子,其伯父的兽行才得以败露。东北新闻网以《禽兽伯父诱j亲侄女》为题,详细报道了这桩惨案被侦破的前前后后以及引发的社会问题。

    《新法制报》报道,2007年4月12日,南昌县一七旬老翁以动画片为诱饵,多次将邻家十三岁小女孩骗到家中进行qg,之后还怂恿另一老人与该女孩发生关系。村民罗某知道二人霸占女孩一事后,不但不报案,还以同样的恐吓手段多次残忍地与女孩发生性关系。

    四川新闻网载,作为中国人口及劳务输出大县的四川绵阳三台县,一长期寄居亲姑妈家的肖姓女孩,多次被其表哥jy而不敢告发。而有数据统计,2002年以来,仅三台县检察院共审查批捕jy幼女案就有二十起,涉及21人。

    《贵州都市报》报道,贵州毕节大方县某乡镇一村民家三个女孩多次遭到他人的jy,其中最大的十一岁,最小的年仅五岁。

    东北新闻网报道,一个三岁幼女遭人qg……

    如此众多灭绝人性的伤害案,主人公都是留守女童!

    性伤害对女孩以后的生活将会产生无法估量的负面影响,心理上会感到恐惧、抑郁、情绪低落,也可能出现焦虑症、抑郁症等心理疾病,这些不良情绪很有可能会伴随孩子的一生。正如《大河报》记者朱长振在报道中所说,这些并非偶然的案件背后的事实是,当学校和以外出打工为重心的父母之间存在安全衔接上的“真空”,农村未成年留守女孩就很容易成为性侵害的对象。对此,社会需要做的,显然不仅仅是事后的缉凶与疗伤。

    《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第十一条明确规定:“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应当关注未成年人的生理、心理状况和行为习惯,以健康的思想、良好的品行和适当的方法教育和影响未成年人,引导未成年人进行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预防和制止未成年人吸烟、酗酒、流浪、沉迷网络以及赌博、吸毒、卖y等行为。”可由于父母长期外出,孩子长期缺乏家教,社会价值观扭曲,加上代管家长监管不力,一双双罪恶的黑手就由此伸向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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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使美丽不再(1)

    “爷爷,我想找你要一样东西……”

    “要什么?你说,我给你。”

    “你会骂我的。”

    “我不骂你,你说吧!”

    “你带来的这个人是老师还是……”

    “是一个阿姨。”

    “爷爷,给我一盒烟吧……”

    2006年9月的一天,我去拜访一位家教指导专家,他说,我带你到一个地方。那是一家歌舞厅,是当地留守儿童的聚集所。刚刚走到门口,三五个脸上涂着脂粉、填着蓝色眼影、染着艳色口红、穿着超短裙的“姑娘”就围了过来。俗艳的装扮、轻佻的眼神,与那尚未完全成熟的外表极不相称。其中一人显然与专家挺熟悉,张口就找他讨烟抽。

    专家说,这都是些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父母不在家,便逃学逃课,小小年纪便跑出来“闯世界”。

    家庭教育的缺位,使学校教育的功效也大打折扣。小一点的孩子,学校可能还管得了,读五六年级,学校往往就管不了了。而留守儿童一旦脱离学校管束,流入社会,游弋于家庭、社会、学校“三不管”地带,“三室两厅”(电子游戏机室、台球室、录像室、歌舞厅、卡拉ok厅)就成了他们的栖身之所,许多学生周末不回家,在“三室两厅”把钱花光了就去偷。

    据笔者对七十八所学校、七个看守所3500多名留守孩子的相关调查统计,在老师或同学眼里,行为习惯综合评定较差的多达1353人,占39%。这些坏的行为习惯包括:花钱大手大脚,好吃懒做、小偷小摸;时常不回家,拉帮结派、打架斗殴;抽烟喝酒,甚至染上毒品;与涉黑团伙有瓜葛,成为危害社会、称霸一方的黑恶势力帮凶……

    涉毒女孩“四进宫”

    在芳芳被管教干部叫进来跟我说话前,她正在冬阳下为同监的女犯剪发。阳光照s下,看着她专注的眼神和麻利的双手,我不敢相信,就是这个外表柔弱的姑娘,从十岁开始就出门“闯世界”:偷盗、抢劫、吸毒、卖y、贩毒、协助qg,可谓无恶不作。两个多小时的谈话,芳芳向我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一步步走向犯罪的心路历程。

    芳芳的出轨,首先源自母亲的外出务工。

    小时候的芳芳,是一个又聪明、又好强的女孩,读小学一二年级时,成绩每次都排在班上的前三名。芳芳九岁那年,母亲抛下她和弟弟出外务工,父亲则把姐弟俩带在身边,在小镇上开了一家小饭馆。父亲忙于招揽生意,对姐弟俩的生活难免顾此失彼。看到同学的妈妈雨天送伞、冬天送衣,芳芳常常感到孤单,与同学相处也变得自卑、敏感起来。

    读到四年级时,看饭馆生意清淡,父亲关了生意也出门打工,留下了芳芳姐弟在乃乃家寄养。一次芳芳偶然听到了两个同学议论,芳芳母亲在外找了人,跟一个走南闯北做生意的男人跑掉了。母亲联系不上,芳芳打电话找父亲求证,从来只知道宠自己的父亲这次给了她一顿狠狠的骂。芳芳一怒之下,遂离家出走。

    漂泊在外的芳芳,既没有钱,也没有经验。困了,就睡在车站候车室;饿了,就乘人不备到小摊小店“拿”。不过三天,芳芳就被当地收容所的人发现并遣送回乡。

    父亲得到消息,第二天便辞工返乡,准备为了儿女留守家中,靠两亩薄田谋生。然而令芳芳意想不到的是,父亲已不是原来的父亲了。母亲事情的打击,使父亲温和的个性逐渐变得暴躁起来。一点不顺心,便对芳芳姐弟非打即骂。在父亲的拳头下,对家已经深深绝望的芳芳便再次出走。

    这次出走,芳芳跑到了省城,并结识了一个叫红哥的女孩。红哥父母也在外打工,说起家事,两人同病相怜,遂结成姐妹。起初,她们在城市靠半捡半偷单位家属房里的零碎物品当破烂卖为生。没有钱只能睡街角,有钱就可以住旅店。她们开始入室盗窃,只要见到门没有关的就进去偷。为此,芳芳曾先后两次被送进少管所。

    接下来的岁月,用芳芳的话说,“被抓住还强些,有人管吃管住。在外面,真的很惨,自己无法把握自己,只能跟着社会上一些人顺水流舟,生活也变得乱七八糟”。芳芳开始交男朋友,但男友没让她的生活状态得到改善,反而使她进一步滑落到罪恶的深渊。1996年她因涉嫌协助qg,被第三次抓进少管所。原因是和她有同居关系的男友qg了她上门来找工作的表妹。在看守所里,她对我说她真的冤枉,案发时,她并不知情。在得知真相后,她痛打了男友一顿,还拿出所有的积蓄用于补偿表妹,跪下来跟姑母说情,希求平息这件事,结果还是被姑母告了。在亲人唾向她的口水面前,她明白自己已是十恶不赦的坏女孩,没有人再会相信她的无辜,包括她的所有亲人。

    天使美丽不再(2)

    第四次来到少管所,是因为芳芳沾上了可怕的毒品。“1998年,我交了一个正式男朋友,有一次他带我到他们家,拿出一包粉末(毒品)吹,并告诉我该怎么吹,跟吸烟一样——我十二岁就吸烟。开始吸毒的时候,感觉很好,醉生梦死,舒服!成瘾后,一旦瘾发,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全身散架,骨头里面怪疼,像有千百只蚂蚁在咬。强制戒毒也搞过两次,但出来又复吸了。”

    在谈话结束之前,她还给我看了她刺在胳膊上的一个y森森的“恨”字,说是这一次被抓进来时刺下的。

    我问她,你恨什么?她说恨母亲,也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恨母亲生了她,却遗弃她,不管教她;恨自己陷入这种生活不能自拔。她还对我说,她很后悔自己小时候太争强好胜,她应该体谅父亲的难处,好好读书好好做人。因为吸毒,她现在落下了难以治愈的骨髓炎。虽然现在在看守所里每天都打点滴,但效果甚微,很有可能会成为残疾。但她也庆幸自己没有传染上其他绝症,她说和她一同共过患难的朋友中,有两个已经得了艾滋病,死了。

    “母亲来看过你吗?”我问女孩。

    “迟了!”女孩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我小时候成绩本来就好,如果我娘在家,我完全可以读书,有了好的家庭环境,我肯定不会走到这一步。”说到这,女孩痛哭流涕。

    懵懂少年误入“黑”“恶”

    “父母在外,平时怎么教育你?”

    “打电话说几句:不要在外面花搞,好点读书。”

    “为什么想去上网?”

    “家里冷清,没有一个人,心里面空。”

    “上一次网一般多长时间?”

    “有钱的话,就上一个通宵。”

    “哪里来的钱?”

    “父母寄的,有时候有网吧结识的朋友请客。”

    坐在我面前的小健,十六岁,在初二时因打架、逃学,被学校劝退。系重大犯罪集团成员。我见他时,他正处在羁押期,相关人士给我的案件资料上写着:“羁押期限届满不能侦查终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二十六条之规定,经?菖?菖省人民检察院批准,决定延长侦查羁押期限两个月。”我们的谈话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展开的。

    “父母外出打工后,反正家里没有人照顾,生活也没有人管,就和同样没有父母在家的两个同学经常一道到网吧玩,玩网络游戏,玩传奇盛大的网络游戏。还上qq聊天。有时候得到的装备比别人好,就觉得刺激!装备好,就可以对更多的人产生威胁。就有快感。

    “有一天,一个请我们吃过两次饭的朋友打手机,问我在哪里,我们三个回答在网吧,他就过来了。他说,有点事找我们帮忙,要我们过去,我们想都没有想,就坐上他租来的车。四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一户人家,在朋友的授意下,把叫‘大瞎子’的家搜了一遍。回到客厅时,我看见朋友‘嗖’地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砍刀,着‘大瞎子’交出东西。当时我吓了一大跳。后来才知道,那个东西就是毒品,是黑吃黑。他不愿交,我们便在朋友的暗示下,罚他跪、打他、拧他、踢他、踩他,就差没有砍死他了。看我们人多,后来,‘大瞎子’就把毒品交出来了,一个塑料小包。手机也交给我们了。朋友要我们把搜到的手机卡粉碎丢进厕所,用水冲。朋友说,大瞎子经常黑别人的毒,得狠狠教训他。

    “后来我爸从邻居的电话里知道我总是跟外人在一起夜不归宿,怕我出事,就带我出门打工。父亲帮我办了假身份证,我没什么技术,父亲先是帮我在超市找了个上货的活,受不了劳动强度;后来又帮那种露天的大卖场看场子,但太阳太辣,辞了。后来找进了厂子,工作是接纱头,一天也挺累人。我们那个班的班长看我不顺眼,总是喜欢挑我的刺,一次把我惹急了,想都没想,拿了把水果刀就去戳他,他跑,我开始追,好在最后也没戳着。从此我不再做工,一个人整天在外面闲逛。后来又认识了一个朋友。这个朋友对我也很好,隔三差五地接我到惠州养生堂洗脚按摩,吃夜宵,还经常请我们玩蹦迪、喝酒、唱歌。后来,我就常常跟他一起。

    “第二次帮人忙,就是这个朋友。他打我手机,约我们一起吃饭。我去了。谁知道他也是要‘解决’一个毒贩,黑吃黑,找我们在一起好帮着他长‘士气’。我们来到一个城关镇政府门前僻静的地方,等那个人一露面就把他扑倒在地,狠狠地用脚踢,踢得他大叫救命,可能肋骨都被我们踢断了几根。刚好有一个路人经过,便打了110,不然,可能这个人就被我们打死了。”

    天使美丽不再(3)

    “你根本就不认识人家,就这样冲上去就打?”我问。

    “是的。”

    “没有想到这是犯法?”

    “没有。在外面混世界,最重要的是朋友义气,大家都是这样想的。”

    “你家里人知道不知道你在哪里?”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打工。”

    “家里还有谁?”

    “就爷爷一个人。”

    据该县公安局负责人说,与小健有牵连的这个涉黑团伙共有27人,除6名主要成员是成人外,其他协同作案的全部是涉世不深、无父母管束的流浪少年,现在除5人在逃外,大部已被羁押。这也是该县破获的历史上最大的一个涉黑集团。

    因为缺少家庭关爱,留守孩子一般都格外珍惜所谓的朋友之情,社会上一度绝迹的帮派势力有所抬头,与监管不力的留守儿童的大量存在,有相当的联系。大多数留守儿童独立接触社会时,都还没有形成正确的是非观与价值观,只要有人施以小恩小惠,甚至仅只是给他们一些精神上的慰藉,他们就认为自己应该生死相托。社会上一些不法分子,正是利用他们这种心理,诱骗、胁迫孩子们协同作案。该看守所还有两个十四岁少年被人买凶杀人。一条烟、两顿饭,就葬送了一条生命和两个少年的前程。

    前面曾提到对留守儿童的性犯罪。许多女孩的悲剧不仅是遭遇性侵害,还在遭遇性伤害后,自愿成为罪犯的帮凶。我所调查的一个学校,一年中先后有三四个留守女生辍学流入社会,原因是这几名女生中有一人曾被“买处”,后来在她以金钱相诱之下,有三个同学走上了跟她同样的“路”。我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结果上网一搜,比这更骇人听闻的信息像炸弹一样在我眼前爆开——

    浙江在线新闻网站,十四岁的花季少女小张,出生在安徽省霍邱县,2000年随她叔叔来到乐清,就在当地的外来民工子弟学校读书。经常逃学的小张通过她的一名女同学的哥哥,在一家迪吧里结识了兵子、贵子两名男子。就这样,这两名男子借口带小张出去玩,结果小张被引诱失身,之后被迫到乐清柳市、温州火车站附近的旅馆内卖y。2006年12月1日,小张应两名男子要求,找到小学同学侯某,将其骗至乐清柳市一家旅馆里,然后伙同兵子用白酒将侯某灌醉。就这样,小张先后在房间内协助兵子、贵子等人,将喝醉酒的侯某的衣服脱掉,协助他们将其轮j。小张因构成qg罪被乐清市法院一审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据大河网报道,女孩阿芳的老家在襄樊某县的偏远山区。早些年,父母亲在外做生意各忙各的,很少关心阿芳的学习和生活。因为没有父母的管教,阿芳便与另一个不良少女阿安混在了一起。后来,阿安和阿芳在学校呆不下去了,便自动退了学。一次,阿安的一个“哥哥”在赌场赌钱,要她陪在旁边数钱,给他充个“面子”。每赢一次钱,这个“哥哥”就赏她一张百元大钞。这一天,这个“哥哥”赢了上万元,光给阿安的赏钱就有一千元。吃得好,玩得好,还有钱赚,这样的生活哪里找去?阿安从此乐得与这些“哥哥”“姐姐”一起混,并将阿芳也拉了进来。这样,阿安便成了“大姐”,阿芳就成了“二姐”,她们手下还有几名“跟班”。她们一起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十分逍遥。十四岁那年,大阿安五岁的混混阿邱以谈朋友为名迷惑阿安,将阿安诱j。在阿安被骗不久,阿芳也步了阿安的后尘,被混混骗去了少女的贞c。从此以后,二人破罐子破摔,从害己开始害人。

    一次,一个混混告诉阿安,如果她能帮忙介绍一个处女做朋友,他给她两百元钱。听说有钱赚,阿安把阿芳拉在一起想办法。想去想来,要找处女,只有找她们过去的同学。2004年9月的一天,阿安和阿芳在襄樊市一个县的中学门口,将时年十三岁的女生阿徐拦住,强行带至阿芳家里,采取威胁的手段,迫这名女生就范。这一次,嫖客给这名女生两百元,被阿芳索走。阿安没有拿到钱,心里很不甘。当天晚上,她又联系一嫖客,与嫖客交易后,阿安也得了两百元。阿安这才心理平衡。2004年10月16日,阿芳在学校门口遇到时年十五岁的同学阿朱,阿芳把阿朱带到体育场,说给她介绍一个男朋友。阿朱不同意,阿芳上来就是两耳光,着她与嫖客做了交易。这一次阿芳得了两百元钱。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

    天使美丽不再(4)

    尝到甜头后,阿安与阿芳开始主动出击,在校门口强拦同学,以威胁、打骂等手段,迫女生卖y,开价八百元、五百元、两百元不等,并将卖y所得占为己有。为了金钱,“大姐”、“二姐”疯狂至极。有一次,“大姐”联系了一嫖客,而被胁迫的女生没有就范,“大姐”便安排“二姐”献身。

    据后来警方查明,2004年4月至同年11月,短短七个月的时间里,阿安、阿芳带领其他不爱读书的女生,以引诱、威胁等手段,强迫未成年女生与他人发生性关系,作案九起,非法收入三千八百元。其中,阿芳全部参与作案,分得赃款一千八百元,阿安参与作案四次,分得赃款七百元。

    2004年12月,阿芳被抓获,结果,警方发现她已怀孕,只好对其取保候审。不久,阿芳与阿安一起潜逃到深圳。2006年8月24日,两人在深圳被警方抓获。押回襄樊时,两名少女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所犯罪行的严重性,竟然一路嘻嘻哈哈。

    2007年5月,法院以胁迫他人卖y一审判处阿芳有期徒刑八年,阿安有期徒刑六年。

    《中国青年报》载,2005年12月,肥东县石塘镇发生一起绑架杀人案,一名五岁的女童被罪犯绑架并杀死。公安部门很快破获此案,让人们惊讶的是,犯罪嫌疑人竟是一名十三岁的在校女学生。审讯后得知,女孩的父亲长年在外打工,她十岁时曾遭到受害女童父亲的猥亵,绑架并杀死女童是出于报复,手段则是从电视录像中学来的。

    其实没有不良的少年,只有不幸的少年。

    心理学家研究发现,亲情之爱在儿童的成长过程中,往往起着一种不可替代的作用,丧失父母亲情会出现许多始料不及的后果。留守孩子远离父母,更多地暴露在逐渐恶化的社会环境中,便很容易偏离主流的道德价值观,在社会化过程中严重扭曲,甚至走上犯罪道路。

    走进少管所,随便找出一个少年,就有可能是留守孩子。

    一孩子说,他父母在山西打工有三年了,外婆带他,但管不住他,平时他想怎么玩就可以怎么玩。很多时候他选择上网玩游戏,游戏里面数杀人、抢东西有趣。自己设置跟里面的人物打架,有时候两人决斗,pk,杀怪物,经常上通宵。平时在学习苦闷的时候就跟同学找碴打一架,为小事就开战。外婆管不了他上网,也管不了他打架。2006年10月9日,他和同是无人管束的伟伟、文文约了在县城玩,玩了一天,带的钱全部没有了,伟伟提议去“擂肥”(抢劫)。他们学着电影里的镜头,伟伟在前面抢,他断后,抢的时候,那个人拉住包不放手,他就打,用脚踢,直到放手。这宗抢劫案中的三名未成年人均是中途辍学、父母外出打工未归者,且其中两人曾因表现不好多次被学校勒令退学和开除。监护人监管不力,最终导致了三人走上犯罪道路。

    2007年2月走访一个小山村,在村中小店歇脚时,小店老板告诉我说,有一段时间每天早晨烟摊的烟都会少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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