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第 8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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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国文读史 作者:肉书屋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ap;quot;收藏到我的浏览器≈ap;quot; 功能 和 ≈ap;quot;加入书签≈ap;quot; 功能!但也有例外,770年,唐朝大历年间,京师长安,竟也沸沸扬扬地闹起虎来。当我们聚焦于这位与代宗皇帝不埒上下,几乎等于一位影子帝王,权力极度膨胀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元载,从这条出现在首都的吊睛白额,王字当顶的大虫谈起,倒也比较贴切。

    因为这两者有很大的共同点。

    一头老虎在首都的一条大街上随便闲逛,亘古以来,谁可见过如此场面?这当然是很荒唐,很离谱,很骇人听闻,很不可思议。尤其安史之乱以后,首都军民,已如惊弓之鸟,稍有,满城恐慌。大家眼睁睁地看着这位虎大爷,正不疾不徐地,从春明门大摇大摆地进来。

    虽然首善之区的平头百姓,算是小民。可在天子脚下讨生活,什么大世面没经过?没见过?身毒国进贡的长颈鹿,波斯国进贡的火狮子,诏南国进贡的郁林象,天竺国进贡的白犀牛,都从这条大街走过,或笼或槛,或骑或驯,总是有人驾驭着,制服着,哪像这头信步而来的老虎,有点市容卫生巡视团,或门前三包检查组的架势,走走停停,来来回回,可把长安市民给“虎”住了。

    这条贯穿整个长安的御前大街,有如今日北京的长安街,路北为宫殿衙司,路南为市廛街坊。顷刻之间,比代宗李豫的圣驾出宫,还要庄严肃穆,还要鸦雀无声。居民闭户,商店打烊,官员无计,军士束手。这只老虎弄得长安城一下子定格在那里,傻了。

    大家躲在门缝后,看着它走过市中心的标志性建筑,宏伟高大的朱雀门,没有右转要进皇宫会晤谁的意思,径直前行。人们默祷,赶快穿城而过,出金光门,回你终南山的巢x吧!因为据《太平广记》所记,终南山也闹过虎,成了精的虎,变成道士模样,坐在那里,等着你去讨教,然后把你吃掉,干净利落。就像我们那些坐而论道的文学评论家们,收作家孝敬的红包一样,不着一字,不露痕迹。

    长安城闹虎(2)

    可是,虎大爷突然左转弯,拐了。

    眼前就是相当于今日北京王府井的西市,那是李白经常喝得烂醉,杜甫经常兜售药品的热闹地界。大家不由得犯糊涂,难道这位虎大爷会有喝小酒,听小曲,找小姐,做几首小诗的雅兴吗?幸好事情还没有变得太糟,它对商品的兴趣不大,对美女的兴趣也不大,对文学的兴趣肯定更不大了。穿过西市,经过怀远坊,直奔长寿坊而去。

    我的天啊!长安市民的眼睛都直了,这只老虎,太不知道马王爷长有几只眼了,鬼使神差地进到了相公元载家的祖庙。时当盛暑,也许祠堂的寝殿,轩敞清凉,于是,逛得有点累的这头老虎,卧在元载所供的列祖列宗牌位前,打起盹来。

    这事透着蹊跷。第一,没有人敢这样跟当朝一品的相爷,开如此可怕的玩笑;第二,即使朝野上下非常恼火元载,想出他的洋相,老虎会乖乖听话吗?于是,事后得出来的结论,只能是天意了。

    史官这样不动声色,不着感情地写道:

    “四年九月己卯,虎入京城长寿坊元载私庙,将军周皓格杀之。”(《旧唐书?五行志》)“大历四年八月己卯,虎入京师长寿坊元载家庙,s杀之。”(《新唐书?五行志二》)

    在中国人的心目中,虎之可怕,固然在于它的威猛,但最具震慑力的地方,是它那百兽之王的霸气。元载在代宗朝,简直活脱脱的一条老虎,而且始终张着血盆大口,雄霸天下,威掌朝政。按坊间y骘迷信之说,这头老虎闯进他家祖庙,其实就是真身出现。也就意味着他的结局,即将来临。

    元载何许人也?有一首七律《河湟》,这样写到他:“元载相公曾借箸,宪宗皇帝亦留神。旋见衣冠就东市,忽遣弓箭不西巡。牧羊驱马虽戎服,白发丹心尽汉臣。唯有凉州歌舞曲,流传天下乐闲人。”晚唐诗人杜牧,写这首诗,已是元载死后半个多世纪了。他之所以以“元载举箸”为诗的起首句,说明这位在肃宗李亨、代宗李豫两朝,位极人臣,权倾一时的铁腕人物也曾经想为收复河西失地出过一点好主意的。

    然而,在中国极讲等级的封建社会里,门第之高下,宗族之荣陋,阶级之贵贱,仕途之正鄙,不但决定一个人的一生命运,也影响一个人的行为性格。元载之攀附名流,之巴结权贵,之投靠阉宦,之投机发迹,是与他的劣势出身所形成的卑微心态分不开的。

    元载(?—777),陕西凤翔岐山人。一个做到宰相的大人物,连生年都不著史册,可见其来路不明。我想,这使他很痛苦,正如一个名作家,别人怎么想,也想不起他的什么名作品一样,因此,虽人五人六,其实心底里,大概有点不那么仗义似的。

    腿上残存的泥巴,身上寒酸的神气,脸上太多的紫外线痕迹,岐山哨子面那生蒜的气味,尽管这些事实上并不存在的心理y影,成了他一辈子的病态。据《旧唐书》:“家本寒微。父景升,任员外官,不理产业,常居岐山。载母携载适景升,冒姓元氏。”《新唐书》说得更详细一点:“元载字公辅,父升,本景氏,曹王明妃元氏赐田在扶风,升主其租入,有劳,请于妃,冒为元氏。”

    当然,别看不起这个假冒伪劣的发家史,对他很有实用价值。后来,他混迹官场,正是这个“元”姓,才能拉下脸来,投靠肃宗的嬖臣李辅国,一下子拉近了与这位权贵的距离,也一下子拍p拍响一步登天。“五郎大人,论亲戚关系,我还应该称呼您一声姑姥爷呢!”

    “这是从何说起?元先生!”

    因为元载“性敏悟,善应对,肃宗嘉之”。李辅国本也高看一眼,听他这一说,不由大悦。原来这个太监,因拥立有功,肃宗还都后,不但予以重用,格外赐他娶妻元氏。元载得以混进府邸,成为娘家人,得以与当道者“相昵狎”,在“权倾海内,举无违者”的姑丈栽培下,中了头彩似的,想不发迹也不行了,便一天胜似一天的飞黄腾达起来。

    长安城闹虎(3)

    于是,他明白了,什么叫权力?就是精明加之无耻,就是攫取加之贪婪,就是绝不感情用事,加之无所不用其极,就是不怕别人戳你的后脊梁,加之倒行逆施。所以,他后来到专横跋扈,到凶戾狠毒,到贪黩无厌,到侈僭逾制,既是老虎吃人的行为哲学,一种实践,一种兑现,也是他这种被压抑的低微卑贱心理,一种释放,一种反弹。

    一个人,邪恶到了如许地步,长安城确实是要闹“虎”了。

    不久,他把他的领路人,他的姑丈一脚踢开了。背叛对他来讲,有如吃馅儿饼那样痛快。《新唐书》说,“盗杀李辅国,载y与之谋”。看得出来,他和李勾结太深,想杀人灭口了。随后,此人“复结内侍董秀,多与之金帛,委主书卓英倩潜通密旨,以是上有所属,载必先知之,承意探微,言必玄合,上益信任之”。

    一个曾经拥有过一切的人,一个从来就一无所有的人,在有同样机会获得什么的时候,前者会表现得从容,后者会表现得急切;前者固然也贪婪,但不一定穷凶极恶,后者则必然会疯狂攫取,而不惜竭泽而渔,永无厌足。在山林里觅食的虎,只消吃饱了,便不再捕获猎物,这平静会一直到它再度感到饥饿时。可长安城里这只充满了报复欲望的虎,那血盆大口,总是张着的,永无宁日。

    接着,他要排除挡住他路的另一个太监鱼朝恩。

    凡太监,百分之九十九,是小人,而元载,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行径,多年来如鱼得水,混得油光水滑,即使本非小人,也必修炼成小人之尤不可。小人和小人,有时候志同道合,沆瀣一气,有时候针尖麦芒,相互寇仇。他和李辅国,好得如同穿一条裤子,他和鱼朝恩,却颇有水火不能相容之势。

    很简单,官场即磁场,磁极就是那位最高统治者。朝廷上下,文武百官,无不被这个磁极所吸引,而趋之,迎之,近之,附之。有点像文坛名流,出席公众场合,美女作家紧贴,青年才俊猛围那样,或搂而留影,或挽而起舞,或耳鬓厮磨题词赠诗,或门下传授贴身教诲,这种物理学上的“场”效应,常常是不由自主的。元载想得到更多,自然要向磁极接近,鱼朝恩不想让他得到太多,自然就不让他向磁极靠拢。

    这个鱼朝恩,与扫马厩出身的李辅国不同,同是太监,他稍有文化。所谓一瓶不满,半瓶晃荡,表现欲特强。第一,他是禁军总司令,兵权在手,大家不得不买他账;第二,代宗是他拥立的,要没有他,李豫当不了皇帝,一把手也不得不让着他点。所以,他一犯作报告的瘾,就传满朝官员,听他讲大课,谁也不可缺席。

    这就好比没写过小说的菜鸟,教导人们如何进行小说创作,根本不知文学为何物的狗屎,大讲中国文学的当下和未来一样。虽然,当众放p,这是很滑稽的,可在大庭广众之中,作这种类似放p的文学演讲,那就更令人笑掉大牙。唐朝的听课者,谁不是十年寒窗攻读过来?台下听众无不怒形于色。你算什么东西?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还真敢开牙!才不愿意听这个阉了的老公开讲《易经》呢!

    不过,倒是有一个人,既不生气,也不光火,从头至尾,满脸微笑,还认真做笔记,这就是元载。此刻的他,一头吊睛白额猛虎,居然像猫那样乖。鱼朝恩不傻,知道他安什么心眼,对亲信说:“众皆不怿,似不足怪,独载莞尔,令人叵测。”

    鱼朝恩没想到,败在这个平素里惧他三分的元载手里。《旧唐书》称:“内侍鱼朝恩负恃权宠,不与载协,载常惮之。”其实,惮他的还包括代宗。

    肃宗晏驾,鱼朝恩时为观军容使,为禁军首领,掌握兵权,军方的支持,对代宗继位为帝,起到关键作用。因此,李豫做了皇帝,也不踏实,总是心存忌畏,要是这位武装力量总司令一翻脸,废掉了他,另立新帝,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于是,不得不事事得听命于这个太监。然而,鱼朝恩也是一个不懂得“日中即移,月满则亏”这种最简单道理的笨蛋,得寸进尺,肆无忌惮。“朝恩恣横,求取无厌,凡有奏请,以必允为度。”为帝的李豫,做得很不爽,很恼火,很窝火。

    长安城闹虎(4)

    鱼朝恩根本没有想到一个绝对的小人,在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的一动一静。他根本不知道元载的y谋诡谲,早就揣摩出李豫的内心苦衷,找了个机会,私下里直陈己见。并设计出收买禁军头领,勾结地方实力,调离心腹干将等诸多办法,使得代宗下令免除鱼朝恩职务时,这位禁军首领竟号令不了自己的兵马,无法c控部下为他卖命,为他作乱,只好乖乖下台。

    代宗论功行赏,重用元载,也是顺理成章之事。但这位皇帝始料不及的,前门驱虎,后门进狼,元载比鱼朝恩更不是东西,专权以后,嚣张跋扈,不可控制。甚至将李豫架空,弄得他成为孤家寡人一个。

    据《旧唐书》:“(代宗大历)五年三月,朝恩伏法,度知使第五琦以朝恩党坐累,载兼判度支,志气自若,谓己有除恶之功,是非前贤,以为文武才略,莫己之若。外委胥吏,内听妇言。城中开南北二甲第,室宇宏丽,冠绝当时。又于近郊起亭榭,所至之处,帷帐什器,皆于宿设,储不改供。城南膏腴别墅,连疆接轸,凡数十所,婢仆曳罗绮一百多人,恣为不法,侈僭无度。江、淮方面,京辇要司,皆排去忠良,引用贪猥。士有求进者,不结子弟,则谒主书,货贿公行,近年以来,未有其比。”

    这个忘乎所以,胡作非为,志气骄溢,贪得无厌的元载,抓权弄钱,为非作恶,卖官鬻爵,贪赃枉法,弄得天怒人怨,成了唐朝第一大贪,也成为长安城几乎都装不下的无限膨胀的大人物。

    据《新唐书》,载妻王氏:“河西节度使忠嗣女,悍骄戾沓,载叵禁。而诸子牟贼,聚敛无涯艺,轻浮者奔走,争蓄妓妾,为倡优亵戏,并族环顾不愧也。”在他的邸宅里,“名姝异技,虽禁中不逮。帝尽得其状。载尝独见,帝深戒之,傲然不悛。会有李少良者上书诋其丑状,载怒,奏杀少良,道路目语,不敢复议。”那时候,“元载专权,同平章事王缙附之,二人俱贪。载妻王氏及子伯和,仲武,缙弟,妹及尼出入,争纳贿赂”。

    一般来讲,君子与君子相处,同声共气,小人和小人来往,臭味相投。元载炙手可热,朝野中的坏人,自然像蝇逐腐r地麕集到他周围,形成一个老婆孩子,秘书情人,三亲两好,铁杆弟兄沆瀣一气的联合体。

    元载纵容其老婆、其子弟,聚财敛货,收受贿赂,凡江淮方面的地方要职,以及京师行政机构的重要官员,必安排他的党羽。满朝文武,慑于他的引用亲信,排斥异己,皆帖服求安,俯首听命。于是,代宗既懊悔,又害怕,既寝食不安,又无计可施,看着他尾大不掉,任其为非作歹下去。

    野史里记载过他辉煌极盛时的一则轶闻,一位来自宣州的昔日旧友,跑到长安来向他求官,元载懒得理他,也没见面,随便写了封信,支应走了。半路上,这位走他门子的朋友,偷偷打开了那封信,想看看这位权相,到底写了些什么。结果,“书无一言,唯署名而已”。老友失望之至,以为彻底没戏了。

    途中,路经幽州。本着姑妄一试之心,向地方政府通报,说他持有元相的亲笔信缄,欲参见节度使。这位幽州的最高长官,一听部下汇报,是元相的什么老相识,连忙派员隆重接待,安排在高级宾馆住下。信不是给他写的,他哪敢打开,只是“留宴数日,辞去,赠绢千匹”。不过亮了一下信封而已,地方官如接圣旨,好吃好喝好招待,不敢稍有怠慢。

    由此可知元载之专权骄重,之恃威横行,到了何等程度。所以,长安城闹虎,虽然只是一个个别事件,但却是元载当政的一个缩影而已。

    元载是唐朝人,离我们很远了,历史是一面镜子,这个案例,也在提醒大家,凡素本寒微,家世贫苦,躬耕陇亩,三代贫农的官员,凡几乎与元载一样,有着大同小异的出身者,一旦获得权力,其搜刮财富,贪赃枉法的可能性,其腐败堕落,荒y无耻的可能性,若无坚定立场,健康思想,是控制不住犯罪欲望的。连鲁迅先生笔下的那个彻底一无所有的阿q,地道的无产者,当他在土谷祠里做着革命成功后的美梦时,也是来不及地要到赵太爷家搬箱子,搬衣柜,和那张宁式大床的;也是等不及地要睡赵司晨的妹子,邹七嫂的女儿,以及假洋鬼子老婆的。无独有偶,近年来被推到法场的那些高级干部,无一不是重蹈元载、甚至阿q的覆辙。

    长安城闹虎(5)

    元载为他的这种出身低下卑微的命运,狂躁悖谬一生,肆虐宣泄一生,成为一个权力狂。作恶多端近十年之后,终于到了恶贯满盈的一天。“大历十二年三月庚辰,上御延英殿,命左金吾大将军吴凑收载、缙于政事堂,又收仲武、及卓英倩等系狱。命吏部尚书刘晏与御史大夫李涵同鞫之。问端皆出禁中,仍遣中使诘以y事,载、缙皆伏罪。”(《资治通鉴》)

    要不是吴凑是皇帝的舅舅,满朝文武,皆是元载亲信,代宗连一个可以说话商量的亲信都没有。所以,这次审讯,实际上是这位皇帝在幕后c纵,因为贵为帝王的他,长时期内,不得不忍受着元载的猖狂。当原是鱼朝恩的嫡系,后来成为元载的亲信,一位任s生将的勇士周皓,在他家祖庙里,亲手杀死那头虎以后七年,元载也到了头了。

    “先杖杀左卫将军董秀于禁中,乃赐载自尽于万年县。”(《资治通鉴》)

    《新唐书》称元载“嗜学,工属文”。《旧唐书》称他“性惠敏,博览子史,尤学遗书”。中华书局出版的《中国文学家大词典》的《唐五代卷》里,竟收有元载的词条。《全唐诗》甚至还收有他的一首《别妻王韫秀》的七绝,他或许应该算是一位诗人。“年来谁不厌龙钟,虽在侯门似不容,看取海山寒翠树,苦遭霜霰到秦封”。但当元载坐在囚车里,押往万年县受刑,塬上风光,终南秀色,已经引不起他的诗兴。这头曾经不可一世的白额斑斓猛虎,进入生命倒计时之际,看到,听到,想到的,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

    威也好,霸也好,神气也好,了不起也好,在死神面前,就不值一提了。

    无论如何,元载也曾经是当朝一品,他那时要说个不字,代宗李豫也不敢坚持。对这样的大人物,行刑的刽子手,一是按照惯例,一是表示尊让,遂问了他一句,在最后时刻,阁下还有什么要求?

    元载说:“愿得快死!”

    主刀刽子手曰:“相公须受少污辱,勿怪!”

    “乃脱秽袜塞其口而杀之。”(《通鉴记事本末卷三二》)

    这就是先贤在《战国策》中,对所有在巅峰状态,得意非凡的大人物,所敲响的警钟了。

    “君不闻大鱼乎?网不能止,钩不能牵,荡而失水,则蝼蚁得意焉。”

    元载能想到这个芝麻绿豆大的狱吏,将一只臭袜子,塞进他的嘴巴吗?

    帝王的聪昏周期率(1)

    唐德宗李适,曾经是个很想有点作为的皇帝,但终于逃脱不了中国帝王难免的,这种聪昏周期率交替的宿命,到底还是昏庸,昏懵,昏聩,昏天黑地起来。中国历史进程中的许多悲剧,无不与最高统治者越活越颠倒,越老越错乱,越到晚越走向反面,越到临终越无可救药,有着莫大的关系。

    就在德宗皇帝由聪转昏,由清醒变糊涂的早期,对曾经引为股肱,视为心腹的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陆贽,在一个私密的场合,推心置腹地说过这样一番话:“你太过于清廉和谨慎了,到了偏执的地步。各道、州、府到长安来,送给你一些礼物,是人之常情。你全都拒之门外,一律不受,那是很不合乎情理的。其实,如果送你一根马鞭,一双皮靴之类,收下了,也是无伤大雅的。”

    历朝历代,混蛋皇帝很多,但再不像个样子、不成个气候的最高统治者,如他这样直言不讳地劝臣下纳贿,苦口婆心地动员掌管国政的宰相腐败,还真是少见。既然说受贿可以,那么索贿也就无所谓了。以同样的道理推论,某种程度上的腐化堕落,自然也在被允许之列了。这位一国之主,连表面文章也不顾,明目张胆地告诉陆贽,小小不言的进贡啊,孝敬啊,表示啊,意思意思啊,无妨笑纳,拒绝的话,反而不好。这句话一出口,其实等于明说,陆相啊,即使大撒手地贪赃枉法,大面积地收受贿赂,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然而,他没有想到,陆贽不领情,断然拒绝。

    陆贽(754—805),字敬舆,浙江嘉兴人。年十八登进士第,以博学宏词登科,是一个很有才干,很是正派,作风严谨,为官慎笃的政治家。德宗还在东宫当太子时,就风闻他的名声,等到登基后,很想振作一番,以使唐室中兴,就将这位干练之才,调到身边工作。先为翰林学士,后转侍部员外郎,进入决策中枢。

    “贽性忠荩,既居近密,感人主重知,思有以效报,故政或有缺,巨细必陈由是顾待益厚。”当德宗被叛军出长安,逃亡在外的时候,陆贽随行。“山居艰阻之中,虽有宰臣,而谋猷参决,多出于贽,故当时目为‘内相’。从幸山南,道途艰险,扈从不及,与帝相失,一夕不至,上喻军士曰:‘得贽者赏千金。’翌日贽谒见,上喜形于色,其宠待如此。”(《旧唐书》)

    可是,在唐朝,也不光是唐朝,在中国封建社会的历朝历代,有光明磊落的贤相存在,也必有卑鄙龌龊的j臣出现,有慷慨激昂的正直之士纾难排忧,也必有恶浊邪佞的无耻之徒兴风作浪。上帝有时就像小商小贩那样打小算盘,令人无奈。卖好白菜偏搭糠心大萝卜,售鲜黄花要配臭不可闻的烂带鱼,从来不给那些封建帝王一个理想的执政班子,总是良莠不齐,好坏兼之,就看你这个当皇上的,是聪?还是昏?你用对了人,你江山坐稳,你看错了人,你日子就不好过。

    就在德宗终于按这种周期率,逐渐混账,终于浑蛋的时候,一个在全唐史上,也数得上坏蛋之出类拔萃者,曾经注释过《史记》,也算是一个有文化,有学问的裴延龄,一步一步被信任,被宠幸。于是,这个中书侍郎,判度支,“j宄用事,天下嫉之如仇,以得幸于天子,无敢言者。贽独以身当之,屡于延英面陈其不可,累上疏极言其弊。”在封建社会里,正与邪的较量,谁胜谁负,关键在于德宗的p股坐在哪一边了。

    知识分子要是下流起来,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由于“延龄日加谮毁。十年十二月,除太子宾客,罢知政事(等于逐出领导核心)。贽性畏慎(这是个严格要求自己的人),及策免私居,朝谒之外,不通宾客,无所过从(即使如此检点,裴延龄也不放过他)。十一年春,旱,边军刍粟不给,具事论诉;延龄(栽赃)言贽与张滂、李充等摇动军情,德宗怒,将诛贽等四人,会谏议大夫阳城等极言论奏,乃贬贽为忠州别驾”。

    《旧唐书》在陆贽本传的结尾,这样写道:“近代论陆宣公,比汉之贾谊,而高迈之行,刚正之节,经国成务之要,激切仗义之心,初蒙天子重知,末途沦踬,皆相类也;而谊止中大夫,贽及台铉,不为不遇矣!”史官认为:贾谊在汉,只做了一个不大的官,而陆贽在唐,曾经官至宰相,执政中枢,但他未能把握住这样一个权高位重的机会,做得更好,后来弄到差点要杀头的地步,很为他惋惜。“贽居珥笔之列,调饪之地,欲以片心除众弊,独手遏群邪,君上不亮其诚,群小共攻其短,欲无放逐,其可得乎?”

    帝王的聪昏周期率(2)

    其实,史官却并未指出,这其中,陆贽是一贯的,德宗是变化的,起初待他如患难之交,后来待他如陌路之人,是这位皇帝的聪昏周期率所决定的。

    从李适诱使臣下公开纳贿,动员陆贽与他同流合污,他已经不是被逃出长安,那个孤寒的,凄惶的,无援的,不知所以的皇帝了。这时,他已经坐稳江山,还小有局面,便开始聚敛无度,盘剥百姓,私欲无穷,永无厌足起来。他除了国库以外,还设“琼林”、“大盈”两座私库,储藏朝廷群臣和地方官员进贡的财物。

    唐代诗人白居易在其名篇《秦中吟》里,有一首(重赋):“昨日输残税,因窥官库门,缯帛如山积,丝絮似云屯。号为羡余物,随月献至尊。夺我身上暖,买尔眼前恩。送入琼林库,岁久化为尘。”就是描写他的宠臣裴延龄等,为讨他的欢心,而乱立名目,强收税赋,以致民不聊生,黎庶怨恨的场景。

    陆贽,一身清白,两袖清风,那时虽无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之名目,但他从来不贪群众一针一线的便宜,从来不沾国帑一文半分的油水,当然要进行理直气壮的抗争。也许因为这种李适看来的别扭,才有这番开导臣下,适当受贿并无不妥的论调,作为帝王,如此行径,实在有点不可思议。说白了,给他立刻双规起来,判这位陛下一个教唆犯的罪名,不成问题。

    于是,身为一国之主,竟想不到遭到陆贽的拒绝。这是不对的呀,陛下“监临受贿,盈尽有刑,至于士吏之微,尚当严禁,矧居风化之首,反可通行。贿道一开,辗转;滋甚,鞭靴不已,必及金玉……已与交私,何能中绝其意,是以涓流不绝,溪壑成灾矣!”

    宰相不伸手,而且劝皇帝也别伸手,这使得德宗有些难堪,感到尴尬。

    按照常人的理解,皇帝都开了金口,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放手大干吧!当然,你要保持洁身自好的名声,你不想堕落到无耻地步,那也不必弄得皇帝下不了台。你可以不去做,但也不必表态表示反对。无论如何,他是一国之主,这点聪明,陆贽怎么也是应该有的。可他,本着“上不负天子,下不负所学,遑他恤乎”的信条,当面反驳了李适。

    被顶撞回来的德宗,那脸上的表情,肯定只有干笑,苦笑,和无可奈何的笑,至于他心里是什么样的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不是好笑,是可以料到的。从陆贽后来的下场,估计李适那时的心眼里,是y笑,是j笑。你算老几,竟敢对朕放肆!大概从此就种下了怨恨。

    最高统治者要跟你过不去,那日子就怕很不好过了。一个科长,一个所长,一个村长,甚至一个p毛不是的小组长,你若得罪了他,还想法给你小鞋穿呢,何况九五之尊,当朝天子!

    幸好,跟他谈话那时的李适,还没有完全忘了他接位后不久的流亡生涯中,陆贽始终追随,与他同苦共难之情。那两年里,仓皇逃窜,吃尽苦头,狼狈万状,不可形容。第一次是公元783年(建中四年),被反叛将领朱泚,逐出长安,逃窜到乾县;公元784年(兴元元年),第二次又被反叛将领李怀光逐出乾县,逃窜到汉中。那期间,李适能倚重者,惟有陆贽。所以,尽管又回到长安做太平天子,对于这位老部下的率直之言,无论怎样不中听,也不好意思拍桌子,瞪眼睛,跟他翻脸的。

    若是按时下的党风政纪来考量,这位古人,拒腐防变,不贪不沾,一尘不染,风骨铮铮,也算得上是个廉政的模范干部了。史称陆贽一生,律己甚严。“性本畏慎,未尝通宾客”,“小心精洁,未尝有过”。甚至他后来被j臣构陷,这个李适差点要砍他的脑袋,总算在举刀时收了手,改为流放,谪至四川。“贽在忠州十年,常闭关静处,人不识其面,复避谤不著书,家居瘴乡,人多疬疫,乃抄撮方书,为《陆氏集验方》五十卷行于代。”

    用今天的话来说,他是一个能够高标准严格要求自己的高级干部。

    欧阳修在《新唐书》中,记载了陆贽早年的一则故事。他在华州任郑县尉,回老家探亲省母途中,路过寿州,曾经礼节性地拜见当地的刺史张镒。这位刺史是颇孚众望的大人物,最初没有太看得上如此年轻的后辈。但是,谈了三天三夜以后,对这位年轻人的学识见解,治国方略,钦服之至,就要求和陆贽成为一对忘年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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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王的聪昏周期率(3)

    分手时,张镒送给他一笔巨款,说是:“请为母夫人一日费。”陆贽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刺史当然坚持要他收下。最后,陆贽只好让步:“敢不承公之赐!”但仅仅受了他礼物中的一点茶叶。唐代的茶叶都压成团,所以,他取了一团龙凤茶离开张府。春风杨柳,草色青青,送别途中,老先生对这位明日之星寄予多大的期望啊!

    然而,在封建社会里,能不能成为明日之星?能不能成为总发光的明日之星?在于帝王。碰上聪明的帝王,碰上昏庸的帝王,碰上先聪明后昏庸的帝王,碰上压根儿就是混蛋一个的帝王,那境况是大不相同的。君择臣,臣亦择主,这里有很多偶然性,和不确定因素的。而帝王的资质,决定他的作为,能碰上像点样子的帝王,在中国,这种可能比摸彩的得奖率要低得多。

    因为在封建王朝的三百多个帝王中间,基本上可分为——

    第一类是无作为的,你碰上了只有自认倒霉;

    第二类是有作为也不大的,你碰上了也成就不了什么大事;

    第三类是曾经有作为,后来走向了反面的。当他在有作为时,你可能发挥出能量,等他走向反面时,你的能量很可能成为他要除掉你的原因;

    第四类是有作为的,而且始终有作为的。但这样的英明伟大完美的帝王,不但在中国从来没有,在世界上也没有的,所以,根本不可能碰上。因为,能够称之为英主的第四类帝王,只是一种向往,一种理想,一种众望所归的虚幻形象。即使被视作中国最样板的皇帝李世民,要不是他服用婆罗门所炼长生不老药中毒死亡,驾崩时才半百年纪,来不及向自己的反面发展,要是他多活十年,二十年,恐怕和唐玄宗李隆基、唐德宗李适一样,是逃不脱中国帝王这种聪昏周期率的。

    他的亲征高丽,无功而返,他的继承之惧,宫廷不安,他的大兴土木,营建浩繁,他的猜疑排斥,冤假错案,也是已露端倪的由聪而昏的转变开始。所以,在我国封建社会中,第一类,和第二类的帝王,几占总数百分之九十。第三类帝王约占剩下的百分之十。从唐德宗与陆贽的始末全过程来看,其实,正是帝王聪昏周期率表现得最典型的一个例证。

    应该说,当年在安禄山、史思明叛军时,李适曾为天下兵马元帅,还是相当有锐气和有朝气的。所以平乱以后,代宗因其功拜尚书令。继位之始,也曾经励精图治,革旧布新,时局为之一振。《旧唐书》对他这一阶段的表现,持非常肯定的态度。

    “德宗皇帝初总万机,励精冶道。思政若渴,视民如伤。凝旒延纳于谠言,侧度思求于多士。其始也,去无名之费,罢不急之官;出永巷之嫔嫱,放文单之驯象;减太官之膳,诫服玩之奢;解鹰犬而放伶伦,止榷酤而绝贡奉。百神咸秩,五典克从,御正殿而策贤良,辍廷臣而治畿甸。此皆前王之能事,有国之大猷,率是而行,夫何敢议?”

    然而,这样的英明,维持不了多久。由于从人类学的角度来看,帝王家系的退化程度,要甚于常人,也是必然的结果。

    一、太过优渥的物质生活;

    二、太过消耗的性事活动;

    三、太过紧张的宫廷斗争;

    四、太过狭窄的精神世界。

    这四“太”,造成中国封建社会最高统治者的智商、体能、行为力、适应力的加速度消耗而呈下降趋势。所以中国出现那么众多的弱智、白痴,呆傻儿式的皇帝,是一点也不奇怪的。正如一块土地,肥力耗竭殆尽,还能指望长出什么好庄稼来吗?一般来说,每朝的开国之主,其聪昏周期率的间距,可能拉得时间长一点,因为那时的地力尚可,而随后的继承者,则是黄鼠狼下豆鼠子,一代不如一代,很快就会不成气候了。

    李适为唐第十代皇帝,试想一下,古人说过,“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你都第十世了,不斩何待?姑且把李世民视作百分之百的英主,从公元七世纪初到公元八世纪末,十代过去,二百年过去,呜呼,这个源自突厥人种的陇西李氏豪强家族,那血管里的英主基因,还有几许能在李适身上残存下来?

    帝王的聪昏周期率(4)

    宋人钱易在其《南部新书》里,这样描写李适的由聪而昏的周折:“裴延龄尝放言德皇曰:‘陛下自有本分钱物,用之不竭。’上惊曰:‘何为本分钱?’延龄曰:‘准天下贡赋,常分为三,一为乾豆,二为宾客,三为充君之庖。今奉九庙,与鸿胪,供蕃使,曾不用一分钱,而陛下御膳之余,其数极多,皆陛下本分钱也。’上曰:‘此经义,人总未曾言。’自兹有意相好邪矣。”

    其实,作天真无知状,作如梦初醒状,作头一回听说状,李适纯粹是装孙子。早在流亡逃窜期间,他这搜刮民脂民膏的劣根性,就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初,德宗仓皇出幸,府藏委弃,凝冽之际,士众多寒,服御之外,无尺缣丈帛,及贼泚解围,诸藩供奉继至,乃于奉天(即乾县)行在,储贡物于廊下,仍题曰‘琼林’、‘大盈’二库名。”

    陆贽在巡视行宫时,发现了这种不成体统的事情,赶紧对这位皇帝进谏:“臣下昨天看见行营廊下,出现‘琼林’、‘大盈’库名,把微臣吓了一跳。这两个库名,陛下也当了解,是玄宗皇帝当年为其藏库题写。结果,开元盛世,毁于一旦,就败于这既失民心,更失军心的私念上啊!陛下把诸道贡献的金银财宝,粮食衣料,私藏在此,供自己吃用。而你怎么不想一想,那些吃不饱,穿不暖,为你卖命打仗的将士们,看到了会作如何想?”

    因为,那时,还处于战争状态之下,陆贽警告这位已经由聪转昏的德宗说:“陛下不害怕军心动摇吗?不担心临阵倒戈吗?不在乎那些军官起来造你的反吗?不觉得那些士兵有可能掉转枪口对准你脑袋吗?”一提掉脑袋这三个字,他暂时恢复理智。所有由聪而昏的帝王,只有这句话能听得进去。即使再王八蛋的君王,让他掉脑袋他还是不干的。

    何况,这个李适,还记得当年被叛将朱泚包围,眼看就要束手就擒之时,他的守城部队罢战了,不给他卖命了。原因很简单,你仓库里堆积如山的财宝,却要我们身无分文、衣食无着的战士为你牺牲,凭什么,凭什么?抠门到家的德宗慌了神,连忙派中官,也就是太监,推去两车绫罗绸缎,用以收买军心。谁知那些将士,不想侍候这个混账皇帝了,于是,得他出逃。也许他尚未完全昏庸到只有忘性,而无记性,库名赶紧派人取了下来,但库藏财富,仍旧被他所宠幸的中官把持着。

    欧阳修在《新唐书?德宗纪》这样剖析:“猜忌刻薄,以强明自任,耻见屈于正论而忘受欺于j谀,故其疑萧复之轻己,谓姜公辅为卖直而不能容,用卢杞赵赞则至于败乱,而终不悔。及奉天之难,深自惩艾,遂行姑息之政,由是朝廷益弱,而方镇愈强,至于唐亡,其患以此。”

    在中国,若帝王站在正直一边,则佞幸就靠边,而反过来,帝王排斥坚贞之士,则j宄之徒必秽乱中枢。良善者执政,人民得安生,邪恶者掌权,百姓必倒霉。中国五千年以来,有着悠久的历史,有着深远的文化,有着勤劳的大众,然而却落后于世界潮流。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掌握最高统治权的这些家伙们,浑浑噩噩,无知无耻者多,糜烂腐朽,耽迷声色者多,治国无能,破坏在行者多。而余下来曾经有所作为的君王,也很快就一百八十度拐弯,走向末路,败亡得比谁都快都坏。

    因为,帝王之由聪转昏,除了自身人种学上的缺陷,在他身边的那些小人,也在推动着,加快着他的腐朽,他的堕落,他的不可救药,他的走向灭亡。欧阳修著《新唐书》,在《德宗、顺宗、宪宗》记后感叹:“呜呼,小人之能败国也,不必愚君暗主,虽聪明圣智,苟有惑焉,未有不为患者也。”

    如果,整个朝廷都像陆贽这样刚正不阿,清俭廉洁,直言傥论,端庄崇实,唐德宗有可能将他的聪昏周期率,拉长一点,可包围着他的却是卢杞、裴延龄,以及宦官窦文场、霍仙鸣之流,同流合污,沆瀣一气。一个陆贽的拒绝,哪敌得上这一群混蛋联合体的拥趸啊!

    帝王的聪昏周期率(5)

    所以,任何一个社会,像陆贽这样敢拒绝邪恶的正派力量占上风的时候,这个时代就有希望,有生气,有前景,也有未来。反之,像陆贽这样代表正义,代表公道,代表人心所向,代表真理必胜的人物,处于孤单状态,受到排斥打击,遭遇不公对待,好人步步难行,这个社会,便会沉沦,便会黑暗,便会像堕入阿鼻地狱那样不见天日。

    白居易在那组《秦中吟》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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