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官家嫡女(完结)第43部分阅读
穿越官家嫡女(完结) 作者:肉书屋
也是难免。”
“我们也是这么劝曹淳的,总得慢慢来的好。”沉思齐说道,“我倒没想过这内宅的事,太太好像也没教过沈晏和沈珊什么,以后她们嫁了人可怎么办啊,不如你教教她吧。”
“你这个当哥哥的倒是尽责。”吴怡笑道,男人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上下嘴唇一碰就说让她教,没有婆婆肖氏的话,她敢教吗?
“这事我跟太太去说,一说她保准就准了。”沉思齐说道,在他眼里肖氏简直是完美嫡母,对两个庶妹好得很。
“算了吧,这事不是爷们该管的,我去说吧。”吴怡说道,“大妹妹也不小了,亲事订了没?”
“原也说了几家,太太都嫌不好,她在家的时候没人嫌弃她是庶出的,到了嫁人的时候终究差了一层,太太又疼她,不忍见她受委屈……”
吴怡点了点头,“这事确实难办。”吴家的庶女们嫁得差吗?依吴怡看,不是有钱的就是有权的除了吴柔之外都是正头娘子,最差的吴莲现在也熬出来了,嫡女们里子面子都有了,庶女们就算失了面子,也得了里子。
但是肖氏会不会真心为着沈晏这么想就不一定了。
“说起来大妹妹也命苦,她生母本来是进京备选的,我小的时候也哄过我玩,大人们都以为我不记得了,却不知道我记事早,她生母半夜哭着找老太太做主,大着肚子进的门,我还记得太太偷偷搂着我哭,祖母在我跟前也没少骂她生母是贱妇,谁知道生下她就难产去了,太太对大妹妹倒像亲生的一般。”
沈晏今年十四岁周岁、虚岁十五,吴怡刚给她办完生日宴,沉思齐十八岁,他确实记事很早,把这些事记得清楚,不过自己的父亲勾搭上了自己的“小姨”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的事,对于任何孩子来讲,都是一种刺激吧,他这些年记得牢牢的也平常。
“如此看来,太太倒是个宽厚人。”宽厚?怕是碍着沈侯爷吧,沈侯爷跟肖氏这对夫妻,虽不像是吴宪和刘氏那么好,关系也是不错的,沈侯爷就算有一两个爱婢,对肖氏也是不一样的,吴怡经常能看见两人在一起说知心话,偷小姨子,可不比偷丫头,在古代也是严重的出轨事件,男人出轨了,犯错在先,肖氏却宽宏大量对待出轨的产物如同亲生,想必是狠狠地在沈侯爷面前给自己加了分。
两个人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说话,夏荷早就带着丫头们悄悄地走了,玲珑和柳意忍不住回头看沉思齐,年轻的沉思齐穿着粉白的缂丝斜襟袍,雪青色的长裤束在粉底官靴中,腰扎玉带,头发整整齐齐的束在金冠里,唇红齿白眼眸晶亮,说话时总带着三分的笑意,看着吴怡的眼神专注温柔,活脱脱的翩翩佳公子,就算没有那些权势富贵的光环,也足够让人倾心了。
吴怡已经答应了沉思齐要教沈晏、沈珊管家,自然是要提的,正巧肖氏犯了牌瘾,让吴怡陪着她打牌,这回凑成一局牌的是肖氏、二太太孔氏、吴怡和周成家的。
孔氏自然是不会让着肖氏的,两个妯娌经常为了谁出错了什么牌说几句闲话,吴怡看着肖氏倒比平时跟她们玩牌还要高兴些。
孔氏也提起曹家的事,“这曹家啊,眼见得是又势起了,曹淳确实不错,连二老爷得起来都赞不绝口的,就他那个媳妇不成,说起来也是侯门后族之女,掌起家来却不像样,曹家被她管得乱糟糟不说吧,人情往来上也不像样,可怜那宁家姐姐,还要自己拖着病体照看着,怕一眼照顾不到又出事。”
“你是不知道他们冯家的事,曹淳媳妇是庶子的嫡女,那冯五在圣上跟娘娘面前得脸,在家里可不受他们老太太待见,连带着媳妇闺女都倒霉,我亲眼见过冯老太太当众骂那女孩又丑又笨,上不得台面,可怜那小姑娘被骂得脸通红通红的,她母亲在家里也是个受气的,在家里想必也没学过管家,更没人告诉她人情往来,嫁了人犯错是难免的,就是咱们在家里学了那么多年,到了婆家还不是一样要从头学起。”肖氏对冯家的根底也是清楚的。
“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冯老太太年岁越大越……”孔氏话说到一半又停下来了,在场的人都知道她的意思,这庶子的嫡女也是冯家女,嫁了人闹了笑话,丢得也是冯家的人,冯老太太怎么就算不过这个帐来呢。
“提起这事二爷回家也跟我一通的说呢。”吴怡说道,“说是在朋友一起吃饭的时候,说起这事都觉得曹贤弟可怜。”
“娶了后族女,他又能说什么。”肖氏一针见血,“当初我还以为他要娶吴家女呢。”
“我家的妹妹们六妹已经订给了卢家,七妹是个一心向佛的,倒没想过招他做女婿。”吴怡说道,满清十大酷刑加身,她都不会承认吴家女跟曹淳有过瓜葛。
“如今看你管家举重若轻的样子,亲家太太想必没少费心。”孔氏对吴怡准备自己长子的婚事很是满意。
“全靠着太太提点,我在家的时候就是帮着打打下手,真要我自己做主啊,没有太太在身后帮衬,还真的不行呢。”吴怡笑道。
“说起来晏丫头和珊丫头也不小了吧……”孔氏说道,看肖氏瞬间僵硬的表情,吴怡庆幸这话不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是,是不小了。”肖氏的脸色转换的也很快,很快恢复了平静,“我倒是忘了,还觉得她们像是我怀里抱着的娃娃呢,这事就劳烦二奶奶了,管家的时候带着她们,让她们也见见世面。”
“是。”吴怡站了起来,福了一福。
“你这孩子,就是规矩大,晏丫头嫁了人若是像你一样,我也就放心了。”肖氏说道,“我也乏了,这局牌散了吧。”
孔氏暗暗咬牙,她跟肖氏多年妯娌,自是知道肖氏的,肖氏对沈晏可没安什么好心眼,否则也不会挑三捡四的到现在也不肯定下沉晏的婚事,她提了这么一句学管家的事,倒让肖氏生了气,哼,生了气她也要说,沈晏可是沈家的闺女,真的被肖氏胡乱嫁了,又不会管家,丢的可是整个沈家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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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沈晏的来历还有别的曲折,以后的故事里会提到,总之吴怡这次的差事不轻松,两个小姑子,一个不怎么诚心的婆婆,教多教少,教好教坏尺度不好把握——
129、坠海
吴怡揽下了这桩差事,心里却没几分的准谱,肖氏不似刘氏,刘氏对庶女们虽然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不出大格不会特意的提点,她不会拦着庶女们诚心学本事,吴家的女孩又都是精乖的,在学掌家这事上,都很上心,至少不管是嫁了人从孙媳妇做起,还是进门就当家,没有谁出过大差错让人看笑话的。
肖氏就不同了,她对沈晏就安什么好心眼,吴怡做为她的儿媳,在这件事上却没办法跟她保持一致,毕竟吴怡虽然说盼着自己生的都是儿子,省得生女儿在这个世道受罪,但谁也不保准吴怡生的就只是儿子,沈家女儿的名声坏了,她也要跟着受连累。
再有就是沈晏,这丫头按照吴怡在现代的奶奶的说法就是浮灵,表面上看着精,内里蠢得很,没准以为学管家这事是吴怡有意为难她呢,做嫂子的说深说浅都不合适,这件事,真的是难办得很。
到了下午,吴怡在劝勤堂对帐的时候,两个姑娘都来了,沈晏还是带着三分的娇矜,沈珊还是一副焉焉的样子。
吴怡站了起来,“两个妹妹都来了,快坐,这屋子不比咱们平日住的舒适,来来往往的婆子多,人杂乱,你们两个先喝口水,歇一歇。”
“太太说让我们来帮二嫂的忙。”沈晏说道,“不知道二嫂有何吩咐?”
沈晏拿眼睛一扫,自己的二嫂在看帐,下首一套下人用的矮桌凳上坐着个穿了浅米比甲的丫头,低头正在打算盘,一双纤纤素手划在算盘上像是行云流水一般。
这个时候正是对帐的时辰,往来交领对牌的婆子不多,都是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样子,这劝勤厅人虽多却不乱,都是说公事,说完就走,没有在这里说闲话的。
自己的这位二嫂,管起家来真的不差,太太让自己来只说是帮忙,路上沈珊却提醒她太太是让二嫂教她管家,沈晏终究没有笨到底,知道自己无论嫁到什么人家,什么都不懂是不行的,只是斤斤计较算计银两,在她眼里终究不是闺阁女子的本份。
“我眼睛看了半天帐有些花,请大妹妹帮我看看这帐本。”吴怡说道,她现在对的正是老三沈仁成婚沈府的采买帐,婚期还有不到十天,东西除了婚宴上要采买的蔬菜肉类瓜果,全都备齐了。
她放出去几张对牌,都是买什么的,领了对牌的人在帐房支了多少银两,这要有借据,交回多少东西,拿着商家印了现银交讫印的收据来抽走自己的借据,返来返去的漏洞就在这里,到最后发出去的对牌要跟帐房交上来的帐两个对照,一钱银子都不能差,吴怡现在看的是帐房交来的总帐,一旦看出漏洞来,就要查明细帐。
这事说起来辛苦,因为有了彩鸾这个丫头,吴怡做起来也不难。
沈晏坐到吴怡对面的位置,伸手去拿帐本,见那帐本边缘已经微微发黑,不知道多少人摸过了,又把手收了回来,“这帐本脏得很。”
按照沈侯府的规矩,交到管事奶奶或太太手里的帐是由侯府总帐房于老帐房亲自誊的,用布包了用封条封了交给送帐本的小厮,一路上虽然有传递,但是只有到了劝勤阁,在吴怡的面前才会打开,之后只有彩鸾跟吴怡碰过,能脏到哪里去?吴怡脸上温和的笑有些要挂不住了。
“我给再给大姐誊写一遍。”沈珊说道。
“好吧。”吴怡点了点头,先让她们折腾去吧,反正交给她们的帐是已经对完确认无误的。
到了第二天,沈珊来的比吴怡还早,沈晏却是在吴怡点完卯才到的,这姑娘也算是用了心思了,眼睛有些红,显然是没睡好。
吴怡往下发对牌的时候就看出沈晏这姑娘有话说,却没理她,发完了对牌,婆子们都散得差不多了,沈晏终于憋不住了,“二嫂,三哥成亲要花那么多钱吗?”
“你看的帐只是粉刷修缮、移植花木的帐,九百两不算多。”吴怡说道。
“可是咱们府上,年年都会粉刷修缮,花木也都是现成的……”沈晏觉得吴怡花钱太大手大脚了。
“你三哥娶媳妇却不是年年娶的,再加上你三哥的院子从去年就开始扩建,完工后,空出不少地方,花木都要重植。”吴怡耐心地给她解释。
“还有你给二妹看的布匹、香烛帐,二哥娶妻时新买的红布、红绸,到了三哥娶妻怎么又要买?”
敢情这姑娘是说她不够节俭了,“这些是沈侯府的体面,跟侯府对你三哥婚事的重视,当初世子爷娶妻的时候,也撤下来不少的东西,在库里搁着,二爷娶我的时候为什么不拿出来用呢?”
沈晏不说话了。
“嫁娶是大事,都有成例摆着,省银子不在那一时,大钱都流水似的花出去了,小钱上省有什么用?让亲戚朋友看笑话?说长房薄待二房?”吴怡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说重了,又往回收,“大妹妹年纪小,却有着居安思危,为侯府省银子的心思,实在是难得的,太太也一直说要勤俭持家,说得也是这个道理。”
沈珊拉了拉沈晏的袖子,沈晏瞪了她一眼,想了半天总算是也说了软话,“是我年轻见识浅,闹了笑话,还请嫂嫂不要见怪。”
“这倒没什么,我十岁时第一次帮我家太太看帐,也是不知道柴米油盐价,闹了不少的笑话。”吴怡笑道,也微微的提点沈晏,别人家的女孩子,最早七八岁,最晚十三都学着管家了,沈晏已经比别人晚了。
也不知道是真想明白了还是假想明白了,沈晏至少是不找茬了,安安静静的跟着吴怡做事。
吴怡这边按下了葫芦,二房那边又起了瓢,三爷沉思仁有一个特别宠爱的通房,因着婚期邻近撒娇邀宠,却被孔氏给撞上了,孔氏直接赏了她一个耳光,撵了出去,沉思仁是个痴情的,竟然半夜爬墙想去看那通房,结果把脚给扭了。
如果不是扯头发实在不淑女,古人的头发梳起来也不容易,吴怡真的想扯头发尖叫了,这都是什么破事啊,到了迎亲的时候新郎倌一瘸一拐的实在不像样,更不用说孔氏大怒,要把那通房远远的卖了,沉思仁那傻子却苦苦哀求了。
吴怡向有些被沉思仁的傻吓着了的沉思齐使了个眼色,沉思齐硬拉着沉思仁去了暖阁呆着,吴怡又赶紧的劝孔氏,“二太太,二叔和祖父都是重规矩的,这事若是传到他们耳里,三弟怕是要挨一顿板子……”
“就让他们打好了,打死了我好省心。”孔氏说着狠话,声音却放小了些,吴怡使了个眼色,示意丫头们看紧门户,不要让二房东院这事传出去。
“三弟还是年龄小,不定性。”吴怡说道,“二太太不妨让一步,把那通房送到乡下庄子里,等婚事过去了,自然由着二太太处置,这当口可千万要稳住,体面要紧。”
“这通房妾室的,就是乱家的根本,依着规矩却偏偏要有。”孔氏说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事我听你的。”
“当下先要把二弟的脚治好,我家四哥成婚前还舞刀弄棒的,也没少伤筋动骨,都是找耳朵眼胡同的莫瞎子治的,他虽是个瞎的,治跌打却是一绝,不如让他来看看,好歹把婚事圆圆满满的办了。”
“嗯。”孔氏点了点头,“要不怎么说你婆婆有福气,有你这么个好媳妇呢。”
“二婶福气更大,要有四个好媳妇呢。”
“如今要娶的这个老三媳妇,外祖家是杀猪的,能有多好的教养,我只盼着不要被活活气死就好了。”
“黄翰林如今甚得帝喜,听说要外放做道台,呆个一年半载就要回来做侍郎的,这样的家世,三弟妹的家世教养哪会差啊。”吴怡说道,沈家二房娶的媳妇确实没办法跟大房比,但是黄家也算是不错了,在新贵里很突出,公孙首辅当初根底也极浅,否则也不会长媳是同是新贵的王家女,次媳是沈家记在嫡母名下的庶女了。
说起来大齐朝做到首辅的,勋贵世家子一个没有,累世官宦有几个,从头做起的寒门子弟倒是最多的,吴怡想着想着,又想到自己父亲身上,她知道自己的父亲这辈子最大的想头就是做到祖父一直没有做到的事,做首辅,可这难度……
孔氏见吴怡出了神,以为吴怡想的跟她想的一样呢,不由得微叹了口气,“只是你大嫂命苦,听说怕是不能再生了,长生的身子也不好,你听二婶的,趁年轻,多生几个,过继一个出去,也算是全了你婆婆的心事。”
吴怡被这一句话惊得像是耳边响起炸雷一样。
沈崇是个活泼的孩子,能坐起来就不爱躺着了,给个纸团就能玩半天,见着谁都是笑,见到吴怡笑容更多。
吴怡看着他却有些笑不出来,冯氏不能生了,沈寿虽说现在看着能吃能睡的,可是不对比不知道,一跟沈崇比就能看出区别来了,那孩子明显眼神比沈崇呆滞,整天懒懒的也不爱动,虽说两个孩子有两个月的差距,沈崇比沈寿领先得也太多了,更不用说沈寿还不到百天,已经病了三回了,没多少奶,药却没少吃。
“保全儿啊,你可要保着你弟弟啊。”吴怡握着沈崇的手说道,过继不是小事,无论过继谁,以后她自己亲生的骨肉都要叫她二婶,叫冯氏娘了,什么爵位权势在吴怡看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跟她的孩子在一起。
夏荷看吴怡靠在床边对着保全发愁,也不由得叹气,不知道要不要把一个更坏的消息告诉吴怡。
“二奶奶……”
“夏荷,有什么事,你说吧。”
“咱们家大爷——坠海了。”
“你说谁?”吴怡站了起来,抓住夏荷的胳膊。
“承祖少爷,坠海了!”
吴承祖坠海的消息最先经由刘七爷的商行传到了吴府,刘氏一听见这个消息就晕过去了,欧阳氏呆呆地坐着发愣,吴三奶奶孙氏还算镇定,一边打发人请大夫,一边扶着刘氏回屋,又派人去衙门里找吴宪和三爷吴承宗。
等吴怡禀告了肖氏,得到准许,赶回娘家的时候,刘氏已经情绪很稳定的在跟媳妇们说事情了。
“老大媳妇你不用急,这人坠海总有个被救起来的时候,老大是朝廷命官又是在亲家的眼皮底下没的,亲家肯定派人找了,没准儿下一封信就是人找着了,有惊无险呢。”
欧阳氏起身福了一福,表情却由镇惊变成了某种坚定。
“这阵子老三媳妇你要辛苦点,帮着管管家,老四媳妇你没事多陪着你大嫂。”刘氏又吩咐道,吴怡觉得无论多大的重压压在这个女人的肩上,她的腰永远是挺直的,可是现在她的长女早早的守了寡,长子又失了踪,这个女人的腰,挺直的让人辛酸。
吴怡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跪倒在刘氏的膝下,“太太……”
“莫慌,都是孩子的娘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刘氏搂着吴怡说道。
欧阳氏回到自己的屋子,阮嬷嬷正在哄着欧阳氏的长子吴伯年玩,欧阳氏见到了儿子跟父亲肖似的小脸,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蹲□搂着儿子默默的流着泪。
“大奶奶……”
“我爹心怎么这么狠啊!那是他的亲姑爷!我守了寡他也就心疼吗?祖宗攒下的金山银山,欧阳家吃十辈子也吃不完,他怎么就这么不知道放手呢?非要把儿女们全赔进去才肯罢休吗?”欧阳氏虽说是长在闺阁的,但是沿海风气开放,她扮男装出去玩也不是一回两回,也常跟着父亲身前身后跑来跑去的,自然知道所谓的坠海是怎么回事,吴承祖也不是第一个“坠海”的朝廷派到福建的命官,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父亲竟然舍得对自己女儿的丈夫动手。
“大奶奶……”阮嬷嬷也只有叹气了,她一个人跟着欧阳氏嫁到京城,全家却都还在福建,对这事她更是无话可说,可是欧阳氏是她从小照看到大的姑娘,她又不得不说,“大奶奶,您还记得老爷有个岛吗?”。
“那岛没名字,因为形状像纺棰,我常说叫纺棰岛……岛上除了石头也没什么了,可是老爷喜欢去海钓……”
“当年有个陆大人‘坠海’之后,在那岛上关了两年……才又‘坠海’了。”阮嬷嬷小声在欧阳氏耳边说道,她全家都是欧阳家的心腹,长子更是欧阳侯爷的亲兵,这些内情她知道的清清楚楚。
“你是说……”
“老爷最疼二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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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吴怡的平静日子,可以说从她嫁人的那天起,就结束了。
130、强作欢颜
吴怡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嫂子欧阳氏,她不是刘氏,做不到镇定如常,有意的将自己的儿媳跟儿子的“意外”区别开来,她看见欧阳氏想的是这个女人的父亲为了贪欲害死了自己的大哥。
所以当欧阳氏提出要去福建寻夫时,吴怡根本没有别的考虑,只说了一句——“年哥儿还小,嫂子虽然是回娘家,但是孩子却是不能带的。”
无论是欧阳氏是真心想寻夫,还是想要回去投靠自己的父亲,吴怡都不会让她带走吴伯年,至于不能带走儿子,身为母亲的欧阳氏的想法吴怡没心思管。
“还是小姑想得周全,只是年哥儿……”欧阳氏咬了咬嘴唇……
“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年哥儿还小,还是不要带着了。”刘氏说道,她的声音虽轻柔,里面却带着十二万分的坚决,身为儿媳的欧阳氏这回连不甘愿的表情都不能有了。
“那就要辛苦太太了。”
“自己家的孙子,有什么辛苦的。”刘氏说道。
无论是刘氏还是吴怡,都没有拦着欧阳氏,往好的方面想,欧阳氏回福建是因为听到了吴承祖别的消息,往坏的方面想欧阳氏回福建无非是知道吴承祖的坠海彻底激怒了圣上,欧阳氏回福建打算跟自己的父母同进退,无论怎么样,吴家都不会拦着她。
欧阳氏把孩子抱到了刘氏的院子里,第二天天没亮就坐着车走了,欧阳氏的三叔亲自护送侄女回娘家。
吴怡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正巧柳意从屋里往外走,看见了她立刻福身施礼,“给二奶奶请安。”
“谁在屋里呢?”
“回二奶奶的话,二爷在屋里看书,奴婢刚才进去送茶。”
吴怡现在心情极差,懒得去顾及名声了,微微使了个眼色,夏荷立刻上前一步给了柳意一个耳光,“二爷身边自有端茶递水的人,你进去送的什么茶?”
沉思齐在屋里看书,就听见外面一阵的吵杂,掀开里屋的帘子一看,吴怡冷着脸站在那里,身后一排的丫头婆子,媳妇子夏荷自在斥骂一个眼熟的丫头,那丫头跪在地上哭得跟什么似的。
吴怡自从嫁过来以后,无论对上还是对下,虽然端庄守礼,但从不死板僵硬,轻易不会给人冷脸,更不会打骂奴婢,如今看来竟然像是气得不轻。
见沉思齐来了,柳意抬起头特意用被打肿的那半边脸对着沉思齐,眼睛里含着泪光,在她看来,除非是铁石心肠的男子,否则没有不会被她此刻楚楚可怜的样子打动的。
吴怡还是不说话,就是冷着脸看着她做出柔弱可怜状,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一个珠环翠绕身后从人如云,另一个更是显得人单力薄,可是沉思齐看见的却是吴怡微微发抖的嘴唇,跟藏在袖子里不肯拿出来的手。
他快走了两步搂住吴怡,“怎么了?大舅兄真的……”
吴怡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脆弱,会在沉思齐碰到她的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委屈、害怕、难过通通有了出口,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大哥坠海了……”
沉思齐搂着哭得浑身颤抖的吴怡,轻轻拍着她的背,“大舅兄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要那些富贵荣华做什么,还不如平民百姓之家,至少是夫妻团圆子女俱在身边,却不像如今我家这样……”
吴怡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哭,一直从晚饭时分哭到掌灯,沉思齐就是默默的陪着她,有一搭无一搭地安慰她两句,等吴怡终于觉得哭够了,沉思齐递上帕子,“我都不知道二奶奶这么能哭。”
吴怡用帕子盖了脸,靠在他怀里不说话。
“大舅兄的事已经传遍了京城了,明日早朝怕是弹赅欧阳家的摺子要把御案给淹了,欧阳家这次怕是躲不过了。”
“就算是欧阳家倾覆又怎么样?我大哥……”
“你大嫂既然说要回去寻夫,她是镇海侯的亲女儿,想必知道些内情。”
“福建地理特殊,欧阳家那怕是退守台湾岛,朝廷都奈何他们不得,更不用说这些年他们不知道屯积了多少枪炮人马,我听太太说当年我外祖做首辅的时候,也曾经想要收回海权,谁知道险些激怒欧阳家造反,又赶上鞑子联合着沙俄犯境,我外祖没办法了,这才把我二姨母嫁到了福建,这才平息了风波,如今朝廷又要剿鞑子,怕是这次又是要不了了之……”这恐怕也是欧阳家敢于明目张胆的让朝廷命官坠海的原因吧。
“鞑子是疥癣之症,欧阳家才是心腹之患,当初太祖本以为欧阳家最长也活不过五十年,谁想到竟是让他们经营了百年。”沉思齐说道,“这都是当初人人以为港口通商不过是小利,海岛艰苦的缘故,待知道港口通商利大,欧阳家已经动不得了。”
吴怡却不知道应该说是先剿鞑子还是先灭欧阳家了,她是从现代穿过来的,自是知道明亡之后是大齐人称为鞑子的草原政权建立的清,理所当然的以为满人很重要,如今仔细想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沈家的人都知道吴家出了事,也知道像是菩萨一样的吴怡责打了丫头,长辈们认为无所谓,那怕是吴怡把那丫头打个半死,能出出气也是好的,仆役们行事多了几分的小心,生怕触到吴怡的霉头,吴怡强打起精神里外支应着沉思仁的婚事,心里却恨不得碰上一两个刺头,不管不顾的修理一顿好好出出气。
沉思仁婚礼的前三天,黄家的人抬着打好的家具,前来布置屋子,肖氏只是见过了来人,说了几句吉利话,就话事情全交给了吴怡,吴怡心情就算是再差,也得强装笑脸的应付着。“二奶奶果然是个伶俐人,这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黄家老太太还说二奶奶年轻,头一回办这么大的事,想必会有些遗漏,让我们多担待些,莫要给亲家找麻烦,谁想到二奶奶竟是这么周全。”黄翰林家请来铺装的全福太太也是沈家的远亲,跟吴怡也算是熟识。
“这全靠太太的指点。”吴怡说道,现在她对于这些来往应酬觉得说不出的累。
“听说二奶奶生的哥儿取了小名叫保全儿?”那全福太太笑道,“应该有四个月了吧?”
“昨个儿整四个月了。”
“这日子过得快啊,来年这侯府里怕是要更热闹了。”黄家跟来的亲戚是沉思仁未婚妻的二婶,也是个爽快人,虽说是黄家未发迹的时候娶的,如今在京里住久了,比起京城里的太太、奶奶也不差什么。
“正是。”吴怡略点点头。
两个全福太太再加上一个黄家的二婶,都看出她情绪不高,也知道吴家的事,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话,黄家的二婶心里觉得吴怡冷傲,吏部尚书家的千金侯门媳妇,看不上她们黄家,想要说几句话刺达吴怡两句,又被全福太太扯了扯衣袖,制止了。
“大奶奶是冯家的,本来就傲,听说二奶奶是个和善的,原也是假的,我那侄女嫁过来,可有得受了。”黄家二婶在回程的马车上对着全福太太不停地抱怨着。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娘家出了事,再说二丫是个伶俐人,从来都是不吃亏的性子,在沈家能有什么气受?倒是你看她那身上穿的头上戴的,二丫怕是比不得了。”
“我原说沈家豪富,两个媳妇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出来的,劝着我嫂子多陪送些,我嫂子偏说还有三个未娶妻的儿子呢,舍不得,二丫自小是个好胜的,回去少不得要闹。”黄家二婶又把心思转回到自己家的侄女身上,“我说这门亲事攀不得,大嫂却偏说攀得,那二奶奶耳朵上的珍珠都有小姆指大,又圆又润,那么一颗珠子,就抵得上普通百姓的房子值钱了,谩说我大嫂不舍得多陪送,就是把全家都陪送进去了,怕也是比不得的。”
吴怡整了整衣裳,进了冯氏的屋门,却见冯氏换上了见客的衣裳,头发也梳得一丝不乱的,“大嫂也太讲究了些,你我都是自家人,穿上了衣裳等会还要脱,穿穿脱脱的当心着凉。”
“我也就是见客时能讲究讲究,整天躺得骨头都酥了。”冯氏勉强笑道,就算是薄施了脂粉,也能看出她脸色不好。
“长生呢?”冯氏对自己拼了命生下来的儿子甚是在意,就算是在病中,也轻易不让儿子离开自己的视线,吴怡这回来却没看见孩子。
“奶娘抱去洗澡了,如今天热,孩子身上总出汗。”
“保全儿也是如此,整 天玩得浑身是汗。”吴怡说道。
“唉,我生来命苦,好不容易得了儿子,又是三天两头的病。”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长生的福气在后面呢。”
“我只盼着他平安长大。”冯氏说道,“黄家的人都走了?”
“走了。”
“如今又要多一个妯娌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跟弟妹似的,是个和善人。”
“新来一个,自是比我好一千倍的。”吴怡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只是……”冯氏张了半天嘴,却说不出来什么……
“朝廷自有朝廷的规矩。”大齐朝的规矩,像是吴承祖这样出了意外的文官,满了百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朝廷就要按照已死在吏部的名册上划去,按照已死停俸,若是有功而亡就要表彰,满了一年,就要建衣冠冢发丧,“不见着尸首,我是不信我大哥死了的。”
吴怡最近作梦,总梦见那个牵着马在码头上等待的少年……
沉思仁成亲那天,连冯氏都勉强换了小礼服出来,呆了会儿才回自己的屋里躺着,吴怡忙前忙后的张罗着,一时间也忘了自己的烦心事,新人入完了洞房,新郎陪着客人去吃酒,洞房里的人群散去,吴怡这才算真的看清楚三弟妹长什么样。
放在男子身上方正,放在女子身上显得略硬的方脸,细眉大眼,嘴唇有些薄,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的,是个精明人的长相,黄氏看见吴怡在细打量她,她也在打量做妇人打扮的吴怡。
只见吴怡穿了件水银红的苏绣的窄袖收腰袄,月白绣了富贵牡丹纹的月华裙,头上戴的凤钗最大的珍珠有龙眼大,更不用说领口的红宝石的领扣和额头上红宝石的抹额了,心里暗暗盘算着自己明天要戴什么首饰才能不显得寒酸。
“弟妹辛苦了,我是你二嫂子。”吴怡笑道,“饿了吧?我让她们给你下碗面。”
“多谢二嫂了。”
吴怡又给她介绍满屋子的亲戚,黄氏都一一见过了,又吃了吴怡送来的面,黄氏对自己小时候家里的境况记得不太清了,然而翰林清贵,黄家在京城也不过是中等人家,嫁到了沈家,黄氏只觉得眼睛都有些不够使了,不用说二嫂吴氏,就算是亲戚也是一个个夸富显贵,金银堆起来的重重威势,她不由得暗暗抱怨母亲陪嫁她太过小气,父亲一心做学问,不知道要多谋个任,多攒家业。
她又暗暗回想迎亲时新郎倌略有些不自然的步伐,不由得暗暗怀疑自己嫁的男人是有残疾的——
可是如今她已经嫁了过来,就算是有残疾,她又能怎么样?
“二嫂,不知道三爷的脚……”黄氏小声问吴怡。
“三弟年轻贪玩,扭伤了脚,虽说请一莫瞎子治,紧赶慢赶走路还是有些……将养几日就好了。 ”吴怡本来就打好了腹稿,知道怎么去回答黄氏的疑问。
黄氏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吴怡回到自己屋子时,沉思齐喝多了酒正躺在床上醒酒,见着了吴怡搂着她直笑,“人人都说二奶奶比新娘子还美呢。”
“新娘子自然是比我美的。”吴怡说道,“三弟也是个有福的。”
“他呀,嚷嚷着要去投军呢,往北清讨伐鞑子的大军走了快一个月了……”
走了快一个月了……沉思齐不说吴怡却根本没想起来有这么回事,在后宅里呆着,整个人都迟顿了。
“他投军干什么?”
“想要让二婶把他的心肝要回来呗。”
“弟妹刚进门他还这么惦记着通房……”
“还是小呗。”沉思齐说道,手却已经不老实的解了吴怡的衣裳。
吴怡累得要死没心思去应付他,掐了他的手一下,“二爷不如也弄个通房去宠一宠吧。”
“谁也比不上二奶奶。”沉思齐笑嘻嘻地又去亲吴怡耳朵后面的嫩肉,“二奶奶好好疼疼我,我有好事要跟二奶奶说。”
“我能有什么好事。”吴怡懒得跟酒鬼计较,只能任他毛手毛脚的调戏。
“大哥有信儿了,怎么能不是好事?”
“什么?”吴怡一把推开了沉思齐,“什么信?”
“大哥出事前写了一封信,又有欧阳家的私帐,他夹在刘家的货船上,昨天到的港,直接被送进了宫,听说有欧阳家的罪证,还有欧阳家私储军队,私买军火的证据。”
“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你记得查景安吧?他在宫里做一等侍卫,他偷偷跟我说的,知道的人不多。”
“欧阳家若是知道大哥拿到了私帐,怕是不敢杀我大哥,若是这东西到了朝廷的手里的消息传出去……我大哥……”
“欧阳家的三爷带着你大嫂回福建了,这事别说知道的人少,就是知道的人多……”
“我怕是有人故意放出风声,想要引得藏在京里的欧阳家的细作冒险把消息传出去!”吴怡咬着嘴唇说道,“如此一来欧阳家的细作是藏不住了,我大哥却也真的要……你这傻子,还当是好事呢!”
沉思齐只不过是没转过弯来,他被吴怡这么一说,立刻酒醒了大半,吓出一身的冷汗来,“你别急,我穿衣裳去找曹淳,他现在在通政司,管的怕是就这事儿,我保准欧阳家的一只蚂蚁都爬不出北京城。”
沉思齐第二天天光大亮才回来,险些误了黄氏敬茶,他偷偷走到吴怡跟前耳语了几句:“人抓到了几拨,六门俱已紧闭,京里的欧阳府已经被围住了。”
吴怡略点了点头,却丝毫不敢放松,只盼着欧阳氏能在消息传到福建之前,找到吴承祖。
肖氏轻轻咳嗽一声,沉思齐赶紧回了自己的位置端坐,吴怡也敛了忧色,强作欢颜。
131、欧阳家倒
圣上本来就对欧阳家非常有看法,如今欧阳家触及朝廷的底线,连自己的亲姑爷都不放过,看着占满案头斥责欧阳家的奏章,圣上下了圣旨收回欧阳家的海权,收回水军受朝廷调谴,押解欧阳侯爷进京问话,谁知道圣旨下了竟如泥牛入海一般,圣上大怒,下令雷家水军从浙江缴倭寇的前线撤回来,直入福建!
却说那柳意挨了打,满院子的人都嘲笑她想要攀高枝,结果触到了二奶奶的霉头,柳意不似绿珠,从小在二爷身边长大,也不似秀菊是在太太身边一步一个脚印爬上去的,她像是天上掉下来的所谓姨娘备选,本来就招人的眼,出了这事人人都看出二爷没看上她,二奶奶不待见她,连跟她处境相似的玲珑都对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早晨打洗脸水要排到最后,等轮到她时,看火的翠雯脸一拉,“到时候了,要封火了。”
柳意也只好拿着冷水洗脸,更不用说一日三餐一日不如一日,到最后什么残羹冷饭都往她面前端了。
她爹柳管事在侯爷面前都是得脸的,她娘只在府里做一些轻省的活计,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回了后街摆的也是奶奶似的款,柳意从小就没受过委屈,却不知她娘放弃了在内院的活计,就等于放弃了内院的人脉,无论是家生的还是外来的,有点资历的还不好意思拉下脸来,小丫头们可真的不给她面子,怎么作贱怎么来。
柳意不敢在人前哭,只好躲到假山里面偷哭,却没想到一个人跟着她走进了假山里,“莫哭了……”那人递上了帕子。
柳意本来就是想躲着人,没想到竟没人撞见,当下又羞又恼,抬起手就想给那人一巴掌,却看见那人憨厚温和的笑,她自从进了府,看见的都是冷脸,听见的都是冷眼冷语,见到这样的笑容,她一下子没了力气打人,千般委屈涌上心头,痛哭起来:“原来是秀菊姐。”
“唉,你怎么也进府了,小时候我最羡慕你们这样的家生子了,不缺吃穿的,又有人照应,你娘当初领你进府来给太太请安,我看你那穿戴,比起姑娘也不差什么……”
“我爹原不想让我进府,是我娘一直窜叨着,说什么做了姨娘全家都能翻身,我弟弟大好的前程,他日生个一男半女我终身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今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