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官家嫡女(完结)第45部分阅读
穿越官家嫡女(完结) 作者:肉书屋
两夫妻正在这里低声说着事,就听见外面有人用很大的劲在敲门——
他俩互视一眼,心都一翻跟头,出事了……
夏荷掀开帘子进屋的时候,沉思齐和吴怡已经穿好了衣裳,吴怡替沉思齐整着衣领,“有什么事,说吧。”
“大爷下了诏狱,家里来了一队的锦衣卫,从大爷的书房搬走不少东西,又要搜大奶奶的屋子,大奶奶晕过去了,又血崩了。”
“我出去打听情形,你去看看大嫂。”沉思齐说道,摸了摸吴怡的脸颊,“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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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想看宅门平静日子的筒子,对不起了……为了故事的圆满我开始真的下手了,伏笔是从一开始就埋好的——就酱
134、丢卒
吴怡到冯氏的院子时,冯氏院子里正乱成一团,丫头、婆子跑来跑去的像是无头的苍蝇一般,进了内室倒是比外面好一些,冯氏的奶嬷嬷吕嬷嬷正坐在床边给冯氏擦汗。
“二奶奶来了。”吕嬷嬷站起来给吴怡施礼。
“大嫂怎么样了?可请了大夫?”
“已经差人去请了。”
“太太那里可曾瞒下了?”
“侯爷亲自去了太太的屋子里,好歹把这一宿过去再说。”吕嬷嬷一边说一边擦眼泪,“我们大奶奶实在是命苦。”
“还没到那一步呢。”吴怡说道。
正说着话呢,大夫来了,吴怡带着丫头们避了出去,她推开窗,外面月已西沉,冬季的冷风一阵一阵的吹进来,窗外树木干枯、蓬草枯黄,这寒冬,竟像是永远驱不散一样。
她关上了窗,转头看着一屋子的丫环婆子,发现这些人也在看着她,吴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是的,所有人都在看她会如何的做为,身为世子的沈见贤如果真的出了事,承爵的将会是次子沉思齐,她也会成为未来的侯夫人,如果她有一丝的私心,此刻必定应该是暗自窃喜的,对待冯氏也应该带着三分的幸灾乐祸,这些人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面已经在盘算站队之类的问题了,这就是下层人士的生存法则,他们做不了中流砥柱,要活下去只能像是蓬草,随风摇摆。
“尽心伺侯大奶奶,天还没塌呢!”吴怡掷地有声地说道。
吕嬷嬷在外面咳了一咳,吴怡带着人走了出来,接过吕嬷嬷送上来的药方,仔细看了看,彼时人人都信中医,像是吴怡这样身份的人,耳薰目染,多少都学过些中医成方,知道中药成份的基本功能,这位大夫是宫中退下来的御医,医术甚是高明,只是过于中规中距了,大部分的成份是温补之物“大夫走了吗?”
“正在外间屋喝茶。”
“我有话要跟大夫说,拉帘子吧。”
那大夫见拉起了帘子,知道这是屋里的奶奶要跟他说话了,立刻侧身站到门边上,“里面可是沈二奶奶?”
“正是。”吴怡说道,“外面可是姚大夫?”
“正是在下。”
“大夫这方子,我看过了,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还请大夫指教。”
“不敢不敢。”
“我家大嫂这病虽是痼疾,但已经恶露尽去了,如今这是急症,大夫为何还要下这样的方子?是不是怕出了事沈侯府不依不饶?”吴怡直接开门见山了。
“这……”这本来就是大夫行里的规矩,冯氏这病他确实有更好的方子,可是风险也大,真出了事他承担不起治死皇后娘娘亲外甥女的责任,所以出个中规中矩的方子,以保为主。
“大夫,您想必也知道我们家里出了事,事急从权,还请大夫再出一个方子,医者父母心,我大嫂这条命,就托给您了。”
那姚大夫沉吟了半响,“也罢,既然二奶奶如此信得过在下,在下就再出一道方子。”
姚大夫提笔又写了一个方子,交给了药僮,药僮又递给帘子后面的夏荷,吴怡拿了那个方子细看,果然比上一个方子要好得多,少了温补之药,多了些真正的治病药,“多谢大夫了。”
吴怡把方子拿下去,让下人煎药,自己来到了冯氏床边,这个时候冯氏已经醒了,正背对着床外,无声地流泪。
“大嫂……”
“这都是为什么啊。”冯氏低泣道,“这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个跟我说实话的,只是说锦衣卫来查抄……”
“是芦花案,牵扯到了大哥。”看来冯氏知道的还没有她多,冯寿山不会跟妹妹讲这事,沈见贤也不会告诉妻子实情。
“兵部里那么多人……”
“职责所在,大哥毕竟是主掌着这一块的。”吴怡说道,“大嫂不必介怀,所谓清者自清,大哥会没事的。”
“不行,这是冲着冯家和沈家来的!我得进宫……”
“大嫂,天还没亮呢,进宫怕是要惊扰到娘娘。”
“我……”冯氏话说急了,有些喘,吴怡听她的声音就是气息极弱的。
“大嫂,您先歇着,总要养好了身子再去见娘娘,你这个样子进宫,娘娘更要心焦,出了这事娘娘不会不管。”怕是冯皇后也要想办法保住自己了……
吴怡这边安慰完了冯氏,坐到椅子上,整个人也软得像摊泥一样,出了这样的事,如果吴怡是外人,恐怕也是希望祸首全家满门抄斩,以慰将士英灵,现在吴怡想的却是最大限度的保住沈家,不要让吴家也牵扯进这件事情上,更不用说后族出了这样的事,整个大齐朝都会迎来一场政治地震,吴怡现在不管谁是谁非,想的是如何在这场地震里幸存。
到了天亮时,沈侯府出门采买的管事,首先发现了异状,沈侯府前门后门偏门全都被锦衣卫或者是神机营的人牢牢把住,刚一出门就被拦住,管事连滚带爬地跑回正院禀告,沈侯府被围,许进不许出!
这事现在已经瞒不住肖氏跟老侯爷了,肖氏也是经过风雨的将门虎女,当下严令各院管事,看住手下人等,禁止私下议论,禁止私下授受,禁止随意出院门,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体现出大家气派,无论外面怎么样,那怕是有人上来抄家,在抄家之前也要保沈家不乱。
“思齐出去了?”肖氏问吴怡。
“昨天晚上听说出了事,就出去打听消息了,却没想到……”
“他出去也好,想办法递出消息,不要让他回来了。”肖氏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了,如果这个案子整个被裁到沈见贤头上,沈家倾覆,就在眼前。
“是。”吴怡福了一福。
“你大嫂那边怎么样了?”沈侯爷问道。
“昨晚上晕过去了,已经请大夫用了药,暂无大碍。”
“叫人把见贤养的那些狐狸精弄到一个屋子里通通的看起来,你再亲自查抄那些狐狸精的屋子。”沈侯爷说道。
吴怡停也没停的福了一福,“是。”
男人最了解男人,男人的某些肮脏的秘密不会跟妻子、父母说,却有可能跟那些地位低下的丫头们说。
沈老侯爷看起来最镇定,他低头慢慢的喝着茶,听着儿子儿媳的布置,“老二,你怎么说,别在一旁跟没事人似的。”他将炮火烧向了二房。
“这事难道不要问问宫里的意思吗?”
“宫里?宫里要保冯家,这事全栽到沈家头上,见贤死,宫里要弃冯家,见贤是冯家的女婿,你以为沈家全家能脱开身吗?唯今之计,只有……”沈老侯爷没说出口的话是,唯今之计只有丢卒保帅,把自己当成那个卒,冯家当成帅,冯家是后族,一倒如同山崩,胜利者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沈家,沈家在冯家的事上已经牵扯过深了,不如弃了沈见贤,看看圣上有没有保冯家跟沈家的心思。
这次主审此案的是肖远航,沈见贤的亲舅舅,却也是四皇子妃的亲叔叔,因芦花案阵亡的肖元帅的亲儿子,肖远航这人为人刚正,这个案子他不可能轻轻放过。
现在沈家能舍沈见贤,问题是大皇子那边会不会继续咬冯寿山,锦衣卫那边怕是逼问的也是其中牵扯的是谁,冯寿山若是被咬了出来,不用大皇子一派出来推波助澜,冯皇后都得自请下堂。
到时候冯家、沈家,还有别的数个家族,都将是大皇子口中的肉,要知道嫡子继位天经地义,大皇子是庶长子,没有过太子也还罢了,有过的话——难免心虚……
沉思齐牵着马站在自己家斜对面的胡同口,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他不能回去,感情却让他无论如何也要跟父母、妻儿死在一处……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他转过身,看见的是曹淳,“你怎么在这儿?”
“不能让人看见我跟你说话。”曹淳说道,“冯寿山昨天晚上在妓院跟人打架,被打成重伤,已经不能说话了。”
沉思齐表情一凝,出了这事冯家为了大局会丢卒保帅,却没想到下手这么狠,冯寿山现在伤重晕迷,逼急了怕是冯家会搞出来一个死无对证。
曹淳拉着沉思齐拐到了一间空屋里,空屋已经被扫出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了,看得出曹淳一直在等他。
“雷定豫见你了吗?”
沉思齐摇了摇头,雷家现在是根本不开门,吴家也只派出了吴承业跟他说让他稍安勿燥。
“圣上把几个阁老跟各部的尚书都请去了,当然,除了兵部尚书,兵部的上下人等都已经进了诏狱了。”
“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事?”沉思齐虽然人单纯些,但并不是傻子。
曹淳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沉思齐看着他的背影,曹淳这一两年变化是极大的,整个人由少年的犀利沉淀出了沉稳,就连在沉思齐面前,也是一副让人看不透的样子。
“你要保沈家,还是要保你大哥?”曹淳转过身,双手支撑着桌子,直视着沉思齐的眼睛。
“你是什么意思?”
曹淳甩出来一个纸包,“这里面是承了这次军需的丰盈商行的帐册,掌柜的已经畏罪自尽了,这个……”曹淳指着帐册上画了一朵梅花做了暗记的暗股,“只要你大哥承认这个暗股是他的……”
“你要把这事全裁到我大哥身上?”
“冯家倒了,你以为你大哥能活吗?这事本来他就逃脱不了干系,有冯家在,我敢保沈家全家无虞。”
“这事我办不了,再说我也见不到我大哥。”
“我能见到。”曹淳说道,“你只要把这一包东西,想办法藏到你大哥的书房就行。”他把那个纸包推给了沉思齐。
“你要我陷害我哥?”
“你哥已经是死棋了!”曹淳说道,他自己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不跟沉思齐撒谎,沉思齐是他这辈子认识的最真实的一个人。
“可那是我哥!”沉思齐忽地站了起来,“你可以不帮沈家,你也可以不帮我哥,但你至少不能害我哥!”
“你以为我有退路吗?还是沈家有退路?在沈家求娶冯家嫡长女的时候,就没有了!”
沉思齐愣住了,他一直以为是皇后赐婚……
“比起龚家没娘的孩子,冯家嫡长女何等的贵重……沈家在冯家的事上,牵扯的比你想的深多了!”
“……”
“再说还有太子,就算是冯家是老鼠,太子也是嫡子,碰不得的那个玉瓶!”
“你以为这事我哥担着了,皇长子就能退后?”
“你以为这事圣上真的完全不知情?”
“你是说——”
“主审的是肖大人,我一个六品官想要掺进去,没有圣上的意思……”
沉思齐坐了回去。
“圣上要保的不是冯家,是太子!”
“圣上他……”
“太子嫡子继位,天经地义,若是旁人继位……要知道,有嫡立嫡,无嫡立贤。”这里说的可是贤,不是长,皇长子这么拚命,怕是要为别人做嫁衣,这个时候二皇子保持沉默,怕的就是要坐收渔利…无论是谁,大齐朝马上就要动荡起来,“圣上老了……”
沉思齐呆坐在那里,桌前的纸包,看起来竟像是有千斤重一样……
“当然,除非吴家出手,现在文官,唯吴家马首是瞻……逼圣上逼得最紧的也是他们,文官只要稍缓一缓,至少不要往热锅里继续添油,继续逼圣上速裁,至少能保住你大哥的命,问题是沈见贤没了,你就是世子,吴家……”
有个做侯爷的姑爷,总比有一个做普通官员的姑爷强……
沉思齐低头不语。
“你也希望我做侯爷,是吧?”沉思齐半晌之后说道,“从小你就不喜欢我大哥,我不信你都查到这一步了,不能找别人做替罪羊,让我大哥像是兵部的旁人一样,落得个失察的罪名……而不是祸首……现在冯寿山不能说话了,掌柜的已经死了,这股书里面有暗股的不止是梅花,还有兰、竹、菊……你随便咬出来一个就是了,冯寿山不说话,无论是谁说我大哥是祸首,都是死无对证,旁人总比奉恩侯府世子、冯家的长婿来得好啃,你要我大哥的命。”
“你大哥不清白!”曹淳说道,“在这事上,冯寿山是首恶,你大哥也好不到哪儿去!”
“可那是我哥!”沉思齐把面前的纸包狠狠砸到曹淳的脸上。
“你应该做侯爷,你才是沈家最合适的世子!凭什么就因为你生的比你大哥晚,你就要一辈子在四、五品的品级上晃当?因为是勋贵子弟难有出头的一天?”
“曹淳,你别说了,从今天开始,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
“沉思齐!这事我找你,是因为我跟我自己下过保证,我这辈子,就对你一个人说实话,别以为这事我办不成!也别以为沈家有丹书铁券,就能万事太平!”
“你还是不放过我大哥?”
“你不认我这个朋友,我曹淳永远认你。”
沉思齐冷着脸看着曹淳,好像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看清楚过这个人一样,他抽出身上的匕首,扯了自己的袍角,狠狠一划,“你我割袍断义,如同路人!”
曹淳低着头,盯着那一块布料,好像要看清楚那布料是什么样子的,却像是永远也看不清一样,?的一声,门被人关上,沉思齐走了,曹淳抬起头,却看见桌上的那一包东西,也不见了……
沈见贤盘腿坐在牢房里,面对着墙壁,他现在无论是谁问他话,都是闭口不语,这件事上指下派,冯寿山先做通的是兵部的尚书,不是他沈见贤,这里面的钱他也是一分都没沾,锦衣卫逼问的重点却是他沈见贤,他不傻,他知道这些人从他嘴里要的是一个名字,兵部里人人都不敢说的名字。
忽然外面平静了,原本的守卫像是忽然得了什么指令一样,全走了,沈见贤依旧面对着墙壁,直到牢房的铁门被人打开,他这才转过了头,站在他面前的人是——雷定豫。
“雷家……”沈见贤简直是要冷笑了,雷家装的只忠于圣上,暗地里……
雷定豫走到他的身边,也坐到了地上,“把这个签了,这事就算了结了。”他把一张写好的供述递给了沈见贤。
沈见贤拿着那供述,笑了,上面写以他的名义写着,他是丰盈商行的股东,这事的主谋是他,最后叩首泣述与他的家人父母无干之类的话,都是废话和套话。
“我没想到你也是冯家的人。”
“我弟弟已经带着妻儿到外地赴任了。”雷定豫说了一句像是与这事无干的话,“这事大家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还是不要说那些废话了吧。”
雷定豫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的灰,“一个时辰后,我过来。”他出了牢门,把牢门紧紧锁住,他走之后,那些神秘消失的守卫,又回来了,除了沈见贤面前的那张供述之外,竟像是他从没来过一样。
沉思齐也在面壁,他对着客栈的墙,已经三天没有跟任何人说一句话了,他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记事比别人早,读书比别人好,别人花一个时辰能背下来的书,他看一遍就能记得牢牢的,从小到大,他都是要什么有什么,他没想到要的东西,也有人亲自奉送在他面前,他不是有承爵压力的嫡长子,他是注定要受尽所有人宠爱的嫡次子。
就算是现在家里出了事,好不容易传递出来的消息也是叫他远远的避走,风声过了再回家……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沐浴更衣,换上一身的白袍,将一包东西紧紧的抱在怀里,走下了客栈的楼梯,一步一步的向外走,一直走到大理寺衙门。
芦花案有一戏剧性的进展,沈家两兄弟,沈见贤供述他是主谋,沉思齐却到了大理寺衙门自首,说他是幕后的主使,一切都是他打着大哥沈见贤的旗号做的,与沈见贤无干。
作者有话要说:
汉人皇朝的继承制,跟草原政权的狼群政策是完全不同的,万历帝那么讨厌太子,都扛不住群臣保太子,更不用说那个太子是宫女所出,本文里的太子是皇后嫡出了,有些家族已经投注过大了。
沉思齐这一招是在赌,赌得非常狠,他也是在凭自己的良心,他不是个政客,他过于善良。
135、浑水
吴怡喝了一口茶,听着外面板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竟然没有一丝的心软,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是要维持住侯府的稳定,万万不能自杀自乱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夏荷进来了,一向淡定如常的夏荷,此刻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真正的吴怡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恐惧。
“出什么事了?”
“二爷去大理寺衙门自首了。”啪地一声,吴怡手中的茶杯,落到了地上。
父亲阵亡,两个亲生的儿子,都进了诏狱,肖氏的天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全部塌陷了,什么大家主母的气派,侯夫人的排场,通通都不要了,坐在自己屋里就只是哭:“我的儿啊,我的儿……”
吴怡坐在外间屋里,双手放在膝头,腰挺得笔直,里面的哭声竟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发出来的一样,吴怡的脑子里现在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却又听不清楚各种声音说的是什么,沉思齐这个选择,算是全了他的兄弟情,那她呢?她在他眼里又算什么呢?儿子在他眼里又算什么呢?还有这一家老小,这些沉重的责任,奉恩侯府的列祖列宗……都没有敌过他心里的兄弟情。
她现在恨不得沉思齐就在她的面前,让她好好的赏他几个耳光,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过,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一个人。
她想要的就是稳定安逸的生活,她甚至都放弃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指望,结果等来的是什么?沉思齐为了他心中重要的兄弟之情,把她的梦想指望一夜击碎。
“二嫂——二嫂——”一个人推着她的肩头,吴怡清醒了一些,望着那张有些熟悉的脸。
“是我。”黄氏说道。
“哦。”吴怡点了点头,“弟妹有什么事?”
“管事来问,还发不发月银了……”
“发。”吴怡说道,“一分不少的发。”
“还有这年货——”
“办,往年怎么办,今年还怎么办。”吴怡继续说道,说着这些琐碎的管家的事,竟然让她慢慢的清醒了起来,她扶着夏荷的手,缓缓的站起来,“天冷了,守在外面的锦衣卫大人和兵士都辛苦了,让外厨房多熬些鸡汤给他们喝。”
“二嫂……”黄氏觉得吴怡简直是脑子糊涂了。
“多谢三弟妹了,太太这里事多,老祖宗那里就麻烦二婶和三弟妹伺侯着了,二婶年龄渐长,三弟妹还要多多劳神才是。”
“是。”黄氏退了开去,沈家的这位二奶奶,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死都不肯放权。
“保全和长生呢?”吴怡问夏荷。
“两位哥儿都在自己屋子里呢。”夏荷说道。
“把两个哥儿都抱到咱们院子里的西屋去,请福嬷嬷亲自看着,他们两个现在是长房的两条根,也是侯府的指望,万万不能出事。”
“是。”
听着吴怡在外间屋布置,屋里的肖氏也不哭了,见吴怡掀了帘子进屋,招了招手,叫吴怡坐到自己跟前。
“你是个好孩子,思齐也是好孩子。”肖氏说道,“你别恨他,他是没办法了。”
“我不恨他。”不恨?怎么能不恨……
“你大嫂和我现在是不行了,家里的事全靠你了,千万不要让二房沾手。”
“是。”这大约就是想要把自己藏到某个没有人找到的洞里,把所有的通路都封上,在里面睡到地老天荒,却发现自己只能睁着眼睛,无论身上背负着什么,都要该干什么干什么,天大的压力都在你一个人肩上的感觉吧。
牢房的铁门在吴承祖的面前被打开,坐在草席上的沉思齐看见他进来了,立刻站了起来,“大哥……”
吴承祖一言不发地走到他跟前,扬手就是一个耳光,“你这句大哥我担不起!”
“大哥,我没办法了。”沉思齐说道。
“你可真的是聪明,也真有能耐,丰盈商行暗股收股息的印鉴你有,往年的帐册你有,与掌柜往来的信件你也有,连肖大人都不能说你不是丰盈商行的股东。”
“我让舅舅失望了。”
“岂止是他失望!”吴承祖说道,“你让太多人失望了!”
“可我不能让我哥就这么做替罪羊!”
“是,你这么一出手,所有人都知道这事里面有内情了,芦花案再不能速斩速决一床大被掩了,可是这样你哥就能全身而退?你要是也折在里面,你让你父母怎么办?你让怡丫头怎么办?你还有个儿子呢!”
“是我对不起她。”沉思齐低下了头,“我思前想后了许久,不能这样看着我哥去死。”
“所以你就陪着他一起送死?”
“我就是想让人知道知道,这事不简单。”
“我看你是想要拖吴家下水才对。”吴承祖说道。
“大哥,难道以为这事简单吗?明明有罪魁祸首,幕后主使帮凶,我哥只不过是受人利用,上指下派,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能做什么?至于吴家,这事牵动大齐朝上上下下,吴家真的能置身事外吗?”
“沉思齐,你果然很聪明。”吴承祖看了他一眼,“就算这事你能全身而退,也请送我五妹一纸休书,你这样的男人,她配不上。”
沉思齐愣住了,他没想到吴承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或者说吴家会提这样的要求,吴家因为这事,是真的恨上他了吧,那吴怡呢?沉思齐成婚之前觉得妻子是那个符合家族利益,父母意愿娶回家的人,成亲之后觉得妻子是时时处处给他情喜的女子,美貌、聪慧、大气,偶尔还会露出一丝孩子气,沉思齐忽然觉得一阵的慌乱,那个女子,想必也是恨着他的吧。
肖远航是肖家嫡出第三子,也是嫡幼子,父亲常年征战在外,母亲照顾打理整个侯府,一手把他带大的是嫁到了沈家的大姐,大姐出嫁后生的两个儿子,无论是见贤还是思齐,都跟他的亲儿子差不多,他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与见贤和思齐相见。
见贤跪在左边,一言不发,思齐跪在右边,同样的一言不发,见贤眼睛里有一抹愧疚,思齐却满脸的坚决,他莫名的想起肖氏带他们回外祖家,两个捣蛋鬼偷溜出去,结果打碎了父亲心爱的花瓶,肖氏审问两个孩子的时候,他们两个就是这样的表情,可是现在不是花瓶被打碎了,是外祖冤死,将士冻死无数,军中哗变……
如果不是他亲赴边疆,安排数十万大军一步一步撤离,圣上赏下无数金银犒赏三军,又重金安抚阵亡将士家眷,好好的一场大胜,成了一场惨胜,若不是处置得当,恐怕大齐朝的根基都要因此而动摇。
这两个孩子……
肖远航看了一眼坐在他下首听审的曹淳,曹淳表情平静的在翻看着卷宗,“曹大人,今日本官倦怠,此案容后再审。”
“是。”曹淳站了起来,深深的向肖远航施了一礼。
无论是以沉思齐勋贵子弟的身份,还是以新任大理寺卿肖远航亲外甥的身份,或者是锦衣卫统领雷定豫表妹夫的身份,沉思齐在诏狱里做为一个囚犯的待遇都不错,至少他的牢房是干净朝阳的,草垫是始终干爽的,恭桶是隔半个时辰就有人清理更换的,食物虽只有一荦一素,却是干净的。
沉思齐虽然一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待遇,精神状态确实也是不错的。
雷定豫走进他的牢房时,沉思齐正在看论语,“在外面的时候,总想着玩,应付着得了功名,就更不想要念书了,到了这个时候,倒觉得念书好。”
“我觉得人读书读多了,会读傻的。”雷定豫抽走了沉思齐的书,看他的表情,他也只差给沉思齐一脚了。
“我哥说你是冯家的人,我不信。”
“我们都是皇家的人。”
“是啊,都是皇家的人。”沉思齐说道,“如果你是冯家的人,我托你给冯家的人带口信,我不是我哥那个傻子,我手里有冯寿山涉案的铁证,冯家要是真的敢不管我跟我哥,让我们俩个冤死在狱里,我就敢让这件事大白于天下,到时候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得好。”
“你没有。”雷定豫说道。
“你敢不敢赌我没有?”沉思齐把论语捡了起来,继续看。
腊月二十九那一天,沈家周围的锦衣卫和兵士消失了,吴怡却怎么样也没有松口气的感觉,沈侯府的人经过暂时的慌乱之后,又回归了秩序,沈家没有长工、短工,有的只是家生子或者是买断了身契的奴仆,沈家出了事,他们逃是逃不掉的,只能期望这场风波快点过去。
沈家的团圆饭吃的冷冷清清,老侯爷象征性的吃了一口菜就回去歇着了,肖氏挥了挥手,撤了桌子,只有两个在奶娘怀里玩的孩子,是最无忧无虑的,肖氏看着他们俩个,心情稍缓。
吴怡站在肖氏的身后,端水递茶的服侍,除了话少些,一切如常的样子。
“给亲家的年礼送过去了吗?”
“昨天就送过去了。”
“今年咱们家事多,险些连给亲家们的年礼都没送出去,亲家们不要挑理才是。”
“都是自家人。”吴怡说道。
“今年你大嫂身子不好,原不应该放你走,但是今年你们家里事也多,想必你也惦记着父母,初二的时候你带着保全回娘家看看吧,也让他姥姥好好亲近亲近他。”
“是。”吴怡知道,这是肖氏在委婉的告诉她,让她回娘家求援。
吴怡回去的时候,吴凤也在,刘氏正抱着可意逗弄,看见吴怡来了,笑了,“你今年没你大姐回来的早。”
“保全儿早晨闹着不肯吃奶。”吴怡说道。
“我的保全儿啊,怎么不能吃奶呢,快让外祖母看看。”吴凤抱走了可意,刘氏伸出手接过保全儿,“这孩子长得好,像你小时候。”
“我小时候长得丑。”吴怡说道。
“谁说的,你小时候长得最好看了。”刘氏点点保全的鼻子,“是不是啊……”
“怎么不见嫂子们和九妹?”
“我让她们不用来的,我们娘仨说几句话。”刘氏说道,“我啊,刚强了一辈子,这老了老了才知道,你们外祖当年说的,再刚强的人到老了也得为儿女弯腰,那是一句大实话。”
“太太……”吴怡站了起来。
“你坐下,这事不怪你。”刘氏说道,“你父亲也知道这事不怪你。”
“可他毕竟是保全的爹……”
“他知道自己是保全儿的爹,就不应该做那样的事!”刘氏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保全儿没想到刚刚还笑眯眯逗自己玩的外祖母会提高了声音,吓得哭了起来,刘氏抱着保全哄着,“不哭,不哭,外祖母不是在说你。”
“太太,不管怎么样,这事到现在不审不问,圣上只是严令彻查,只要圣上对这事有疑心,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吴凤说道。
“圣上……他怕是会越查越伤心才是。”刘氏说道,“这就是所谓的孤家寡人了……”
“太太,您是说……”
“你们俩个小,又是长在深闺里的,兵部的粮草年年买,最后用到将士身上的,至少是三年以上的陈粮,军衣年年做,一年压一年,现在你去开库房,怕是存了几万件前年的棉衣,怎么就把新做的棉衣给弄上了前线了呢?”
“太太……”
“这事不是什么秘密,咱们这样的深闺女子却是不知道的,这是你父亲回来跟我说的,沈见贤是管军需的,买东西归他管,派东西也归他管,可是这拿哪个仓库的东西,却是他管不着的,更不用说冯寿山这人,吃喝嫖赌行,庶物上就是个傻子,怎么就想到了要做棉衣?是谁出的主意把棉花换成了芦花?我怕是有人偷着换了,他冯寿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太太的意思是……”
“有人设了局,先套住了冯寿山,如今案发了,能出来顶罪的不是冯寿山也是冯家的女婿,却没想到五姑爷横插了这一杠子……”刘氏冷笑,“这沉思齐,你父亲没看错他,确实是聪明绝顶,他想必是把这些事也想透了,他自首,就是要把水彻底的搅浑,让不想彻查这件事的人,也要彻查,让吴家想不掺和也得掺和,你父亲昨天就写奏摺了,圣上正月里召集了阁老和尚书们在上书房议事,这也是开天辟地难得一见的事。”
“太太,这些朝局大事都与我无干,我是吴家的女儿,却也是沈家的媳妇,我只想问太太一句话,沉思齐能活还是不能活?”
“五、五开。”刘氏说道,在这种时候,她也只能对女儿说实话。
“有这五成的把握,女儿就知足了。”
“你知足,我却是不知足的,走吧,我亲自下厨做手摚娓忝浅裕笛就泛偷拿妗?br />
“太太。”周普家的进来了,“七姑奶奶回府省亲了。”
刘氏愣了愣,“让她等一会儿,我去摚妗!毕衷谔齑蟮氖乱怖共蛔x跏细亲鲆煌胧謸{面。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大人们给我的评论都到哪里去了?抽啊抽啊,啥时候是个头啊。
136、儿女缘份
吴怡看见吴柔的时候,才想起来吴柔应该是生了,吴柔看见她时,露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似乎有些怜悯,又有些羡慕,“手摚妫俊?br />
“是,太太的手摚妗!蔽忖档溃搅宋馊岫悦娴奈恢茫霸椿沟爰亲拍闵19拥氖拢峁依锏氖乱欢嗑透耍衷诳醇闫饷春茫簿头判牧恕!?br />
吴柔摸摸自己的脸,“脂粉好。”
“是个哥儿还是姐儿?”
“男孩。”
“你这也算是夙愿得尝了。”
“生了个哥儿,全家就我高兴,王爷只是高兴了一会儿就烦别的事了,王妃娘娘一时一刻也没有高兴过,想一想,真不如在家里时开心自在。”
“别人说这话我信,七妹说我不信。”
吴柔笑了笑,没再说这个话题,“你最近怎么样?”
“上有老下有小,操心不见老的命。”
“沉思齐兵行险招,也算是个人物,曹淳在这件事上没算错他。”
“曹淳?”
“沉思齐虽聪明,没有人点拨送上证据,他也难做到如今这一步,至于‘帮’他的人,用一只手就能数得出,‘帮’到这个地步的,也只有曹淳了。”
吴怡愣了愣,把这些事连在一起想了想,她心里觉得讷闷的地方,总算有了解答,她现在疑惑的是吴柔为什么告诉她这些。
“我们家王爷呢,没有什么野心,就是顾着兄弟情,可是这大皇子是他的兄长,太子也是他的弟弟,更不用说太子一旦倒下,剩下的就是同室操戈,骨肉相残,皇长子登基,他是王爷,太子登基,他还是个王爷,何必为他人做嫁衣呢?这些事啊,我想的明白,我家王爷却转不过弯来,只能靠我慢慢的劝。”
“七妹要是把这事说通了,倒是功德一件。”
“冯寿山呢,有个朋友,叫做于行风,这做棉衣啊,从中拼缝啊,全都是他的主意,听说现在有很多人在找他,我也帮着找一找,找着了呢,更是个大功德,你我是姐妹,更不用说太太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眼看着姐夫出事。”
“你要什么?”
“不是我要什么,这找人呢,总不能你我这样的闺阁女子去找,总要让别人去找,找人就要动用银两……”
“你要多少?”吴怡知道吴柔缺钱,吴家给她的嫁妆是标准的庶女嫁妆,孙姨娘不在京城,根本没办法贴补她,做侧妃虽有月例,但也不够花的,又要穿衣打扮又要赏银收买人心,更不用说她现在有了儿子,花钱的地方更多。
吴柔伸出两根手指。
“两千两?”
“二十万两。”
“什么?”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二十万两银子,我不但能帮你找到于行风,还能让他一五一十的招供,把所有的事都揽过去,你想让他说是冯寿山的指使,就是冯寿山的指使,说他蒙蔽了五姐夫,就是蒙蔽了五姐夫,而且是铁证如山,御前对质、三堂会审都不怕。”
“这事办不成怎么办?”
“你先给我两千两的订钱,事成之后再补上余下的,你看如何?”
“两千两我拿得出,你不怕后面的大头我拿不出吗?”
“不怕,无论是沈家还是吴家,别说拿二十万换沈见贤和沉思齐两条命,就是拿两百万换他们也是肯的,这二十万两,我知道你能拿出的所有了,才把这事跟你说的。”
“你是怕他们不信你吧。”而且无论是沈家还是吴家,都会把这事跟四皇子联系在一起,吴怡却知道吴柔在这事上,为四皇子少,为自己多,收钱这事她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吴柔笑了,“我知道你是会信我的。”
吴柔说完了这事,待刘氏出来了,又向刘氏见了礼,藉口孩子还小,就回去了。
刘氏对她也就是守着礼仪罢了,没有特别的亲热可也没有特别的疏远,她走之后,刘氏拉着吴怡的手进了偏厅吃饭,吴凤和吴玫已经在坐了,吴怡坐了下来,踏踏实实的吃了这一个多月以来,第一顿舒心的饭。
吃罢饭后,刘氏问吴怡,“她跟你说什么了?”
“无非是说她生了个儿子,自己春风得意,想要看看我混得有多惨罢了。”
刘氏知道她没说实话,也没有逼她,替吴怡理了理头发,“这人啊,就是要起起落落,三穷三富过到老,年轻时艰难点,总比老了受罪强,我替你算过了,你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命。”
“太太怎么也信上这些了。”
“唉,这人啊,不由得不信命啊,早年张道长就曾经说过,我命里主富贵,只是子女宫太凶,对儿女稍有妨碍,幸亏你父亲子女缘好,这才能守得儿女周全,如今想想,他说的竟都是真的。”
“太太说的什么胡话啊。”吴玫掀了帘子进屋,“什么对儿女有妨碍,太太儿女双全的,太太再说,我要去砸了那张道士的道观了。”
“你可不许胡说,那张道长是有名的活神仙。”刘氏捂了吴玫的嘴。
“九妹就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吴怡笑道。
“她啊,进了宫见了皇后娘娘都不知道怕,正月十六皇后娘娘又要召见,不知道她又要闯什么祸出来。”
“皇后娘娘喜欢我,我在宫里可没闯什么祸,就是那个冯思宁,整天鼻孔朝天的,她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看你那鼻孔啊,扬得比她还高呢。”吴怡笑道。
吴玫正色瞧着吴怡,“五姐,人家说你命苦,艰难,可我看你还是笑,为人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