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穿越千年之倾君第5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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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千年之倾君 作者:肉书屋

    事情想不通透,想不清楚,才要一个人静静的,并非有意在躲你。”

    龙宸宇这才松了口气:“可是——”

    安再次拦住他,道:“别可是了,既然来了,就听你母妃将当年的事情说清楚吧。”

    龙宸宇看了眼忘尘,冷冷地将视线别到一边,不去看她。忘尘叹了口气,微现落寞,道:“你来得正好,正好将旧事做个了断,想想,那真的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那还是从南疆说起。那时我不叫尹细雨,叫做狄雷那,而师兄他也不叫关荣,他叫巴布拉。在我们那里,狄雷那的意思是百灵鸟,而巴布拉则指勇敢而又聪明的猎人。”她忽然笑起来,似乎想起往昔时光,眼中带着少女般梦幻的光彩,顿时明艳许多,“我跟巴布拉都是孤儿,在同族人的抚养下长大,自幼相互扶持,相互照顾。人人都说,巴布拉是七里侗最勇敢的小伙子,而狄雷那是七里侗最漂亮的姑娘,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是一对连我自己也这样觉得。那时,我每晚都做梦,梦见勇敢的巴布拉在篝火晚会上将亲手猎得的动物皮毛交给我,而我,则回以我缝制了好久好久的香囊。

    “于是,我热切地期盼着每一年的篝火节。然而,我没有盼到巴布拉的礼物,却反而迎来了一个受伤的紫星人。巴布拉跟我说他在独林里发现这人,看模样是中了舞阳草的毒。巴布拉要我帮忙照顾这个人,他则去为他采解药。那时的我,一心只想赢得巴布拉的好感。莫说只是照顾个受伤的人,就算要我的命,我也是愿意给的。”忘尘说着,脸上浮起抹红晕,竟像是瞬间变回了曾经单纯明亮的狄雷那,“宇,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可是,不可否认,你体内流着我的血脉,流着南疆人痴情专情的血脉,对不对?”她看似问的就是龙宸宇,眼光却看向乔安。

    乔安则心中喟然,怪不得……原来,他有着南疆人的血统。即使成为皇帝,血脉中的那份痴情的根依旧存在,而她,究竟何其幸运,能够遇上这样的人?

    但随即,忘尘的神色斗转黯然,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道:“可那时侯,如果我知道,那个紫星人会给我们带来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我知道,这个紫星人会使我失去所钟爱的巴布拉,我可还会那样用心的照料他吗?”她摇摇头,神色茫然,苦笑道,“应该还是会的吧,我总是不愿看见巴布拉不高兴,哪怕他只是轻微地皱下眉头,都会让我心如刀割的。我这样待他,可是他呢?巴布拉,你当真没有喜欢过我吗?如果我们一直生活在七里侗,永远不到紫星王朝来,你会不会喜欢我呢?”

    见她神色渐趋茫然,似乎已在虚空中瞧见那人的容颜,出声相询乔安突然感到一种难言的悲伤,如果真的这样爱师傅,那她怎么舍得伤害师傅挚爱的娘呢?难道嫉妒真的可以让人失去理智?抑或其中另有内情?

    过了一会儿,忘尘渐渐清醒过来,看看乔安跟龙宸宇,却没有丝毫羞涩之意,继续道:“巴布拉治好了那个紫星人,而那个紫星人为了表示感激,说我们根骨奇佳,正是练武的好苗子,要收我们为徒,带我们到紫星去。若是照我的意思,我们就永永远远留在南疆,留在我熟悉的土地上,再不往别处去了。可是,我知道,巴布拉一直很喜欢紫星,每次听外出的大叔们讲到紫星的事情,他的眼睛就会像星星一样,闪亮闪亮的。罢了,他喜欢就随他去啊!莫说紫星,就算是刀山火海,黄泉地狱,我也随他去了。于是,我们来到紫星,改了名字,也遇见了一个改变我们所有人命运的人柳解舞。”

    说到这里,忘尘停了下来,仔细地端详乔安,似乎从她身上看见了另一个叫她又爱又恨的身影,幽幽道:“你跟你娘有七成像,所以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认出你来了,也难怪师兄会收你为嫡系弟子。不过,你比你娘更加美丽,你娘淘气调皮,有着满脑子的机灵主意,而你则气质灵逸,飘飘如仙,不似凡尘中人,也难怪宇会对你那样钟情,就像……师兄对你娘那样。”

    “解舞是师傅后来收的弟子,是我们的小师妹。看看乔安你,你们就能想象我们当初见着解舞时的震动与惊艳。我一向自诩美貌,可在她的绝世姿容下也只能甘拜下风。她生性好动活泼,但是心地善良,武功练得认真,除此之外,专供医术。我的医术之高明,几乎无人能及。安,若是她在,潜心研究,或者能解万毒之首也说不定。可惜……唉!渐渐的,我察觉出来,师兄似乎很喜欢小师妹。我心里很难受,可是却也无话可说,小师妹姿容绝世,善良,活泼,任谁都会喜欢她的。如果要我将师兄交给一个我服气的人,也就只有小师妹了。怎么,你看起来很诧异,安?你一定在想,尹细雨怎么会这样想?她不是应该很想得到她师兄才对吗?安,南疆人痴情专情,而且懂情。对我们而言,爱情不仅仅是占有,更是成全。”

    乔安斜眼看了眼龙宸宇,难道他的占有欲是来自皇室的遗传吗?

    “后来,小师妹出谷历练,久久不归,师兄极是担忧。我终于明白,他不只是喜欢小师妹,他是真的爱着小师妹呢!于是,我劝他跟小师妹说明白,他不但不应,反而将我骂了一顿,说他的事情我少管。我自然也觉气恼,赌气不理他,甚至连对小师妹也没有好脸色。小师妹不知情由,却不知怎地知我喜欢师兄,于是百般撮合,处处为我们制造机会。我哭笑不得,却不得不感动于她的心意。这样善良可爱的人儿,师兄应该早些跟她说明才是,于是我寻机跟师兄说,力劝他夺得小师妹的芳心。结果依旧挨得几顿好骂。”

    乔安记起娘亲所写的绢册,心中恍然。尹细雨因劝师傅向娘亲表白不成反而挨骂而恼怒,娘却以为是尹细雨向师傅表白未成而抑郁,还处处为两人制造方便,想起来真有些哭笑不得。

    忘尘叹道:“现在想起来,也许那时,师兄就已经察觉小师妹对他只有兄妹之情,而无男女之意。而我,却在许久之后,在迟了的时候才发觉此点。那时。我也想要撮合小师妹跟师兄,于是处处拿话试探小师妹,她不知我意,说她喜欢师兄,也喜欢我,因此想要我跟师兄在一起。而我,却傻得以为小师妹是顾念着我才不跟师兄在一起,于是,我干脆包袱款款,离谷出去闯荡江湖了。然而,许久过后,我回谷查看,却发觉师兄依旧未跟小师妹在一起,反而因我闹翻。唉,我这个又傻又可爱的小师妹啊,干什么对我这样好?为了叫她死心,我想,干脆找个人嫁了吧!这样,她总不会再顾及我了吧?正巧,那时有位贵公子很喜欢我,说愿意带我去京城。我就应下来了。不过,他是大家世族,而我却是江湖女子,还是恶名昭彰的毒手罗刹。你们大概不知道吧,我年轻的时候性子倔得很,脾气又坏,旁人稍有得罪我,我便对他下毒,惹上不少仇家。若是给那些人得知我的下落,来寻这贵公子的麻烦,岂不是连累了他?于是,我联合师兄演了一场戏,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

    乔安这才恍然,怪不得舒凝宏的师傅一口咬定尹细雨已死,原来这是她与师傅联合的一场戏。恐怕。除了师父之外,没有人能够得知其中内情,可惜,师傅并非参透她的用意,更未将她嫁人之事告知娘亲。其实,告知也使无用,那时的娘亲,已经跟爹相爱至深,怕是分不开的。

    忘尘叹道:“若是事情能如我所愿,我嫁给宇的父皇,而小师妹嫁给师兄,该有多好?可惜,世事难尽如人意,我嫁给宇的父皇没多久,便生下了宇。他本就待我很好,待宇出生,更是关怀备至,无微不至。虽然皇宫是很复杂的地方,但我不牵扯任何利益之争,整日跟宇逗笑,看看书,赏赏花,日子倒也过得不错。直到……宇九年那年的除夕,先皇在宫中赐宴,那晚,我第一次见到大将军徐谷风。初见第一面,觉着他英姿飒爽,朗日如星,举止洒脱,心中极是欣赏,又听闻他亦是武林中人,还屡次大败北狄,立下赫赫战功,更是心生好感。宴席上,先皇当场宣布封其妻为诰命妇。在别人耳中或许没觉着什么,我却像是被雷击中了般。因为徐谷风之妻的名字赫然竟是柳解舞。我当时害怕认错人,事后特意向大将军确认,果然竟是我那小师妹!”

    “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我拼命寻找我师兄的消息,终于得知了事情的因果,原来小师妹早在出谷历练的时候就结识了徐谷风,一见倾心。师兄后来自然得知,却并未阻拦,任由他们喜结良缘。而至当时,他们的女儿都已经四岁了。师兄说得漫不经心,但是我却没法子如他般平淡。看着他微现苍老的容颜。深邃如夜的眼眸总是透着丝丝悲哀,我的心像针扎似的疼痛。我终于明白,无论我过得怎样悠闲自在,在我心里,师兄终究是最重要的,比我自己都还要重要。于是,我打定主意,我要帮师兄夺回小师妹!”

    “我看得出来,那徐谷风是个人才,而听他言语以及民间相传,小师妹跟他的感情极好。何况,他们还有个女儿,这样看起来,师兄是定无胜算了。于是,我下了个决定,我决定杀了徐谷风!若是徐谷风死了,师兄可以顺理成章地去照顾小师妹,凭着师兄的相貌才能,久而久之,必定能叫小师妹倾心。唉,那时的我,真的太冲动,太倔强,又太自我。我一心只想要师兄跟小师妹在一起,我一心只想要师兄快活开心,别的人,别的事情我都不管不顾了。”

    乔安别过脸,垂目咬唇,默然不语,心中的绞痛难以言喻。

    “我知道此事需得做得紧密,不能叫小师妹瞧出跟师兄有关,于是我开始物色适合的替罪羊。我知道,在朝中慕容德跟徐谷风最不对头,他最相爱那个要徐谷风死。所以我开始密切关注他的情况,结果竟叫我发觉慕容德跟北狄勾结。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徐谷风在文义关率兵抗战北狄,慕容德这里自然不会没有行动。我悄悄跟着那送信的密探,故意在文义关泄漏他的行迹。让他被徐谷风拿下。果然,徐谷风得知慕容德与北狄勾结,一面修书上奏朝廷,令一面为防有诈,镇守文义关。我紧随着他送信的兵士,又制造意外,令当时身为御史的慕容德发觉折中有对他不利的消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操心了,慕容德为了自保,自会为他罗织罪名,务必叫他不能活着归朝。”

    “好计谋!”乔安忍不住冷冷出声,“我实在不得不佩服芮妃娘娘你的匆忙才智,真是好厉害的借刀杀人之计,不漏半点破绽。就连慕容德临死前,也都还说我爹之事是他一手造成,再想不到还有娘娘你这位幕后诸葛操纵!如此说来,只怕先皇所谓的醉酒误判也另有情由吧?”她语寒如冰,而龙宸宇早已别过脸去,不看忘尘,不敢看乔安,闭上眼睛,神色痛楚。

    忘尘幽幽笑道:“是啊,那不是意外。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醉酒误判,慕容德的那份奏折根本就不是宇的父皇所批。他是何等精明的人物,怎么轻易为我三言两语蒙蔽,抑或发生醉酒批阅奏折的荒唐事?我算着慕容德上奏折的时日,那晚,趁先皇还没有批阅奏折,我用宇将他引开,趁机将慕容德的奏折翻出,不及细看,便模仿先皇笔迹批示‘准奏’,盖上玉玺,将它放至批阅好的奏折里。当时时间紧迫,我没来得及细看,我更没有想到,慕容德会那样狠,他不尽要徐谷风的命,他还要整个徐府的毁灭!而当我发觉时,圣旨已出,徐府已经灭门,大错已经铸成,再也无法挽回了。”

    乔安紧咬下唇,几乎咬出血来,眼前又浮起雨雾,不自觉地紧紧握住双手。忽然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将她的手分开。她转首,对上的是龙宸宇同样泪光迷蒙的眼眸,伤痛,无奈。乔安轻轻将手抽了出来,手却慢慢松开,不再紧握。”我不明白,当时你要去跟踪慕容德,跟踪他的密探,跟踪我爹的信使,你是妃嫔,怎么可能轻易出宫?而且长期不归?”

    忘尘淡淡道:“你知道的,师兄跟先皇交情不错,难道你就没想过原因?”

    乔安恍然:“他们因你才认识的!而当年宇身中剧毒,你却不肯回来看他,是因为你知道,只要有师傅在,不管怎样的毒,都会迎刃而解,是不是?”

    忘尘微带惊诧地看了两人眼,淡淡道:“算是吧!当时我跟先皇说久未见师兄,想回去看看他,先皇并未起疑,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听到乔安之语,龙宸宇心中淌过一阵暖流,微微笑了。他并不在乎答案是什么,但此时此刻,安的心中还挂念着他的心结,那就说明她依然放他在心上,依然视他如故。他紧绷伤痛的心终于微微缓下,也疑道:“这样说来,当初父皇是想要替你隐瞒,才说是自己醉酒误判的。只是,为什么父皇会提到杜牧之,而且记得那样顺?”

    乔安并不在意:“也许,只是顺口编造的借口吧!”

    忘尘插言,道:“关于杜家跟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其实,那并不全是编造的借口。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当日慕容德的奏折也包括替杜牧之求情之语,也就一并‘准奏’了。若要说是你爹救了杜牧之一命,并不过分。”

    乔安与龙宸宇对视一眼,交换到的是相同的讯息,莫非这世上真有天意?杜府,慕容府,徐府,以及身为皇室的龙氏,龙宸宇,乔安,杜明原,慕容锦儿,还有乔哥哥,难道真的从最初的开始就已经注定彼此纠缠不清的恩怨?他们统统对不起乔安,因此或以身相殉,活倾心相恋,或以死成全……

    许久,乔安才冷冷道:“你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可惜,老天爷却不肯成全你!”

    忘尘又何尝不曾感到后悔,幽幽叹息,道:“是啊,为恶者,人间不罚天亦罚。一切皆在我的意料之中,唯有最后的结局脱轨,到了我难以控制的地步。当我再瞧见师兄时,我真的后悔了。当年,他还正值壮年,先前见时头发乌黑如夜,早见面竟已是发白如雪!见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而师兄他……他因为小师妹的死讯……居然真的一夜白头!当时,我的心都要碎了,我本是想要他快活的,可是,我却成了他快活的刽子手,让他的生命中再也没有快活可言!

    “当得知其中情由时,师兄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看得出他眼中的恨意跟怒火,我相信,在那瞬间他真的想要杀了我。如果他想要杀我,我绝不会还手的,甚至,我希望他杀了我,一解心头之恨。可是他没回到宫里,此事自然瞒不过先皇,看在从前的情意跟宇的面上,他不愿意杀我,但是,他也不能让我继续逍遥自在地做我的芮妃娘娘。我明白他的心思,所以自请到妙心庵祈福,他自然不会挽留。我承认,离开时,我的脑中只有满满的负罪感和死灰之念,我顾不上宇,顾不上所有人!”

    “第二年,师兄第一次给我来信,他告诉我,他已经找到小师妹侥幸活下来的女儿,他会收她为嫡系弟子,教她武功,将整个无名谷给她,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说。我知道,他还没有原谅我,于是,我日夜念经念佛,希望能够赎罪。我不要天的谅解,不要任何人的谅解,我只要师兄的。我日日等,夜夜盼,但最后盼来的居然是师兄的死讯!我终于死心了,师兄他死了,而一直到死,他都不肯原谅我!师兄,你真的就那么恨我吗?恨到永远都不肯给我赎罪的机会?”说着,忘尘凄然落泪。不,或者此时的她应该是尹细雨。

    而乔安也终于明白师傅的眼眸中为何总是带着难以辨明的深深悲哀,他最爱的人死了,却是死在最爱他的人的手里;他收了最爱的人的女儿做徒弟,而同时,她也是他最恨之人的女儿。或者,从头到尾,最悲哀的人反倒是他,他是所有事端的起源,可是,他却什么都没做,只能默默地承受着命运附加给他的悲哀和伤痛,而他,甚至连恨都不能恨,因为,尹细雨是为爱他而误杀的柳解舞!乔安突然觉得有着头疼,这都是怎样的事情啊?复杂得令人几乎眩晕,但却又很简单,简单令人不自禁地伤心落泪。

    “或者你不用这样难受,在他的心里,未必没有你的存在,甚至,可能比你和他想象中的都要重。”充溢着悲哀气氛的庵内沉寂得令人窒息,而打破这窒息的,竟然是乔安。她眼中依然含着泪水,却显得镇静得多,或者,在那三天里,她已经大概猜出事情经过,只是从忘尘口中得到印证而已。

    忘尘凄然笑道:“会吗?他终究是恨我的,否则你又怎会知道我是徐府事件的元凶?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三人,我,先皇和师兄。先皇自然不会告诉你,那就只能是师兄。他或者还顾念着幼时的情谊,不愿杀我,却叫你来报仇。他终究还是要我死,为小师妹偿命的。我不怕死,可是我真的很难受,为什么偏偏是师兄呢?我宁愿是我自己跟你说的,是先皇说的,是谁都好,只要不是他!”

    乔安冷静地道:“我之所以说刚才的话,正是因为此事。在他的眼中,我应该是娘亲的影子,可是,你可知道,他在我跟你之间是怎样的徘徊不定?你可知道他有多矛盾?他知道我要复仇,教我武功,给我权势,将我引进皇宫,引至离你很近的地方,可是,同时,他又无数次地教我要宽恕,要宽容,不要被仇恨蒙蔽心智;他希望我能凭借仇恨的力量活下去,告诉我尹细雨是我的仇人,却毁去无名谷所有关于尹细雨的记载,留给我一片空白;他隐瞒你假死的消息,希望我能够借此支持下去,可是却又怕弄巧成拙,被我找见活着的你,所以他告知七里侗你的死讯,却又叫他们搬迁……我从前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他一直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徘徊取舍,却始终分不清楚谁轻谁重,一会儿取我,一会儿取你,才会造成这样矛盾复杂,难以理清的情况。我想,也许,到最后,他将决定权交给了命运,看命运究竟指引我到那个地方。”

    尹细雨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惊喜地道:“你是说,他的心里,还有我的位置的?”

    乔安冷冷地道:“我不知道,我只是通过他的行为猜测到的,你信也罢,不信也罢,都是你的事!”

    尹细雨几乎是喜极而泣,一连声道:“我信,我自然信!你是他的徒弟,离他最近,自然更清楚他心中的想法。”原来师兄心中是有我的……“她的神色渐渐温柔起来,像是又回到了青春年少的少女时期。

    乔安看着她失却先前的冷静温淡,叹了口气。她说的虽是猜测,却是最合理的解释。其实,在师傅心中未必便能清楚地知道娘亲跟尹细雨究竟谁的地位更重,甚至,她才猜测着,尹细雨的位置有可能超过娘亲。只是,尹细雨一直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近得让他没想过她会消失。而后来遇上娘亲,爱上娘亲,更加忽略了尹细雨。后来,尹细雨离谷出走,他应该有所感觉,但却拘束于南疆人痴情专情,终生只恋一人的魔咒,难以自拔。大概直到尹细雨说自己误杀了娘亲时,他才发觉,原来在他心中,尹细雨的位置比娘亲更重。他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移情别恋的事实,也没有办法接受他在乎尹细雨胜过娘亲的事实,于是只好躲着尹细雨不见。忘尘以为师傅不能原谅她,事实上,师傅真正无法原谅的人该是自己吧!

    看着尹细雨渐渐平静下来,却还带着些许的喜悦,乔安冷冷出声:“好了,剖析完了旧日恩怨,现在,是该做了结的时候了吧?我曾经对天起誓,不管那个毁掉我梦想的人是谁,不管他身居何位,我都要报仇,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毁灭!”

    尹细雨笑着转身,看着她,眼神温柔如同凝望情人:“从打算救你那刻起,我就没打算再苟活。当年师兄没杀我,先皇也容我一条性命,如今就由你来了结吧!我等着一天等很久了,何况,你方才还解开我的心结,虽死无憾,安,你动手吧!”

    只听得一声轻响,乔安轻巧地抽出腰间的长剑,指向忘尘。龙宸宇似乎想要起身做什么,却又顿住,坐了下来。而忘尘闭目待死,却是嘴角含笑,而她就真的不躲不挡。看着那张熟悉的容颜,闪亮如雪的剑尖开始抖动,无数画面自眼前一一划过,她曾经视她如亲女,曾轻言细语为她解惑,曾经哼歌伴她入眠,曾经给她母亲般安心的感觉……她并非有意要她全家横死,她只是想要自己心爱的人幸福……最重要的是,她是宇的母妃,纵然宇没有阻挡,但她又怎能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生母……

    终于,乔安咬咬牙,将长剑远远地抛了出去,许久传来一声闷响,不知落到了哪里。“果然,我跟师傅一样,也下不了手!”冷冷的话语中带些许的凄凉,乔安转身离去。龙宸宇则缓缓起身,看着甜蜜得已经忘我的忘尘,微微苦笑。老天,这是怎样的一个烂摊子?他该怎样收拾?缓缓走出庵堂,扬首,阳光明亮的近乎刺眼。他揉揉眼睛,许久才适应,正欲往飞炫宫而去,忽然一怔,乔安素衣白服,站在一棵松树下,正静静地看着自己。他缓缓走过去,每一步都有千斤重。“安,这是惩罚吗?我的母妃害你家破人亡,害你染上万毒之首,而这个恶果就由我来承受。”

    乔安淡淡笑着:“感到愧疚了吗?有没有考虑收回你先前的话?”

    龙宸宇摇摇头,道:“还是那句话,你活着一日,我便做一日的好皇帝;你若出事,我便拿全天下为你陪葬。既然已经得罪了老天爷,那索性得罪到底吧!”

    乔安怔怔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宇,你要记着你今天说的话。”

    龙宸宇被她的笑容感染,也点点头,道:“我自然会记得。”

    乔安的眼眸突然变得温柔而深情,深深地看着龙宸宇,柔声道:“宇,你也要记得,我真的很爱你。”

    龙宸宇笑容中更多了几分柔软:“这句话我会记得更清楚。”

    乔安忽然敛起笑容,悠悠道:“宇,那三日,在绿幽苑,我想了很多很多”她顿住了,凝思了半晌,转向他,笑道:“这次,我仍然需要想很多事情,想要一个人先静静。宇,七日后到绿幽苑来找我。”

    七日后,龙宸宇依言来到绿幽苑,令他震惊的是,白雾翠竹依旧,而苑中本该有的那个神仙似的女子却已经不知踪迹。她再一次不告而别了吗?龙宸宇一阵心慌,转身冲出绿幽苑,想要去寻找乔安,却冷不防撞到旁人身上。龙宸宇定眼看去,依稀认得是乔安的七卫之一——莫光。他忙抓住他的衣领,道:“你们小姐呢?安呢?她去哪里了?”

    莫光不避不闪,也不挣扎,带着面具的脸看不出情绪,眼神却深邃如夜,不见喜怒,淡淡道:“小姐要我在此等你。宇公子,请把你手头的国事处理好,挤出七日的时间,我会带你去见小姐。”

    龙宸宇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用最快的速度将京城事务交由龙宸烈等人负责,随即便跟莫光骑马而行。他们一路向北,越走龙宸宇越觉得熟悉,四日后,等到了目的地,他突然反应过来,这里不就是桥云山,也就是无名谷的所在吗?

    跟随着莫光在山间七转八拐,正有些晕头转向时,终于到了无名谷。进入谷内,莫光依然未停脚步,径自往前走去,龙宸宇忙快步追上。大约一炷香功夫后,莫光在一个山洞前停了下来,递给龙宸宇一颗火红色的药丸:“服下去。”

    龙宸宇犹豫了会,结果,随口服下。药丸刚刚滑入腹中,便觉一股火热的气息自腹部涌起,流向四肢百骸,浑身都暖暖的,颇为舒服。莫光这才继续向前带路。进到深处,龙宸宇才明白为何莫光要给他那颗药丸。不知何故,这山道中寒气袭身,比深冬寒月还要冷上三分,而且越往深处越冷。若没有刚刚那颗药丸,只怕此刻他已经冻死了。龙宸宇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你说待我见安,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这是什么地方?安在这里吗?”

    莫光便走便答道:“这里是寒潭,跟百煞竹林同为无名谷两大禁地。至于小姐——”他忽然顿住脚步,指着前方,道:“她就在那里!”龙宸宇忙顺着他手臂的方向望去,顿时呆立当地,做声不得。

    在正前方大约十步的地方,有个方圆甚小的寒潭,该就是莫光口中的寒潭。而如今,那寒潭竟然尽皆成为寒冰,晶莹中透漏着些许诡异的幽绿。但这并不是他惊讶的原因,令他惊讶的是,在那寒冰的中心,似乎隐隐约约有个人被冻结其中,白影焯焯,青丝飞散,由于冰块的不规则及发射作用,看不清处那人的容颜,但照莫光方才所言,此人“那人是安?”龙宸宇难以置信地道,忽然间反应过来,揪着莫光的衣襟,吼道:“她怎么会在里面?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威怒之下,他用力之大可想而知,几乎能将人勒死,但莫光声色不变,冷静的道:“是小姐自己将自己封进去的!得忘尘师太相助,小姐功力更上层楼,几乎到达闭心诀的顶端,她散出大部分功力,将这寒潭潭水凝结成冰,就在凝冰的瞬间,她也进入大寂灭状态,将自己封在其间。”

    龙宸宇的声音微微颤抖:“那她如今”

    莫光明白他的意思,道:“大寂灭与小寂灭相同,只是时间更长而已,大约有一年。当然,在寒冰作用下,可能会更长。在大寂灭状态下,小姐神寂思灭,无知无觉,对外界一无感应,那寒冰自然没可能伤她,她暂时不会有事的。”

    龙宸宇怔怔地看着寒冰中的白色身影,说不出心中的感觉,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本可以不用这样急着把自己冰封起来的,但是,你逼着她逼得太紧了些。”莫光也看着他,叹道:“从你说出那句话开始,她就一直想办法延长自己的生命。那时她就想到了寒潭,但是,那时她的功力退得太厉害,根本无法同时负荷大寂灭与封冰,只得作罢。此次虽得忘尘师太相助,但小姐心里清楚,万毒之首太过厉害,她根本就撑不了多久。因此,她将自己冰封起来,但是她仍活着,所以你要遵守诺言,做个好皇帝。而尹细雨的事情,她处在两难的抉择之间,于是学师傅,把决定权交给命运。等到她破冰醒来,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那时也许会有另一个局面。她只想要做到两面顾全而已。”

    龙宸宇怔怔地道:“我还得曾经以为,我能胜她一筹,没有想到这样的死局,她也有办法打开局面。果然不愧是无名谷主,君氏少主,不愧她隐谋乔安的称号你,不愧是我龙宸宇倾慕的女子!”记起他刚刚的话,问道,“你刚刚说,她暂时不会有事,那是什么意思?”

    莫光淡淡道:“在大寂灭其间,她自然不会有事,但大寂灭过后,她依旧被封在寒冰之中。这寒冰是她用尽大部分功力才凝聚而成,在寒潭这样的所在几乎可以保持恒久,而破冰而出则同样需要高深的功力,大寂灭后的她未必能有,很有很可能就此被封其中。在我们看来,自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忽然苍凉一笑,低声道:“也许,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她就已经默默死去,活着被冻死,活着死于身体虚弱,活着死于万毒之首的发作。”

    龙宸宇悚然而惊:“难道就没有办法知道她的情况吗?”

    “有啊!”莫光漠然道:“你是皇帝,自然可以遣人凿开寒冰,活着聚集武林高人将寒冰融化,这样就可以知道她的情况了。不过,若真是过了大寂灭期,而我们又没有找到解万毒之首的良方,那么,她仍是必死无疑。”

    龙宸宇默然垂首,忽然笑了起来,道:“她真的很聪明,是不是?我曾抱怨,说老天哪怕给我个虚幻的希望也好,结果,她就真的给了我一个虚幻的希望。可是,她也知道,尽管是虚幻的,我却也绝不会亲手去毁灭我唯一的梦想与可能。”他忽然振作起来,看着莫光,笑道:“其实,这样也好,我可以等,等着有一天我们找到治疗万毒之首的法子,活着等老天开眼,有一天她会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她已经全好了。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希望,不是吗?”

    莫光看着他,眼中有着难解的光芒,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瓶,递到他的手里:“这是小姐为你炼制的纯阳丹,凭着它,你能在寒潭待上两个时辰而无恙。这瓶里共有二十颗纯阳丹,小姐说了,你可以每隔半年来看她一次。”

    “只有二十粒,那岂不是书哦我只能来看她十年吗?”龙宸宇把玩着青瓷瓶,忽然抬头对莫光说,“她是个很矛盾的人,对不对?她相信我爱她胜过自己,她相信我可以随她去死,她相信我会为她毁灭整个世界,可是她却不相信我能守她一辈子。她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好活着,以至于到今日这地步,无非是希望我能再遇到别的女孩子,然后渐渐忘了她。”他浅笑着,倒出颗纯阳丹,随手递给莫光,仰头道:“安呀安,难道在你看来,我对你的感情只能维持十年吗?莫公子,我知道你有一位精通医术的师兄,拜托你将纯阳丹交给他,让他研制,越多越好。安不相信我能守她一辈子,不过不要紧,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只是希望,当安再度出现的时候,我不要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才好呢!你出去吧,我想要跟安单独相处一会儿。”说着,他举步向寒潭走去。

    是的,安,你永远不知道我究竟有多爱你。但是,时间知道,它会证明给你看的!

    ==刚看是只是不想再吊大家,所以想要把完整的一章发上去,结果写完后一看,先吓了自己一跳,居然有一万一千多字,神啊!认真算算,我今天更新的应该超过两万字了,原来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滴!

    也许这个结局没有让大家很满意,不过,不要太急着叹息走开,还有番外等着你呢!呵呵呵,不看的话,后悔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啊,呵呵。。

    君氏篇番外之 相逢如梦( 1 )

    夜色如墨,暴雨如注,偶尔天际银蛇舞过,瞬间映亮整个大地,也映亮风雨中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银白的战袍已被鲜血污尽,甚至有些发黑,脸上的血污被暴雨冲刷而净,本是刚毅峥嵘的容颜已经疲累不堪,能挣扎至此全是凭着心中一股不屈之气。但究竟能否到达目的地尚属未知。感觉到体力的渐渐流逝,祈承远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了,其他的伤尚且能忍,但是胸前的那一箭却是重伤,北狄的箭术确实非同寻常,兼之箭上还喂了毒,若换个耐力差些的人,只怕早已经倒下了。

    借着偶尔闪现的闪电,祈承远打量下周围的环境,只见四周草木葱茏,郁郁菁菁。算算日程,自己如今该是在桥云郡内,离京城尚是极远,自己一条命送在这里不打紧,但那重要军情若不能送达,只怕事情危已!然而胸前的麻木渐渐扩散,怕是正想着,忽然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是浑身无力。暴雨如鞭子般打在身上,却没有丝毫感觉。祈承远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渐渐的,就连睁眼都变得困难异常。祈承远大惊,却是无能为力,只觉着人脑越来越昏沉。

    迷灾糊糊中,他似乎看见一个白衣女子向他走来,接着,似乎隐约有道柔淡的女声低语,语音中微带诧异:“这人不是奇怪,他怎么在这里?难道”祈承远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尚且来不及细想,他便陷入昏迷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着耳边隐隐约约的水声,祈承远费力地睁开眼睛,只觉周身疼痛不堪,周围的情形由模糊到清晰,渐渐浮现在他的眼前。记起昏迷前那道声音,他四下环顾,果然,左手边的窗下,有个白衣女子正扭着帕子,似乎觉出他的目光,她转过身来,淡淡看着他。祈承远只觉脑子轰的一声响,再说不出话来。那女子素颜如莲,神情温淡,衬着白衣翩跹,竟如九天仙子般出尘飘逸,清艳不可方物。

    白衣女子缓缓走过来,淡然道:“你醒了?”

    祈承远恍然觉醒,眼见那张倾城绝世的容颜缓缓靠近,心中不由起了自惭形愧的感觉,忙移过视线,不敢再看。猛地记地身上所负的使命,祈承远也顾不得其他,赶忙问道:“敢问姑娘,这是何地?我已昏睡了多久?”

    白衣女子将手中的冷帕子递了过去,道:“这是桥云郡的客栈。别急,你只昏迷了几个时辰,误不了你的事情的。容我问句,你这样急着赶路,可是边疆出了什么事情?”

    祈承远大惊,手中的帕子几乎惊落,定定地看着那女子不语,眼神中已多了几分戒备之意。

    白衣女子会意,道:“你不必惊慌,我认得你是如今镇守边疆的护卫将军祈承远,昨夜见你时的那样狼狈,显然经过场苦战,又这样急着赶路,想必是边疆出了变故,急于赶回京城报讯,是也不是?”

    祈承远更是吃惊,只怔怔点头,潜心思索,却记怎么也记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这女子。

    白衣女子再问道:“是北狄又起事端了吗?”

    祈承远有些为难,但对白衣女子那澄澈如水的眼眸,又不由自主为之所摄,私心只觉得这女子绝不会有恶意。犹豫了半晌,他终于点头道:“不错,温耽可汗推毁前诺,起兵兴战。我等镇守千秉关,不及防备,浴血苦战三日,终究还是失守了。且北狄封锁消息甚严,未曾惊动其他关守,想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北侵。我好容易才逃将出来,想要将军情禀报皇上。”

    千秉关本已被北狄所夺,在两年前的那场大声中又收复回来,不想竟又落入敌手。白衣女子秀眉微锁,似是在思索些什么,随即问道:“北狄何时到的千秉关?”

    既已开了头,祈承远索性知无不言,想了想,道:“七日前。”思及自身伤势,叹道:“众兄弟拼死抵抗,掩护我突围,到京城报讯。好容易才逃将出来,没想到北狄为了杀人灭口,竟在箭上涂了剧毒,如今我已是命不久矣”

    白衣女子起身到桌边,拿起笔写些什么,边写边淡淡道:“你不必如此灰心。你的伤势并不碍事,所中的九毒散也并非无解,我已叫店家替你煎了药,喝了便无性命之碍,不过却还需要几日体养。”

    祈承远这才发觉身上虽然疼痛,却已无先前那股麻木之感,身子利落不少,该是自己命不该绝,也是天佑紫星王朝,原来这女子竟是医术如神!又惊又喜之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得看着白衣女子。此时,忽然传来敲门声,祈承远见白衣女子正写得入神,挣扎着起身想要开门,却晚了一步。他只觉得眼前白影一晃,白衣女子已将房门打开,门口站着小二,殷勤道:“小姐,您吩咐的事情小的已经办妥,药也已经煎好,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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