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第 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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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花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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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总。”姬水轻轻喊了一声。

    “不要这么叫嘛,俗。” 了风笑着说。

    姬水正不知如何是好,门外有个女孩敲着门叫“古老师”。女孩是来找古风签字的。

    女孩一走,姬水便恭恭敬敬叫了声“古老师”。古老师就用艺术家的眼光,将姬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姬水说起了高山和秋子。

    高山出事的前一周,古风去了法国巴黎,并逗留了数月,全不知深圳发生的一切。姬水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下飞机还不到八小时。

    姬水看到,有两行叫做眼泪的东西从古风的眼睛里缓缓流了下来。

    人们得到友谊的方式多种多样,古风和高山的友谊却是打出来的。

    他们是大学同学。古风毕业后去了巴黎留学,三年学成归来,先在北京混了一阵子,没混出什么感觉,听说深圳美女如云,便来到了深圳。

    他确实为深圳的美女而欢呼而激动过。从来没有一个城市,可以看到全国各地各具风情的美女,哈尔滨女孩之冷艳,上海女孩之婉约,湖南女孩之多情,湖北女孩之伶俐……深圳有锦绣中华,那儿浓缩了全国各地的风景,而世上最美的风景应该是女人啊!他曾幻想再建造一个锦绣中华之美女版。

    古风在深圳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艺术总监,不到一个月,他跳到另一家公司。以后,他便频繁地换工作,他炒老板,老板也炒他。

    他很快对深圳失去了感觉。

    一日,古风神叨叨地告诉高山,艺术的最高表现形态就是对自己生命的终结,亚里士多德被厄里帕的海水吞没;凡?高的割耳乃举枪自s;鲁兰斯?查理斯在布达佩斯的楼顶纵身一跳。他也要步前人之后尘,直奔艺术的终极美感而去。高山 “嘭”地给了他一拳,并主动借给他十万元钱,古风拿着这笔钱创办了“古风广告艺术传播有限公司”。

    姬水将秋子的绝笔交给古风便走了。过了两天,姬水又来了,手里提着一口箱子,那是秋子的遗物。古风得知姬水正在找工作,便问道:“愿意到我们公司来吗?”古风办公室有一面墙,墙上画满了张牙舞爪的画,有泼墨写意,有工笔写真,水粉、油画以及信笔涂鸦一应俱全,内容却是惊人的一致:一只只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手,像要从墙里伸出来,且配有狂放不羁的字:天才的手,魔鬼的手,人妖的手,怪物的手……凡夫俗子,请你住手!古风说:“凡是进入我们公司的,我既不看他的文凭,也不看他的资历,我只要他站在这面墙前思索清楚,自己是不是具备做一个优秀广告人的特质,如果是,你可以添上一只手。”姬水曾跟父亲学过一点水墨画,她画出来的手像盛开的墨菊。淡淡的水墨慢慢渗进古风的心里,他暗暗又说了一句:“这娘们!”姬水在蓝海湾见到古风的一刹那,她想笑。

    一套黑色的西装盔甲般套在他瘦弱的身体上,脖子上的黑领带与上嘴唇精心保留的一小撮胡须相映成趣;略长的头发一反往日飘逸的风格,喷了过多的发胶,钢丝般令人讶异地往后翻着。他使劲挺起不太厚实的胸,头微微昂着,就这么昂首挺胸地出现在姬水面前。

    蓝海湾凭海临风,一幢幢白色的别墅错落有致,恍若蜿蜒起伏的岛屿,又像圣洁的童话世界,这儿是有钱人休闲度假的好处所。姬水应邀前来参加一个广告专题研讨会,两天前她收到了一份请柬,可她万没想到这份署名“广告人协会”的请柬,竟然是出自古风之手。别墅也是古风租下的,三千元一晚。姬水说:“古老师你这是何苦?”古风说:“这叫用心良苦。”二人不觉都说了一个“苦”字。

    古风租下的这套别墅有个浪漫的名字:玫瑰岛。玫瑰岛名副其实,门前有一个开满玫瑰的小花园。姬水便问:“古老师,我可以摘一朵玫瑰吗?”古风慷慨地说:“你可以摘一筐”。姬水说:“一朵就够了。”高兴得伸手就摘,她忘了玫瑰是有刺的,轻轻“哎哟”了一声,古风的心便那么悠了一下。这可是他想象了千次万次的声音。

    古风帮姬水摘下了那枝玫瑰,他问姬水:“放在哪里?”姬水忙着赏花,说:“随便。”古风便悄悄放到了别墅的双人床上,洁白的床单衬得那枝玫瑰妖妖娆娆的。

    晚餐很丰盛,古风带来了足够的食物,摊在桌子上,像一个小小的冷餐会。古风还喝了一点酒,喝了酒的他感觉到很热。

    姬水不喝酒,将纯净水倒进玻璃杯中敬他,古风和她碰杯的时候,拿醉眼睨她,说:“你就是一杯纯净水,”他看着她面前的杯子,“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喝一口。”姬水赶紧另外倒了一杯,说:“古老师,你喝多了。”

    后来,古老师就真的喝多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姬水扶他进卧室。床上的那枝红玫瑰在灯光下很是诱惑,他伸手去拿,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他索性跪下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丢人的,自古以来,男人在床上都是跪着向女人求欢的,他举着那枝红玫瑰,故作幽默地说:“玫瑰代表我的心。”——不是这样的,她理想中的爱情不是这样的。一朵玫瑰只能报道爱情的信息,她需要的是爱情的春天。春天,是百花盛开的,是万紫千红的,是暖风煦煦的,是阳光明媚的;春天,也才是适合耕耘播种的季节啊!

    这晚,古风睡在另一间客房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起来点燃一支雪茄,他喜欢雪茄的味道,有一种扑朔迷离的神秘感。然后,他打开了音箱,是乔?加普兰的《心绪》,听起来有点沉重,便换了一张台湾歌手黄舒峻的cd。“我们要天天相恋,但不要天天相见;要有共同生活经验,但不要有共同的房间,你可与别人约会,但不要让我发现,我偶尔也会出轨,但保证心在你这边……”古风是第一次听这首歌,歌词写得很过瘾,他觉得自己理想中的爱情模式正是如此,问题是到哪里去找那个“要天天相恋,不要天天相见”的女人呢?他和各种女人谈过恋爱,也和不同的女人上过床,得出的结论是:女人全都是一个样。上床前,那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上床后,肥的瘦的,全都变成了掠夺者。掠夺男人的财富——你的就是我的;掠夺男人的时间——你必须陪我;掠夺男人的空间——柜子里挂满了文胸裤头连衣裙;掠夺男人的自由——“喂,你在哪里?”最后,众口一词:我们结婚吧!

    这样想来,古风兴味索然,他愈发觉得女人都是俗物,与女人相比,男人要可爱得多。与其儿女情长,不如哥们义气。他想起了高山。

    第六章

    一年后,何爱国落入国际刑警布下的天罗地网。真是人外有人,骗中有骗,何爱国骗了高山,rose骗了何爱国,那一千万最终被rose悉数卷走。何爱国人财两空,万念俱灰,对高山被骗过程供认不讳,高山获无罪释放。

    这天,古风开车去看守所接高山。没有能看到秋子,高山很是失望,一瞬间,他有许多的猜测和联想,但他没有说,只是虚眼看着高墙外的阳光。

    一月的大梅沙,海是冷的,风是冷的,连阳光照在身上也是冷的,沙滩上偶见一两个人,几只海鸥低低地盘旋,不时发出凄婉的叫声。古风详细地讲述了秋子死亡的经过。高山静静地听着,古风又说了好些安慰的话,渐渐也缄了口。二人默默地在沙滩上坐了一会,高山说:“我想去游泳。”古风裹了裹皮大衣,说:“天太冷,会生病的。”高山已脱了衣裤,仅穿着一条裤衩慢慢向大海走去。冬天的海水在冷空气的覆盖下呈灰白色,海水淹没了高山的膝盖,淹至腰际,淹至下巴,高山奋力游去。

    他游了一个多小时。

    高山从看守所出来后就借住在古风的一间画室里。他每天只做一件事:喝酒。他整个浸泡在酒中,感觉自己这条命在半空中悬着,一半在阳世,一半在y间。

    这天半夜,高山酒醒,习惯性地将手伸进壁炉里,他摸索了很久,空的。他起来将灯打开,空荡荡的壁炉里只贴着一首顺口溜:酒,看着像水,喝到肚里闹鬼,走起路来绊腿,见了小姐阳痿,弄不成事只能亲嘴,半夜起来找水,第二天日他妈后悔,我古风不能看着朋友枯萎。

    高山冲进古风的卧室,手一伸,命令道:“把车钥匙给我!”古风不解,问:“干吗?”高山说:“去酒吧!”古风大声说:“你疯了!现在是半夜三点,这是在中国,不是法国巴黎。”高山顺手将他一推,说:“去你的法国巴黎!在中国,半夜三点我照样能喝到——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家里有酒。”古风打开一扇柜门,柜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古风拿出五六瓶,混杂倒入一果盘。“尝尝我调的j尾酒。”说着,顺手抄起一咖啡杯,舀满,自顾自地一饮而尽。“好酒!好酒!”第二杯酒又应声而尽。不及高山有所反应,古风已醉意阑珊。“兄弟,还是你艺术,我当年穷竭心智也只想到了服毒、吞金、自缢、饮弹、坠楼、沉江、卧轨,就是没想到泡在酒里淹死。浪漫!不俗!牛!”话毕,狂饮不已。

    古风不善饮,此番作为无异于自残。这夜,古风烂醉如泥,吐了好几次,高山守着他,有一种很深的犯罪感。古风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高山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想回一趟老家。

    听到高山回来的消息,舒鸽的心里一阵一阵的激动。

    舒鸽是高山的中学同学,有着一对漂亮的灰鸽子般的眼睛,当年没有考上大学,却和考上了大学的高山谈起了恋爱。她的美貌和闲置的青春也吸引了当地无数男人的眼球,其中便有一位靠做纽扣生意发财号称纽扣大王的有钱人。纽扣大王钱铺路,钱架桥,一阵穷追猛打。美丽的舒鸽也是物质的舒鸽,她跟了他,并在高山临大学毕业之际嫁给了他。

    婚后的舒鸽并不幸福,当物质欲望得到了充分的满足以后,她渴望的便是爱情。纽扣大王不能给她爱情,他对女人的认识不比对纽扣的认识多,古人云:“女人如衣服”,而在纽扣大王的眼睛里,女人如纽扣,衣服旧了可以扔弃,纽扣掉了可以替补,如此而已!

    舒鸽离婚了,离了婚的舒鸽曾经去深圳寻找她失落的爱情,她一见高山就哭,哭完了又笑。那时高山已经拥有了秋子,晚上,高山安排舒鸽和秋子睡,舒鸽不干,说和秋子不熟,没话说,她要在高山房里说话。舒鸽说的是家乡话,“咕咕咕咕”的,像鸽子叫。高山听着这叫声竟然睡着了,醒时,他发现两个女人都在哭,一个在他床前哭,一个在隔壁房间哭。高山哄完这个又劝那个,来回折腾了半个晚上,终究是两头不讨好,里外不是人。至天明,秋子不理他,舒鸽冲了出去……

    之后,二人一直没有见面。

    高山回来的第三天,他接到了舒鸽打来的电话,约他仙居桥叙旧,不见不散。

    仙居桥是一座古老的木拱廊桥,凌跨在澄碧的仙居溪上,整座桥像是一个飞临于水面上的狭长房子,桥顶是黑色瓦片,桥室可为行人遮风避雨。

    这是一个雨天,舒鸽穿着一件红雨衣,在桥上走来走去。

    “你好!”高山礼貌地向她伸出手来,平静地望着她。

    她今天穿得很漂亮。红雨衣里是洁白的兔毛大衣,头上戴一顶洁白的兔毛帽子,她尽量地使自己显得纯洁无瑕。而此刻站在高山面前,见他如此风骨,她立即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毕竟,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泰顺这个小县城,她的美丽是小桥流水式的。也就是说,她的美只属于泰顺,属于泰顺的男人,如同古老的廊桥只有置于青山绿水之间,才能凸显那份超越岁月沧桑的优美和厚重。

    “你好!”舒鸽略一迟疑,也向他伸出了手。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高山为自己的迟到而抱歉。

    “没什么,干吗这么客气?我们可是老——”“老同学。”不等舒鸽说完,高山抢着说道。

    “仅此而已?”舒鸽瞪着一双依旧漂亮的灰鸽子眼挑衅地问道。

    “仅此而已!”高山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

    舒鸽很生气,转过身眼泪流了下来。天生丽质难自弃,因为美丽,她的一生都在经历男人。这么些年来,她周旋于各色男人之间,她伤害别人,别人也伤害她,说到底不过是应了那句老话:愿打愿挨。唯独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既不愿意伤害他,也不愿意被他伤害。

    舒鸽自己擦干了眼泪,慢慢踱到他的跟前,无趣地问道:“你在看什么?”“看天。”“天上有什么?”“天上有我的爱人。”“我能代替她吗?”“不能!这个世界上谁也不能代替她。”“可是,从前你也对我说过相同的话。”他当然不会忘记,他望着她,眼睛里渐渐有了温柔之色。他已经不再爱她,但他却依然怜惜她。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梦呓般地说:“抱抱我好吗?”他轻轻地抱了她。她靠得更紧了,她说:“你留下来好吗?我有房有车有足够我们生活得很好的存款,你想做生意也可以,想画画也可以,随便你。求求你别走了,深圳你什么都没有了啊!”他在她的头顶轻轻吻了吻,说:“谢谢你!”

    两天后,高山踏上了回深圳的旅程。舒鸽赶到长途汽车站时,车子已慢慢启动。她在大巴车喷出的尾气中挥泪追赶。

    “再见了!小鸽子。”他终于又叫了她小鸽子,但她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告别。他的天空太高太远,她飞不进去。

    第七章

    莲花山安置区由一排排低矮的楼房组成,相对特区日新月异巨人般耸立的高楼大厦,这些楼房一如侏儒,卑微地匍匐在莲花山脚下。高山在这儿租下了一套房子,没住几日,得了个“楼花”的美名。据说这里的每幢楼都有一个楼花,但都是每幢楼最漂亮的女子。男人做楼花,这自然滑稽,高山想着自己年过三十,一事无成,倒空有一张锦绣皮囊,更是懊恼不已。恰好这天,他听到有人在楼道里唱:“楼花楼花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以为是故意唱给他听的,正要出去修理那唱歌的人,姬水来了。

    姬水是专程来看高山的。高山还住古风家的时候,姬水就去看过他。

    房里有一股油漆的气味,高山说:“不好意思,我刚刚搞过&039;装修&039;。”就见原本粗糙的水泥地面有油漆涂抹出来的印象派图画;墙的局部也有油漆制造出来的奇特效果。房里有几件低矮的家具,没有椅子,高山指着地上随意散落的蒲团要姬水随便坐。窗口不时飘来鸟语花香,姬水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新奇而浪漫。

    “我忽然有个想法,”姬水说,“我也在这安置区租一套房子。”“好啊!我的隔壁就有一套空房。”高山早就盼着这楼里能住进一位美人,自己好卸去“楼花”的桂冠。

    姬水现在是与人合租一套两居室,两个人,两间房,挺好。可自打对方找了男朋友以后,两个人就变成了三个人。姬水早就想搬家,而且要一个人住。看过几处房子,要么太贵,要么太偏,这安置区的房子不贵不偏,倒是合适。

    两人立即就去管理处办了手续。接下来几天,姬水常常麻烦高山,如台灯不亮,煤气炉打不着,水龙头漏水等等。姬水发现,有高山这样一个邻居,实在是一桩幸事。高山很能干,印象中只有学工科的男孩子才会做的事他全都会。于是,姬水打趣地叫他工程师,高山也不谦虚,说:“像我这样的水平,起码是个高级工程师。”姬水从此常戏称他为“高工”。

    姬水和高山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二人都不提秋子,却有一天,二人几乎同时说出了一句话:“明天去看看秋子吧!”明天是清明节。

    吉田永久墓园位于沙湾金银坑,墓园山势绵亘起伏,逶迤千里,聚风藏气;中间泉水涓流,湖池天成;左右龙虎护卫,四周吉水归聚;更兼苍松翠柏,百花争艳……

    秋子葬在如意园。

    高山和姬水是坐头班车来的,走过一条由树丛和鲜花隔离出来的绿化带,远远地就看到秋子的墓前有青烟缭绕。高山说:“莫非是走错了?”姬水四下里看了看,说:“肯定不会!”高山疑惑地望着那缕缕青烟,又说:“要不就是从其它墓前吹过去的?”姬水便往前走了几步,有些不太肯定地说:“不会吧?这里的墓位与墓位之间都是隔离独立的,而且你看那烟,直得像一根绳,分明是从下往上走的。这香也许是秋子姐邻居的亲人烧的。”高山不解,问道:“邻居?什么邻居?”姬水解释道:“就是葬在秋子姐前后左右,和秋子姐一起超度的那些亡灵啊!他们的亲人为了让他们在这里住得安心,每次来扫墓的时候都会把带来的一些祭品分撒到周围的墓地。”高山说:“你怎么竟知道这些?”姬水说:“都是给秋子姐办丧事的时候学的。秋子姐去世的时候,身边只有我一个人,一开始,我每天只知道哭,我给我父亲打电话,父亲要我赶紧找组织,可他哪里知道秋子姐当时就是我唯一的组织。父亲又说要我去找同事,他也不知道秋子姐当时也是我唯一的同事。我只好给天太公司从前的那些同事打电话,我一个一个地打,居然全都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我的身边。”前面就是秋子的墓地,姬水指着如同艺术品的墓碑说道:“这墓地就是大家一起凑钱买下的。当时我们还请了一位风水先生,风水先生说这儿左龙右虎,后有靠山,前有朝案,中有聚水明堂,是暖气之地。他说了一大堆,总之,这是一处吉x。”

    姬水:“也许你有话要单独对秋子姐说,我到别的地方去走走。”高山:“你别走,我有话要对你说。”姬水等着,高山却很久没有说话。

    姬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还是什么也别说吧!”高山:“你怎么可以为我承担这么多呢?难为你了。”姬水:“那样的时候谁都会这么做的。”高山伸出手来在姬水的肩上拍了拍,姬水以为他要说谢谢,他却没有说,姬水忽然觉得一阵轻松,她指着天边的太阳要高山看。

    姬水:“好美的太阳啊!让我想起凡?高的油画。”高山:“是啊!凡?高的画面上不单充满了阳光下的鲜艳色彩,而且不止一次地去描绘令人视的太阳本身。一位英国评论家说:&039;他用全部精力追求了一件世界上最简单、最普通的东西,这就是太阳。&039;”姬水:“我记得他有一幅阳光下《盛开的桃花》,是为了纪念他去世的表兄莫夫而画的,并题写诗句说:&039;只要活人还活着,死去的人总还是活着。&039;我想说,”姬水顿了顿,“秋子姐没有死。因为爱情从来不会死亡,只会迁徙,秋子姐在另一个世界依然爱着你。”二人一起抬头看天,炫目的阳光中,高山感觉身下的墓地化作了一股气体,载着他向太阳飞去……

    高山捏了一尊雕像。

    雕像是一座完全抽象的女人形体,没有任何的繁文缛节,只有无拘无束的舒展和一气呵成的流畅,像是袅袅婷婷的云雾恍惚间就会随风而散。

    她是秋子!是高山冥想中的秋子。

    莲花山上多荔枝树,荔枝红了。

    晚饭后,姬水去登山,夕阳下,望着满山的荔枝树,不由想起白居易的《荔枝图序》,忽听背后有人吟诵,声音很熟,回头一看,竟是高山。

    二人已有十来天没有谋过面,高山随古风去了一趟上海,今日刚回。他说:“吃过今年的荔枝吗?”声音透着愉快。他的情绪感染了她,回道:“还没呢。前两天办公室倒是有人拿了一些来请客,还是南山的糯米糍,可我恰好在上火,竟一颗也不敢吃。”“一颗荔枝三把火,”高山说,“但我有一个吃多少都不上火的秘诀。这秘诀是秋子发明的,挺简单,就是把吐出来的核连同荷叶一起煮水喝,据她说不仅可以降火,还能减肥。反正她是极爱吃荔枝,不说一天三百颗,三十颗却不止,从不上火,越吃皮肤越好。”姬水想着秋子的身材和皮肤,觉得还真有点杨贵妃的味道。

    二人继续往上爬,高山忽然一转身,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便大踏步地下山。姬水愣了一会,也一路小跑着跟了下去。

    高山的心忽然一动,说:“你想吃荔枝吗?现在!”跑到一棵树下。

    姬水便更是笑出了声,说:“你想被当做小偷抓起来吗?我听说罚得很重的。”高山的手已伸了出去,说:“要不怎么叫&039;千金一笑&039;呢?”便以手掌当刀,手起枝落。

    “什么人在偷荔枝?”忽听一声巨吼,一个黑影自上而下。姬水吓得赶紧躲到高山的身后,连说:“怎么办?怎么办?”高山拖着她的手一路小跑下山。黑影并没有跟过来,二人停了下来,同时笑得捂住了肚子。

    前面有一道坎,高山伸手欲拉姬水一把,姬水却指着一棵荔枝树让他看,树上挂着一个拇指大小的物件,夜色中呈透明状,亮晶晶的,其光芒照亮了整棵荔枝树。姬水将它摘了下来,这时,天空降下星星细雨,细得就像观世音菩萨手执柳条在轻轻洒弄,而那一方物件则更是盈盈如一滴恩露。姬水说:“什么宝贝儿?……”这宝贝儿原来是高山扔掉的那枚玉。姬水一直想见识这玉儿,今天一见,发现果真跟自己的玉儿是异曲同工。当下两枚玉儿放在一起,天衣无缝,那是一颗完整的心。

    姬水想:怎么会呢?她想弄明白这颗“心”。姬水有一个学佛的朋友,说愿意帮着问问师傅。过了两天,这朋友带来了师傅的一句话:“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这话姬水悟了好几天,下次那朋友再去看师傅,姬水便跟着去了。

    师傅是弘法寺的高僧,法号原空。姬水与这师傅甚是投缘,就做了他的在家弟子。

    这晚,姬水正伴着佛乐练习打坐,高山来了。

    进得门来,姬水请高山在房里唯一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自己则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他的对面。音乐在小屋里静静地流淌,渐次地加入了童声、女声、男声的吟唱,高山却是一句也没有听懂,他问姬水这唱的是什么,姬水说:南传有一部《therigatha》经,翻译成中文叫《长老尼偈》,这位长老尼年纪很大,戒持甚高,她在圆寂前说:“她的死亡如水从高处流到低处一样自然,又如油灯熄灭一样平静。她在告诉世人,死亡原本就是如此。”沉默良久,高山说:“是啊!死亡真的是一件每天都在发生的平常事。”“佛教里根本就没有&039;死&039;这个词,而叫&039;往生&039;,也就是另一个重生。”姬水接着说,“我们每一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面临着死亡,同样地,面临死亡的那一刻,生命也在获得重生。生和死不是两个东西,而是两个翅膀——同一现象的两个翅膀。我们欢呼生,惧怕死,那是因为我们人为地把如同诞生一样自然的死亡视为灾难。一个人如果对死亡也给予如同出生的庆祝,那么他将可以免除不必要的恐惧,而会变得更有勇气,更有生命力。”初入佛门的姬水滔滔不绝,高山想起她曾经做过老师,就站了起来,说:“来,姬老师,请上座!”见姬水红了脸,更是“姬老师!姬老师!”地叫个不停,并执意要姬水答应收下他这个学生。姬水索性摆出一副“老师”的架势,坐到一蒲团上,让高山跟她学打坐。

    “来!和我一起静坐冥想,闭上眼睛,专注于呼吸。观想你的肚子里有一朵莲花。

    “让我们一起幻想风吧!静止和移动的风,轻灵和强劲的风,让风抚过你的身体,让风调整你的呼吸;”让我们一起幻想天空吧!无边无际的天空,虚幻无质的天空,容纳你的一切痛苦、焦虑和执着,让心渐渐安详,继而禅定:“让我们一起幻想水吧!壮丽和谐的水,温柔清凉的水,是大海,是湖泊,是河流,是海纳百川的宽厚,是滋养生命的安详;”让我们一起幻想树吧!让树枝穿透你,让绿意传遍你……

    “……”小屋里,佛乐继续清凉地流淌。

    天气很好,仙湖很美,姬水领着高山去了弘法寺。

    姬水的师傅原空,今年88岁,四川人,自幼习画,大跃进时泼墨写意,歌颂三面红旗,却被冠以给红色政权抹黑的罪名,加上出身不好,历次运动都首当其冲,“文革”中因此坐牢,出狱后遁入空门,尘封画笔,潜心事佛。晚年的原空,恭逢盛世,遂又重c画笔。有人说,他作画的过程亦禅定的过程,画的意境即禅的意境。

    寮房里有一张大画台,姬水和高山进来时,原空师傅正在聚精会神地作画。

    “师傅!”姬水叫了一声。

    原空师傅没有回头,听声音他就知道是谁。回道:“顿一,你来了。”顿一是原空师傅赐给姬水的法名。

    “来,”原空师傅依然没有回头,边运笔边说,“看看师傅画的莲花。”画中的莲花如石蕴玉,如水含珠,望之光芒四s,闻之奇香四溢,这是诸佛世界的莲花。

    画完最后一笔,原空师傅这才笑着对姬水说:“这位是你男朋友啊。”姬水便红了脸。说:“哪是什么男朋友?还说师傅是有神通的人,怎么连这也看不出来?”原空师傅说:“神通抵不过因缘。”说完发出一串中气十足的笑声。

    姬水的脸更红了,高山欠身做了自我介绍,姬水又补充道:“他是学雕塑的,画也画得好。”高山忙说:“都是雕虫小技,都是雕虫小技。”这天,原空师傅收高山为徒,赐法名常弘。出了寮房,姬水却忽然有了一个发现:她叫顿一,属“顿”字辈,据她所知,这“常”字辈好像比“顿”字辈要长一辈分,这样高山岂不成她的师叔了。高山得了便宜,笑个不止,午夜两点,姬水睡得很香。春天的夜露,滋润着空气,滋润着万物,也滋润着人的梦。姬水梦见自己掉进了一个山谷,山谷很黑,一个男人向她走来,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他带着一股冷飕飕的风,有点魔怪森然。男人向她伸出两只手臂,长长的,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

    姬水醒了,又仿佛还在梦中,面前真的站着一个男人,正伸手在床边的衣服口袋里翻找着。姬水一惊,本能地腾身坐起。“谁?”衣服哗啦哗啦掉到地上,男人慌忙抱起,向门口跑去。“抓小偷啊!”姬水惊呼。

    高山习惯晚睡,加班画完两张画,正在冲凉。这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刻,万籁俱寂,只听见身体的每个毛孔和着水流声次第张开。

    “抓小偷啊——”姬水高叫着追到了门口。

    水声戛然而止,高山侧耳倾听。

    “啊!”姬水发出一声惨叫,小偷反手将她推倒在地。

    高山一把扯过浴巾,往腰间一围,拉开门冲了出去。小偷已跑至楼梯口,他纵身一扑。浴巾松落在地上,露出肌r雄健的男人体。他慌忙去拾浴巾,小偷趁机像耗子一样蹿下楼去。

    高山欲追。

    “高山。”姬水在背后叫他,她正捂着膝盖坐在地上,“不要追了。不过是两件衣服而已。”她说。

    高山回转身,他看着她,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副样子。她穿一件白色的丝质睡袍,睡袍很长,盖住了脚踝,领口却开得很低。她站了起来,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她通体透明。天哪!她宽宽松松的睡袍里竟什么都没有她站了起来。“哎哟。”忽然又弯下腰捂住了膝盖,有殷红的血渗了出来。

    “别动!”他一把将她抱起。姬水听见自己的心一阵阵狂跳。

    “水儿。”他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

    “你叫我什么?”她问。

    “水儿。”“只有我父亲才这样叫我。”“别忘了我是你师叔。”“你坏,总想占人便宜。”他将她放在床上,说:“小心,还有个更坏的小偷要来,看好你的宝贝。”姬水藏在睡袍里的那些宝贝,今晚于高山而言不过是雾里看花。而现代人要的就是这份朦胧与曲折,暧昧与迷离。高山冲动得厉害,但他不愿意破坏这份美感,他甚至没有吻她一下,轻轻道了声“晚安”,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姬水的身心似大河奔流。

    姬水发现自己爱上了高山。

    男人爱女人往往很具象,如眼睛,如头发,如胸脯,如脚趾;女人爱男人却是抽象的,如淡淡的烟草味,如从背后搂着腰的感觉,如风吹过窗前时他的呼唤,如雨天他撑起的一把小伞。男人爱女人用的是智慧,女人爱男人看似矜持实则糊涂。男人爱女人是勇气、知识、财力和时间积累的过程,女人爱男人是瞬间产生的一个结果。

    第八章

    问鼎房地产有限公司是深圳一家著名的企业,凭着实力,在深圳的地产界大有一种无人敢于问鼎的气派。姬水离开古风广告公司,在这儿做办公室文秘工作已有一段时间。这天晚上,她正在加班整理《会议纪要》,进来一个男人,径直往董事长办公室走去。

    “请问你找谁?”姬水一路碎步慌乱地跟在后面。

    男人回过头来。

    姬水说:“对不起,我们董事长不在。”“你们董事长什么时候在啊?”男人微笑地看着她。

    姬水说:“那就很难说了,我到这个公司来了一个多月了都从没见过他,他的公司太多了,很少到这里来。”男人说:“噢,你们董事长有多少公司啊?”“我不知道,”姬水说,“只听说我们董事长坐着飞机看项目,飞机落到哪里,他就在哪里投资办公司。”男人说:“你们董事长这么牛啊,能请你安排我跟他见个面吗?”姬水一本正经地说:“不行!我们董事长一般不随便接见客人。”男人笑着说:“是吗?你们董事长岂不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姬水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与董事长的关系可能不一般。

    “你认识我们董事长吗?”姬水问。

    “应该算认识。”男人诡秘地一笑,露出很白的牙齿,转身离去。

    第二天,姬水刚走进公司,就听说董事长今天要来。莫小倩正指挥一干人在董事长的办公室忙进忙出。

    莫小倩今年33岁,未婚,颇有几分姿色。从前她给董事长当过秘书,现为后勤部经理,据传她也是董事长的前情人。

    “董事长好!”

    “董事长好!”

    “董事长好!”

    门外刮起了一阵风。

    莫小倩从董事长的办公室弹了出来,已经有两位男员工从外面推开了两扇对开的门,门开处,宽敞得足以开进一辆小轿车。董事长甩着手阔步走了进来。

    姬水愣住了。

    “不认识啦?”董事长经过姬水面前时微笑着说了一句。

    天哪!他不就是昨天晚上那位不速之客吗?

    “哈哈哈……”董事长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董事长名叫方子墨,今年五十有二,在北方土生土长了三十多年,做过很大的官,他本可以在仕途上平步青云,飞黄腾达,八十年代中,他毅然下海。他是深圳最早的地产商之一,并将生意扩展到香港。

    这天,方子墨心情非常的好。

    方子墨拥有一个农庄,农庄在深圳的边缘地带,为层层叠叠的梯田所环绕,占地面积200多亩,有水渠,有菜地,有池塘,有茶室,有花园,有马厩,有酒窖,有网球场,有游泳池,有白色的童话式的小房子,有一个开派对的小广场。

    农庄还有一个儒雅的名字:愚人村。

    方子墨的一生,政界商界,一半一半,处处在在,皆风光无限。世人只知他是成功人士,尊称他方董事长,方大老板,羡慕他公司多、房子多、女人也多。却不知成功是一截火车头,需要不断的负荷,不断的超越,他不过是一个开火车的驾驶员,他创造的人生风景也都成了一个接一个的驿站。

    方子墨知道,他是老了,他的心脏、肾脏、血压、颈椎都出现了问题,他把这些都交给了医生,并每天去高尔夫球场挥杆锻炼。然而,他的性功能也开始衰退,这个问题他只能交给女人。老了的方子墨越来越怜惜自己,怜惜自己的各种功能,他想找一个同样怜惜他的人。他的那位与他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婆自然是怜惜他的,每天不厌其烦地提醒他吃药喝参汤,却也成了个医生,他只好将身体的一部分功能交给她看护;他的那些情人们自然也是怜惜他的,怜惜的方式一般在床上运行。五十而知天命,方子墨心中难免生出日薄西山之感慨。

    近来,方子墨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自从那晚去问鼎公司做了一回“不速之客”,姬水天真无邪、清纯脱俗的样子便入了他的心。这年头,女人入眼的多,入心的却少。方子墨的这颗心又非普通男人的那颗心。普通男人的心充其量不过是一所房子,或一夜情,或同居,或长相厮守。方子墨的这颗心是沧海桑田后的雪山极顶,他要的是一种感觉,一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感觉。

    方子墨享受着农庄的生活,他也渴望享受一位如同大自然一般美好的女人。

    这天,下了一场小雨,天气十分凉爽,愚人村的空气更是清新宜人。他坐在河边,几只鸭子摇着尾巴自木桥下迤然而行;桥栏上系着的木舟随着水波微微荡漾,他想起了女孩姬水,他没有犹豫,他在女人的事情上从不犹豫,是权力使然,也是人生苦短。他给问鼎公司的林总打了个电话,说农庄有些应酬,让他立刻派一个女孩过来帮忙。

    林总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人情练达,最能揣测方子墨的心思。林总接到方子墨的电话,心领神会,马上亲自开车将姬水送到了农庄。

    方子墨带姬水参观农庄。起初,她有些拘谨,他走,她也走;他停,她也停;他问,她便答;他不说话了,她也不说话。渐渐地,农庄的景色让她的脸活泛起来,步履也轻快了许多。

    方子墨这天还约了几位官场朋友,一干人在月光下共进晚餐。满桌都透着鲜,蔬菜是菜地里现摘的,鱼是池塘里刚钓的,最鲜的还数那道鲍鱼,是由香港的“鲍鱼王子”亲自烹制。

    饭后,几位朋友留下打麻将,方子墨则陪姬水坐在“邀月亭”赏月。这样的夜晚,让姬水有了思乡的情绪,她说了一些家乡的事。方子墨是很懂得倾听的,他用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对方,欣赏,鼓励,安慰等等,尽在不言之中。

    姬水在农庄过了一夜,方子墨就睡在她的隔壁,现在,他只想享受这种追求一个女孩子的感觉,他并不急于得到她。他很久不曾追过女人,这应该是年轻人的事,他发现自己真的年轻了。

    古人云:春宵一刻值千金。其实借用这句话来形容麻将桌上的刺激倒也贴切。方子墨的几位客人个个都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大丈夫气概,鏖战一夜,第二天中午方才沉沉睡去。离开愚人村是这日的晚餐以后,方子墨亲自驾车送姬水。

    便到了楼下。

    他说:“我可以上去坐坐吗?”姬水犹豫着。

    “你看来是太累了,不如改天再说吧!”他替她,也替自己下着台阶。

    这反而使她有些不好意思。

    “我那儿太简陋,怕您屈尊。”她说的是心里话。

    他微微一笑,说:“何陋之有?”楼道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将人的影子曲曲折折地投s,姬水的心情也是曲曲折折的。

    自经历了抓小偷风波以后,她和高山的关系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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