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市井田园第47部分阅读
穿越市井田园 作者:肉书屋
小姐,这个我也知道。尽管吩咐小就是。”
宝银儿也道:“敢,怎么不敢,如今县里靠山都散了架子,他也没什么好得意。我自然不怕他。”
唐妙笑了笑,然后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去办。宝银儿和黄毛听了立刻去安排。
夜里里正敲锣让大家去祠堂议事,将老唐头和几个儿子都请了去。唐妙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认真,原本她寻思着如今有宝银儿作证,他常小盾也赖不掉,赶紧来磕头认错也就是了。不曾想里正大叔竟然开祠堂议事。
景林跑回来说常小盾和他爹跪在爷爷和大伯跟前赔罪呢,爷爷让他回来问问小姑,打算怎么处置他们,里正大叔意思是把他们赶出唐家堡。唐妙想了想他们确实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事情,如果赶出唐家堡,在济州府他们是甭想过日子。她跟奶奶和母亲商量,二婶和王氏意思把他们交送官府,押送去盐场服苦役才好呢。李氏想了想,说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唐妙便提议,让常小盾帮着菜园干活,负责那里安全,如果有人打架闹事、偷鸡摸狗都唯他是问。大家都说这主意不错。如今菜园那里景椿当家,胡大夫妇是帮手,领着十几个帮工,常小盾去了也只有老老实实干活儿份儿。
第二日常小盾和他爹拎着猪头来赔罪,“砰砰砰”地磕了十几个响头。高氏让他们记着这个教训本本分分做人,然后将唐妙意思告诉他们。他们没想到能被原谅,发毒誓一定安分守己,再不做见利忘义事情。
锦绣田园
二姐一出嫁,唐妙就跟爹娘商量让两个姐姐入伙家里菜园和种子田事情。可以每年花几个月时间在这边帮忙,如此闺女和女婿常回娘家,婆家也不会有意见。既让女儿家赚了钱高氏夫妇又能得儿女孝顺,两全其美。至于亲戚也分出个远近亲疏,曾经不嫌弃他们穷一直帮忙,如今也要想办法一起赚钱。那些只想靠着大树好乘凉,以为有个富亲戚就应该坐享其成不劳而获他们也不怕得罪一二,各过各日子就好。
三叔二叔如今也在菜园帮忙,权力却并不大,两家虽然不太乐意却也没办法。虽然不能跟着指手画脚,可相比从前累死累活未必能填饱肚子来说,如今一样劳动不但吃得饱还能有盈余,加上村里人处处提醒着他们,便只能老老实实干活赚钱。对大哥家重用外人他们虽然有不满却也不敢表示什么,因为唐文清有话放在那里,谁不满可以立即走人,走了就不可能再回来,就算亲兄弟也如此。
如今菜园里唐妙已调/教出几个好手基本不必她呆在那里。大家都让她好好歇着待嫁,她却更加忙碌。先是春旱时候,去年托一位酒楼掌柜熟识大木匠坊定做三架水车已经完工,分别架去三个方向。三架水车价钱不菲,她便用自己产品相抵,如此也不必额外掏钱。
她又在村后头买了二十几亩土质一般地,打算种一片树林子果园,再盖一座大宅子,修一片鱼塘。托来进货几个掌柜帮忙买一些优良树栽子,有银杏、毛竹、桑树等,一口气栽了十多亩,树栽子钱依然从来往生意中慢慢扣除。另外她留出七八亩地打算盖座大宅子,各人院子喜欢什么风格,栽什么花草都可以仔细想想,也许不用五年便可以盖起来。她自己设计鱼塘构造,以往村民都散养在河里,结果一是难抓二是不好控制生长,一到汛期雨量暴涨,鱼随水游,损失一大批。这一带村民饮食也十分单调,基本很少有活鱼吃,到时候她鱼塘成功,控制好成本,只要想吃鱼,便不必费劲。
前些年唐妙也一直在考察唐家堡附近水资源,要彻底解决他们干旱问题就需要寻找一处固定水源,而不是像他们这样年年都靠村子一圈河渠大井。唐家堡地下水缺乏,全村也只有南北一条线上水井比较旺盛,那些主要是供村民饮用。要想灌溉土地,甚至是开磨坊以及其他越来越多作坊,就只能固定水源。其他大镇基本都有大户人家掌控,她若想进去也没那么容易。再者爹娘不可能离开家乡,白石镇也没有什么特大户,所以她想从这里突破。
她和二哥请了里正,一起去北边庙子村商量,两村共用他们水坝。开始对方开出条件很苛刻,唐妙便从实际出发,向他们展示不远将来可能规划,两村共用对他们只有好处,否则等唐家攒了钱,开渠修坝或者跟西边郭家村合作,也不过是晚两年时间。庙子村里正便提出要求,希望唐妙雇佣他们村村民干活,把她第一座磨坊和油坊开在他们村。唐妙同意。
谈妥了水源,她又让二哥带领村里人整修自己村河道水渠,增加蓄水量,有望在来年夏天汛期之前完工。景椿还提议他们出钱去县里买几十车碎石子和煤渣,先把村里两条路重新休整一下。以往每到雨期村里路总是泥泞得拔不出脚来。村民很乐意,老婆孩子全出动很快便完工,还帮着把唐家巷子也垫了。
六月一阵暴雨之后,日头火辣辣地悬在头上。唐妙跟萧朗坐在水车下纳凉。这两个月萧老夫人一直拘着萧朗不让他来唐家,说成亲前两个月男女不能见面,免得到时候容易生口角,媳妇压着丈夫面子。萧朗每每答应得好好,回头便溜来唐家跟着唐妙跑前跑后,看她指挥人做这个那个。还主动从自己家庄子里拨人来帮着她栽树修水渠。
唐妙心里有些小郁闷,因为她事业才刚开始就要嫁人。从前家里穷没有钱做她想做,如今终于积累了资金可以大展拳脚,却又要出嫁。她想了很久便跟萧朗商量,就算她出嫁,每年也要有一半时间呆在娘家,要是老太太不乐意,萧朗负责解释。
萧朗听完笑着道:“反正你在哪里我在哪里。而奶奶意思,只有要重孙子给她抱,她也不管你住天上还是地下。”见唐妙瞪他,又补充了句,“她老人家亲口说。”
看他支持自己,唐妙心里很欢喜,歪了头瞅着双手抱头靠在大石头上萧朗,他一副惬意自得样子。她笑了笑,伸手戳了戳他,“问你个事儿,早早到底怎么啦?”
今年二姐出嫁之后,萧老夫人就打法两个丫头过来伺候唐妙,说让她顺顺手,跟丫头们相处一下。两个丫头一个春霞一个晚晚。唐妙听说早早年初时候由老太太做主许配给外头一户正经人家,可不知道怎么弄,后来由萧朗做主许给了家里一个小厮。这事情萧家没说,萧朗更没跟唐妙提。唐妙问过流觞,他也不知道,只听说早早寻死觅活,不知道弄了什么幺蛾子,把少爷气到,就让她嫁给府里小厮。
唐妙就好奇早早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萧朗发怒去干涉一个丫头归宿。可萧家瞒得紧紧一副谁要是开口就打死架势,连流觞常叔也说不知道她便一时也问不出什么。
萧朗唇角微微翘起,脸上有一种讥讽神情,他抻了个懒腰,声音慵懒地道:“我也不清楚,她想留在萧家,一生一世,那我也不好拒绝。你为什么不问晚晚?”
晚晚刚来唐家时候,一肚子脾气,不吃饭不说话。高氏因为她是萧老夫人送来,对她客客气气,谁知道她反对高氏说了几句狠话。高氏没跟她一般见识,被唐妙知道,也不跟她客气,只让她管着做扫院子、洗衣服、割草等重活。饭食和大家一样,爱吃不吃,不吃拉倒,活照样干。结果没出十天,晚晚自己倒讨饶,乖乖地吃饭干活,一点凶样也没。
唐妙笑了笑,把话题岔开,拿一根狗尾巴草轻轻挠他脸,“让你晚上不睡觉。”
萧朗一把攒住她手,眼睛眯成一缝,颇有那么几分勾引风流韵味,“想你呀……”
这时候流觞急匆匆跑过来,悄悄告诉他们朱知县来了。朱知县带了五六个差役,微服来,去了唐家之后让人关了大门,他因为在外面瞧见所以赶紧跑来报信。这个时节村里男女老少都在村外修水渠,大嫂他们由二哥赶车去县里给唐妙置办嫁妆,家里只有唐文清夫妇守着。
唐妙蹙眉,嘟囔道:“那笑面虎来做什么?”她伸手将萧朗拽起来,“你在菜园等着吧,别去凑热闹了。我家去看看。”萧朗却握着她手,“我要跟你一起。”两人回家,大门关着,敲了门里面差役开门让他们进去,把流觞拦在外面。
院子里打翻了一只瓦盆,原本准备喂猪西瓜皮翻了一地。
朱知县未一身素色丝衣,裹着他肥圆身子怎么看都有点滑稽,像个大白茧子。朱知县来意思是他已经向省里递了文书,陈述了唐家功劳,打算请她去县里,普及暖棚菜秘术,以便让总督大人莅临巡视。如果好话总督大人会向上递折子,褒奖他们,送她去帝都觐见圣上。最好可能要是圣上龙颜大悦,会御驾亲巡。若是如此话,密州县可就名声大振,过不几年便可成为郢州第一大县。
唐妙一直没吱声,由着朱知县之乎者也圣贤明君良臣地自说自话,等他没话说尴尬地盯着她,笑也不是说也不是时候,她又福了福,笑道:“知县大人,您说得太过文雅晦涩,像我们这样平头百姓,哪里听得懂呀。”朱知县咳嗽了一声,简单把话说了一遍,笑了笑,双手揉搓着问,“三小姐如何?”
唐妙淡淡地看着他,要不是大哥在外做官,自己和周家有点交情,只怕朱大人就要把她强行请去县里了吧,现在他瞪着一双灼灼眼,说着冠冕堂皇话,笑得让人生寒……如果真看重她这些东西,就该像公子乾那样,给她发展空间,而不是利欲熏心地将她当做他晋升砝码。她为难地开口,“朱大人,您好意我们万分感激,可我要出嫁,没时间去。”
“无妨,无妨,本官跟萧老夫人说,三小姐可以和夫婿去晴园住呀,小夫妻比翼双飞,可比一家人规矩多好吧。”他像哄孩子一样跟唐妙说话。唐妙笑了笑,歉然道:“朱大人,我们明说吧,小女子只想呆在这里,哪里都不想去。我暖棚也只能是我家人所有,不会跟其他乡绅分享。像我们这样小门小户,一旦把最珍贵跟人分享之后,只怕一觉醒来,就要睡在大街上了。”
朱大人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次狠戾光芒,咬着牙慢慢道:“三小姐,真当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高氏忙上前护着唐妙,“朱大人,闺女不懂事,您多担待。”唐文清笑道:“大人有事还是跟我们商量就好,想要什么尽管说。丫头没见过世面。”他给女儿使眼色,“跟小山去你奶奶家。”说着上前拽唐妙。
旁边差役横眉怒目地一把推开唐文清,凶狠地道:“滚开!”伸手就来拖唐妙。
萧朗一把将唐妙护在身后,冷冷地盯着朱知县,“大人要入室抢劫、强抢民女不成?”
朱知县哼了一声,“本大人好说好道,你们既然不听,那自然另当别论。”
萧朗冷哼,“大人微服,自始至终未亮官防,随身侍从也个个是恶霸流氓,还有脸自称本大人?”
朱知县手一挥,两边差役猱身而上要夹击萧朗。
唐妙大喊一声,“慢着!”这朱知县看起来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否则也不能这么急功近利。她笑道:“大人,就算您想抓小女回去,也得晚上不是,这大白天,回头朱大人只怕要被人说光天化日,纵恶奴行凶了。”
朱大人嘎嘎地笑了两声,“本官也是为你们好。有人密报你们利用暖棚卖菜幌子,行不法之事,有谋反迹象。”唐文清和高氏气得浑身发抖,“血口喷人!””
唐妙笑道:“我这里有样东西,请大人过目。”进屋捧出那把扇子。朱大人抬脚过去伸手就要拿,萧朗挡住他路。唐妙缓缓将扇子打开,将正面对着朱大人晃了晃,“朱大人,那位公子说这把扇子在郢州地界都好使。他说这把扇子可以让我做自己想做事情,不必受人挟制。”
朱大人原本一脸轻蔑,待看清扇面上几个篆字,慌得哆嗦了一下,拂了拂袖子就要下跪。跪倒一半时候,又想自己没穿官服,不必跪,再说这丫头什么都不懂。
唐妙看他跪到半途又起来,脸上表情不断变化,知道是扇子发挥作用。她笑道:“朱大人,那位公子只把扇子给我,却没说有多大用处。您知道吗?我在想要不要拿着扇子去府里请教一二,问问薛大人,朱知县微服闯入我家,又诬赖我们卖菜是为了谋反,这罪名可足够诛灭九族。”
朱大人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原本他寻思用这个罪名吓唬几个平头百姓,没什么困难。他也知道那位贵人把扇子给唐妙用意,这把扇子会打乱自己所有计划,如今也就是铤而走险,暂时以她依仗贵人背后扶持,聚众密谋,表面是种地卖菜,实际却在做收买人心,暗中招兵买马勾当。
他断喝一声,“这扇子来历还待本官细查,来人,把此女连同扇子一并带回县衙。”说着拂袖就要去。
萧朗离他近,左臂一勾,将他拦住,右手扣住他脖子,左手一翻,一把寒光闪闪小刀压在朱知县颈侧动脉处,“狗官,你敢让人动她,我就切断你脖子。”
旁边一个差役,暗暗握拳,趁着萧朗压着朱知县看唐妙时候,飞起一脚踢向萧朗头。唐妙和高氏几个看得真切,立刻大喊让萧朗小心。萧朗托着朱知县挪开一步,刀刃切破了他肌肤,血线蜿蜒而下。朱知县立刻吓得嗷嗷叫唤。
“砰”一声,那凶猛攻击差役一脚飞起跌倒,后脑勺着地,抽搐了击下顿时没了声息。旁边几个差役立刻飞奔上前查看,面面相觑,又瞅了瞅旁边一块西瓜皮,不知所措地互望着。
朱知县立刻大叫,“唐家聚众绑架朝廷命官,杀死差役……”
几个差役立刻亮刀,架在高氏一家三口脖子上,个个逼视萧朗,“放手!”萧朗看着压在唐妙纤细脖颈上刀刃,心口剧痛,手不由自主地松了。一个差役立刻上前用刀背在他背上狠狠砍了一刀,将他砸倒在地。
“住手,住手!”唐妙尖叫,她凶狠地盯着朱知县,“狗官,你再打他一下,我立刻死了。你小心诛九族,烈油烹!”
朱知县哆嗦了一下,那贵人能把这么重要信物交给唐妙,说明对她十分看重,自己不过是要吓唬她,真要是死了那可都不好办。他得意地笑了笑,看起来她在乎萧朗,逼迫她不好使,那就换个法子。他笑着挥了挥手,“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快放开他们,既然三小姐有贵人撑腰,那么我们也不强求,带萧少爷回县衙,审理他杀差役之罪。”
恶有恶报
朱知县心里嘀咕,巡按御史什么时候有这样好看背影,拱手笑道:“原来是袁大人,失敬失敬!”
那人缓缓转身,柔和灯光里是一张清雅俊美脸,衬着身后雕窗芭蕉,有一种秀逸入画神韵。他淡淡一笑,“在下柳无暇,新任郢州巡按御史,袁大人即将迁川蜀。”
他笑得很温和,目光清润明澈,像是雨洗过夜空,却又深沉幽暗,看不出心底真正情绪。朱大人心下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不是说柳无暇在徐州未归,周诺也过去了吗?他怎么突然来了?
柳无暇他怎会不认识,两人算是很熟,可这番见面看起来他打算公事公办?竟然一副初次见面模样。不就是个区区七品御史?
柳无暇举步上前,笑吟吟地看着满腹心事朱知县,笑了笑,“朱大人贵人多忘事,学生曾在县学读书任教,县老爷曾莅临指导。”还曾邀请他做师爷。
朱知县立刻笑起来,“柳先生如今也算得遇贵人一飞冲天,哈哈,错了错了,是柳大人。请坐,请坐。”
柳无暇在客座上坐了,神态依然淡淡,看不出什么表情,没有紧张亦没有焦虑,更没有什么。朱大人吃不准,便让热赶紧上茶。
“深夜来此,柳大人有何见教?”朱知县请他用茶。
柳无暇笑道:“大人言重,在下是为救大人而来。”
朱知县疑惑地看着他。
柳无暇端起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口,缓缓道:“大人可知道赵家为何倒了?”
朱知县盯着柳无暇细细地看着,赵家原本是公子乾人,可赵家被扳倒时候,那边竟然每一个人为其说话,且不允许别人插手。他们也一直想知道到底为何。他笑道:“愿闻其详。”
柳无暇笑了笑,“朱大人今日好像抓了三个百姓进来。”
朱知县扬了扬眉,“柳大人,如果要问案子,可得等明儿了。”
柳无暇修长手指缓缓地摸索着茶盏边缘,淡淡道:“朱大人,要等明儿,你可没半点回旋余地。况且他们还有个证人,说那差役王武是自己摔死。”
朱知县不料他能这么快得到消息,面色不悦,“柳大人,那宝军儿是个傻子。唐家堡村民可以作证。”
柳无暇低笑:“眼见为实。”
朱知县哼了一声,“把那个傻子带上来。”回头又对柳无暇道:“明儿开堂审理,他娘也能作证,他是个傻子。”
没多久差役将哭哭啼啼宝军儿带上来,让他跪在地上。宝军儿一见到柳无暇,立刻喊道:“柳先生,柳先生,你是柳先生,他们把她关起来了。”
不等柳无暇说话,朱大人立刻皮笑肉不笑地道:“柳大人,看起来你私心不小哇。”
柳无暇瞄了朱知县一眼,笑道:“怎么,朱大人觉得宝军儿话可信了?”
朱知县脸色一变,哼了一声,“本官可没说。”
柳无暇笑了笑,“朱大人说宝军儿是傻子,又有何凭据呢?单单因为他被人说傻?难道大人没听说过大智若愚吗?”他招了招手,门外进来两个随从,一人手里捧着他官防,另一人捧上一只半尺长宽红木匣子。
柳无暇接过来,慢慢打开,朱知县看得清楚里面有几本折子,还有一颗雕刻成福娃象牙纽小印,很是少见。柳无暇拿出来给朱知县看了一眼,道:“这是波斯进贡给宫里,圣上赏给三殿下两枚。这次徐州之行,三殿下便送给在下一枚。”
朱知县道:“柳大人好福气,得此宝物得此厚遇。”
柳无暇笑道:“朱大人,你说傻子到底是什么样,他能记住看过东西吗?”
朱大人摇了摇头,“自然不能。傻子神志不清,看东西都是混乱,赶着狗叫爹也有,原来县学不是有个吗?”
柳无暇点了点头,“朱大人好记性,确实,那个傻子不知人伦,不知羞耻,时常上街。可我看这位宝军儿倒还不至于。”他将那枚小印拿出来,过去递给宝军儿,“你看看这个东西样子,回头我有问题问你。”
宝军儿看那娃娃雕刻模样鲜明,一双眼睛看起来水灵灵很是可爱,宽宽额头闪烁着肌肤光泽,嘻嘻笑道:“好看,好看。”爱不释手地把玩。
片刻,柳无暇将它取回来,又放在朱大人手里,问宝军儿道:“那娃娃是什么样子?”
宝军儿很快描述出来,一模一样。
柳无暇从朱大人那里拿回福娃,放回匣子里,看向朱大人,“朱大人,他傻吗?”
朱知县哼了一声,把玩着那个娃娃,“这可难说,总归脑子不清楚,他话就不能作证。”
柳无暇笑了笑,“宝军儿,我问你,这位是谁?”
宝军儿鼻子一歪,“坏蛋,欺负人坏蛋。”
朱知县脸一沉,“柳大人!”
柳无暇摆了摆手,“大人稍安勿躁,”他又问宝军儿,“你是人吗?”
宝军儿点了点头,“当然,我们都是。”
柳无暇又指向朱知县,“那他是人是畜生?”
“柳大人,不要太过分!”朱知县怒了。
柳无暇呵呵笑起来,“朱大人还是如此严肃,开个玩笑而已,不知道朱大人希望他如何回答,一个傻子可是很容易说错哦。”
朱大人刚要说话,突然外面有人喊,“柳大人马惊了。”
柳无暇一听,急道:“呀,那马不许人靠近,我随从不能随意碰,我去看看。”说着将木匣子塞给朱大人,“麻烦大人暂时保管下,里面可有各县巡查考核,不能丢人。”说着他飞快冲进雨幕。
朱知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候柳无暇已经不见了。他大喊来人,下人跑过来问他何事,他出门看柳无暇那两个随从竟然也跑出去,只得返回房内坐下,将木匣子扔在桌上。
想起说是各县审查考核,他忍不住想要打开。宝军儿喊道:“那是柳先生东西,你不能碰。”
朱知县哼了一声,“傻子,闭嘴。”
宝军儿嘴巴一瘪,“你才是傻子呢,你们全家都是。”
朱知县气得顿时没了风度,上去给他一脚,“你他娘活够了。”
宝军儿抱着头喊道:“傻子才乱打人,傻子才疯狗一样。”
朱知县原本计划被柳无暇到来给打乱,正烦要命,听宝军儿骂骂咧咧地,气得又揍他。
“朱大人?”柳无暇已经回转,诧异地看着衣冠不整地朱知县,“怎么跟傻子一般见识呢。”
朱知县冷笑起来。
柳无暇看自己匣子在桌上,便道:“朱大人,那在下还是等明儿我们开堂吧,我还得赶紧回去写折子呢,今儿没穿官服,就不打扰朱大人,先走一步。”说着他抱起自己匣子,招呼随从上前捧了去。
那随从习惯性地打开匣子一看,“啊!大人咱家娃娃呢?”那象牙小印可是御赐之物,丢了那是要杀头。吓得他双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
柳无暇也急了,抢上前看了看,果然没有,惊道:“遭贼了,大祸临头。”
朱知县猛地一拍桌子,“柳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诬赖本官不成。本官虽然没有御赐之物,可也不是那种过不得眼人。”
柳无暇忙安慰他道:“朱大人稍安勿躁,还是赶紧找找吧,不管怎么说是在这里没,到时候我们大家一个也脱不了干系。”
朱知县恼羞成怒,“柳无暇,你别诬赖好人。那匣子是你硬塞给我,我连碰都没碰过。”
柳无暇诧异道:“朱大人,你怎么跟宝军儿一样呢?才刚你说帮我保管一下,我才出去看马,怎么回头是我硬塞给你?朱大人,你没事儿吧?”
朱知县胖脸憋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跳,“柳无暇,你……你,你血口喷人,匣子是你塞给我。我没动过。不信不信,你问他,他看见了。”他指着宝军儿气急败坏地道,说完还冲过去一把拽起宝军儿,“你说,我有没有开过那匣子。”
宝军儿看看他又看看柳无暇,道:“你想来着。”
朱知县立刻嚷嚷起来,“听见了吧,听见了吧,”
柳无暇顿时一副看傻子一样眼神看着朱知县,“朱大人,你意思,你跟宝军儿一样?”
朱大人也顾不得跟他咬文嚼字,大声道:“我意思,他和本官一样,是个正常人!”
柳无暇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朱知县于怒火中突然想起什么,顿时脸色苍白,懊恼地跺了跺脚,“人你带走吧。”
柳无暇笑了笑,“朱大人,我带什么人,明儿我们大堂见,还有那小印大人一定要帮在下找找,否则在下人头不保呀。”
朱知县冷笑道:“柳无暇,你不必拿梗,本官要真不放人你又该急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柳无暇拱了拱手,“朱大人明理之人。人是大人抓来,在下可不好带走。在下还有要务,不过是路过密州罢了,这就要赶去昌德县呢。为了保全朱大人面子,就不要跟人提及在下,免得朱大人难做。请他们来议事,不成即送回,总比诬赖抓来却又送不走强吧?”他笑了笑,“告辞!”说着转身看向宝军儿,笑道:“你没见过我,对吗?”
宝军儿不解地看着他。柳无暇又道:“若是见了妙妙,也不必说我来过,懂吗?”
宝军儿摇了摇头,还是道:“我就说不知道。”
柳无暇笑了笑,踏步离开,两个随从立刻捧起匣子追了出去。
朱知县气得手舞足蹈把桌上茶盏狠狠地扫落在地。
朱知县却没想到请神容易送神难。
“朱大人,你想抓我们就抓,你想放就放?朱大人,我们可是谋反、招兵买马、杀人罪名呢!”唐妙一脸夸张地表情瞪着朱知县。
朱知县哑巴吃黄连,哼哼了两声,“本官没说抓,不过是请你们来商量合作生意事情,既然两位不同意,那就请回吧。恕不远送。”
唐妙哼了一声,方才两个差役气哼哼地去放他们,冒着大雨想把他们赶回去。她偏不走,所以跑来亮着灯光大厅,要朱知县给个说法。
“你别不知好歹!”朱知县眼睛都立起来,目露凶光。
唐妙冷笑,“哟,朱大人,我们好怕呀,你说我们杀人,现在又说是请我们来议事,还真是红口白牙,什么都让你说了。”
朱知县恨恨道:“宝军儿给你们作证,是王差役自己摔死,意外身亡,与人无干。”
唐妙点了点头,“哦。原来这样啊。”她扭头对一旁冷着脸萧朗关切道:“你背还疼吗?被他们打那里。”
萧朗看她神情,咬着唇道:“很疼。”
唐妙怒视朱知县,“大人!”
朱知县头大如斗,“你想如何?”
唐妙冷冷道:“朱大人,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难道您不知道这个道理?谁个请神使用绳子?送神是冷着脸?”
朱知县气得暴跳如雷,却又说不出什么。
萧朗忙将唐妙护在身后,戒备地看着他。
“你想要多少钱。”朱知县没了力气。
“不要你一万两,虽然你家产可能好几万,就给个一千两吧。”
“咣当”一声,朱知县肥肥身子砸在地上。
唐妙却不肯放过他,转身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直到朱知县让人将银票送过来,她才眉开眼笑,对萧朗道:“虽然就算一万两银子也赔不了你,可朱大人这么诚心诚意,你就不要计较了好吗?”
萧朗笑了笑,握住她手,“找了宝军儿来一起走吧,他们要急坏了。”
唐妙点了点头,又关问他伤要不要紧,确信萧朗真无事才离开。
出了县衙,唐妙他们又去拜访了周掌柜,问他是不是周诺出什么主意。周掌柜说少爷不在县里,春天就走了没回来。唐妙又问他们花了多少银子,周掌柜发誓说没有,是朱大人自己想通了放他们出来。知道他们没事,大家都放了心,该送信送信去,免得家里人着急。天一亮他们便回家。
大家正为这事儿生气,萧家忙着找人讨个说法。
忙活了几日,府里突然下了公文,朱知县因勾结市井无赖乡里恶霸等数项罪名被革职查办,新知县上任。
新知县一到任便来唐家巡查,看过唐家菜园,表示大力支持唐妙发家致富规划,为唐家堡提供诸多优惠,还要求今年开始将县里官道一直修到唐家堡,为他们提供起码交通条件。官道沿线附近村民非常高兴,纷纷感谢新知县。
桃花大喜(大结局)
转眼七月,天高云淡,气温清爽。唐妙出嫁日子近在眼前。杏儿有了三个月身孕,唐妙意思让她老实在家呆着,她却说自己妹妹出嫁,她怎么能不回来?如此两个姐姐各由女婿陪着回来住娘家等着嫁妹子。
成亲前这些日子,萧朗倒是听萧老太太话一直呆在家里不来找唐妙,甚至按耐着狂喜心在家里读书习字起来。流觞跟唐妙他们说起这事儿,唐妙几个直发笑,萧朗也会读书?流觞说得煞有介事,少爷在家埋头苦读,除了三小姐事儿谁也别打扰他。什么四书五经、八股文、文选、词章、传奇小说……
唐妙觉得好玩儿,特意做了首打油诗送他,萧朗甚至煞有介事地回了首情诗,虽然不甚出彩到比唐妙有文采,让她瞅了半天,觉得他真个超越她了。萧朗说三年内要考个秀才回来,虽然不稀罕功名,可中了秀才见官不跪,为这个也得去考。唐妙便也鼓励他,让他安心读书,不要乱跑。
待嫁日子对唐妙来说轻松惬意得很,家里什么都不用她管。如今菜园有二哥当家,胡大做了总管跑前跑后,指挥人干活。除了种子还需要唐妙掌控,其他他们都能做得头头是道。有常小盾几个压阵,从未有一人敢再来捣乱。二叔有经商头脑,也帮着接待新老客户,唐家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各地拉货车络绎不绝。
远处有各地灾荒逃难,要饭到了唐家堡便请求留下,帮着唐家打工,只求管顿饱饭。唐文清和父亲兄弟们商量,便收留了几户人家,又让里正大叔帮着去县里求疏通帮着把户籍调了。发大水淮州淇县,那一带春天大旱夏天大水,连着三年灾荒,朝廷赈济不能遍及全民,便有逃荒。朝廷对他们户籍管理也格外施恩,如此也未遇什么困难。
二十七这日景椿带唐妙去给姥爷过了生日,给他们送下十两银子,还给高大宝和小玉儿子送了很多礼物。唐妙顺便检查了一下他们蘑菇储存室。如今唐家大棚里蘑菇有十几个品种,价格也越来越便宜,村民们都很喜欢。以姥爷家为中心,三姥爷几个跟他们合伙,生意也做得有模有样。唐妙还让二哥专门将她摸索出来种地秘诀教给他们,关于沤肥、施肥、馊种、防虫、保墒、追肥等等。
二十八这天亲朋好友纷纷送贺礼上门。周家铺子送了许多贵重礼物给唐家,其中有公子乾让人捎一对鸾凤和鸣羊脂白玉桌屏,晶莹玉润,价值连城。几位有见识乡绅看了样子纷纷猜测是大内贡品。知县大人带领几家乡绅也派人送来厚礼。曹婧父亲除了把那一百亩地正式交给唐家管,也送上跟杏儿出嫁时一样贺礼。其他生意伙伴也不肯落后纷纷捎来礼品。
一时间整个唐家堡热热闹闹,夜不闭户,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大梅几个年轻女人在秦泠月屋子里看那些精致衣饰,金银玉器,样样精致绝伦。看得三儿媳妇几个都合不拢嘴,二婶和王氏更是一个劲地奉承。
曹婧让她们去帮母亲点数其他家具,这里由她帮着小姑们收拾就好,她们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大梅喜道:“有这么多人给我们小妹撑腰,这番嫁过去,倒是我们高一点,他萧家可不能有任何怠慢。”
春霞外面听见,笑道:“大姑奶奶说得太重啦。我们少爷拿三小姐当宝贝似,谁敢怠慢一分?如今我们老夫人也不答应呢。”
大梅点了点头,“春霞以后跟着伺候他们小夫妻,可多多受累。”
春霞道:“大姑奶奶可要折杀奴婢,伺候少爷和少奶奶是奴婢本分所在。”
晚晚因为被唐妙收拾过,如今一点脾气不敢出,老老实实地帮着家里收拾。关于单大奶奶、来喜等几人,唐妙也没特意去问,就算晚晚日日跟前出没,她也不当回事儿。自己即便嫁给萧家,也不是卖给他们,再说自己有私房钱,到时候多多地买了地,那位三太太也不必担心她和萧朗把整个家产霸占了去。萧老太太还给唐妙透过消息,以后她私房都要留给萧朗,这样就算她百年之后要分家,萧朗分不到什么也不怕,无论是地、庄子、银子她都有。
唐妙不想要她东西,可有老太太这样支持,她心里便一点都不担心,自然也不怕那个三太太再耍什么心计。只靠收买她身边几个丫头,监视她行为可没什么本事。她打定主意继续好好地发家致富,让那位三太太想跟她斗都没地儿斗去,她可没那么多闲工夫。
日落西山,晚风轻拂。唐妙在西屋收拾自己东西。有小时候从萧朗那里要来金锁、玉饰,每一样她都仔细收着,就算家里再困难也从没想过拿去换钱。如今再回忆从前,过去点点滴滴彷如昨日,却又好似隔着千山万水。前世东西很多竟然模糊得不复记忆,唯有暴雨中那个双眼黑亮男孩眉眼儿清清楚楚。他说找妈妈。
他跟萧朗那么像,以至于她对萧朗也生出几分好感,抗拒着,顺从着,吸引着,就这样一步步越来越近。而今他们真要结为夫妇,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那只榉木手箱里盛放着她整个童年,有柳无暇送给她习字册、农书、泥娃娃,泥老虎、银手镯;有薛维送给她礼物,还有萧朗,姥娘姥爷爷爷奶奶等人送,每一样都有它一段历史。
她摩挲着那本农书封面上秀逸桃花,轻轻地笑了,然后将箱子合上锁好。这是她做姑娘记忆,她想留在娘家,回娘家时候看一看。
正想着杏儿声音在门口响起,“妙妙,柳先生来了。”
唐妙手一抖,锁头咔哒一声落下,她回头疑惑地问:“柳无暇?”
杏儿笑起来,“自然是他,还有哪个柳先生。”
唐妙快步过去,挽着二姐手去正屋。
柳无暇正微笑着跟高氏等人寒暄。他依然穿着高氏做棉布外袍,雨过天青颜色,镶了藏青色滚边,腰间是杏儿和唐妙绣一丛兰草和细竹。他看上去更加细瘦,脸颊微微陷下去,鼻梁越发秀挺,唇色却比之前愈深,像极了那年大病初愈样子。只是一双清润眸子越发明澈如水,没有半丝杂质混沌。
她欣喜地唤:“无暇,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让我们好担心。”
两人厮见了礼,柳无暇凝目看着她,声音温润轻缓,“有些事情要处理,前些日子去过徐州又去了济州,还拜访过康宁。过几日要去江南。”
唐妙笑道:“江南好,江南风景如画了,恭喜你。”
柳无暇清雅笑容上蒙着淡淡灯光,勾勒着他明净面庞,“杏儿妹子出嫁,我没赶上,生怕这次也慢了到时候被你们念叨,快马加鞭,没想到会提前赶到。”他笑得坦荡温暖,没有半点忧伤阴沉,像三月春风拂面,丽日当空照水。
高氏欢喜地道:“柳先生有心,对我们三小姐来说你就是她大哥。景枫不能回来,你能来替他送妹妹出嫁我们真是感激得很。”说着把柳无暇带来礼物单递给唐妙,“这是柳先生送,推辞不掉,你看看自己收着吧。”
唐妙接过来展开看了两眼吓了一跳,县里有一座千亩良田庄子,与晴园比邻。另外济州府原属于赵家一座占地三十亩大宅子,还有良田千亩。
高氏看她脸色都变了,关心道:“怎么啦?”
唐妙为难地看着柳无暇,“无暇,你若当我们是亲人,与别个不同,就别送这么贵重礼物。这些是你挣回来,自该你拿回去。”
柳无暇笑得云淡风轻,眼神有些恍惚,“我不知道何年月再回来,庄子和地于我有何用?留在那里都荒芜着,不如给你们好。”
唐妙有些心疼他,自古伴君如伴虎,他这般舍弃一切跟着公子乾。也希望公子乾能顾念他如此忠心,毫不为己,以后万一有了什么隔阂,能够念着他好,多多地怜惜他才是。
柳无暇看她脸上神情似怜似伤,柔声道:“小妹多虑。这些都清清白白,没有任何负担。给你是物有所值,千万不要推辞。”
唐妙深吸了一口气,笑起来,福了福,“那就多谢柳大哥慷慨,还希望不管天高地远,你都念着密州是你家。只要有我们一日,这里就是你家。我让爹娘和二哥替你管着庄子和地,欢迎你随时回来。”
柳无暇笑了笑。这里永远是他家,这样一个念想支撑着他翻过一座又一座坎坷山,趟过一条又一条劫难河。也让他越来越冷硬心自始至终保存着那样一处柔软,就算斩头之刀临颈也能面不改色,从容平静,内心一片温暖。
高氏和大梅去收拾了柳无暇原本住过西屋,还是往年他用过被褥,依然崭新。每隔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