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第 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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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委一号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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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黄文苍

    正文

    第一章 风吹草动

    奥迪刚拐进大院,赵明山隔着车窗就嗅到了与往日不同的气息。他的办公室在院子东侧,是一幢三层灰色小楼,与市府、人大政协四角相对,小楼编号为一号,称为市委一号楼,他的座车一号车,他的手机是一号,连他到餐厅用餐坐着的也是一号桌,手里捧的是一号碗,私下里人们都把市委书记赵明山称为一号。这是中国县市的一道风景,也是中国的一大国情,试看看路上跑的轿车,哪辆一号车不是当地的地县市委书记坐的,二号车不是当地的地县市长坐的。

    往日,赵明山在办公桌前坐定后,先呷一口秘书已为他泡好的绿茶,放下茶杯顺手摸出一支“中华”点着,狠狠地吸一口,尔后把头仰在皮转椅上慢悠悠地吐着烟圈,眼睛是微闭的。他知道烟圈在一丝一缕淡化后会渐渐地消失。现代快节奏的生活中,他需要的就是这种宁静悠闲的感觉,一天工作的开始因此就会有一个好的开端和好的心情。秘书把文件包括信件按轻重缓急,整理好放在案头,一般他会在20分钟内把它处理好。在上班后的20分钟内,谁也不能打扰赵明山,这在滨海市四套班子成员中已是一条规矩。而这一成不变的规矩,早上,赵明山自己把它打破了。

    他p股没有着凳,就打电话把秘书皇甫松招来。

    “今天的天气有些不对啊!”赵明山劈头盖脸就这一句。

    皇甫松植物人一样僵在门口,像被人打了一闷g似的。天气么本身没有对不对的,人有人道,天有天道。书记招自己来,他是从一楼办公室一口气跑上三楼的,这是他的习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书记问他天气对不对他有些疑惑,他说对说错都是废话。他的悟性很好。短暂的沉默中倒是觉察出了空气的反常。赵明山说坐坐坐,皇甫松就关上门自然地坐到书记对面。递一支烟给书记又恭敬地为他点上。皇甫松是不吸烟的,但口袋里总是装一包烟,当然香烟是为书记装的。皇甫松把情绪调整得正常了,才谨慎地问:“书记,与天气无关的事情,不知该不该汇报?”

    “有话只管说,你跟我这么多年,你说的话是真话。”

    “机关里都议论,一种议论是你要高升到行署去当副专员,还有一种议论,当然是谣传或者说诽谤……”皇甫松怕说出来会亵渎了对领导的尊敬。

    “接下去说!”赵明山几乎是命令着。

    “说你受贿,还有与刘市长在省城望湖滨馆的事……”皇甫松又停住了,因为他面对市委书记赵明山实在说不出那些下流之极的话。

    赵明山震惊与恼怒之后便是畅怀大笑,眼泪也出来了,但皇甫松发现他拿茶杯的手有些许颤抖。

    “还说些什么?”赵明山笑过之后,仿佛找回了威严,“不要遮遮掩掩的。”

    皇甫松摇摇头。赵明山把一堆文件往边上一堆,双手抱在胸前,一支接一支地吸着烟,他觉得烟才是他最忠实可靠也是最好的伙伴。他回头望望来路,虽然滨海是个县级市,自己也不过是个七品官,但他从零起步爬到市委书记位置上整整用了三十年,也爬了三十多级台阶。他在仕途上的是从生产队记工员开始的,后升至生产队到大队会计到大队民兵连长到大队党支部副书记兼大队长到大队党支部书记。1970年他25岁被“老中青”三结合结合进人民公社班子里任生产指挥组副组长,再到党委委员兼武装部长到公社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到主任到区(县与公社之间行政机构)革命领导小组成员兼区武装部长到区革命领导小组副组长到组长。由于鼓励群众挖塘养鱼被定为“破坏革命生产罪”,于1976年削职为民,回老家种田三年,并遭受批斗。1979年平反任区委副书记,翌年任区委书记,后任市农业局局长再升到主管农业副书记。又当了三年市长再五年市委书记,成为了滨海市的一号人物。

    他的为官历史悠久但未必光明灿烂。一步一个脚印,步步为营。前些大他到地委参加县市委书记会议,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关于县市班子换届。中央规定县市五年一届,乡镇三年一届,这是写进文件了的。会后,地委胡书记征求过赵明山的意见,问他对下一步,个人有什么考虑。赵明山说一切服从组织。他想过自己55岁了,在本地区10个县市委书记中是老前辈了,应该激流勇退,光呈下台,要是干到60岁让位,别人会骂自己的。因此,服从组织四个字恰恰是他心里真实写照。比他年少15岁的地委胡书记听后就有些感动,他说老赵啊!现在像你这样的老同志不多了,相信组织会妥善安排的,尽量向省里建议在行署这边考虑一下位置。如果不成的话就到人大或政协去。赵明山还是那四个字“服从组织”,还后边加了一句谢谢组织关心之类的话。

    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的赵明山,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要离开滨海上调的消息随他的脚跟到了滨海,并生出那么多是非来,搞得沸沸扬扬。地委胡书记跟他说的那番话,他对老婆都守口如瓶,不让女人参政议政是他大半生来从政为官的信条。

    历朝以来多少帝皇的江山都断送在女人身上。赵明山想,这信息社会不可思议,在滨海市也一样,动到人事,往往书记办公会议还没有开,连个方案都未敲定,“社会组织部”早巳研究好公布于社会了。市委常委会决定与“社会组织部”调整名单一对照,八九不离十。只有说是滨海市委群众路线走得好,党心民心一条心,这是一种无奈。说重一点也是一种腐败,是党风不正的一种表现。赵明山差不多把一包中华吸完了,还推测不出这搬弄是非的y风从哪里刮起。至于受贿,他在有四套班子成员参加和地委组织部长到场的民主生活会上作了大胆解剖,他说自己在廉政上大贿不受,即黄金、现钞、证券、电器和贵重礼品不受,小贿是要受的,就是限于烟和酒两类。烟又限于一条,酒又限于一瓶,说句良心话,这六七百元钱的工资哪独得起“中华”、喝得起五粮y,抽“中华”的人是不买“中华”,买“中华”的人是不抽“中华”。否则,就是对党说假话。有胆抽别人的烟喝别人的酒,就是要有胆承认存在的问题,我看关键把握两条:一条是抽别人的烟喝别人的酒不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一次牵不成下次就不会给你烟和酒了,另一条是自己烟够抽酒够喝就不要收,不要贪心把好分寸,收了也是浪费,拿去转卖就是变相收受现金了,这是界限问题。我看在座的如果能做到我上述讲的这两条,在我们中国沿海开放城市官场上,还算得上是廉政的,还称得上是清官的。这番话把在座的四套班子其他成员包括地委组织部长听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这就是赵明山的风格。后来,这番话传到地委和行署机关,就传走了样,变成收受烟酒不算受贿,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也留下了不少后遗症,有好事者还把赵明山的对党坦白捅到省里,成了有争议的人。那时他刚任滨海书记不久;组织上考虑滨海是个一百多万人口的大市,要让书记挂地委常委。结果,盛地意见不统一,把挂地委的事黄了。眼下,在他可望提携行署副专员的紧要关头,有人又老调重唱,旧戏重演,其用意就不言而喻了。

    他就拿不准这幕后c纵者是哪位官场高手。他想起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这句话,就狠狠地把烟蒂c进烟灰缸里。刚想骂人,但忍住了,这楼板是不隔音的,楼下是市委党群副书记丁一和市委政法副书记雷国泰的办公室,再楼下是市委办公室。至于与刘琳市长间的桃色传闻,赵明山也听到过一些,只是一笑了之,没有往心里去。风起于青萍之末。记得在一次市委中心组学习会上,赵明山强调团结时讲了这样一句话,即班子成员间要追寻同志加兄弟姐妹的关系,讲同志就是讲党性讲原则,讲兄弟姐妹就是讲团结讲感情。不料当时班子成员中女性只有市长刘琳一人,因此这句话传到最后,竟在机关干部中甚至在市民中传成市委书记赵明山与女市长刘琳在追寻兄妹关系,真是天知道!说句心里话,赵明山比较看重甚至佩服刘琳,并不是说赵明山好色。他曾把女人分成四大类:一类是有漂亮的甚至迷人的外表,但没有内涵,你跟她说第一句话之后就没有说第二句话的欲望;一类是身上全然没有明媚的春光,但见识渊博,极有内涵;一类是既没有万方仪态,也谈不上内涵深浅,这既是悲哀的女人,也是最容易满足的女人;一类是不但有迷人的丽质,高雅的仪态,而且内在跟不见底的大海一样深沉。这一类是女人中的精品或者说极品,据赵明山的测算,这一类女人只占女性中的千分之一甚至更少,这种女人不论出现哪里都像太阳一样光彩照人。赵明山自然把刘琳放在最后一类女人中,祝她为滨海女性中的精品或极品。在当初还任常务副市长的刘琳和任党群副书记的丁一两人之中选择一位市长,赵明山权衡之后把重心落到刘琳身上。他是基于以下三点考虑的:一是刘琳当过财政局长、做过常务副市长,对政府工作熟悉,更主要的是懂经济,是个内当家的好角儿;二是女性当市长与男性市委书记之间容易合拍,会少出现磨擦,有利于滨海市事业;三是情感因素,这就天知地知了,但绝对清白。机关中所传的在省城宾馆的事,是完全杜撰的,因为刘琳离婚后一直独身,海阔天空,想办那个事也犯不着到众目睽睽的宾馆里去冒这个险。赵明山打定主意不去辨明,不去辟谣。

    现在官场上置人死地的有两帖毒药,一帖是经济问题,一帖是作风问题,若两帖药齐下,必死无疑。赵明山走在刀口上。素来以稳健而著称的市委书记赵明山真的坐不住了。

    这时,市委办主任唐天宝像影子一样无声无息地移了进来,他把市里组团到珠江三角洲一带考察的方案和名单很小心地放到赵明山桌上,一举一动只怕惊动书记。

    他说话的声音跟他人一般瘦弱,他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毕恭毕敬。不到一米六的个子不到九十斤份量,支撑着一个硕大的头颅,整个形象仿佛从侏儒边缘走回来,让人感到可怜甚至要落泪。但人不可貌相,三十出头的他单枪匹马从穷山沟里杀出来,在市委办主任的位置上横刀立马干了三年。市委办是市委的心脏和司令部,是全市最高的综合指挥部门。市委办主任虽是正科,论地位和权力不亚于副市长,相当于慈禧身边的大太监李莲英。这些年,唐天宝之所以在官场上游刃有余,除了颇有儒将风度,还因为他的个性中突出一个忍字,指着他的脊梁骨骂他,他也忍;由于领导之间矛盾无缘无故地委屈他,他也能忍,这就需要一种胸襟和海量,绝不是唐天宝无能。

    赵书记给唐天宝让坐,唐天宝素来是站着汇报工作的。他甚至建议市里除党代会、人代会和一年一次三级干部大会外最好都站着开会,领导也站着作报告,可以节省时间提高效率。赵明山没有采纳,不是说他五十多岁的年龄折腾不起,而是他不想出这个风头。唐天宝就说我这个想法太荒唐了,可脸上乐呵呵的。

    赵明山看完方案和名单后说,考察方案就这么定了,人员再增加一些,建议四套班成员除留守外,都到特区开开眼界、解放思想,百闻不如一见,交点学费值得。

    唐天宝的头不停地点着,临走时,他说四套班子会议快开始了,赵明山说那一块过去吧!

    市四套班子研究拍卖老市府的会议议了一天还没有个结果。

    老市府是1943年日本人在滨海修建的一座别墅式军营,供军官疗养之用,占地28亩。解放后就成了滨海县委/县政府大院,昔日的僻静地带已被崛起的高楼所包围,临近大海的荒郊僻野就升值为黄金宝地。日本某投资公司希望买下市府大院改建渡假村。赵明山主张老市府卖它个几千万,市里再出千把万,用三四千万建设新市府,落个一旧换两新,既改善市级机关办公条件,又有利于城市建设和第三产业的发展,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会前,赵明山曾与个别成员通过气,小范围作了统一,认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想不到一天下来,会开得这样槽,更让赵明山想不到的第一个领头发难的竟是他最合拍的同盟者市长刘琳。刘琳说一旧换两新是件好事情,做好了也许是加快滨海中等城市建设的一个大手笔,但我市财政是吃饭财政,地方与中央三七分成后市得比例太少,不要说地方财政贴补一千万,就是抠出三百万也难。赵明山四方脸在晴转y,渐渐皱起的眉峰把本来就显得小的眼睛压得更校刘琳的眼睛根本不往赵明山这边照。她穿的是一身猩红的套装,把白而红润的脸映得很青春,头发又是刚烫过的,一丝不乱,一点也看不出是四十出头的女人。这位被市民们称为滨海开拓型的女市长此刻显得有些激动,她说中央三令五申禁止集资摊派,减轻企业和农民负担,我们又不能去闯红灯。如果这件事一定要办,我的意见是老市府卖多少新市府建多少,自求平衡。赵明山有些不悦地说大家都发表意见,党群副书记丁一咳嗽了一声,把情绪调节好,大家就恭听他的发言。四套班子成员发言也是有不成文规矩,一般是市长发言后,便是市委党群副书记、政法副书记、人大主任、政协主席、纪委书记。常务副市长、组织部长、宣传部长、人武部政委,最后是市府、人大和政协副职,最后是由市委书记拍板。一般来说,只要是最高决策会议——书记办公会议议定的事情,拿到常委会或四套班子会议上讨论,是通个气的概念,是民主监督、政治协商的一种形式。自刘琳反戈一击之后,会议的气氛就有些微妙起来,首先是丁一就顺着梯子上了,他人瘦得跟麻杆儿一样,一米八的高个人只有一百二十斤,声音却很宏亮。他说刘市长算的仅仅是经济上的一笔帐,我都赞同,我要补充一点是要算一算政治上的帐,搞改革开放、招商引资不能偏离政治方向,不能丧失国格人格。卖共产党的市府等于卖老祖宗,市民们会怎么想,群众问我们,市委、市政府的公章和挂在大门的招牌还卖不卖。何况这座大院子五十多年前是日本人建的,现在又卖给日本人,这意味着什么?赵明山说意味着卖国还是意味着当汉j,我们又没有赶上那个年代,想当也当不了。我看五十多年前日本人是拿着枪喊叭格呀鲁侵略我们的土地,今天是拿着钱喊我们爷来买我们的土地,有本质的区别。说到这里,赵明山又客气地请丁一继续说,丁一说没有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谈了些意见,认识逐步统一到一旧两新上来,可一个事儿说来说去就那么个理儿,后面发言的都只是把别人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赵明山显得很耐心,似乎让大家发言也是一种政治待遇,个别同志说没有什么新的意见了,算了吧。赵明山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就用极严肃的口气说下面我讲几点意见,大家鸦雀无声了。赵明山说关于我的传闻大家也许听到了一些,不论怎么说,我在滨海的时间不会长了,年岁不饶人啊,就是盖起新市府大楼,我也享受不到。但只要我赵明山在一天就要为滨海的事业干一天,一些老百姓包括今天在座的少数同志由于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对卖旧建新就有了不同的认识,这是正常的,相信慢慢地会理解的。我看在改革开放的新形势下,只要符合小平同志“三个有利于”标准和有利于滨海事业发展,就要大胆去闯、大胆去冒、大胆地试。闯错了,试错了,责任市委负,担子市委挑。

    归纳大家意见,少数服从多数,老市府转让外商与重建新市府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为了把这项工作抓好,我建议成立一个领导小组,组织一套工作班子。由丁一同志任组长,市委办主任唐天宝、市府办主任谢权和财政局局长顾今天任副组长,新市府的选址和设计要尽快拿出方案来。大家看看怎么样。赵明山本以为丁一会推辞甚至会跳起来反对的。他作了两手准备,万一丁一不当这个组长就让刘琳干,自己走了之后滨海的主人是刘琳也是可能的。谁料丁一保持缄默,这个会就算结束了。

    赵明山前脚刚迈进办公室,丁一后脚就跟了进来。这在赵明山意料之中。两人在市委搭档多年,相互间的性格脾气还是了解的。赵明山还是党群书记时,丁一是组织部长,赵明山当市长,丁一接了党群书记的角色,两人始终若即若离,不近不远,不热不冷,完全是同志式的关系。要说隔阂,是赵明山支持刘琳当市长形成的,且丁一对此始终耿耿于怀。

    赵明山问:“有事?”

    丁一有些神经兮兮地随手把门关上,坐到赵明山办公桌的对面,单人沙发很低,赵明山靠在皮椅上相对任何客人都会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心理感受。丁一有些歉意地说:“我刚才在会上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提醒你一下,你是老前辈,在滨海德高望重,是非功过已盖棺定论了的。我担心转让老市府,政治敏感性比较强,众说纷坛,损害你的形象,尤其是个人前途处在关健时刻,格外要小心谨慎。”

    “小丁啊!”赵明山一直称丁一为小丁,自有赵明山的道理,对局内人是一种亲切,对局外人是种俯视。他说:“你的好意我赵明山领了,工作上有争议是正常的,没有争议不一定是好事,我赵明山是船到码头车到站的人了,跟你们年轻人看问题角度不同,宁可为事业放弃自己,不能为自己放弃事业。”

    丁一被赵明山说得坐不住了,又不便表现出来,赵明山一离开滨海,这市委书记的交椅丁一是否能坐上,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赵明山的态度,他非常清楚赵明山会跟五年前提携刘琳当市长须压制自己一样。但不想把关系搞僵,小不忍则乱大谋。

    丁一就谦虚地说:

    “只要老领导成竹在胸,我豁出去跟着你干了,只怕担当不起这副重任。”

    赵明山也把气氛缓和下来,说:

    “卖老市府建新市府是全市人民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是市里一号工程,也是树形象工程,你肩上担子是很重的。年轻人多压些担子对自身也有好处。”

    丁一点头说对对对。尔后很关切地问道:“老领导,你个人的事快定了吧”“什么事?”

    “还有什么事,不是要高升副专员了么?”

    “是你的岳父告诉你的?”丁一的岳父是地委组织部分管干部的副部长,很有实权,丁一三十岁出头就爬到市委副书记角色,这与他的岳父努力是分不开的。丁一否认是岳父说的,说是从省委组织部同学那里听到消息的,并说已经替赵明山打过招呼了,若有必要,可以专程去省城跑一趟。赵明山没有表现出多少感激。很随便地说到时候再说吧!丁一就有一种被人脱光衣服在街上走的感觉,觉得自己下贱之极了。

    第二章 绑架少女

    刘琳下班回到家已是五点一刻,深秋的天一幕一幕地黑下来,凉意也一阵一阵袭来,她倒了一杯茶坐在客厅里等读高一的女儿刘小琳。她太累了,不想做晚饭,和女儿一起到街上吃点快餐将就一下。可女儿一直没有回来使刘琳心神不定,报纸和电视什么都没有看进去。女儿继承了自己和前夫的一切优点,漂亮温柔聪颖好学,特别是那亭亭玉立的身材会让人想起风姿绰约的椰子树。女儿是她的命根子,是她生命的依托和情感的依附。离婚8年来,刘琳与女儿相依为命。她把时间分为两块,一块是白天属于工作属于事业,属于滨海的百姓,一块是夜间属于女儿。除自己必须参加的会议和必须到场的宴请外,就把时间留给女儿。她说自己首先是女人是母亲其次是市长,做不好女人,做不好母亲就不可能做好市长。她还给自己立下一条规矩,即家里不会客,尤其是夜间。立这条规矩有两点好处:一是利于清政廉洁,家门都不开闭关自守了,糖衣炮弹自然打不进来;二是利于自身形象。做女人难,做离了婚的独身女人更难,做官场上的女人最难。尽管刘琳十分检点,十分注重领导者的形象,还不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风言风语盘旋左右。前夫是她当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时同一个知青点的知青。说知青点其实就是大山深处一间茅草房里用薄薄的木板隔开,住着刘琳和后来曾是她丈夫的男人。其他知青点大都有男有女,组织上说这样安排有利于知青安心山区,扎根山区,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村子海拔八百多米,只有三十多户人家,要爬3个小时山路,上山了就不想下去,下山了就不想上去,时间呆长了就不知今夕是何年了。在这天荒地老的环境中,人的情感却跟野草一样一个劲地疯长,他们俩同一个锅里摸勺,同一个屋顶下隔一道木板睡觉,第一年平安无事;第二年便不安份起来,男人主外,女人主内,知青点就具有夫妻模式;第三年后来,曾是她丈夫的男人掀掉一块薄板就钻进她的被窝把好事做了。她礼节性地反抗一下,就顺应情感发展的潮流,她几乎没有感到疼痛就发出了山羊一样的欢叫声,一直到故事结尾。只记得那夜风很大,雨很猛,在悼念一个处女时代的结束。于是,无论山区的夜多么的漫长,多么的冷清,天上的星星是多么无精打采,他们都不会感到寂寞了。跟山民们一样劳作也不感到特别的累。他们在原始森林一般茂密的丛林中散步,在叮叮咚咚的山泉边聊天,爬上天皇峰挖野菜,后来拥有一杆猎枪后闲来时节一道去狩猎。二十冒尖的刘琳一身褪了色的军装打着绑腿,跟在后来曾是她丈夫的男人身后,在林子里疯跑。夜深人静时,茅草房里总是传出山羊一样的欢叫。她每每怀念起那段田园诗般的岁月,才知道,苦难也是一种财富,清贫也是一种幸福,温馨和甜蜜就会涌上心头,泪水就会打湿衣衫。后来他们一块儿招工回城。恢复高考的第二年,两人双双考人重点大学,刘琳读丝绸制造专业,后来曾是她丈夫的男人读工商管理,并结为夫妻有了女儿。后来人生的变化便像闪电一样让她目眩,做丈夫的读研究生到了北京再读博士再到夏威夷。刚戴上博士帽,做妻子的刘琳还丝毫没有分享到幸福和荣耀,大洋彼岸的丈夫已直言不讳地告诉她,爱上一位比自己年轻20岁的夏威夷女郎。女郎是位漂亮的混血儿,女郎的父亲是当地一大财团董事长,地道的英格兰血统,她丈夫说自己不会回国了,希望刘琳和女儿理解他和宽恕他。大洋彼岸的夏威夷群岛有如阳间与y间之遥,刘琳放下电话哭了一夜。离婚之后,她告诉上幼儿园大班的女儿,父亲在美国车祸死了,并把女儿名字改为刘小琳。刘琳怎么也恨不起曾是她丈夫的那个男人,觉得他除了丢下自己和女儿之外其他什么都好,是个天下难寻的好男人。自己拥有过就满足了,春心从此禁锢了,打动她的男人不会再有了。她横下一条心去攀登事业的高峰,追寻另一种人生。中国县市机构改革,文凭热眷到滨海市,当时她还是市丝织厂的厂长,一夜之间被提拔为财政局长,因为她有本科文凭。当时的她是诚惶诚恐去上任的,半年下来竟把财政局收拾得有条有理,几年时间就把长期赤字填平了。接着官道畅通,组织部门要求县市党政班子成员中必须有一位女性;以体现尊重女权,刘琳轻易地当上常务副市长,做赵明山的副手,分管财贸。1993年换届与丁一竞争市长获胜做了一市之长,名噪一时。曾是丈夫的男人从大洋彼岸来电表示祝贺当眩劳燕分飞,人各有志,那时刘琳的心境已很平静了。她不说一句怀旧的话,往事像过眼烟云一样散去,情感像雨后的丛林一样清新。刘琳很礼节性地说声谢谢并欢迎他回滨海投资办实业,为家乡作点贡献,曾是她丈夫的男人一迭声的ok。

    赵明山要离开滨海到行署去当副专员的消息她上午刚听到,同时听到的还有她与赵明山之间的绯闻,对此她一笑了之。她是把赵明山当班长和兄长看待的,她很欣赏赵明山那种堂堂正正为人,踏踏实实做事,心底无私天地宽的风骨,很有男人味。没有赵明山提携,刘琳不会有今天至少不会那么快扶摇直上,她从心底里感激赵明山。今天在四套班子会议上的发言事出有因,一个主要的因素是为了辟谣。在班子成员面前与赵明山拉开距离,甚至唱了对台戏,自己做得有些小人样,赵明山不知是出于理解还是出于宽容没有责怪她。在班子里刘琳最看不惯的是不y不阳、不紧不慢、不卑不亢、不声不响的丁一,一天到晚像个克格勃,让人心情不安宁。

    他一直是刘琳的竞争对手,如果赵明山一走成真,滨海书记若从市里选拔,最具竞争实力的是刘琳、丁一和市委分管政法的副书记雷国泰。刘琳认为于公于私自己比丁一合适。要么由第三者雷国泰担纲。如果丁一上台,她很难想象滨海工作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对此,她很想找赵明山作一下沟通。

    夜已漆黑,风夹着雨丝甩在客厅的玻璃上浙沥作响。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恶魔一般缠着刘琳。往日都是女儿放学回家用电饭堡先把饭做好,她下班做菜,有事也会事先打刘琳手机说一声的。家里没有男人,这些年来父母担子刘琳一个人挑。刘琳再也等不住了,她披上雨衣就马上下楼推摩托车,沿着女儿上学的路寻去。车子骑到女儿就读的市第一中学门口也不见女儿的踪影,她的确是紧张了。心在一阵阵地紧缩,自己要不是市长,也许会一路哭一路呼唤女儿名字。她请门卫把女儿班主任家电话要通,问了一些女儿情况,知道女儿四点半就离开学校了。得知市长的女儿失踪,班主任扔下饭碗就跑到校门口。这时刘琳的手机响了起来,对方的声音是穷凶极恶的:“市长大人,你的女儿在我们手里,快准备二十万元钱来领人。”

    “我的女儿在哪里?”刘琳几乎是声嘶力竭,一腔哭音。

    她的女儿就是她的生命,现在她的生命捏在人家手里,就跟有人扼住了刘琳的咽喉,她很快会窒息而死的。

    “妈妈,你救救我。”是她女儿的声音。

    “小琳,你在哪里,不要怕,妈妈来救你。”

    对方沉默了好久,刘小琳的声音也消失了。尔后,又是那个穷凶极恶的声音:“市长大人,你给我听着,给你一天的时间把钱准备好,要是少一个子儿或者报案,你女儿还是个大美人,我们先好好地玩了她再废了她,听到没有。”

    “我给你钱,你们不能欺侮我的女儿。”

    对方哈哈一阵大笑便收了线。

    刘琳被女儿班主任扶进收发室,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置身于云里雾里。她打电话把司机和秘书吴景叫来,又让吴景通知公安局长和市府办主任谢权速到公安局等候。到了公安局,刘琳把女儿被绑架的事儿一说,公安局长吓了一跳,连自己顶头上司的女儿安全都不能保证,这公安局长就不称职了。刘琳说人心都是r长的,市长的女儿和老百姓的女儿都一样,我要求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把女儿完整地还给我,我不能没有女儿,请你们理解我。二十万元钱由我自己筹措,我不在这里打扰办案了,也许绑匪会把电话打到我家里,我先回去了。公安局长也有些惶惶不安,说请市长放心,要是不把你的女儿找回来我就不当这个局长。

    谢权和吴景把刘琳送到家,刘琳已软瘫在沙发上了,女儿那撕心裂肺的呼救声像雷声一样响彻耳边,使刘琳的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谢权一边安慰一边说,外边一切事情由他办,让刘琳保重身体等待消息,并连夜去筹措二十万元钱。刘琳用极微弱的声音交代他一定不要走漏风声,把帐建好,全部她个人来还。谢权点着秃顶的脑袋就出门了,留下吴景一人来陪刘琳。刘琳的父亲原来是军分区的副政委,在地方部队调防时回到山东莱阳老家,现已退休了。母亲是山东潍坊人,在滨海她无亲无威。吴景到卫生间拿来毛巾让刘琳擦了擦脸,又到厨房做了一碗荷包蛋,刘琳一口也吃不下。她什么都可以失去,甚至市长也可以不当,但不能再没有女儿。想到女儿,她鼻子上阵阵发酸眼泪就下来了,急得吴景跟着一个劲地抹泪。公安局长来电话说,局里成立了“10。7”专案组,他自任组长,指挥中心110报警台与电信局配合,已经把刘琳的手机。家里电话和办公室电话监控起来。只要绑匪一拨电话,就能判断绑匪的区位,尽可能满足绑匪的条件把绑匪稳祝最后请示说,考虑筹款困难,二十万元钱是否先由局里垫着,另外此案是否向市委副书记雷国泰和地区公安处报告。

    刘琳说你们辛苦了,我表示感谢,二十万元钱我会准备好的。另外案件要按正常程序办,依法办,该不该汇报,你们自己定吧!公安局长说知道了,我给你下派了两个便衣警察,有情况你跟他们招呼一声。刘琳放下电话不到十分钟,市委雷国泰副书记的电话过来了,开口就说你女儿的事单局长跟我汇报了,我分管政法工作没有做好,你女儿被绑架,我也有责任啊!刘琳说老雷啊,事情已经发生了,关键是要把人救出来。说句实在话,我就这么个女儿了,我不能没有她。雷国泰说我理解,从现在开始,我亲自到公安局坐阵指挥,尔后又劝了刘琳几句。接着,谢权来电话说二十万元钱已准备妥当,并立即送到刘琳家,刘琳说知道了。

    当夜无事。

    第二天早上,市长女儿被绑架索要二十万元的消息从第一中学爆炸出来,进而波及市府大院再传到大街小巷,轰动了整个滨海。生活得乏味的人们就需要像黄河飞车,泰森咬耳之类的刺激,传着传着市民们说绑架算是绑对了。绑了市长的千金,不要说要二十万索金,就是二百万当市长的也拿得出来。此类闲话恶毒之至,仿佛市长女儿被绑反而是市长的罪过。

    精神和r体的煎熬并未把刘琳击倒。刘琳还是正点上班,她和秘书吴景的眼睛都布满了血丝。市府办主任谢权派综合科长守住刘琳办公室门口,不让任何人打扰。

    刘琳办公室接的第一个电话是赵明山打的,他的声音充满悲戚和仁慈。他说,小琳的事刚才才听到,你要挺住,相信公安局会全力营救的,再说还有我呐!刘琳便哭了出来。她在滨海没有亲人,是把赵明山当兄长的。赵明山说我就不便过去了,你要多保重。

    刘琳接的第二个电话是丁一打的,他说听到刘小琳被绑架的消息非常震惊,社会治安状况坏到这种地步出乎意料。为了营救人质,他已通知财政局长马上送二十万元钱到市政府。刘琳很敏感地谢绝了,她头脑还是清醒的,市财政金库绝对不能动用。她向丁一道谢后,就让吴景转告财政局长,谁动用金库处理谁。谢权进来说,门口来了许多送钱的人,有企业厂长、经理,有乡镇长、书记和机关部、委、办、局领导,问刘琳怎么办?刘琳一听就来气了,板起脸说你一个市府办主任连这点事也处理不了。看看谢权昨夜为‘小琳的事奔波得一脸倦容,压下火气说代我谢谢他们。钱一分都不能要,人一个都不能留。谢权说是的是的,静心静气地退了出去。

    刘琳接的第三个电话是绑匪打来的;杀气腾腾地问:“二十万元准备好了没有。”

    刘琳说:“准备好了。”

    绑匪说:“你女儿在我手里,你跟我耍花招就撕了她。”

    刘琳说:“钱送到哪里去?”

    绑匪说:‘带上钱骑摩托车,开着手机到钟楼大厦楼下。“

    刘琳说:“我知道了,我想跟我女儿说句话。”

    绑匪说不行就收了线。

    刘琳打电话给公安局,单局长说监听器上都听到了,你就带上钱骑车到钟楼吧,你只管按绑匪要求去做,把女儿领回来,其余都是公安的事了。公安局测得绑匪的电话是在钟楼附近用公用电话打的。

    刘琳骑车出了市府大院。公安两位便衣也随后而去。钟楼在繁华拥挤的市中心,离市政府仅二里之遥。公安局人马已在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但绑匪的狡猾是出人意料的。在刘琳快到钟楼的时候,绑匪命令她站住,按照原路退回,把钱送到海边客轮上,并声明从现在开始计时,30分钟内若不能确保取款人顺利回来就撕票,并要刘琳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

    刘琳像机器人一样随着绑匪的指令转。当车子骑到山口大道时,一辆无牌摩托车从山道上俯冲下来,在擦过她身边的瞬间,装着二十万元钱的手袋被顺手牵走了,并消失在另一条山道上。正待刘琳要呼叫刹那,手机里绑匪命令她一直走,不要叫喊,叫喊一声女儿就没有命了。

    刘琳两腿一软,连人带车摔倒。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躺在医院病床上,挂着针,床四周站着市里头头脑脑。赵明山离她最近。现在钱也没了,女儿也没了,自己要不是一市之长,她真想跟常人一样淋漓尽致地痛哭一常医生说她血色素只有6克,是严重贫血,高度精神紧张,一天一夜折腾下来,最需要的是休息。刘琳问赵明山:“我女儿有消息了吧?”

    赵明山摇摇头,又叹口气。

    刘琳又问绑匪有线索了吧?

    赵明山说没有。

    刘琳的目光有些呆滞甚至绝望,头发蓬乱着像位村妇。她说大家都很忙,回去吧!赵明山就招呼大家回去了,留下吴景和谢权,还有公安局刑侦队两位便衣守在病房门口。

    第二天凌晨,刘琳和吴景被电话铃声惊醒,她们几乎是以冲刺的速度同时奔向客厅的,对方让她到凤凰山顶一座千年古塔里领女儿。司机在她的楼下时刻待命着,刘琳的车开到凤凰山脚时,已有三辆警车停在那里,警灯还在闪烁,一位在此等候的警察告诉刘琳公安局长已经带人上山了。刘琳执意要上山,她想早一秒钟知道女儿的死活,当时台湾名艺员白冰冰的女儿白小燕撕票大案刚发生,刘琳心有余悸。

    吴景扶着刘琳没有爬上几道山岭,一群男女警察背着刘小琳从山上急奔而来,公安局长告诉她生命没有问题,她呼出了一口气,就跟在被人背着的女儿后边跑下山来,尔后驱车直奔医院。

    医生告诉她,刘小琳已被人轮j,由于过度摧残和极度虚弱。受凉(赤身l体被扔在古塔里一夜),高烧不退,目前尚在昏迷之中。刘琳走进急救室把脸贴在女儿脸上,一个劲地流泪,她决定向赵明山请假3天陪女儿。

    大道光夫带着孙女贺子由上海进关转道杭州到滨海已是下午五点。丁一和分管外贸的副市长、接待处处长等候在东港酒店,这是滨海最高档的一家涉外饭店,三星级,由市政府控股。市里把客人分成两类,一类是一般客人,就放在市政府招待所接待,一类是贵宾就放在东港大酒店。大道光夫七十多岁,又矮又瘦又小,与麻杆儿丁一站在一起就是一对几株儒了。他中国话说得很好,丁一感到惊奇的是还夹杂着一两句地道的滨海口音。他们到房间里洗了把脸就急于要去市府大院看看。连吃了晚饭去都不行。丁一开始以为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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