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部分
市委一号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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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到广州,正是万家灯火的时候,赵明山说大家上街逛一逛,补一补解放思想这一课。大家在房间里洗了把脸,草草地用过晚餐,就成群结队走了。
田青是早一天到广州的,她跟唐天宝交接了工作后跟往常一样到赵明山套间里打了招呼,让赵明山知道这一次考察能否圆满成功,打前站很重要,而打前站的重任就在自己肩上。否则这白天黑夜地跑领导还以为你在游山玩水呐。赵明山呆在房间里哪儿也不去,一场病下来身体虚弱了不少,加上连续三天坐车赶路,身体是硬顶着,他担心能否坚持到底。出门时,妻子徐海瑛劝他别硬撑坐飞机,他说搞特殊不好。
这几夜,只要一进房间他就反锁上门上床休息,养精蓄锐。雷国泰每天晚上准时给赵明山来一个电话,汇报市里的综合情况,请示一些需要一把手把握的问题。最后都说你放心考察,我会把大后方坚守好的。今晚来电话时,赵明山靠在床头已迷迷糊糊睡着了,雷国泰把中央慰团来滨海慰问的情况汇报后,说地委胡书记有点不高兴,认为重灾之年不应该把精力和财力花费到考察上,并说能早结束就早回来。赵明山说知道了。雷国泰又说还有一件事等你回来再说吧!赵明山一听此话,人也完全清醒了过来,他以为是关于个人升迁之事。他说老雷啊,有话就说,我最讨厌遮遮掩掩、yy阳阳的。雷国泰还是迟疑了一下才说,城关地区十多辆摩托车和两辆面包车被烧毁案件,据在押案犯交代,你儿子赵杰可能是主犯。赵明山一听,犹如挨了当头一棒,胸立即就问起来,出一口气都艰难。他从床上起来在房间里快步地走动着,并把窗门全打开,甚至把头伸出窗外呼吸,他意识到自己的肝脏真的不行了。儿子是他近年来的一块心病,儿子要闯祸是迟早的事,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走上这么严重的犯罪道路是赵明山始料不及的。他问雷国泰,徐海瑛是否知道。雷国泰说你妻子不知道,你儿子还没有归案呐,是否等你回滨海再说。赵明山说不要再等我了,皇子犯法也要与民同罪,你让公安依法办案,先把我儿子带走吧,徐海瑛我自己跟她通气。赵明山关了手机,就往家里打,女儿赵媛说妈妈值夜班去了。
赵明山想想跟女儿说也一样,就把儿子赵杰犯的案子说了,并一再强调要女儿劝劝母亲,必要的话就请几天假陪陪母亲。儿子是徐海瑛的命根子,徐海瑛受不了这样打击。女儿哭着答应了。赵明山扔下电话就到走廊上喊秘书皇甫松,说到街上转转,房子里太闷。皇甫松就诚惶诚恐地陪书记去逛街,一直转到越秀公园才回来。第二天早上用餐时,赵明山仿佛人瘦了一圈,在众人面前强打起精神撑着。有人说到东北才知道胆小,到北京才知道官小,到广州才知道钱少,到海南才知道身体不好。
赵明山说这四句话是有点道理。当天,他们赶到北海,听了北海市委书记的介绍,有两句话让大家感触很深,一句是只说不干,另一句是只干不说。这两句话内涵丰富外延广阔,你怎么理解都行。对照滨海近年来经济和社会发展总是慢启动急刹车的教训,就是不该说的说了,不该干的干了,结果说了也白说,于了也白干。他们在中山市听了解决新市府二点五亿元资金的办法大开了眼界。该市一位领导说,我们把二点五亿元分摊到各乡镇和经济实力比较强的部门,再把各乡镇的党委书记和有关部门一把手请到市里来,每人发给一个红包。所谓红包就是一张印有该乡镇或部门无偿捐资的款额,各乡镇书记听了,都说我们滨海不能这么搞,乡镇很穷。赵明山说搞是要搞的,但我们是自愿,不能像债。一路还算平静。可当这支近百人的考察团像旋风一样刮到越海时,就出了点事。关键是他们住在四星级的越北宾馆。
据说越海最开放的要数越北区,越北区最开放的要数越北宾馆,这里距澳门仅一墙之隔一步之遥。澳门的男人常常会跨过这道门槛来度周末,说穿了就是花点钱找这边的姑娘或不是姑娘的玩一宵,因此这里美女如云,胭脂飘香。深秋,这在北方早已跨进了萧瑟的季节,这里的女人还是超短裙露三角裤,短背心露着r罩和肚脐。
展现在你眼前的是大腿、胳膊、肚皮,反正都是女人的r。这些目不暇接的一道道风景,在让你大饱眼福的同时,也会让你心凉r跳。考察团成员在越北宾馆门口下了车,就地考察了大厅里风光,手握大哥大的小姐们,大家就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连眼睛也不够用。晚上用餐的时候,赵明山让唐天宝宣布一条禁令,即任何人不能单独外出,万一被小姐们劫走后果自负。他们面对小姐,如临大“敌”。问题就是出在对“敌”情一无所知上。按照一路上对“敌”斗争的经验,就是小姐把电话打进房间要求上门全方位服务时,你心肠要硬,态度要坚决,拒“敌”于国门之外。面对这些鲜花野草,不要旗旗摇荡,不要伸手采摘。而越北宾馆的小姐们上门袭击是直达房间的。是夜一点,龙湾乡书记在朦朦胧胧之中被连续响起的门铃惊醒,他在晕晕乎乎中以为同住一个房间的海角镇书记打牌回来,连灯也没有打开,开了门就跳回床上钻进被窝继续做自己的美梦。但他做梦也没想到,随他进来的是一位自称来自上海的年轻漂亮小姐。小姐先是到卫生间不紧不慢地冲了澡,尔后赤身l体黑灯瞎火钻进龙湾乡书记的被窝。他在梦中抱住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女人r体,r体细嫩光滑滋润如脂,与他那人到中年的老婆身体有天壤之别。他坚信这是在梦中,也只能在梦中才能放纵,他庆幸自己梦中的艳福就尽心尽力地把好事做了,并做得很彻底,酣畅淋漓。当小姐挣脱他的怀抱打亮床头灯,l着白得耀眼的肌肤伸手要钱时,他彻底地从梦中回到现实。他知道鬼使神差的闯下了大祸,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尽快结束这笔交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问小姐多少钱,小姐伸了三个指头。他说三百。小姐摇摇头时,丰硕的茹房也在他眼前摇晃跳动,他避开茹房把目光移到她的下t,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害怕。女人真是一个要置男人于死地的怪物。
小姐百般妖娆地说侬想白相啊!阿拉收侬三千还是打了折的,青春折旧费、精神损失费、夜间劳务费、身体营养费、器官磨损费、感情投资费、宾馆住宿费、健康体检费、治安管理费、蛇头保护费,还有服装费、化妆费,侬自己算算,三千元够不够。龙湾乡书记倾其所有仅二千三百元,递给小姐时说侬快穿上衣服走吧。小姐接过钱又随手牵走床头橱上的瑞士表,说声“拜拜”扭着p股就走了。恰遇海角镇书记打牌归来,一切不言而喻。他说老兄才到越海就感到身体不好了。龙湾乡书记恨恨地说你看到的是魔鬼不是人。不够哥们的海角镇书记说这魔鬼也够漂亮迷人的。
他躺到床上想想,怕连累到自身就把这件事汇报到赵明山那里,这是故事之一。第二天早上,赵明山还在卫生间洗漱,一位小姐跟幽灵一样钻进房间并反锁上门。她站在卫生间门口,嬉皮笑脸地说陪你玩玩吧先生。赵明山没有领教过小姐的厉害,认真地问怎么玩。小姐说先生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包先生满意。赵明山说我是中国共产党员,什么都玩不得。小姐说先生不要这样一本正经。赵明山说我是干公安的,不怕把你抓了。小姐说不怕,先生不会这样狠心啦。赵明山一拍洗脸台,鹰眼一瞪,吼道:我是市委书记,快给我滚!小姐被赵明山的虎威震住了,拉开门就溜了。只是r白色大理石台面被拍断,赵明山坚持自己掏腰包赔了五百元。早餐的时候,赵明山与市里其他领导一碰头,决定提前一天离开这里前往东营考察,再住下去,怕再损兵折将,并说龙湾乡书记犯的事儿是纸包不住火的,回滨海再处理。
通讯设备有限公司领了执照后就搁浅了,原因是南城开发区土地审批权掌握在丁一手里。丁一不签字,国上局不敢收费、财政不敢收税、城建委不敢划红线。这些权倾一方的部门头头宁可得罪谢权,也不愿意党群书记丁一。丁一南下考察回来的当天,谢权就去找了丁一,没等谢权说完,丁一就说我是靠卖土地建大楼的,这也是市委、市政府的决定,我是立了军令状的。要土地办厂可以,但必须按级差地价,如果一号指挥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土地从别人手里收回来又平价划拨给企业,借地生财就是一句空话,干脆这新市府不建算了。丁一这话既说给谢权听也说给刘琳听,他知道谢权一定会原原本本地汇报到刘琳那里去的。他跟刘琳不明争但暗斗,私下里较劲。刘琳听了汇报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就让谢权去找赵明山,赵明山听了汇报,就让丁一到他的办公室来。他说老市府已经卖了,新市府大楼要上这已没有退路,我们不能坐在海边沙滩上办公。但任何时候都不能偏离经济建设这一中心,这是全党工作大局。没有强有力的经济支撑,大楼上去了也会“倒”下来。他明确指示丁一,通讯设备有限公司是外商独资项目,要特事特办,一厂一策,50亩土地要按工业用地划拨价解决,可适当收取手续费保收支平衡。丁一答应是答应了,可一拖再拖,拖不过去了,就在手续费上做文章。抛出每亩收二十万元手续费的方案,开出了天价,也就是说50亩土地要比正常工业用地贵一千万,这不是要赶外商走吗?刘琳有些坐不住了,要是这外商不是前夫,这完全属于政府的权力不会落到丁一手里,让他拿j毛当令箭了。刘琳自己打电话找了赵明山。赵明山听了,说这个丁一怎么越弄越离谱了,他劝刘琳还是回避为好,怕她与前夫及与这50亩土地的关系说不清,被人当作攻击的靶子。赵明山决定开个现场会,集体商量解决通讯设备有限公司的土地问题,并亲自通知丁一。不料丁一说这几天没功夫,要带施工单位技术人员到上海复旦大学设计院商量大楼部分设计方案调整事宜,时间定好了的,耽误不得。赵明山碰了钉子口气也硬了起来,他说你能参加最好,若参加不了,这个板就由我来拍了,这是全地区最大的外商独资企业,在省里也是挂号了的,建成投产后每年将有上千万元税收。丁一说这些道理我懂,你是一把手,你说怎办就怎办吧!你拍板有谁敢说个不字呢?说到这儿丁一就把电话挂了。赵明山心里想随着县市班子换届时间的近,丁一有些稳不住了。把拍卖老市府的谈判成功与筹建新市府的顺利进行作为个人政绩上下宣扬,加上他岳父的呼应,在地委、行署里也有了名气,成了改革开放的典型人物。丁一自我感觉很好,说话的口气今非昔比了,赵明山很是反感。他当下就让谢权去通知分管城建的副市长、国土局长、城建委主任、规划局长、南城开发区主任及丁一,20分钟内赶到滨海大道市府工地参加现场办公会议。
谢权说还是由唐天宝通知比较好。他不想在土地的问题上与丁一搞得太僵,丁一在滨海也算是上顶天下立地的人,谢权推出唐天宝的目的是转移丁一的视线。赵明山说你现在还是人民政府的办公室主任,谁也没有削你的职。并说下午现场办公会后半个月之内,我要看到通讯设备有限公司50亩土地的围墙。谢权说只要土地解决好了,不要半个月,过十天,你来视察吧!
雷国泰坐在办公室里左右为难。他的烟瘾比赵明山还大,他不理解卷烟厂为什么把每支烟长度定为8。4公分,要是16。8公分,全世界将会省下多少火柴和汽油。赵明山南下考察一回到滨海,他就把烧摩托车一案始未作了详细汇报,三个案犯中赵明山的儿子赵杰是主犯,现被囚居看守所。犯罪的原因不可思议。据赵杰交代,自己日思夜盼有一辆自己的摩托车,但家庭不能满足,他就对拥有摩托车的人由嫉妒转为仇恨,市委书记儿子没有的你们也别想有。他们开始是一次作案烧一辆为求心理平衡,什么车豪华昂贵,就烧什么车。看几万元一辆的进口摩托车倾刻化为废铁,还有摩托车主人呼天抢地的哭喊,他就感到无比刺激。这伙人一共烧毁摩托车11辆,价值15万元,搞得城关地区人心惶惶,社会反响极大。而且众人皆知是市委书记儿子犯的案子,因此社会舆论也很大,市民们都等着看下文。赵明山说别等了,你们依法办吧!不要说我这小小七品官的儿子,就是中央政治局委员陈希同违法也一样依法处理了。雷国泰说依法办案,还有个进退的余地,我召集公、检、法、司四家协商过此案,关键是定性。如果定为纵火罪,量刑标准是20年至无期,赵明山一惊,如果是判20年,说不定自己进火葬场了儿子还在监狱里。雷国泰说如果定为流氓罪,量型标准是7至10年;如果定为扰乱社会治安罪,至多赔偿经济损失判个一二年,给社会一个说法。此案收缩性很大,定性复杂。赵明山沉默了。身为百万人民的父母官,连自己小小的家庭都管理不好,这父母官怎么能说是称职。一边是骨r亲情,一边是恢恢法网。赵明山就一支接一支地吸烟,雷国泰就一支接一支地陪着他吸,等着赵明山拿态度。赵明山吸了口气说,老雷啊!案子定性是执法部门的事,你我都没有这个权利。你要我拿态度,从原则上讲,一定要依法办案,切实做到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不希望老百姓在背后骂我赵明山,骂滨海市委、骂共产党。还是左右为难的雷国泰回到自己办公室就一字不漏地将这指示传达到公安部门。公安局长说指示能否再具体些,雷国泰一拍桌子骂道,你这个公安局长是吃干饭的。公安局长忍住气把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召到办公室,也一字不漏地把雷国泰的话作了传达,并说这案子你看着办吧!副局长说你干脆让赵明山把我这副局长免掉算了。烧毁摩托车案就这样搁下来。
雷国泰下班回到家,唐天宝就随后上门了。他的大脑袋里总是装着神神秘秘的东西让人看了像克格勃似的。唐天宝说赵明山儿子一案的如何定性,从局部看关系到下一步判决,从全局看影响到赵明山升迁。如果赵明山无合适的位置按兵不动,刘琳、丁一和雷国泰接替书记的可能性一笔勾销。特别是雷国泰作为抗击二十一号台风总指挥,成功地领导全市人民抗台救灾,声望直上,呼声日高。若能借此机会为赵明山挑担子,赵书记自然感激不荆因此,案子定性尽可能往轻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雷国泰见唐天宝婉婉转转地说了一圈,直截了当地问道,这是你的意见还是赵明山同志的意见。唐天宝模糊地说也可以算是我们的意见吧!之后,他又找到公安局长和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说了一圈,当然把“我们的意见”扩大到雷国泰身上。他们说你是大总管,你的话就是书记的话,就听你的吧!就把案子性质定为扰乱社会治安罪。唐天宝心中有了底,当夜来到赵明山家,大概是赵明山回家把案子的严重性说了,徐海瑛和女儿赵媛抱头哭成一团,见是唐天宝上门,像遇到救星一样,徐海瑛说唐主任你给想点办法吧!唐天宝一下子感到跟赵家从未有过的亲近。
他叫了声阿姨,说赵杰的事就是我的事,书记待我的恩德我无从报答,如果可以替赵杰受过的话我两肋c刀也愿意。赵媛止住哭破例为唐天宝泡了杯茶,显露了少有的热情。唐天宝想要不是自己形象太那个了点,不会让赵媛每次像躲瘟疫一样躲着自己,若做赵家女婿,一生肯定前程似锦了。他在赵明山边上坐下来,他显然看出生性刚直不阿的赵明山脸上被泪水冲洗过,眼圈还有些发红。要说这个世界还有公平的话,就是灾难和死亡是公平的。他说赵书记,赵杰犯的案子我到公安部门核实过,他不是主犯,至多是从犯。他们已作出决定,案子以扰乱社会治安罪定性。作为市委书记的儿子,款也赔了刑也判了,监狱也蹲了,向滨海的百姓也可以交代了。
徐海瑛也止住了哭,问唐天宝能判几年。唐天宝说一至三年。她又说能不判吗。赵杰刚满18岁。赵明山说法院又不是我们自己开的,想不判就不判,想不坐牢就不坐牢,这天下岂不是乱了。坐几年牢对他一生都有好处。徐海瑛忙着为唐天宝剥桔子,赵媛说唐主任你喝茶吧!唐天宝说去看看吧,就给司机打呼机,徐海瑛忙去收拾衣服好带给赵杰。四人出门时,唐天宝走在最后,把灯熄灭,把门关好,俨然一副亲近随从的样子。
第九章 海塘事端
赵杰由监视居住转为治安拘留15天,再由治安拘留转为取保候审后,又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在滨海街头招摇过市。这跟滨海的百姓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连赵明山也蒙在鼓里。直到摩托车车主召集在一起闹到公安局,又打着“还我摩托车,严惩纵火犯”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条幅闹到市委,赵明山才感到事态的严重,这件普通的刑事案件带有了鲜明的政治色彩,有些人矛头所指的不是凶手赵杰而是赵杰的老子赵明山。赵明山打破了回避的常规,让唐天宝把雷国泰和公、检、法、司一把手召集到常委会议室。他自己端个茶杯坐在主持者位置上,抽着烟,喝着茶,看阅一份省里关于加快乡镇企业发展的文件而一言不发。他说请大家来开个破例的会,研究我儿子赵杰的案子。我先请教一下公安局局长,裁定赵杰拘留15天的依据是什么?公安局长摸不清虚实了,对赵杰作出拘留15天并赔偿经济损失的处罚是轻了还是重了。其间都是唐天宝在周旋的,他摸不透书记的真实意图。单局长说这是局长办公会议集体裁定的,拘留的依据是充足的,也是按你的意图办的。赵明山说请你说说我的意图是什么?单局长看唐天宝,唐天宝低下头不说话。雷国泰说裁定拘留是轻了些。赵明山说我再请问一下,如果赵杰不是我赵明山的儿子,你们也拘留了事吗?天下还有王法没有。大家都不说话。赵明山有些激动,他说我就一个儿子,儿子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就是命根子,是希望,父子情是任何东西都不能取代的。我跟千千万万个父亲一样,希望子女平平安安。仅从这一点上说,我谢谢大家对我的理解和对我儿子的宽容。但不能凭感情办事,不能没有政治敏感性,更不能徇私枉法,拿国法当儿戏,说透彻一点就是不能拿原则作交易。如果县、市委书记儿子可以放火,那么地币委以上领导的子女就可以杀人了,到时候老百姓就会把市委。市府烧了的。因此,领导干部一定要讲政治。不能因为我赵明山的一个儿子,而让老百姓骂共产党,骂滨海市委,骂公检法司。古人为官者亦能大义灭亲,我们是共产党的干部,更要有这样的修养。借此,我提两点意见,一点是立即逮捕赵杰并在市报上发出消息,给市民一个交待;二是要依法从快判处。最后问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大家都说书记姿态这么高,办案的同志就能放下包袱了。会议结束大家都走了,留下赵明山一个人默默地坐着。他第一次感到自己老了。家事国事天下事,真的让他人累心也累,这“住持和尚”无论如何不能再做下去了,他很想体会一下无官一身轻的滋味。儿子的案子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他的形象,他又不愿自己到声名狼籍的时候才离开滨海。他想想不能再等了,便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地委胡书记办公室的电话,说胡书记怎么换届考察的事没有动静了,那头说老赵啊,你坚持不住了。地委胡书记只有四十出头,他一直称赵明山为老赵。赵明山说不是坚持不住,而是我要走的风声传得很紧,做工作就不是个味儿。下边的同志已把你当作客人,心态都变了。胡书记说地委考虑到滨海市的情况比较复杂,盛地组织部门先考察其他县市区,把滨海放到最后。赵明山问最后到什么时间。胡书记说得一个月吧!最迟你要坚持到明年三月换届前。赵明山说了请地委放心之类的话就把手机关了。这时雷国泰匆匆地赶回会议室,说海塘坝出事了。赵明山间塌方还是死人?雷国泰说不是塌方也不是死人,但是比死人还严重的事。原来沿海片部分村民上北京告市委。市府去了。弄不好要成为全国最大的农民乱摊派案件,现在中央正在抓典型。这次二十一号台风与潮水像魔术一样,把八米宽、五米高的条石结构的海塘坝毁为平地,海塘坝对沿海的渔村来说相当于城堡城墙。没有了海塘坝,铺天盖地汹涌滔天的海浪就会像豹虎下山一样威胁着渔民的财产和生命安全。哪一天海王爷来脾气了一个大水潮上来就能把渔民迁到东海去做邻居。台风一过,沿海片群众呼声很高,不修海塘坝,置百姓生死而不顾,百姓要告状要造反,人命关天;如果修钢筋混凝土结构的高标准海塘坝,一个亿的资金哪里来。集资、摊派,强制捐款,老百姓也要告状也要造反。这也是中国国情,地方政府两头受气。市委、市政府下了狠心,从全市行政、事业单位的干部还有中小学教师中筹措了二千五百万元,全市汽车、拖拉机、饭店、商店、舞厅、企业包括收费公厕,摊派了二千万,接受市内外捐款三百万,筹资二千七百万,一个亿的资金基本解决。问题就出在这人均100元的摊派上。根据中央和国务院规定,农民年人均负担必须在5%以下,沿海片农民年人均纯收入三千元左右,他们已上交乡镇统筹村提留款150元,另加这百元修海塘坝便违犯了5%的规定。加上有些乡镇干部工作方法不当,作风粗暴,打人骂人抓人,激怒了部分群众。他们知道中央三令五申禁止乱集资乱罚款乱摊派,以使农民负担减轻。这种状一告就准,要是出了人命,就会立即惊动中央。一批有政治头脑的村民由几家企业赞助到省里、到北京告状,领导批示从国务院批到省里,从省里批到地委,一级一级批下来。要调查核实,严肃查处这几千万摊派大案。雷国泰把批件递给赵明山,说这项工作由我分管,出了乱子责任理应由我承担。再说你眼下正处在关键时期,我年纪大了,正职怎么也轮不到我,早迟都是退,死猪不怕开水烫。
赵明山说这些都是后话,我是一把手,天倒下来了,第一个就是砸到我头上,想躲也躲不过的。关键是设法把这件事处理好。我的意见有两条:一是个人丢官事小,沿海片几十万群众的工作,要讲究艺术,变硬性摊派为自愿乐助。修海塘坝是沿海片群众自己的事,应该由群众自己去办,由群众当主角,发挥群众主观能动性,政府去组织协助。否则吃力不讨好还惹一身麻烦。雷国泰说我要去沿海片处理这件事。
赵明山说你去我放心。
丁一终于出事了。
从南方考察回来那天晚上,丁一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东港大酒店。这些天,贺子在焦急地等候着他的归来。要不是等候丁一,与丁一再重温旧梦,她早就随设计专家一起回国了。这一走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丁一真的放不下,跟掏走心肝似的痛。加上贺子这女人,温柔如水又疯狂如虎,迷离的目光中仿佛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她这么一走,丁一怕贺子跟彩虹一样消失在天际。走到贺子房间门口时,他没有按门铃。有了上一次教训之后,他静心静气地靠在门上听听房间里的动静,特别是床上的动静。这时门突然打开,丁一一跟斗栽进去,贺子把门关上手舞足蹈地在那里笑。丁一狼狈极了,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贺子疯够了,狂够了,才温顺如羊羔也坐到地毯上躺进丁一怀里。丁一搂着她问,怎么知道我来。贺子说开始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越走越近时却突然消失了。二位设计专家回国后,在这座城市里除了丁一不会有第二者找她,她就让丁一一跟个翻进来。她说丁一就是幽默,日本男人缺乏的就是丁一的幽默。丁一顺势把她在地上摆平,三下五除二剥掉了贺子身上的睡衣,原来她仅仅穿着跟日本和服一样宽松的睡衣,剥掉睡衣就一丝不挂了。
躺在地上的贺子,她需要的就是这种被人强暴的感受,这不是每一女人都能遇到的。
她看着丁一一件一件地脱下衣服,最后是麻杆儿一般瘦弱的胴体。丁一始终搞不懂,贺子究竟喜欢自己什么。每一次做a,贺子总是喊叫个不停,像杀猪似的。兴奋的呻吟更刺激了丁一的狂野。丁一把贺子从地上抱到床上,又从床上滚到地下。暴风骤雨过后,贺子莫名其妙地哭了。丁一说这是你日本女人的幽默,就进卫生间冲洗,贺子光着身子也跟进卫生间,说你和我一道去日本吧!丁一说做你的丈夫、情夫还是“打工仔”,贺子说随你喜欢,我真的爱上你了。丁一又把她抱进浴缸里爱抚了一番,贺子一直跪着为他擦洗身子,尔后把他服侍到床上,直至他入梦。
一夜无事。
丁一醒来,已是凌晨,他凭直觉知道要出事了。穿上衣服,看一眼还在沉睡的贺子,在信笺上给她留下几句告别的话,就匆匆离开房间,出了东港大酒店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到办公室。坐在办公室里的丁一就构思着如何应付妻子莫莉对昨夜的盘问,他知道莫莉这方面的嗅觉太灵敏了。他苦思冥想,寻求让莫莉信服的理由,但说什么好呢?莫莉一个眼神都会让他心虚。他想起这个世界上一个最根本的定律就是有得必有失,风流更需要代价。秘书把积压十多天的文件、信件、报纸、刊物抱到他的办公桌上,他也无心去理,无心去翻,无心去看。这时莫莉找到了办公室。
莫莉和他工作在一个大院,极少到丁一办公室。她见秘书在,就说:“丁书记,你好忙啊!”
丁一说:“忙忙,我正忙着呐!有事回家谈。”
秘书知趣地走后,莫莉收起笑脸说:“你忙个p!”
丁一说:“这在办公室呐!”于是就指指上,指指下,上有赵明山,下有雷国泰,三人的办公室上下楼叠着,隔音性能极差,私房话说不得。
莫莉说:“要不是在办公室,我早把你的桌子掀了。”
丁一黑着脸不说话。
“我问你,南方考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莫莉虽然咬牙切齿,但声音压得很低,丈夫的脸面还是要留的。
丁一模糊地说:“刚回来。”
“几点几分?”莫莉步步紧。
丁一沉默。沉默是金。
莫莉说:“在南方这么长时间,小姐还没有泡够?”
丁一说:“莫副局长,我再次提醒你,这是市委副书记的办公室,你要胡闹,我会让守大门的民警请你出去。”
“你少给老娘来这一套。”莫莉又近了丁一一步,“你昨晚上在哪个d里过夜?”
丁一说:“你这个人姓名有两个草头,左右都是草包。”
莫莉说:“草包就草包,哪里过夜?说不说?”
“不说。”
“不后悔?”
“不后悔。”
莫莉说有你后悔的时候,拉上门就走。丁一回过神来,给贺子挂了个电话,说你快走吧!
贺子莫名其妙地问:“去哪儿?”
“回你的日本。”
“你这是侵犯人权,先生,懂吗?人权。”
丁一心里骂道你这日本婊子怎么就不开窍,嘴上说:“出事了。”
“出什么事?
“我妻子可能去东港大酒店找你。”
“找我干么?”
丁一心里又骂,这外国猪在床上这么灵巧可人,下了床怎么就这么笨,他压着声音说:“她去找你拼命。”
贺子说:“是我们自愿的,找我一样是侵犯人权。”
丁一想想算了吧!人文背景不同,道德观念不同,无法沟通。他回过头来找莫莉,要千方百计劝住莫莉。文化局办公室的同志说莫副局长去东港大酒店看亲戚去了。其实莫莉是凭一口气追到东港大酒店的,她心里还是犹豫着。若一吵一闹,特别跟外国女人争老公,一定会惹得满城风雨。影响了竞争书记不说,恐怕现在的位置也难保。她把目标定在赶走贺子上,迫使她早日离开滨海。拒“敌”于国门之外,才能管住丁一。不料贺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早在房间门口走廊上等候莫莉,两人一对上号,贺子一言不发,就要拉上莫莉一道去市委找丁一要一个说法。一个日本女人为男女之间的事闹到市委,天下岂不是乱了。刚才还气乎乎的莫莉,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丁一不是她的对手,但她不是贺子的对手,她从心里已败于贺子,底气显然不足了。这位日本女人显然不像越剧团那位女演员好对付,二千元钱了事。她说话的口气也软了三分:“我们谈谈好吗?”
“谈什么?”
“谈谈丁一与你之间的事情。”
贺子问:“是丁先生委托你来的?”
“没有。”
“那么,是我请你来的?”
“也没有。”
“既然是我们之间自己的事,又谁也没有邀请你来谈,这不是莫名其妙吗?”贺子说这话的时候把房间的门关了,并随口说了句拜拜,就把莫莉晾在走廊上。莫莉恨恨地跺了一下脚,骂了声洋婊子,就下楼回家,连班也不去上了。
雷国泰与赵明山在会议室分手后就让秘书和司机带上铺盖去群众告状最多的龙湾乡。县市委领导下乡带铺盖,这些年在内地也极为鲜见,何况雷国泰还是沿海开放发达城市的副书记,说明他是铁了心的。他来到乡政府时,出来汇报情况的是乡长杜平,原来的书记应武在越北宾馆风流一梦后,一直待在家里等候处理。雷国泰说犯了点事就连班也不上了,哪像个共产党的书记,一个同志犯点错误并不怕,怕的是不改正错误,让他带上铺盖跟我立功赎罪。应武得了圣旨,就乖乖跟着雷国泰去了离乡政府二十多里的湾里村。湾里村建在海涂上,低潮位时,村前有上万亩海涂。二十一号台风登陆冲毁海塘坝后,这万亩海涂连同村庄便没在茫茫大海之中,成为全市死人最多,受灾最重的村,也是市委、市政府确定修海塘坝后告状最强烈、上省城上北京人数最多的村。全村一千多人,签字画押的过了半数。只要做通了湾里村群众的工作,几千万元的摊派案就能化解。雷国泰的队伍就驻在破旧不堪的村办公室里。他们让村支书找了一个人做饭,就分头逐家逐户走访村民。市委书记上门,村民们很受感动,也掏了许多心里话。两天两夜的走访,归结起来主要有两点:一点是受灾后村民除了几间屋壳,几乎是一无所有,救灾款不够摊派款,加重了灾后农民负担;另一点是吊销了两艘渔船捕鱼执照,关押了三个带头抵抗集资漫骂乡镇政府的农民。雷国泰让乡党委书记应武把乡里两套班子主要成员和当事人都招到湾里村来,研究善后事宜。雷国泰说修筑海塘坝是市委、市政府决定的,是功在当代、利及千秋的跨世纪工程,市里分工由我具体负责。在摊派上出了问题,主要责任应由我负,但你们工作没有做细,没有做到家、做到户、做到人,出现了强行收取的现象,还抓了几个人,造成群众强烈的抵触情绪而告状。你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把好事办坏了,这就是工作作风和工作水平问题,在以后的工作中要认真吸取教训。分管农业的副乡长说,湾里村灾情严重是事实,但这些渔民都很富,人均百十元钱根本不当回事,他们是故意跟我们作对。雷国泰说渔民无钱可拿‘清由可原,有钱不拿更说明你们乡镇政府工作没有做到位。大家商量了一阵,乡书记应武说,事就这么个事儿,理就这么个理儿,怎么办你大书记定吧!大家都说你书记定吧!雷国泰说晚上开个大会,就叫村民大会吧!
村民大会在湾里村小学c场上召开,临时搭了个台,拉上电灯,安上喇叭,几盏500瓦灯泡一亮,男女老小陆陆续续朝灯光涌来,黑压压的一片足有六七百人。他们中间一部分人是来图个新鲜,凑个热闹。自从农村包产到户搞单干后,村里近二十年没有开过村民大会了,人们觉得新鲜。其次来关心一下告状的事儿有啥结果。
会议由村支书主持,村支书说请雷书记讲话,并带头鼓掌,台下没有响一声掌声,反而有几声流里流气的口哨。雷国泰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灰色夹克衫,一条深蓝色的裤子,头发灰白,红光满脸,身体像渔民一样壮实,声音洪亮如钟。他说晚上请各位父老乡亲来,主要是商量修海塘坝的事情。我先问各位父老乡亲两个问题,第一海塘坝该不该修?台下都说该修。不修行不行?大家都说不行。雷国泰说这说明党委、政府与你们的目标是一致的。第二个问题是请大家说说海塘坝怎么修?有的村民说由乡里修,有的村民说由市里修,有的村民说由国家修,并说葛洲坝都是国家修的,海塘坝为什么修不得。也有村民说由村里和国家一起修。台下一番争议过后,雷国泰说请各位父老乡亲静一下。海塘坝要投资一个亿,是个大工程,单靠村里修不起,单靠乡里修不起,单靠市里修不起,单靠国家也修不起,只有?